第六章 優酷忽人的魔法

漫遊者伍特很少見到過魔法，而稻草人和錫樵夫一生中卻見得太多了，不過，優潑夫人擁有的種種能耐給他們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不像大多數巫婆那樣裝出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或者口中念念有詞，或從事種種神秘儀式。這個女巨人既不衰老也不醜陋，或者說麵容和舉止並不讓人惹人討厭。盡管如此，她卻比任何巫婆都更令這幾位俘虜害怕。

“請坐吧，”她對他們說道，自己則坐進了一張寬大的扶手椅裏，展開自己那漂亮的繡花裙子讓他們欣賞。房間裏所有的椅子都很高，我們這幾位朋友都爬不上去。見此，優潑夫人揮了揮手，一把金色的梯子立即出現，就靠在她正對麵的一張椅子上。

“爬上去吧，”她說道。他們聽從了，鐵皮人和男孩還幫了手腳更笨拙的稻草人一把。等他們三位在椅子坐墊並排坐下後，女巨人繼續說道：“現在告訴我，你們是怎麽來到這兒的，你們從哪兒來，打算要幹什麽。”

就這樣，錫樵夫跟她講述了有關妮咪.艾美的事情，以及他是怎麽決定要找到她並娶她為妻，盡管他已經失去一顆愛人之心。聽了這個故事，女巨人似乎心情愉快，於是接著又問了稻草人一些問題。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聽說過奧茲國的奧澤瑪、多蘿西、南瓜頭傑克、皮普特博士、嘀嗒，以及許多別的奧澤人。在翡翠城裏，這可都是些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人人物。盡管伍特的經曆很是簡單，三言兩語就能講完，但他也不得不把它說了一遍。等男孩講到他們在盧恩維爾的曆險故事時，女巨人就開懷大笑起來，不過，她說她對盧恩維爾一無所知，因為她從沒離開過這個山穀。

“因為有些惡人都想抓我，就像抓我丈夫優潑先生那樣，”她解釋道，“所以我閉門不出，一心隻管我的分內之事。”

“如果奧澤瑪知道您未經沒她的許可就擅自使用魔法，她會對你進行嚴厲的懲罰的，”稻草人揚言說道，“因為這座城堡屬於奧茲國，在這個國家裏，除跟奧澤瑪同住翡翠城善良的格林達女巫和小個子術士之外，誰也不許使用魔法。”

“你們那位奧澤瑪算個啥！”女巨人一邊高叫，一邊嘲弄似地打了個響指。“我幹嗎要在意一個與我從未謀麵的小姑娘呢？”

“奧澤瑪可是個仙女啊，”錫樵夫說道，“所以她稱得上是法力無邊。我們也都是受到奧澤瑪的法力保護的，對我們進行任何形式的傷害都會使她大為惱火。”

“在我這個隱蔽的山穀裏 — 一個除了你們這樣的笨蛋之外沒有人來過的地方 — 我在自己私人城堡裏所做的一切，你們那個奧澤瑪仙女壓根兒就不會知道，”女巨人反駁道。“別企圖想出花招來嚇唬我，不過，你們也別害怕，因為凡無法逃避的現實，最好還是勇敢地麵對。我現在要睡覺去了，明天早晨，我就會給各位我認為比現在有趣得多的新樣兒。晚安，祝各位做個好夢。”

說完，優潑夫人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沿著一個門廊去了另一個房間。女巨人走路的腳步沉重得連巨大的石頭城堡牆壁都在抖動。她關上臥室的房門，接著滅了燈光。三個俘虜發現他們處在一片漆黑之中。

盡管錫樵夫和稻草人一點兒也不在乎黑暗，但是，留在這陌生之地、不知接下來會什麽危險的漫遊者卻不禁擔心起來。

“不管怎麽說，女巨人本應該給我一張床的，”他對自己的同伴說道。話音剛落，他立即感覺到有什麽東西碰了碰他懸在椅子外麵的那雙腿。他彎下身子，伸手去摸，結果發現一個床架子出現了，什麽床墊、床單、被子等應有盡有。他趕緊爬了下來躺到**，一會就睡著了。

整個夜晚，稻草人和錫樵夫都在低聲交談著，他們從椅子上爬了下來，在房間裏四處走動摸索，希望能夠尋找到打開門窗的暗藏機關，以便逃走。

可是，直到第二天早晨他們仍沒有找到。天剛亮，伍特的床立刻消失，他“啪嚓”一聲跌落到了地上，隨即驚醒過來。不一會兒，身著另一件連衣裙的女巨人從臥室走了出來，這件連衣裙和頭天穿的同樣精致，但仍然係著那條漂亮的花邊圍裙。她坐進椅子裏，說道：

“我餓了，必須馬上吃早餐。”

說著她雙手一拍，那張餐桌立即出現在她的麵前，桌上鋪著雪白的亞麻布，上麵擺滿了金色的盤子。不過，除了一罐水、一捆野草和一把石子之外桌上沒有食物。女巨人往咖啡壺裏倒進一些水，用手拍了它一兩下，接著倒出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你要來一點兒嗎？”她問伍特。

伍特對這種神奇的咖啡有些懷疑，但卻聞起來十分清香，讓他無法不動心，於是就回答道：“那就謝謝了，夫人。”

女巨人另外倒了一杯，替伍特放在地上。那杯子大得像一隻桶，放在杯子旁茶托上的金勺子重得得讓他幾乎拿不動。不過，伍特還是設法喝到了一口，覺得那味道真是好極了。

接下來，優潑夫人把野草變成了一盤燕麥片，還津津有味地大吃起來。

“現在，”她拿起了那些石子說道，“我在想那最後一道菜是吃魚肉丸子呢，還是羊排。你更喜歡哪道菜呢，漫遊者伍特？”

“如果您允許的話，我還是吃自己背包裏的食物吧，”男孩回答道。“你這些神奇的食物吃倒是好吃，可有些讓我害怕。”

見他害怕，女巨人不禁大笑起來，隨即將石頭變成了魚肉丸子。“我想你是認為自己吃下了這些魚肉丸子之後，它們會再變成石頭讓你不舒服吧，”她說道，“不過那是不可能的。我變的任何東西永遠都不會恢複以前的形狀，所以這些魚肉丸子再也不會變成石子。我不得不慎用自己的變幻術，其原因就在於此，”她一邊吃個不停，一邊補充道，“因為，在我隨心所欲地改變形狀之後，我永遠都不會把它們變回原來的形狀的 — 這表明即便是聰明的優酷忽人的法力也是有限的。當我改變了你們三人後，你們隻能永遠保持我給你們的那副模樣了。”

“那就請您別改變我們的模樣吧，”伍特祈求道，“因為我們對自己現在的模樣很滿意。”

“我並沒打算讓你們滿意，但卻想讓我自己感到高興，”她聲稱道，“我的樂趣就在於給你們提供新的模樣。因為，如果你們的朋友碰巧來找你們，我要讓他們誰也認不出你們來。”

她的語氣是那麽肯定，他們三人明白即使反抗也是毫無意義的。這個女人的樣兒看上去並不讓人不快，她的臉也顯得不冷酷，盡管她的嗓門很大，但語口氣還是十分優雅的。可是她這番話表明她有一顆冷酷的心，無論怎麽哀求也不會改變她那邪惡的目標。

優潑夫人花了很長時間才吃完早餐，幾位俘虜也無意要催促她。早餐終於結束了，她疊了疊餐巾，雙手一拍，桌子消失了。她然後她轉身麵向幾個俘虜，說道：“下麵的程序就是改變你們的模樣了。”

“您已經決定要給我們什麽模樣了嗎？”稻草人惴惴不安地問道。

“是的，我在睡覺中已經想出來了。這位鐵皮人看上去像個十分嚴肅的人 — 事實上，錫樵夫剛才看起來一副嚴肅的樣兒，因為他感到極度不安 — 所以我要把他變成一隻貓頭鷹。”

就在她說話的時候，她隻是用一個手指朝他一指，錫樵夫的模樣立刻起了變化。溫齊王尼克.喬坡很快就變成了一隻貓頭鷹，長著一雙碟子般大小的眼睛，一隻鉤形的嘴和一雙強勁有力的爪子。但他仍然是鐵皮的。他成了一隻鐵皮貓頭鷹 — 鐵皮腿、鐵皮嘴、鐵皮眼睛以及鐵皮羽毛。當他飛到一張椅子後背並停在上麵時，那些鐵皮羽毛互相碰撞，發出了鐵皮的叮當聲。女巨人似乎覺得鐵皮貓頭鷹的樣子非常有趣，因為她的笑聲十分響亮、歡快。“這樣一來，你就不容易弄丟，”她說道，“因為不管你到哪兒，你的翅膀和羽毛都會發出聲響。請相信我，一頭鐵皮貓頭鷹是如此的珍貴、漂亮，這算得上是對普通鳥的一種改進吧。我並沒打算讓你成為鐵皮貓頭鷹的，可我忘了說希望你成為肉體的。反正你原來就是鐵皮的，現在還是鐵皮的，現在再變也來不及了，也就這樣了吧。”

在這之前，稻草人一直懷疑優潑夫人能否把他和他的朋友錫樵夫變掉，因為他倆的結構本身就跟普通人不一樣。他更多的是擔心伍特會遇到什麽事，不過這下他開始為自己擔心了。

“夫人，”他心急火燎地說道，“我覺得您的這一舉動太不友好了。鑒於我們是您的客人，這種做法甚至可以說是殘酷的。”

“你們可不是我的什麽客人，因為我並沒有邀請你們來這兒呀，”她回答道。

“您說的未必對，不過我們渴求受到款待，可以這麽說，我們求過您發發慈悲，不過現在看來，你毫無慈悲可言。因此，請你原諒我的表達方式，我不得不說，您變掉我們原來的模樣，把我們不喜歡的模樣強加於我們，這種做法實在邪惡之極。”

“你是想讓我發火嗎？”她皺著眉頭說道。

“決沒那個意思，”稻草人回答道，“我隻是想讓你表現得更像個有教養的婦人罷了。”

“哦，是的！在我看來，稻草人先生你現在的表現就像一隻粗魯的熊 — 那好吧，那就讓你做一隻熊吧！”

她那根可怕的手指又是一指，這回是指向稻草人的方向，稻草人的模樣立即開始改變。幾秒鍾後，他變成了一隻小小的棕熊，不過仍像原來那樣塞滿著稻草。當小棕熊慢吞吞地穿過房間時，他的身子像稻草人原來那樣搖晃不穩，動作也像原先那樣笨拙。

伍特看得驚呆了，同時也完全嚇懵了。

“你變的時候疼嗎？”他問小棕熊。

“不疼，當然不疼，”熊模樣的稻草人嚎叫道，“但是我不喜歡用四條腿走路，那樣太不體麵了。”

“想想我這副受辱的樣兒吧！”鐵皮貓頭鷹吱吱喳喳道，還一邊試著用鐵皮嘴梳理他那鐵皮羽毛。“我的眼睛也看不太清。我的眼睛好像還怕見光線。”

“那是因為你是一隻貓頭鷹啊，”伍特說道。“我想你在黑暗裏會看得更清楚些。”

“說得對，”女巨人評價道，“我對你們的新模樣感到非常滿意，就我而言，我肯定你們習慣後就會更喜歡的。因此，現在，”她轉向男孩補充道，“該輪到你了。”

“難道您不認為最好還是讓我保持現在這個模樣？”伍特聲音顫抖地問道。

“不，”她回答道，“我要讓你變成一隻猴子。我喜歡猴子 — 猴子是那麽逗人喜愛 — 我想一隻綠猴子一定很有趣，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能讓我樂嗬樂嗬。”

伍特渾身瑟瑟發抖，因為那根可怕的魔指又指開了，這回是朝他的方向指去的。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發生變化，不過變得不是太劇烈，完全沒有疼痛的感覺。他低頭望著自己的四肢和身體，發現身上的衣服已經消失了，皮膚上覆蓋著一層細膩得像絲綢一樣的綠毛。他的一雙手腳已經變成了猴子的四肢。他意識到自己真的成了一隻猴子，他的第一個感覺就是生氣。他開始像猴子那樣吱吱亂叫，噌地一下跳到一張巨大的椅座上，然後跳上椅背，再猛地一躍，跳到大笑不止的女巨人身上。他打算去抓她的頭發，把它連根拔去，以此報複她這種邪惡的變幻術。不過，她抬起一隻手，然後說道：“安靜些，我可愛的小猴 — 安靜些！你這不像是在生氣，你真是太快活了！”

伍特猛然停住了。是的，他現在一點也不生氣，反倒覺得自己就小孩時那樣溫和而快活。他沒有去抓扯優潑夫人的頭發，而是騎在她的肩頭上，用毛茸茸的爪子撫摸她那柔滑的臉頰。作為回報，她衝著這隻滑稽的動物微微一笑，還輕輕拍了拍他的頭。

“好極了，”女巨人說道。”讓我們大家成為朋友，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我的鐵皮貓頭鷹感覺如何？”

“太舒服了，”貓頭鷹回答道，“說實在的，我不喜歡自己現在的模樣。但我也不想讓它弄得自己不快活。不過，請告訴我，一隻鐵皮貓頭鷹有什麽用處？”

“你唯一的用處是逗我發笑，”女巨人回答道。

“那麽一隻塞滿稻草的熊也會逗你發笑嗎？”稻草人一邊詢問道，一邊坐在地上望著她。

“那當然，”女巨人聲稱道，“我在改變你們時另外施加了一點兒魔法，好讓使你們大家滿意自己的新模樣。遺憾的是，我在把七彩姑變成金絲雀時卻沒有想到過這麽做。不過，看到你們這麽快活，她也許就不會再沉默不語、悶悶不樂，相反會唱起歌來。我去把小鳥拿來，讓你們開開眼吧。”說完優潑夫人走進了隔壁房間，不多會兒，她提著一隻金絲鳥籠回來了，一隻可愛的黃色的金絲雀棲息在籠內一條左右搖擺的棲木上。

“七彩姑，”女巨人說道，“請允許我給你介紹一隻綠猴，他以前是個男孩，叫漫遊者伍特，還有鐵皮貓頭鷹，以前是個錫樵夫，叫尼克.喬波，還有一隻塞滿稻草的小棕熊，以前是個有生命的稻草人。”

“我們早就認識，”稻草人聲稱道。“這隻鳥是七彩姑，彩虹之女，她和我以前就是好朋友。”

“你真是我的老朋友稻草人嗎？”金絲雀用甜美、輕柔的嗓音問道。

“太好啦！”優潑夫人叫了起來，“自從她變成金絲雀以來，這可是第一次開口說話。”

“我真是你的老朋友，”稻草人回答道，“不過你得原諒我以現在這副野蠻的模樣出現在你的麵前。”

“親愛的七彩姑，我和你一樣也是一隻鳥，”錫樵夫說道，“可是，天哪！一隻鐵皮貓頭鷹可沒有金絲雀那麽漂亮。”

“這一切多可怕啊！”金絲雀歎了歎氣。“你們就不能想想辦法逃出這個可怕的優酷忽人之手嗎？”

“不行啦，”稻草人回答道，“我們試過逃走．但沒成功。她先把我們變成了她的俘虜，然後改變了我們的模樣。可她是怎麽抓到你的，七彩姑？”

“我睡著了，她趁此機會就抓住了我，”金絲雀傷心地回答道。“我要是醒著，就能輕而易舉地保護好自己了。”

“告訴我，”綠猴走近籠子認真地說道，“彩虹之女，我們得怎麽做才能擺脫現在這些模樣呢？你是個仙女，難道你不能幫幫我們嗎？”

“就目前來看，我無能為力，我連自己都幫不啊，”金絲雀回答道。

“說得一點不錯！”女巨人高聲叫道。一聽到金絲雀開口說話了，哪怕是些抱怨的話，她好像也很高興。“你們現在都無能為力，既然你們都落入了我的手心裏，所以你們還是認命的好，安心地生活吧。別忘了你們已經永遠變成了現在的模樣，因為世界上沒有任何仙術能解除這種魔法。我現在要出去散步了，每天早餐後我都要鍛煉身體，繞著城堡走十六圈。我離開後，你們不妨自娛自樂吧。我希望回來時能看到你們大家都心滿意足、心情愉快。”

於是，女巨人走到我們這幾位朋友進入的大廳的那道門前，說了一個“開！"字，門就接著自動打開了。等優潑夫人走出去，隨著堅實的門閂彈回到原處，它又“啪”的一聲關上了。綠猴已經朝門口衝了過去，希望能逃出去，不過他卻慢了一步。大門“砰”的一聲關上時，還把他的鼻子給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