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3個月前,一位新牧師被派來負責管理格蘭維爾衛理公會教派協會。阿多尼南·弗萊牧師——盡管這個名字不討人喜歡——但他是個心胸寬廣、性情溫和的人,他既不會引起爭端,又不會讓它持續下去。結果,兩個教區之間的關係變得友好多了。弗萊先生主動前來拜訪威爾遜先生。

“威爾遜老兄,”他誠摯地說,“我們都是上帝葡萄園裏的勞動者。有什麽理由讓我們勢不兩立呢?”

“什麽理由也沒有,弗萊兄弟。”另外那位牧師說,他現出愉快的表情。“讓我們成為朋友吧。”

“我讚成。我們樹立起好了榜樣,就能把人們團結起來。過去幾年,他們是怎麽疏遠的呢?”

“我很難告訴你。或許雙方都有錯。”

兩位牧師聊得很愉快,他們一起走到村子的街道上,引起人們密切的關注。一些人為之感到高興,另一些人似乎不知道該怎樣看待這一新的結盟,而烏利亞·皮博迪執事則公開反對。

“我認為不應該支持錯誤的行為。”他搖著頭說。“我們應該堅定不移地堅持正義。”

“為什麽我們的牧師不應該跟衛理公會的牧師友好相處呢,執事?”鄉紳哈德利問道,他不像執事那樣固執。“我遇到過弗萊先生,我認為他是一個靈魂完整的人。”

“他可能有完整的靈魂,”執事用冷酷的幽默反駁道,“但問題是如果他堅持自己衛理公會教派的教條,是否能拯救自己的靈魂。”

“衛理公會派教徒和公理會教友的信仰不是非常相似嗎?”鄉紳問道。

“你怎麽能夠問這樣一個問題呢,鄉紳?”執事憤慨地問。

“它們有多大的區別呢?我希望你能告訴我這一點。”

“衛理公會派教徒有主教。”

“那不是個和教條有關的問題。”

“不,它和教條有關,他們說設立主教是根據《聖經》要求而定的。”

“那就是全部的區別嗎?”

“這就足矣。”

“這足以使他們得不到拯救嗎?”

“這是個錯誤,而所有的錯誤都是很危險的。”

“那麽你不讚成我們的人與衛理公會派教徒之間有友誼囉?”

“是的。”執事斷然說道。

“要是你能賺到一筆可觀的利潤,你也不願意把牛賣給衛理公會派教徒嗎?”

“那不一樣。”皮博迪執事說,他喜歡做生意。“做生意是一回事,而宗教上的交流則是另一回事。”

“我不能同意你的意見,執事。我喜歡自己所看到的弗萊先生,我希望他能使我們像朋友一樣地團結起來,而不考慮我們是在不同教堂裏做的禮拜。”

當齋戒日到來的時候,威爾遜先生建議在衛理公會教派的教堂裏舉行一次聯合禮拜,並建議由弗萊先生講道。

“在這兩個教會中,”他極力規勸道,“想到教堂去的人數不足以舉辦一場相當規模的聖會。沒有什麽派係的東西有宣揚的必要。我們共同信仰的教條多得足以為傳教士提供他所需要發揮能力的一切機會。”

弗萊先生誠摯地接受了這個建議,聯合禮拜舉行了;但惹人注意的是烏利亞·皮博迪執事沒有出席。

“我不願意失去自己傳播福音的特權,”他說,“但我不能與衛理公會派教徒為伍或進入衛理公會派教堂。它有悖於我的原則。”

斯洛克姆老夫人與執事有同感,但好奇心戰勝了原則,她出席了那場禮拜式,豎起耳朵警惕地傾聽著她不讚同的東西。在這一點上她失望了,沒有什麽東西使這位最為苛求的公理會教徒感到吃驚或震怒。

“你認為這次布道怎麽樣?”鄉紳哈德利在回家路上碰到這位老夫人時問道。

“聽起來夠好的了,”她搖著頭回答,“但表象是騙人的。”

“如果你聽到威爾遜先生講同樣的布道,你會感到滿意嗎?”

“那樣的話,我就會認為它很不錯了。” 斯洛克姆夫人說。“你永遠也說不清那些衛理公會派教徒。”

但皮博迪執事和斯洛克姆夫人是例外。絕大多數人都感到滿意,這次聯合禮拜讓人產生了一種更融洽和諧的感情。公理會教徒約翰·基思夫人3年來第一次在衛理公會派教徒亨利·基思夫人家裏喝茶。雖然她們的丈夫是兩兄弟,但教派的差異使這兩個家庭被割裂開了,他們在各自所屬的教堂裏表現得非常傑出。更為親切的感覺使兩位牧師高興,那種感覺源於他們自己愉快的私人關係,他們也經常串起門來。

兩個宗教團體間恢複和睦後產生的一個結果是,主日學校之間的一場聯合野餐把它們相互聯係在了一起。這場野餐成了一件大事,聽說學生和成年人們都要參加。地點選擇在一座小山頂上的一片小樹林裏,小山下麵是“瑟伯池塘”; 池塘雖然方圓不到1英裏,但有時也被稱為湖。

從一開始,倫道夫·切斯特先生就打算邀請梅布爾陪他一起去。他暗自承認那種殷勤會顯得很明顯,但他已充分準備好要那樣做。隻要他的心有被打動的可能,那麽梅布爾就打動了它。他不是那種滿懷**的人,也從未有過**,但他對這位新老師是如此欽佩,以致如果遭到拒絕他會感到極度失望的。對於競爭——更確切地說,對於嚴酷的競爭——切斯特先生並不懼怕。一天下午,他碰到艾倫·索普正在和梅布爾一起散步,不太高興,因為他內心已經把她據為己有了。但要是梅布爾更喜歡索普先生的話,他會為她那個念頭感到好笑。他很英俊,也更年輕,隻有25歲;但用切斯特先生自己的話來說,他隻是“一個乞丐般的畫家”。

“要是她跟索普結婚,那麽她就隻能靠浪漫和幻想過日子。畫家們發狂地談論真和美,但卻付不出現款來。”倫道夫相當輕蔑地想。

在舉行野餐的前兩天,切斯特先生拜訪了肯特夫人,並用一種十分自大的口吻詢問弗羅斯特小姐。梅布爾立刻來到客廳,因沒必要耽擱。

“我希望看見你一切都好,弗羅斯特小姐。”切斯特先生刻意擠出一副迷人的微笑說。

“謝謝,切斯特先生,我很少過得比現在更好。”

“我希望你喜歡在格蘭維爾度過今年夏天。”

“的確喜歡。”梅布爾誠懇地回答。

“去年夏天你在哪裏,弗羅斯特小姐?”

梅布爾猶豫起來。她不想說那個夏季絕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在紐波特度過的,因為這或許會在這個話題上引出更多的問題來,而且還可能暴露她的秘密。

“在城裏呆了一段時間。”她含糊地回答。

“那一定過得很不愜意。”切斯特先生說,然後又沾沾自喜地補充道:“我從來沒有在紐約過夏天。我發現那相當讓人難受。”

“富人能夠隨心所欲。”梅布爾說。“如果你是個窮老師,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倫道夫·切斯特老是喜歡提到他的財產。梅布爾似乎知道他的經濟狀況很優裕,這使他感到滿意。

“非常正確,弗羅斯特小姐。”他回答。“我常常覺得我擁有優厚的物質條件多麽幸運。你應該富起來。”他繼續說道。“你多才多藝,這會大大抬高你的社會地位。”

“恐怕你是在奉承我,切斯特先生。”

“說實話我沒有。”單身漢熱誠地說。他險些露了馬腳,但在緊要關頭打住了。他不想魯莽行事。

“星期6你準備去野餐嗎,弗羅斯特小姐?”

“我想是的。每個人都要去,我可不想不順應潮流。”

“讓我陪你去吧。”倫道夫·切斯特殷勤地說。

“你說得太遲了,切斯特先生。”梅布爾微笑著說。“有人已經邀請過我了。”

“真的嗎!”單身漢生硬地說,看樣子他生氣了。“可以問一問你所說的‘有人’是誰嗎?”

“當然可以,這不是什麽秘密。我已經答應陪艾倫·索普一起去了。”

“噢!那個畫家!”

這句話雖然簡短,但說話的語氣卻意味深長。它表現出了輕蔑,並暗示著當畫家是極不體麵的事。

“是的,”梅布爾說,並非不想揶揄一下這位已過中年的追求者。“就像你所說的,他是個畫家。他的畫非常精巧。你曾見過那些畫嗎,切斯特先生?”

“我不能說見過。”切斯特先生簡短地回答。

“他將來總有一天會有希望成為一位傑出畫家的。”梅布爾繼續說道。

“是嗎?很多希望都不能變成現實。我並不認為畫家有多了不起。”

“你怎麽能那樣說呢,切斯特先生?我認為每個有教養的人都喜歡提香和拉斐爾[11]的畫。”

“當然。”切斯特先生說,他覺察到自己說得過火了。“你知道,它們是早期繪畫大師的作品。我剛才說的是現代那些畫油畫的蹩腳畫匠。”

“但當今的畫家中有些不也會變得很有名嗎?”梅布爾問道。

“在他們出名以後我會欽佩他們的。我認為要是索普先生在格蘭維爾浪費時間的話,他是沒有多大希望成名的。”

“這麽說來你不知道他正在這裏畫畫了?”

“我對這個年輕人的活動一無所知。”倫道夫·切斯特先生傲慢地說。“這麽說來,我不幸無法陪你一起去了嗎,弗羅斯特小姐?”

“恐怕是。不過,我希望在那裏遇見你。”

“我不能肯定一定會去。”切斯特先生不滿地回答。

“我想還沒有人提出要陪同巴塞特小姐,切斯特先生。”梅布爾暗示道,仍然在竭力取笑他。

“我可不想去陪一根五朔節花柱[12]。”單身漢立即說道。“我可不喜歡巴塞特小姐。”

“恐怕你是個非常挑剔的人,切斯特先生。”

“我承認。我寧願把克拉麗莎小姐留給某個賞識她的人也不願去陪她。”

不久倫道夫·切斯特離開了。他懷著很不愉快的心情從梅布爾麵前走開,對那個畫家完全沒有了好感。

“他為什麽不能到別的地方去呢?”切斯特先生自言自語道。“我相信這裏沒人需要他。”不過這個想法使他不得不感到弗羅斯特小姐可能需要他。他不願意接受這一事實。“她就像所有那些女孩一樣。”他思索著。“她是想把我引到那個地方去,好讓我在那個乞丐般的畫家麵前出醜。我真希望能夠以牙還牙。要是我能找到一個人帶去的話,我就能引起她妒忌。”

這使切斯特先生突然產生了一個快樂的想法。但他能選誰呢?有克拉麗莎·巴塞特,但她那麽嚴肅,沒有哪個女孩會嫉妒她。切斯特先生回到旅館裏,仍然猶豫不決,就在這時他高興地發現布魯克林[13]的雷蒙德一家來到了這裏,準備在這兒娛樂消遣幾周。

雷蒙德一家包括雷蒙德夫人和她的兩個女兒。大女兒24歲,不漂亮,但非常驕傲。小女兒比她姐姐小10歲,還是個女學生。大家猜測這一家人的社會地位非常高貴。人們對於格蘭維爾問題的了解全都是從他們那裏得來的,他們當然也應該了解。他們經常提到自己上流社會的熟人和親戚,並且顯然覺得通過走訪格蘭維爾,他們對這個偏僻的地方明顯喜愛起來。

倫道夫·切斯特對克萊門蒂娜·雷蒙德沒有絲毫愛慕之情,但他非常高興歡迎她的到來。她跟克拉麗莎·巴塞特完全不同。他想邀請她去野餐並對她大獻殷勤,深信這樣做能激起梅布爾嫉妒,從而使她因同意讓艾倫·索普陪同她去野餐受到懲罰。

“很高興見到你,雷蒙德小姐。”他說。

克萊門蒂娜非常和藹地接受了他的問候。她知道他是一個理想的對象,並發現向自己求婚的人並不是很多。雷德蒙一家人竭力讓人們想到他們非常富有,但那純粹是虛假的。實際上他們的經濟相當拮據,這或許說明了他們選擇格蘭維爾這家普通旅館作為避暑住所的原因,在這裏他們一周花上7美元就能使自己比在家裏過得好,而且“在鄉下度假”能夠使之保持自己的社會名望。克萊門蒂娜不僅渴望結婚,而且想和一個有錢的男人結婚,她得知倫道夫·切斯特先生很富有。當然,他很可能將近有50歲了,而她卻隻有24歲;但這並不能成為不可克服的婚姻障礙。

“你到這裏來多久了,切斯特先生?”雷德蒙小姐無精打采地問。

“兩周或者更久一些,雷蒙德小姐。我開始擔心這個夏天你會不把格蘭維爾放在眼裏。”

“我們本來有點想到紐波特去。”克萊門蒂娜說。“你知道,那裏有我們很多的同夥。但媽媽喜歡安靜,她更願意到這裏來。在這一年的其它時間裏,我過得非常快活——我敢肯定你知道那是一個多麽折磨人的社會——有那麽多舞會、聚會和招待會,我真的弄得筋疲力盡了,所以醫生極力勸我們到某個像格蘭維爾這樣寧靜的地方來休養一下。我擔心會很無聊,但因為你在這裏,切斯特先生,我才覺得深受鼓舞。”

切斯特先生對雷蒙德小姐並不在意,但他確實喜歡奉承,這些恭維話使他高興。

“我非常樂意為你效勞,雷蒙德小姐。”他愉快地回答。“在格蘭維爾,你找不到布魯克林或者紐約的那種歡樂場麵,但我們有自己的娛樂方式。比如說,後天在‘瑟伯池塘’邊就要舉行一場聯合野餐。”

“多麽吸引人啊!我當然要去;就是說,如果女士們沒人陪伴也能去的話。”

“那也會是很正常的事,但如果你願意讓我陪同,雷蒙德小姐——”

“我會很高興的,切斯特先生,我肯定。我媽媽也能去嗎?”

“當然可以。”切斯特先生說,但他看起來並不高興。

“我親愛的,”那位若有所思的母親說,“我感到簡直無法在那裏呆上整整一個下午。你和切斯特先生一起去吧,既然他如此好心邀請你。下午我可能會在來那裏。”

“既然您更願意那樣,我會的,媽媽。”克萊門蒂娜溫柔地說。沒有哪個女兒比她更孝順體貼的了——在公眾場合下。

梅布爾看見倫道夫·切斯特先生走近的時候,她正跟艾倫·索普一起觀看著孩子的娛樂活動。在他身旁走著的是克萊門蒂娜小姐,她是一個莊嚴的人,比陪同者還高出一頭。

“跟切斯特先生一起的那位女士是誰?”她有些好奇地問。

“布魯克林來的雷蒙德小姐。”索普回答。“雷蒙德一家住在旅館裏。”

“她似乎是個有些自負的小姐。”梅布爾說道,克萊門蒂娜的裝腔作勢讓她覺得有點好笑。

“完全如此,”索普先生說,“她是個相當重要的人物——在她自己眼裏。”

“你可能處於危險之中,索普先生;我想你們是一起寄膳宿的夥伴吧。”

“這點危險微不足道;克萊門蒂娜小姐認為我是個窮畫家,完全不值得她注意。她偶爾表現出恩賜的態度關心我;但在她眼裏我隻是個下等人。”

“我想,當她獲悉我是這所村莊學校的女教師時,我也會被歸入同一類別的。”

“我認為你說得很正確。如果被證明確實如此,弗羅斯特小姐,它會使你大為掃興嗎?”

梅布爾愉快地笑了起來。

“我有著相當堅強的意誌,”她回答,“我希望鼓起勇氣去承受它。看,他們走過來了。”

倫道夫·切斯特不會注意不到梅布爾,看見她由別人陪同著,他心裏感到嫉妒得難受。他想讓她注意自己,於是帶著雷蒙德小姐向他們站的那個地方走去。

“噢,這是弗洛斯特小姐,新來的老師。”他說。“讓我把你介紹給她吧。”

“我看你是個老師,弗羅斯特小姐。”正式介紹之後克萊門蒂娜說。

“我在這個村子裏教中學,雷蒙德小姐。”梅布爾認真地回答道。

“那是個非常有益的職業。”雷蒙德小姐居高臨下地評論道。“比起你來,我真為自己感到羞愧。恐怕我們這些時髦的女孩一點兒用處也沒有。”

“不一定。你對社會的用處比我大。”梅布爾回答。

“當然。我們捐助慈善機構以及諸如此類的團體,但它不同於參加工作。”

或許要找到雷蒙德小姐給予過物質援助的任何慈善機構極為困難,但她就是喜歡讓人覺得她是慷慨解囊的。

“我讚同你的觀點,雷蒙德小姐。”艾倫·索普第一次開口說話了。“光捐錢是不夠的。”

“我認罪,索普先生。”克萊門蒂娜說,準備承擔任何時髦的罪過。“但情況的確如此,隻要你知道上流社會的女孩們發現多麽難於擠出時間——我們需要做的事太多了——聚會、接待、歌劇。噢,我知道你會說什麽的。我們應該犧牲自己的愛好,而且偷時間去做好事。我敢說你也這樣認為,弗羅斯特小姐。”

“在我看來,為別人做點什麽既是一件樂事又是一項義務。”

“請原諒,弗羅斯特小姐,不過你要處在我這個位置上時才會明白的。”

“那不一定。”

所有這些使梅布爾感到非常有趣。她極為懷疑雷蒙德小姐對於上流社會的主張是否經得住考驗。她自願從那個偉大的社會脫離出來,卻被認為對那個社會一無所知,這在她看來真是一種新奇的感覺;但她不想去糾正雷蒙德小姐對自己的謬見。索普先生也欣喜地看到這一場麵。雖然他相信她現在情況越來越糟,但他曾看見她在紐約的上流社會中扮演過光彩四溢的角色;他也同樣相信雷蒙德小姐是個社會上的騙子。

“我們去散散步好嗎,切斯特先生?”克萊門蒂娜問道。

“要是你想去就去吧。”她的護花使者說,顯出一副忠誠的樣子,想要在梅布爾的心裏引起不安。

“來日我能到你學校裏去嗎,弗羅斯特小姐?”雷蒙德小姐問道。“我想去參觀一下鄉村學校。”

“我會很高興見到你的。”梅布爾客氣地說。

“非常感謝。要是我能說服倫道夫·切斯特先生陪我一起去,我會去的。”

“切斯特先生已經光臨過寒校了。”梅布爾微笑著說。

克萊門蒂娜懷疑地瞥了一眼她的陪同者。他有對這個老師產生興趣的可能嗎?

“你會讓他再次前去嗎?”她甜甜地微笑著問道。

“毫無疑問。”

“你認為她怎麽樣?”在這兩對人分開之後,切斯特先生懷著不尋常的興趣問。

“我有點喜歡她的模樣,”克萊門蒂娜輕蔑地拉長語調說道,“但你知道她那個階層的人始終有著某種粗俗的東西,不論他們穿得如何。”

“我不能完全讚同你的觀點,雷蒙德小姐。”單身漢說,他不願意聽到有人用如此輕蔑的措詞談論未來的倫道夫·切斯特夫人。“梅布爾·弗羅斯特小姐來自紐約城,而且是個極其多才多藝的女孩。我猜疑她曾經闊氣過,雖然目前淪落到了教書的地步。”

克萊門蒂娜頭腦敏銳,她看出了其中的門道。她打定主意要奪得自己身邊這位紳士,決定就他對梅布爾顯然產生的愛慕加以阻止。

“切斯特先生,”她說,“我並不為你受騙感到驚奇。那個女孩表麵上顯得優雅,一位紳士是不可能看穿的。我長期出入上流社會,能立刻鑒別出真偽來。這個老師或許擁有超乎尋常的優點,但血統會說明問題的。放心吧,她隻是個卑賤粗俗的人。”

這一席話使切斯特先生對這位同伴並沒有更好的看法。他對梅布爾的興趣太濃厚了,而且一如既往地決意要讓她成為切斯特夫人。

“我看那位索普先生對她非常喜歡。”克萊門蒂娜繼續說。

“我沒有看出這一點。”切斯特先生簡短地回答。

“但那種喜歡非常明顯,並且我完全認為它是相互的。切斯特先生,你曾經想過研究他們那個階層的人之間發生的愛情是多麽有趣嗎?的確,你想到這一點時,”她喋喋不休地說著,讓陪同她的人非常厭惡,“會覺得那種結合多麽美妙。他是個窮畫家,你知道,他們將不得不過非常簡樸的生活,不過她習慣於那種生活。我猜想她不會拒絕幹自己的工作,當然最初時她不得不那樣做。我希望他們邀請我們參加婚禮。”

“我不相信會有什麽婚禮。”切斯特先生不愉快地說。“他隻是給了她一點兒平常的關注。她不會接受他的,我確信無疑。”

“為什麽不會呢?舉個例說,切斯特先生,她可沒有指望找到一位有你那種社會地位的丈夫。或許她有些卑賤的親戚,那會很不相配或者讓人感到不快的。”

切斯特先生想起了第6大街那位麵包師;但為時已晚,那種已無法阻止他了。盡管雷蒙德小姐提出來了那一切,但他已經打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