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對不起,弗羅斯特小姐,今天下午縫紉協會的人要在我們家見麵,我媽媽希望你放學後去我家並留下吃晚飯。”

說話的人是安妮·皮博迪,烏利亞·皮博迪執事的女兒,他是個墨守成規的人,總是依照自己非常有限的生活經驗去評價所有人。他是個嚴肅守舊的加爾文教徒,相信在他的20個同事中至少有19個注定要入地獄。威爾遜先生的那種神學理論不夠嚴格,不適合他。他把牧師的布道形容為牛奶和水[6]。

“我們需要的,牧師,是難消化的食物[7],”他不止一次對牧師說。“你總是告誡人們要行善。我不太相信那種廢話。”

“那麽我該宣揚什麽呢,皮博迪執事?”牧師溫和地問道。

“我如果是個牧師,就會把那些不信神的人鼓動起來,”執事強調道。

“你怎樣鼓動他們呢?”

“我會向他們描述火湖,以及被罰下地獄的痛苦,讓他們明白如果不敬畏上帝並按他的戒律行事,等等他們的將會是什麽。”

牧師微微戰栗了一下。他是個敏感的人,這些令人沮喪的提示在他身上產生了十分不快的感覺。“我描繪不出如此可怕的畫麵來,執事,”他回答,“也不覺得它們會有什麽益處。我不想把我們的造物主描繪成一個殘酷的暴君,而要把他描繪成一位仁慈體諒的聖父。”

“牧師,我擔心你的教條不正確。還是聽一聽《聖經》是怎麽說的吧:‘上帝說,複仇是我的職責,我要報複。’”

“我們也讀到過:‘上帝憐憫敬畏他的人們,如同一位父親憐憫他的孩子們一樣。’”

“但假使他們不敬畏他呢?”執事耀武揚威地說。

“我相信罪惡會受到懲罰,”威爾遜先生回答。“我們犯了錯不能不受到懲罰,但我相信上帝,他懲罰罪惡之人,但仍然會愛他。‘他愛誰就懲戒誰’,或者像我們有權說的那樣,他愛那些他所懲戒的人。”

“這一點我不知道,”執事說。“我認為那是在歪曲《聖經》以達到自己目的。你認為有多少人能被振救,威爾遜牧師?”

“我不能冒昧地作出推測,執事。老天爺不許我試圖去限製上帝的仁慈和憐憫。”

“你認為有4分之1的人能被振救嗎?”執事繼續說道。“當然我不是指不信上帝的人。他們全都沒有希望,除非他們通過傳教士改變信仰。我指的是在基督教習俗中長大的人。”

“4分之1?毫無疑問。要是我意識到這類人中有4分之3的人注定要遭難,我的靈魂會悲痛不已的。”

“嗯,對我而言,”執事說,“我根本沒有想到會有4分之1的人能夠被振救。我指望最多隻有大約20分之1的人。”

“天哪!皮博迪執事,你不是認真的吧。”

“不,我是認真的。喔,威爾遜牧師,看看人們現在這個樣子吧,”(執事公開地宣稱)——“難道他們沒有沉湎於愚蠢和惡習之中嗎?難道他們沒有世俗的思想嗎?難道他們不是生活在這世上卻從不關心他人嗎?他們適合到那座神聖的大廈裏去嗎?告訴我吧。”

執事的聲音越來越高,並且耀武揚威地提出最後這個問題。

“我們沒有誰適合到天堂裏去,”牧師回答,“但是我們可以信賴上帝是憐憫的。你的教條簡直太可怕了。如果20個人裏隻有1個能被振救,難道你就不為自己的靈魂感到擔憂嗎?”

“當然,我是個可憐、不幸的罪人,”執事沾沾自喜地說。“但我又是個職業的基督徒,我相信救世主。我認為我是有指望的。”

“假如你對自己被振救滿有把握,但想到數以百萬的人要被毀滅,難道你就不苦惱嗎?”

“我當然為那些迷惑可憐的罪人感到難過,”執事說,不過他仍然保持著得意洋洋的神情,“但安寧的上帝依然存在於我靈魂裏,我可不允許愚蠢的他人打擾我。”

牧師搖搖頭。

“如果我像你那樣認為,執事,”他說,“那麽我晚上就不能合上眼睛。我就不能為明媚的陽光和周圍宜人的美景感到高興。我會裝著懊悔,在誠摯的祈禱中向上帝傾訴自己的靈魂,使他不再感到憤怒。”

“我對上帝的安排沒有興趣。我不懷疑它們是為最優秀的人準備的。”

“你認為最好所有不信上帝的人和20分之19生活在基督教國度裏的人都被罰下地獄嗎?”牧師有些激動地問。

“如果那是上帝的願望,”皮博迪執事用一種神聖的口吻說,“我就會順從它。”

皮博迪執事應該生活在至少50年以前。他發現在自己同時代的人中很少有人能讚同他那些偏執的觀點。大多數教區居民都相當讚同威爾遜牧師那些更加和善的神學理論。如果不是這樣,如果執事認為有可能找到一位與自己那偏執的觀點想協調的傳教士,他就會采取行動帶頭趕走牧師。事實上,他滿足於公開或私下對自認為邪惡和盲目的謬誤提出異議。

這離題太遠了,但在格蘭維爾執事是個傑出的人物,在清教徒時期作為為數眾多的一班人的代表而備受關注。

放學後,梅布爾走進執事家的客廳時,發現大約有一打女士聚集在那裏,其中包括格蘭維爾最傑出的太太夫人們。除弗羅斯特小姐外,隻有另外兩位年輕女子。一位是克拉麗莎·巴塞特小姐,另一位是執事的一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女兒——慈善·皮博迪小姐,眾所周知她並不具有名字中所給予她的那種美德。皮博迪夫人與她丈夫形成了奇異的對比,她有一顆充滿仁慈的心,總愛看到每個人最好的一麵。

“我很高興見到你,弗羅斯特小姐,”皮博迪夫人誠懇地說,走上前去迎接這位老師。“我本想去拜訪你,但看來抽不出時間。我想這些女士中有幾位你認識吧。我來介紹一下你不認識的吧。”

於是梅布爾走了一圈,被介紹給了大家。雖然這個協會和她曾經習慣參加的社交圈子很不一樣,但她有著一種天生的風度和機敏,使她輕鬆而自然地經受住了考驗。最後,她在生性好打聽的老夫人普裏西拉·帕爾西弗旁邊找到一個座位。她是梅布爾新認識的人,立即抓住機會盤問起梅布爾來,因為她早就盼望著問她了。

“你就是那位新老師嗎?”

“對,我就是。”

“你多大了?”老夫人透過眼鏡盯著她問道。

“22歲,”梅布爾回答,對這個她認為很魯莽的問題感到不愉快,反過來問道:“您多大年紀了,帕爾西弗夫人?”

“71,我並不為此感到羞恥,”老夫人昂著頭回答。

梅布爾早已為她這個問題感到抱歉了。“年齡並不是一件讓人羞恥的事,”她說。“您看起來並沒有那麽老。”

“人們也這樣說,”帕爾西弗夫人說道,她完全消了氣,又繼續打聽:“你從城裏來,不是嗎?”

“是的。”

“以前教過書沒有?”

“這是我任教的第一所學校。”

“你認為教書怎麽樣?”

“比我預料的好。看到學生們取得進步,我感到自己的勞動得到了回報。”

“你能掙多少工資?”老夫人很實際地問。

“一周7美元。”

“對於一個單身女孩來說,薪水夠高的了,” 帕爾西弗夫人評論道。“你不用供養任何人吧?”

“你是指丈夫嗎,帕爾西弗夫人?”梅布爾問,眼睛閃著頑皮的光芒。

“我不知道,但你可能有母親或者弟妹需要供養。”

“沒有,”梅布爾悲哀地說,“我在這世上孤苦一人。”

“真的嗎!我猜想你指望著將來結婚吧,”老夫人直截了當地說。

“或許有可能,”梅布爾愉快地說,“但我不能說自己指望著它。”

“我想你會找到某個人跟你結婚的,”講求實際的老夫人說。“你很漂亮,有可能博得男人們的歡心。克拉麗莎·巴塞特努力過,但不知何故她沒有成功。”

巴塞特小姐坐在房間的另一頭,幸運的是她正忙著跟海頓夫人交談,因此沒有聽見最後這番話。

“謝謝您,”梅布爾端莊地說。“您給了我很大的鼓勵。”

“我自己25歲才結婚,”帕爾西弗夫人繼續說道。“並不是說以前沒人向我求婚。或許你也有過這樣的機會吧?”老夫人仔細察看著梅布爾的臉色問。

“或許有過,”她回答,心裏直想笑。

“你身上穿的禮服真漂亮,”帕爾西弗夫人說,她的注意力轉到了梅布爾的衣服上。“是在城裏縫製的吧?”

“嗯。”

“看樣子布料很好,”帕爾西弗夫人拈住衣服上的一條褶皺繼續說。

“我想是的,”梅布爾回答。

“多少錢1碼?”

“我恐怕記不得了,”梅布爾說。

事實上,她是委托那位裁縫幫她購買的夏季服裝,裁縫把那些賬單一齊交給了她。即使有什麽具體情況她也記不得了。

“那太不可思議了,”老夫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說。“我買過的所有衣服的價格我都記得。”

“或許你記性比我好,”梅布爾說,希望通過這一恭維扭轉她的進攻,但沒用。

“難道你一點也不知道它的價格嗎?”老夫人問。

“可能是1美元1碼。”

“你買了多少碼呢?”

“我——不太清楚。”

“你買那件護肩用了多少錢?”

“我真的很抱歉無法告訴您,”梅布爾說,感到有些窘迫。

“或許你不願意告訴我吧。”

“要是我知道,我會很高興告訴您的。”

“據我看來,你不把自己的開支記得更詳細一些,一定是個可憐的當家人。”帕爾西弗夫人說。

“恐怕是的,”梅布爾說。

“你帶了多少套衣服來,弗羅斯特小姐?”

老夫人的盤問令人討厭起來,但梅布爾知道她沒有冒犯自己的意思,便耐著性子回答道:“6套。”

“它們都跟這件衣服一樣值錢嗎?”

“我想應該是。”

“考慮到你一周隻有7美元的工資,”帕爾西弗夫人說,“我不明白你怎麽花得起這麽多錢去買衣服。”

“今後我會更慎重一些,帕爾西弗夫人。”

“最好那樣。如果男人們認為你太奢侈,他們就會害怕跟你結婚。我告訴過我兒子久塞姆,‘久塞姆,’我說,‘你不要跟那種把所有錢財都花在穿著上的女人結婚。’我說,‘對想要節儉的男人來說,鋪張浪費的老婆是個禍根。’”

“你兒子聽從您的忠告了吧?”

“是的,他跟一個漂亮女孩結了婚,她所有的衣服都是自己縫製的。就在上周,久塞姆告訴我說去年他沒給她買過一件衣服。”

“您一定對您兒媳婦感到滿意吧,帕爾西弗夫人。”

“是的,一般而言她是個相當不錯的妻子,但我認為她不是個好廚師。”

“真可惜。”

“你會做飯嗎,弗羅斯特小姐?”

“我對烹飪不很懂。”

“真的嗎!你結了婚就會想知道怎樣烹飪了。”

“我看到有可能結婚時,就打算去學一學,”梅布爾說。

讓她感到寬慰的是,就在這時有人通知晚餐準備好了,縫紉協會的會員們欣然地魚貫而出,來到客廳,這兒一張長桌上擺滿了熱餅幹、果醬以及幾種蛋糕和餡餅。廚房裏的熱氣使這家的女主人滿臉通紅,她歡迎著客人們,邀請她們就坐。梅布爾注意不坐在帕爾西弗夫人旁邊。這位老夫人的好奇心已經達到讓人討厭但又不便生氣的程度。

讓她感到慶幸的是,她發現自己旁邊坐著的是牧師的妻子威爾遜夫人。威爾遜夫人是一位嬌小的女人,她穿著一件已有10年的非常破舊的絲綢衣服——這是她整整10年來唯一的“應酬服裝”。這位善良女人的臉上帶著一種忍耐的憂慮神色,這已成為習慣性了。收支相抵這個問題一直讓她非常困惑。即使現在,使她心裏感到不安的也正是這個原因。上午,屠夫班尼特先生到牧師住宅裏來拜訪過,迫切要求支付他那“小小的賬單”。賬單總計隻有25美元,但牧師積蓄起來的現金已經減少到了5美元,預先支付這筆款子會使他一貧如洗。他坦白地陳述了自己的經濟狀況,可沒有得到很好的認可。

“我認為要是人們付不起錢,他們就不應該去買肉,”屠夫率直地說。

“這個教區的居民欠我的錢比你賬單上的多,班尼特先生,”不知所措的牧師說。“隻要我一收到那筆錢——”

“我現在就需要它,”屠夫粗魯地說。“我也有賬單要付,我付不清它們,除非我的顧客把欠賬付給我。”

“我希望我能立刻付給你,”威爾遜先生愁眉苦臉地說。“你願意幫我催一催教區出納員嗎?”

“不,他太懶散了,那樣做不會對我有什麽好處。你今天不能付上一半的錢嗎,威爾遜先生?”

“我手頭隻有5美元,班尼特先生,我不能把它全都付給你。我願意付它的一半給你。”“才2.5美元!隻有我賬單的10分之1,”班尼特先生說。

不過他還是接受了,同意先收取2.5美元,但在收錢的時候嘴裏不停地抱怨著。

“這些事情使我大傷腦筋,”債主離開後牧師歎了口氣說。“有時候我真想放棄這個職業,設法去找個報酬優厚一些的工作。”

“現在換職業是很危險的,西奧菲勒斯,”他妻子說。“你沒有接受過職業訓練,有可能做得更好,但也有可能更差。”

“或許你說得對,親愛的。我想我們一定要熬過去。你認為我們能夠比現在更節省些嗎?”

“我看不出有啥辦法。好多個晚上我輾轉難眠,想著是否有那種可能,但不知怎麽辦。我們不能再壓縮生活費開支了,否則會傷害到健康的。”

“恐怕你說得對。”

“為什麽不去拜訪一下出納員菲瑞先生,看看他是否就不能為你再收些錢呢?”

“我會去的,但我擔心起不了什麽作用。”

牧師的話說得對。菲瑞先生隻交給了他2美元。

“我隻能收到這麽多錢了,”他說。“錢很緊,威爾遜先生,每個人都遲遲不付。”

這就是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使威爾遜夫人的表情比平常更憂心忡忡的原因。更讓她感到煩惱的是,她丈夫債主的妻子班尼特夫人——同樣是這個婦女縫紉小組裏的一名成員——對她非常冷淡,幾乎沒有理睬她。牧師的妻子很敏感,她感覺到了自己所受到的輕蔑。然而,當她發現梅布爾就坐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她愉快地笑了起來。

“我很高興能有機會感謝你為我的小亨利付出的辛勞,弗羅斯特小姐。他以前跟任何一位老師學習進步都從來沒有這麽快。你一定有特殊的教學才能。”

“你這樣想我很高興,威爾遜夫人。你知道,我是個新手。我取得的成功比預期的大一些。”

“你成功地贏得了孩子們的愛戴。亨利對你充滿了熱情。”

“我認為除非能贏得學生們的好感,否則我是不會樂意教書的,”梅布爾誠摯地說。“有了那種好感,教起書來令人非常愉快。”

“我完全了解你的心情。在嫁給威爾遜先生之前,我以學徒的身份當過老師。我想作為一名教員我是不成功的,”她微笑著補充道。“委員會認為我不夠嚴格。”

“我並不感到意外,”梅布爾說。“你看起來太和善了,所以嚴格不起來。”

“我想我是太寬容了;不過我想自己寧願犯這方麵錯誤,也不願犯對此相反的錯誤。”

“我想,”梅布爾說,“你一定發現當牧師的妻子差不多跟教書一樣艱難吧。”

“它當然有其艱難的一麵,”威爾遜夫人慎重地說,因為她不想在丈夫的這麽多教民麵前隨意說話。

就在這時,坐在餐桌對麵的班尼特夫人,那個屠夫的妻子打斷了她們的談話。她是一個外表粗魯的大個子女人,臉色緋紅、聲音宏亮。

“弗羅斯特小姐,”她說,音調高得所有的客人都聽得見,“我要和你理論理論一下。”

梅布爾揚起眉毛,平平靜靜、不卑不亢地與班尼特夫人對視著。

“真的嗎!”她冷冷地說。

“對,真的!”班尼特夫人回答,她被老師的冷漠激怒了。

“請解釋一下吧,”梅布爾沉著地說。

“你從我弗洛拉的班上提升了兩個女孩,卻沒有管她。”

“要是她符合要求,我會提升她的。”

“她為什麽不符合要求?”班尼特夫人繼續問道。

“當然,對這個問題隻可能有一個答案,班尼特夫人。她的學習成績並不十分優秀。”

“她任何時候懂得的知識跟朱莉婭·弗萊徹或者瑪麗·費瑞斯的都差不多,”班尼特夫人反駁道。

“咱們把這個辯論推遲到離開餐桌後再進行怎麽樣?”梅布爾說,她發現很難掩飾自己對這個攻擊者的粗魯表現的輕蔑。

班尼特夫人沒有回答,但她大聲對旁邊那位婦女說道:“這個老師相當傲慢。據我看來她辦事專橫。”

“你看,一位老師正在接受審訊,威爾遜夫人。”梅布爾帶著一絲微笑,轉身對鄰座說。

“我為你感到同情,”牧師的妻子憐憫地說。

“謝謝,但完全不要以為我會介意。我會自行斟酌的,隻服從委員會的指示。我是完全具有獨立性的。”

“我希望自己也能獨立,”威爾遜夫人歎息著說,“但沒有人比一位牧師的妻子更缺乏獨立性了。”

“今天晚上你丈夫要到這裏來嗎?”梅布爾問。

“他頭痛得厲害,不能來。我要早些回家,他可能需要我。”

事實上,大約半小時後威爾遜夫人道了個歉就離開了。

“威爾遜夫人看起來既蒼白又憂心忡忡,”肯特夫人說。“你不這樣認為嗎,哈德利夫人?”

“她精力不很充沛,”鄉紳的妻子說。“要是她精力旺盛些,牧師會生活得更好。”

“我認為她根本不是那種當家的人,”班尼特夫人說。“她好吃懶做,使她丈夫陷入債務之中。”

“我想你錯了,”普拉蒂夫人平靜地說。“我很了解她,我認為她是一個值得稱道的當家人。她盡力省吃儉用,把家管理得好極了。”

“我隻知道我丈夫沒能收到欠款,”班尼特夫人繼續說道。“他今天早上把賬單拿去——25美元——卻隻收到2.5美元。依我看,一定是什麽地方管理得太糟糕了。”

說班尼特夫人是格蘭維爾婦女的典範,對格蘭維爾的女性而言是不公平的。除了哈德利夫人以外,沒有一個人不對她的粗魯和缺乏教養顯得厭惡。

“你得原諒我,班尼特夫人,”肯特夫人說,“無論如何我認為不是你說的那個原因引起的。”

“那麽你怎麽解釋呢?”屠夫的妻子問道。

“問題是威爾遜先生的薪水太少了。”

“我想,他一年的生活費應該有500美元,”哈德利夫人說,“特別是他付的房租又非常便宜。”

“他薪水總額真的隻有500美元嗎?”梅布爾吃驚地問。

“是的。”

“你怎麽能指望他靠這點收入維持一家人的生活呢?”她幾乎憤怒地叫起來。

“那筆收入是非常少,弗羅斯特小姐,”普拉蒂夫人說,“但恐怕我們交不起更多的錢了。我們沒有誰很富有。盡管如此,我認為我們還是應該做些什麽幫助威爾遜夫人。你們認為來一次捐贈訪問如何,夫人們?”

“這正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克拉麗莎·巴塞特熱情地說。

“那樣做或許比什麽都不幹好,”肯特夫人說,“但我擔心捐贈訪問不會像我們所想的那樣有效果。”

然而這個建議得到了普遍的讚同,在聚會結束前,她們決定兩個星期後對牧師作一次捐贈訪問。

“你會去嗎,弗羅斯特小姐?”普拉蒂夫人問道。

“噢,對,我是一定會參加的。”

“你的同事巴塞特小姐在這種場合中總會送上一個大針墊[8]。牧師家肯定至少有她做的5個那種東西了。”

“那樣的話,”梅布爾微笑著說,“我想我會挑選一件另外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