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本·哈德利的變化的確來得很突然,而且,就像在大多數類似的情況下一樣,他發現要保持這一轉變有些困難。雖然弗羅斯特小姐對他的信賴使他感到驕傲,但有幾次他過去那種愛惡作劇的嗜好幾乎打敗了他。第3天,約翰·科頓從本的課桌旁經過時,他突然把腳伸進課桌間的過道裏,約翰被絆倒在地,把他寫字用的石板打破了。

“怎麽啦?”梅布爾問,她正在看著書,聽另一個班的學生閱讀,這時抬起頭來。

“本·哈德利把我絆倒了,”約翰揉著自己的小腿,悲傷地看著被摔碎的寫字石板說。

“是嗎,本?”梅布爾問道。

本早已感到抱歉和慚愧了,在其他任何老師的管教下他都不會產生這種感覺。盡管他有很多缺點,但還是一個誠實的男孩,因而他非常羞怯地回答道:“是的。”

“你要當心,別把自己的腳伸到過道裏,”弗羅斯特小姐平靜地說。“我想你會自願為約翰買一塊新石板吧。”

“是的,”本立刻說,很高興此事就這樣結束了。

“我現在就需要一塊寫字板,”約翰嘟囔著說。

“我把我的借給你,”本馬上說,“還要給你買一塊更好的。”

梅布爾完全清楚這個意外事件是“故意幹的”。她不想讓本出醜,而寧可讓他保持良好的行為。因此她還是像以前那樣友好和親密,本也維護了他的自尊。他信守自己的諾言,給約翰買了一塊在村子店鋪裏能買到的最貴的寫字石板。

梅布爾不久發現自己成了很能控製局麵的女能人了。經驗是大有好處的,但隻有經驗並不能管好男孩和女孩們。梅布爾似乎天生就擁有這種才能。在那一周結束前,她所管理的學校進展順利,這使克拉麗莎·巴塞特小姐感到有點失望,她覺得那所學校本該是屬於她教的。

梅布爾仍然在旅館裏食宿。

她不聲不響地物色著更為理想的寄宿處。

在她的學生們中有個9歲的小女孩,她穿著便宜的衣服,表明她家很窮;但她天生文雅,這種文雅體現在她身上比在其他任何學生身上都更引人注目。梅布爾調查了她的境況,得知她父親曾是部隊裏的一名軍官,他結婚後不久就去世了。他留給妻子的隻有1座小農舍和一筆每月20美元服役後有權得到的撫恤金。肯特夫人就靠著這一小筆錢和縫衣服掙得的一點兒額外收入供養子女。除露斯外她還有一個比她小2歲的兒子,他在巴塞特小姐教的學校裏讀書。一天下午,梅布爾跟著露斯來到她家裏,向肯特夫人作了自我介紹。梅布爾發現她是一位精巧優雅的婦女,想象著露斯以後也會長成那個樣子。屋裏的每一樣東西都很廉價,但小小的屋裏卻可以讓人看到一些優雅的情趣。

“見到你我很高興,弗羅斯特小姐,”肯特夫人文靜而誠懇地說。“我不斷聽露斯說起你,她很熱心地敬慕你。”

“我和露斯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梅布爾和善地朝小女孩微笑著說。“她從不給我添麻煩。”

“我從沒聽見任何老師抱怨過她。我聽說過一件讓讓我吃驚的事,弗露斯特小姐。你奇跡地改變了本·哈德利,他一直讓以前那些老師們感到頭痛。”

梅布爾麵帶微笑。“我喜歡本,”她說。“一開始我就看見他有很多優點。他隻不過是喜歡惡作劇罷了。”

“隻不過?”肯特夫人微笑著重複道。

“惡作劇會惹出很多麻煩來,但可以把那種熱情引導到其它方麵去。我想我對本作出的正是這一點。我發現,他發揮出自己才幹的時候非常聰明。”

“你懂得怎樣管理孩子們,我能清楚地看到這點。不過我聽說這是你任教的第一所學校。”

“我在這裏開始教書前從未進過一所農村學校。”

“你的成功太奇妙了。”

“別過早稱讚我,肯特夫人。我隨時都會遭到失敗。”

“我認為不會。”

“我希望不會。”

“我想,你住在旅館裏吧?”

“隻是暫時住在那裏。我正在尋找一個合意的寄宿處。”

“布雷克夫人可能樂意讓你去她家住。她以前為好幾位老師提供了食宿。”

梅布爾遇到過布雷克夫人。她有著好主婦的名聲,但她又是個潑婦,她的丈夫是個長期遭受家庭專製的受害者。她是一個瘦小的女人,長著一張潑婦般的臉,人們很難得聽到她稱讚任何人。

“我想,我不喜歡和布雷克夫人生活在一起,”梅布爾說。“我相信我遠更願意住在你家裏。”

“你不知道我們生活得有多簡樸,”肯特夫人說。“我非常願意讓你住在這裏,但我家的飯菜比不上布雷克夫人家的。”

“我給你提一個生意上的建議,肯特夫人,”梅布爾直截了當地說。“我不是裝著對好飯菜不感興趣,而且我知道一位老師通常支付的那少量的膳宿費不足以成為改變你生活方式的理由。我提議,如果你能夠非常仁慈地接受我,那麽我每周付給你10美元作為我的生活費用。”

“10美元!”肯特夫人非常驚異地脫口而出。“啊,布雷克夫人隻收3美元。”

“但我寧願多付那筆錢在你家搭夥。”

“對不起,弗羅斯特小姐,你怎麽付得起呢?作為教師,你的薪水肯定少於那個數。”

“我看我得告訴你一個秘密,肯特夫人。我相信你不會把它公諸於眾。我不動用1分錢的工資也完全能夠生活。”

“我對此感到高興,”肯特夫人說,“但似乎給得太多了,我一周收10美元!”

“那麽別讓任何人知道我付給你多少錢,否則會危及我的隱私。我可以認為自己被接受了嗎?”

“有你作伴我會感到非常快樂的,弗羅斯特小姐,而且我知道露斯也會很高興。”

“您真的要住到這裏來嗎,弗羅斯特小姐?”露斯急切地問。

“對,因為你媽媽願意,露斯。”

露斯高興地拍著手,清楚地表明她對這一安排感到多麽滿意。

梅布爾對寄宿處的選擇在格蘭維爾引起了人們普遍的驚奇。“我希望這位老師對她的寄宿處感到滿意,”布雷克夫人搖著頭說。“唉,寡婦肯特一周隻吃一兩次肉;有一回,我在快吃晚飯時去拜訪她,注意到她家的餐桌上有些什麽東西。除了冷麵包、黃油、一點兒蘋果汁和茶以外什麽都沒有。這跟旅館裏的夥食是有區別的。”

“她現在生活得好些了,”科頓夫人說。(這是梅布爾住進肯特夫人家幾天之後的事。)“我昨天去拜訪了她,故意看她晚餐都吃些什麽,你猜怎麽著?她吃的是冷盤肉、雞蛋、果醬、熱麵包和兩種餡餅。”

“那麽我唯一能說的是,在今年夏季過去前這個女人就會破產,”布雷克夫人一本正經地說。“那位老師付給她的錢根本不夠安排那樣豐盛的菜肴。它比我做的還豐盛,而我認為在格蘭維爾沒有多少人的夥食能夠勝過我的。肯特夫人如此遷就一個普通的老師,真是白癡。”

“你說得對,布雷克夫人;不過,可憐的女人,我想她是不得已而為之。或許弗羅斯特小姐強迫她那樣做。我鄭重地說,她這個做法完全沒有替別人著想,因為她一定知道那個寡婦的境況。”

“那不隻是沒替別人著想——那簡直是罪孽深重,”布雷克夫人嚴肅地說。

“肯特夫人付出這樣大的代價,不能說是非常明智的,”參與這場重要討論的另一位當事人說。

“弗羅斯特小姐極力討露斯喜歡,並用那種方式贏得她母親喜歡。依我看來,她是個非常狡猾的年輕女人。他們說她寵愛那個叫哈德利的男孩的方式確實很可恥。”

“我也這樣想。她想跟學校委員會站在一邊,以便在學校裏再教上一學期。”

“當然。那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布雷克夫人插嘴說。“對我來說,我倒願意對這個女孩多了解一點。好像沒人知道她是誰或者從哪裏來的。”

“我聽說鄉紳哈德利是經瑪麗·布裏奇曼推薦雇用她的。”

布雷克夫人嗤之以鼻。“瑪麗·布裏奇曼可能知道怎樣剪裁服裝,”她說,“雖然我認為比她裁得好的人多的是;不過經裁縫推薦雇用教師可是一件新鮮事。此外,還有克拉麗莎·巴塞特——我們的一個自己人——想教那所學校,可它卻被交給了一個外地人。”

巴塞特小姐在布雷克夫人家搭夥,這有可能讓人們對這位好夫人的看法產生偏見。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支持克拉麗莎,”科頓夫人說,“但無疑還有其他人樂意得到這個職位。”

“至於弗羅斯特小姐,我不明白她怎麽能穿得那麽好。她穿到學校去的那件長袍肯定花掉了她兩個星期的薪水,我還看見她穿過另外兩套衣服。”

“都是新的嗎?”

“是的,看起來它們不像穿了很久。”

“或許她曾經闊氣過,落魄的時候把那些衣服保存了下來。”

“可是你忘了它們看起來都是新的。”

“嗯,我沒有想起這一點。顯然她把所有的錢都花在了衣服上。真是我們這裏的女孩們的好榜樣!”

這就是那些母親們對她的評論。另一方麵,在孩子們當中梅布爾越來越受歡迎。她成功地激發起了他們以前不曾有過的學習興趣。她主動提出教一個班的法語和一個班的拉丁語,雖然這需要付出額外的辛勞。

“她知道的東西太多了,爸,”本·哈德利說。

“她是我挑選出來的人,”鄉紳沾沾自喜地說。“你曾預言她會遭到失敗,哈德利夫人。實際上是我們從沒找到一個更好的老師。”

“這學期還沒有結束,”哈德利夫人顯得很明智地說。“外表是騙人的。”

非常奇特的是,學生們的父親對梅布爾卻有好感,盡管他們的母親無一例外地反對她。這句話有些問題,但就讓它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