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次晚餐邀請

提姆已舉起拳頭準備毆打少年提琴手,這時他突然被猛烈地推到了一邊,差點被推倒在地。

“是誰幹的?”他恢複了平衡後憤怒地叫道。

“是我幹的。”一個平靜的聲音說道。

提姆認出說話的人是保羅·霍夫曼,一些讀者會記得就是那個“少年小販保羅”①。保羅是阿斯特證券交易所下麵的一個經營領帶的攤主,他正好回家去吃晚飯。

注:①指作者另一本少年小說的主人公。該書為此套叢書6本之一。

他是一個勇敢而有男子氣概的男孩,總對那些被欺壓的人充滿同情。他以前遇到過菲爾,並且跟他談過話,現在看到他遇到危險便跑過來幫他。

“你為什麽推我?”提姆惡狠狠地問道。

“你想對他幹什麽?”保羅指著意大利男孩問道。

“我隻是打算節(借)一下他的小提琴。”

“他會把它弄破的。”菲爾說。

“你不會拉琴,”保羅說,“會弄壞他的小提琴,那樣他就要挨打。”

“如果弄壞了我會賠他。”提姆說。

“話雖然這樣說,但你是不會賠的。即使你賠,那也需要時間,這個男孩還是要吃苦頭。”

“那關你什麽事?”提姆氣憤地問道。

“隻要看見大男孩欺負小男孩,我任何時候都要管。”

“你總有一天要遭殃的。”提姆突然說道。

“使我遭殃的不會是你。”保羅並不特別驚慌地回答。

提姆本來樂意因為保羅幹涉的事要當即懲罰他,但他考慮到引起敵意並不明智。保羅和他一樣高,而且強壯得多。因此他很聰明,隻是說了些威脅的話。

“跟我一起走吧,菲爾。”保羅親切地對小小提琴手說。

“謝謝你救了我。”菲爾感激地說。“要是小提琴被弄破了,老板會打我的。”

“不用感謝,菲爾。提姆總是欺負小男孩,但在大男孩中他卻是個膽小鬼。你吃過晚飯了嗎?”

“沒有。”菲爾說。

“跟我一起回家去吃晚飯好嗎?”

菲爾猶豫起來。

“你很仁慈,”他說,“但是我害怕老板。”

“他會把你怎麽樣?”

“如果我不帶上足夠的錢回去,他就要打我。”

“你還得掙多少錢?”

“60美分。”

“好好吃一頓晚餐後,你會表演得更好一些。來吧,我不會讓你耽擱得太久的。”

菲爾不再反對。他是個健壯的男孩,成天走來走去使他很想吃東西。於是他謝過保羅,跟著他一起回了家。他邀請菲爾有一個目的——擔心提姆·瑞弗特會趁自己不在時再次襲擊菲爾,那樣提姆就會得逞了。

“你多大了,菲爾?”他問道。

“12歲。”

“是誰教你表演的?”

“沒人教我。我聽到其他孩子演奏,自己就學會了。”

“你喜歡表演嗎?”

“有時候喜歡,但我對它感到厭煩了。”

“這不奇怪。我也覺得日複一日地表演會使你厭倦的。你長大成人後打算幹什麽?”

菲爾聳聳肩。

“我不知道,”他說,“我想我會回意大利去。”

“你在那裏有什麽親屬嗎?”

“有母親和兩個姐妹。”

“還有父親?”

“是的,還有父親。”

“他們為什麽讓你離開呢?”

“老板給了我父親一筆錢。”

“你沒有收到家裏的任何來信嗎?”

“沒有,signore。”

“我不是signore[5],”保羅微笑著說,“你可以叫我保羅。那是一個意大利語的叫法嗎?”

“我把它叫著Paolo。”

“我覺得聽起來很古怪。‘詹姆士’這個名字用意大利語怎麽說?”

“伽卡姆。”

“那麽我有一個小兄弟伽卡姆了。”

“他多大?”

“8歲。”

“我妹妹貝蒂娜也是8歲了。我真想看到她。”

“總有一天你會再見到她的,菲爾。你會在美國掙到大錢,然後回到陽光明媚的意大利去。”

“老板把我所有的錢都拿走了。”

“有一天你會離開那個老無賴的。鼓起勇氣來,菲爾,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到家了。跟著我上樓,我要把你介紹給我媽媽和‘伽卡姆’。”保羅說,為他給自己小兄弟取的意大利名字好笑。

當小小提琴手和保羅走進屋時,霍夫曼夫人和吉米有些吃驚地看著他。

“媽媽,”保羅說,“這是我的一個朋友,我請他來和我們一起吃晚飯。”

“歡迎。”霍夫曼夫人親切地說。“你曾跟我們談起過他嗎?”

“我不能肯定。他名叫菲爾——我們叫他小提琴手菲爾。”

“菲利普奧。”小音樂手說。

“我們就叫你菲爾吧,這樣說起來容易一些。”保羅說。“這是我小弟吉米。他是一個大藝術家。”

“你在嘲笑我,保羅。”小男孩說。

“喔,他打算有一天成為偉大的藝術家,如果現在還不是的話。吉米,你看能把菲爾和他的小提琴一起畫下來嗎?”

“我想能夠。”小男孩慢慢地說,仔細打量著他們的小客人。“但需要一些時間。”

“或許菲爾某一天會來,坐下來讓你畫。”

“你會來嗎?”吉米問。

“哪天我會來的。”

與此同時,霍夫曼夫人正在準備晚餐。自從保羅如前麵敘述的那樣成為領帶攤攤主後,他們能不再像以前那樣擔心經濟上的問題了。因此擺好飯菜之後,餐桌上呈現出一派誘人的食物。牛排、麵包卷、油炸土豆、咖啡和果醬使餐桌大為增色。

“晚餐準備好了,保羅。”一切都準備停當之後,他媽媽說。

“嘿,菲爾,你可以坐在我右邊。”保羅說。“我會把你的小提琴放在不會被碰壞的地方。”

菲爾照著保羅說的坐下,並非不感到有點窘迫,但也感到了一種預期的那種快樂。他習慣了隻吃麵包和幹酪,所以麵前擺著的一頓普通的晚餐卻使他覺得像盛宴一般。肉食對他特別有吸引力,因為他有好幾個月都沒有嚐到肉味了;的確,他長這麽大也難得吃上一頓,因為在意大利,菲爾的父母所屬的那個階層是很少吃到肉的。

“讓我給你添一些肉,菲爾。”保羅說。“現在,我們用咖啡館為你那個老板的健康幹杯吧?”

“我不會為他的健康幹杯,”菲爾說,“他是個壞人。”

“誰是你老板?”吉米好奇地問。

“他是我的主人。他派我出來表演掙錢。”

“你必須把掙得的所有錢都交給他嗎?”

“是的,如果我不帶上足夠的錢回去,他就要打我。”

“那他一定是個壞人。你為什麽要和他生活在一起呢?”

“他從我父親手裏把我買了下來。”

“他把你買了下來?”吉米迷惑不解地重複道。

“他花了一大筆錢雇用菲爾。”

“但是你爸爸為什麽要讓你跟一個壞人走呢?”吉米問。

“他需要錢。”菲爾說。“比起我來,他更關心錢財。”

孩子們被賣去作如此悲慘的苦力,和自己父親疏遠——他們為了一點錢就把孩子的自由和幸福出賣了,這真是一件令人震驚的事。即使合同期限隻有幾年,但有一半孩子在約定的時間都沒被送回去。有的因無法忍受艱難窮困的生活,死掉了;而其他幸存下來的,一部分被他們的家庭拋棄,或者不準回去。

“你不應該問太多的問題,吉米。”霍夫曼夫人說,害怕他會喚起小音樂手的哀思。

她高興地看到菲爾吃得津津有味。的確,他很喜歡這頓晚餐,他記得這是很久以來自己吃過的最好的一頓飯。

“意大利和美國一樣嗎?”吉米又問,他的好奇心被激發起來,他很想了解菲爾的故鄉。

“它好多了。”菲爾說,懷著天生的對祖國的熱愛。“那裏有橄欖樹和橘子樹,還有葡萄——非常多。”

“真的有橘子樹嗎?你看見過橘子生長沒有?”

“我曾多次把它們從樹上摘下來。”

“我喜歡橘子樹,但不喜歡橄欖樹。”

“它們也不錯。”

“我喜歡葡萄。”

“意大利還有其它你更喜歡的東西,吉米。”保羅說。

“你指什麽,保羅?”

“那些精美的油畫畫廊。”

“是的,我很想去看看它們。你看過那些畫廊嗎?”

菲爾搖搖頭。城裏才有畫廊,他出生的農村是沒有的。

“有一天,當我有錢的時候,我們都到意大利去,吉米。如果那時菲爾在家裏,我們就去看他。”

“我希望這樣,保羅。”

雖然吉米還未滿8歲,但他已經顯示出對繪畫的非凡的鑒賞力,並且在沒有得到任何指導的情況下,能夠非常精確地臨摹任何一幅普通的圖畫。成為一名藝術家是這個小男孩的理想,他這個理想得到了保羅的支持;保羅打算一旦有能力時,就要為吉米雇請一位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