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八千年以前

第二天早上,安西婭請老保姆允許她把“有學問的窮先生”的早餐端上樓去。他起初沒有認出她來,但是當認出來之後,他含糊不清地表示很高興見到她。

“你瞧,我把護身符掛在脖子上了,”他說。“我在保管它,就像你告訴我們的那樣。”

“這就對了,”他說。“你們昨天晚上玩得開心嗎?”

“你還是把早飯趁熱吃了吧,”安西婭說。“開心,我們很開心。護身符把天變得全黑了,然後發出綠光,然後它說話了。啊!我希望你聽見了就好了,聲音真好聽。它告訴我們說它的另一半丟失在‘過去’了。所以,我們當然得到那裏去找它了!”

博學先生用雙手擦了擦頭發,憂慮地看著安西婭。

“我想這是很自然的——年輕人的想像力,等等,”他說。“不過,一定有什麽人……是誰告訴你們護身符的某些部分不見了的?”

“我不能告訴你,”她說道,“我知道這似乎非常無禮,特別是在你那麽好心地告訴了我們那個有法力的名字還有其它事情之後。可是,說實在話,人家不讓我告訴任何人有關……有關告訴我的那個人的任何事情。你不會忘記你的早餐吧?”

博學先生微微一笑,然後皺起眉頭,不是由於生氣,而是由於困惑。

“謝謝你,”他說,“不論你什麽時候路過,隻要你來順路看看,我都是會很高興的,你知道,至少……”

“我會的,”她說,“再見。隻要是我能說的,我都要告訴你的。”

他和這些孩子們接觸不多,不找到是否所有的孩子都像他們一樣。他用了整整五分鍾時間來琢磨,然後坐下來,寫他那部巨著《太陽神祭司的秘密禮儀》的第五十二章。

孩子們一想到要通過護身符進入‘過去’,就非常興奮,對此假裝不知道是沒有用的。但是想到他們或許會留在‘過去’,再也會不來了,這讓人高興不起來。可又沒有人敢於提出不要使用護身符。所有,雖然每個人心裏都怕得要死,但如果他們之中的任何人提出那個膽怯,但很自然的建議:“咱們別去吧!”,他們還是會一起去嘲笑他膽小。

似乎有必要為出去一整天而作出安排,因為沒有理由去認為吃飯鈴聲會傳回到‘過去’。而激起老保姆的好奇心似乎是不明智的,因為不論他們說些什麽,哪怕是說出真相,也不能絲毫地滿足這種好奇。一想到自己對於護身符和薩米亞德所說的關於時空等等的話理解得多麽好,他們全都非常自豪。他們絕對肯定,要讓老保姆弄明白哪怕是一個字,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們隻是請她讓他們把午飯(有冷羊肉和番茄)帶到攝政公園去吃,她很痛快地就答應了。

“你們可以買一些小圓麵包,或鬆糕,或者你們喜歡的隨便什麽東西,”老保姆一麵說,一麵給西裏爾一個先令。“不要買果醬餡餅,就算餐具齊全,也會吃得到處都是的,而現在沒有叉子和盤子,會把你們的衣服弄髒的。還有,你們吃完後也不能洗手和洗臉。”

於是西裏爾結果那個先令,大家出發了。他們繞道走托特納姆宮路,去買一塊防水布,如果當他們到達‘過去’時,那裏在下雨,他們可以把它蓋在薩米亞德身上,因為薩米亞德如果被雨淋濕了,幾乎必死無疑。

在燦爛的陽光下,甚至連倫敦城也顯得美麗了。女人們在兜售裝得滿滿的大籃子裏的玫瑰,安西婭買了四支,每人一枝,包括她自己和其他人。這是些紅玫瑰,帶有夏天的氣息,這是你在聖誕節前後非常非常想得到的那種玫瑰,可在那時你隻能買到香味很淡的槲寄生和湊近了去聞時會紮你鼻子的冬青。於是,現在每個人都在自己的扣眼裏插上了一枝玫瑰。不久,大家就坐在攝政公園裏樹下的草地上,那樹葉要是在鄉下就會是幹淨的碧綠色,而在這裏卻布滿了灰塵,有些發黃,邊緣處呈現褐色。

“我們得繼續了,”安西婭說,“因為老大必須第一個去,那你就必須是最後一個了,簡。你很清楚在你通過的時候要抓住護身符,對嗎,貓咪?”

“我真希望我用不著必須是最後一個,”簡說。

“如果願意,你可以帶著薩米亞德,”安西婭說。“也就是說,”她想起了那怪獸的怪脾氣,又加上一句,“如果它讓你帶的話。”

可薩米亞德卻出人意料地和藹可親。

“我倒是不在乎誰帶我,”它說道,“隻要別把我掉了就行。我可受不了被掉了。”

簡用發抖的雙手接過薩米亞德和裝它的放魚籃子,挎在胳膊下麵。栓護身符的常常的細繩套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後,他們全都站了起來。簡把護身符伸出去有一臂距離遠,西裏爾莊重地念了咒語。

就在他念的同時,護身符變得又高又寬,他看見簡抓著一個模樣非常奇怪的巨大紅色拱門的邊緣。拱門的入口很小,但西裏爾看得出他能夠過去。拱門的四周是攝政公園褪色的樹木和被踐踏的草地,衣衫襤縷的小孩子們在草地上玩轉圈遊戲。但是在拱門入口的那一邊,閃耀著一片藍色、黃色和紅色。西裏爾長吸了一口氣,繃緊雙腿,好不讓其他人看見他的膝蓋抖得幾乎要碰到一起了。“走了!”他說道,邁步穿過拱門,不見了。然後是安西婭。接下來是羅伯特,他按照安西婭的提議,牢牢地揪住了簡的袖子,簡就這樣被安全地拽著穿過的拱門。他們剛到達拱門的另一邊,拱門就無影無蹤了,攝政公園也不見了,隻有簡手中的護身符,它有恢複了原來的大小。他們現在處於非常明亮的光線之下,照得他們直眨眼睛,揉眼睛。在這耀眼的片刻之間,安西婭摸到了護身符,把它塞進了簡的上衣裏,確保它絕對安全。等到眼睛適應了這新的令人驚奇的光線之後,孩子們朝四周望望。天很藍很藍,閃爍著光芒,就好像在老家時被太陽照耀的大海一樣。

他們正站在一片茂密、低矮的森林之中的一塊小空地上。森林裏有各種樹木、灌木叢和糾纏在一起、帶刺的茂密矮樹叢。在他們前麵延伸著由奇怪的黑泥構成的堤岸,然後是一條黃褐色的河流,好像閃光的絲帶。然後又是幹燥的塊狀泥巴和綠褐色的叢林。唯一能夠說明曾有人到過這裏的東西就是這塊空地、通向空地的一條小路、以及在河裏排列成奇怪樣子的被割下來的蘆葦。

他們相互望望。

“好了!”羅伯特說道,“空氣變了!”

的確是變了。空氣比他們想象的要熱,甚至比8月份的倫敦還要熱。

“我要是知道我們在什麽地方就好了,”西裏爾說。“這兒有條河,不知道是亞馬遜河[5],還是台伯河[6],還是什麽河。”

“是尼羅河[7],”薩米亞德說,一麵從魚籃子裏向外張望。

“那麽這是埃及了,”羅伯特說,他曾獲得過一個地理獎項。

“我沒看見有鱷魚,”西裏爾反駁道。他得的獎是自然曆史。

薩米亞德從籃子裏伸出一隻毛絨絨的手,指著水邊的一對泥巴。

“你們管那個叫什麽?”他說。在它說話時,那堆泥巴滑進了河裏,就好像一塊潮濕的、混合得不好的灰泥從砌磚匠的泥鏟上掉下來一樣。

“哎呦!”大家說道。

對岸的蘆葦中傳來劈啪的聲響。

“有河馬!”薩米亞德說,一隻大怪獸出現了,好像深藍色的巨型鼻涕蟲,它身後是河對岸的黑色堤岸。

“是一隻河馬,”西裏爾說,“似乎比動物園裏的真實多了,不是嗎?”

“我很高興它真是在河對岸,”簡說。

現在,從他們身後傳來蘆葦和小枝劈啪聲。太可怕了。當然,也可能是另一隻河馬,或鱷魚、或獅子,或者幾乎可能是任何東西。

“抓住護身符不要鬆手,簡,”羅伯特趕緊說道。“我們應當準備好退路。我完全肯定在這種地方,我們任何事情都可能碰上。”

“我相信我們要碰上的是一隻河馬,”簡說道,“很大很大的河馬。”

他們全都轉過身去麵對危險。

“真是些小笨蛋,”薩米亞德友好、不拘禮節地說道,“那不是河馬,是個人。”

真是個人。那是個女孩,和安西婭的年齡大約相當,雖然皮膚被曬黑了,但是能夠看出如果有機會的話,那皮膚原本也會是很漂亮的。她有一切機會來被曬黑,因為她身上沒有什麽衣服可言。而這四個英國孩子卻很認真地穿戴齊全:有外衣、帽子、鞋子、襪子、外套、領子、等等等等。他們對她羨慕地不得了,其程度超過了他們或者我能夠用語言來表達的。毫無疑問,在對於那種氣候,她的服裝才是最適合的。

她頭上頂著一個罐子,是用紅黑粘土製成的。她並沒有看見縮回到叢林邊緣的孩子們。她走向朝河邊去把水罐裝滿。她一邊走,以便發出一種奇怪的低沉單調的哼哼聲,一種隻有兩個音符的令人悲傷的聲音。安西婭禁不住心想或許這女孩子以為這聲音就是唱歌了。

女孩將水罐裝滿了水,放在河岸邊。然後,她走進水裏,朝著一圈被割過的蘆葦俯下身去,從蘆葦中間的水中捉出來五六條漂亮的魚,在捉出來的同時把它們一條一條地殺死,穿在她隨身帶的一根長柳條上。接著,她把柳條打個結,掛在自己的手臂上,拿起了水罐,轉身回來。她轉過身來後,看見了這四個孩子。在黝黑的森林背景襯映下,簡和安西婭的白色衣服就好像是雪一樣顯眼。她尖叫一聲,水罐掉了下來,水濺在了堅硬的泥地上和也掉在地上的魚身上。然後,水慢慢地流進了深深的地縫裏。

“別害怕,”安西婭喊道,“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你們是誰?”女孩說。

現在,我隻說一遍,我懶得告訴你們女孩怎麽會聽得懂安西婭的話的,而安西婭有怎麽會聽得動女孩的話的。就算我想解釋,你們反正也不會明白我的意思的,就好像你們不明白時間和空間隻不過是思維方式。或許孩子們發現了那種每個人都聽得懂的世界語,而這是聰明的人們至今還沒有發現的。你們在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這些孩子運氣好得異乎尋常,他們或許就是交了這份好運,就像其他人一樣。或者,也可能是……可是為什麽再追究這個問題呢?事實就是,在他們的所有冒險經曆中,他們從來就沒有為我們稱之為外語的那些愚蠢的發明而絲毫操心過。他們總是能夠聽懂別人的話,而別人也能聽懂他們的話。如果你能夠把這個解釋清楚,那就請便吧。我敢說我能夠明白你的解釋,而你絕對不明白我的解釋。

所以,當女孩說:“你們是誰?”的時候,每個人馬上都聽懂了。安西婭答道:

“我們是小孩,就和你一樣。別害怕。你給我們看看你住在什麽地方好嗎?”

簡把臉探進薩米亞德的籃子,嘴巴伸進它的毛裏小聲說:

“這樣安全嗎?他們不會把我們給吃了吧?他們是食人族嗎?”

薩米亞德聳聳自己的毛。

“你的聲音別這樣嗡嗡地響,弄得我耳朵癢癢的,”它挺生氣地說。“如果你把護身符抓牢了,你們隨時都可以及時返回攝政公園的,”它說。

陌生女孩怕得直發抖。

安西婭的胳膊套著一隻手鐲,是仿銀的銅製品,隻值7個半便士。手鐲上掛著一個土耳其玉色玻璃製的心形裝飾物,是在位於菲茨羅伊街家中的幹雜活女工送的禮物。

“喏,”安西婭說,“這個給你。這是為了表明我們不會傷害你。如果你收下,我就知道你也不會傷害我們。”

女孩伸出手來。安西婭手鐲套了上去,女孩的臉上變得喜氣洋洋,露出因有所收獲而感到的喜悅。

“來吧,”她一麵說一麵喜愛地看著手鐲,“你們家和我家和平共處。”

她撿起魚和水罐,帶頭從沿著她來時的狹窄小路走去,其他人跟在後麵。

“這有點像冒險!”西裏爾說道,努力想扮勇敢。

“是啊!”羅伯特說,他也擺出一副勇敢的樣子,雖然他很害怕。“這真真正正地是冒險!這是因為在‘過去’,所以才和‘鳳凰’還有‘地毯’那兩次發生的事完全不一樣。”

這一片茂密的刺槐和灌木似乎有半英裏長,其中多數是有刺的,樣子看上去讓人不舒服。小路很狹窄,林子裏又黑。終於,前麵有陽光透過樹枝和樹葉照射進來。

一行人突然走出了樹林的陰影,來到了照在一大片黃沙上的耀眼陽光下,黃沙上到處都是一堆堆灰色的岩石,那裏有帶刺的仙人掌,在沾滿沙礫的破敗葉子之中綻出絢麗的深紅色和粉紅色花朵。在右方,有一排什麽東西,看上去好像是灰棕色的圍籬一樣。在它後麵,藍色的煙霧嫋嫋升起,飄向更藍的天空。陽光普照萬物,衣服都幾乎穿不住了。

“這就是我住的地方,”女孩指著說。

“我不去,”簡對著籃子裏麵說道,“除非你說沒有什麽關係。”

薩米亞德原本應當受到感動的,因為這是對它抱有信心的表示。可是,或許它把這看作是懷疑的表示,因為它隻是厲聲說道:

“如果你們現在不去,我就再也不幫你們了。”

“啊,”安西婭小聲說,“親愛的簡,別啊!想想爸爸和媽媽,還有咱們大家的願望都能夠得到滿足吧!再說咱們隨時都可以回去的。來吧!”

“此外,”西裏爾低聲說,“薩米亞德一定知道沒有危險的,要不然它不會去的。它自己並也不是那麽勇敢的。走吧!”

簡終於答應了。

他們朝那褐色籬笆走近了一些,看見那是一道很大的籬笆,有大約8英尺那麽高,是用堆起的多刺灌木做的。

“那是幹什麽用的?”西裏爾問。

“用來防止敵人和野獸進入,”女孩說。

“我也認為它是應當用來幹這個的,”他說。“嘿,有些刺有我的腳那麽長。”

圍籬上有一個缺口,他們跟著女孩從缺口進去。再往前走一點,又有一道籬笆,不過沒有那麽高,也是用多刺的幹灌木做成的,刺非常多,看上去惡狠狠的。籬笆裏麵是一個由茅屋組成的村落。

沒有花園,也沒有道路,隻有用木頭、樹枝和泥土建造的茅屋,屋頂蓋的是大棕櫚葉,這種葉子丟棄得到處都是。這些茅屋的門很矮,好像狗窩的門。茅屋之間的地麵不是小路或者街道,而隻是被踩踏得很結實、光滑的黃沙。

村子中央有一道籬笆,圍住了一塊地方,差不多有他們自己在坎登鎮的花園那麽大小。

孩子們剛進到內籬笆裏麵,就有幾十男男女女還有小孩從茅屋後麵和裏麵圍攏過來。

女孩站在四個孩子們前麵保護他們,說道:

“他們是奇跡孩子,來自沙漠的那一邊。他們帶來了絕妙的禮品。我已經說了,我們和他們之間要和平共處。”

她伸出帶著手鐲的胳膊。

孩子們來自倫敦,那裏現在沒有任何東西能夠使任何人感到吃驚了,但他們從未見過有這麽多的人看上去這麽吃驚的樣子。

這些人擠在孩子門周圍,摸他們的衣服和鞋子,摸男孩子上衣的鈕扣和女孩子的珊瑚項鏈。

“說點什麽啊,”安西婭小聲說。

“我們來自,”西裏爾說,他模糊地想起了一個討厭的日子,當時他爸爸在見一個律師,而他不得不在外間辦公室裏等著,那兒除了《每日電訊報》之外沒有別的東西看。“我們來自太陽永遠不落的世界。我們要的是體麵的和平。我們是偉大的盎格魯—撒克遜族,或者叫征服一族。並不是我們想要征服你們,”他趕緊接著說。“我們隻是想看看你們的房子和你們的……這個,你們這裏的所有東西。然後我們會回到我們自己的地方,把我們看到的都講出來,這樣你們就會聲名遠播了。”

西裏爾的演講並沒能阻止人群圍上來,熱切地看著孩子們的衣服。安西婭認為這些人以前從沒有見過紡織品。她看得出,對這些除了獸皮之外從沒有穿過任何衣服的人來說,織物一定顯得非常神奇和陌生。現代服裝的縫製似乎也使他們感到非常吃驚。順便說說,他們一定會縫,因為看上去似乎是頭人的那些男人穿著用山羊皮或鹿皮做的燈籠褲,用扭絞的皮條紮在腰上。而女人們則穿著獸皮做成的難以遮體的長裙。這些人個頭不是很高,頭發很漂亮,不論男女,頭發都很短。他們的眼睛是藍色的,這在埃及似乎很奇怪。大多數人身上都有紋身,像水手一樣,隻是那些紋身要粗糙一些。

“這是什麽?這是什麽?”他們不停地問,一麵好奇地觸摸孩子們的衣服。

安西婭趕緊摘下簡那帶有褶邊的束帶項飾,遞給看上去似乎最友好的女人。

“拿著吧,”她說道,“看看吧。別管我們了。我們想自己商量一下。”

她用一種權威的口吻說道。她發現,在她沒有時間去哄自己的小弟弟去照她說的去做時,這種口吻總是會奏效,而且現在就奏效了。孩子們自己留了下來,人群後退了,停在了十幾碼以外的地方,去查看那束帶項飾,並繼續地起勁地講話。

孩子們永遠也不會知道那些人說了些什麽,不過他們很清楚他們這四個陌生人是談話的主題。他們記住那女孩關於友好相處的允諾,想以此來安慰自己,但是最令他們感到安慰的當然還是想到有護身符。他們在沙子上坐下來,躲在村中央被樹籬圍起來的這塊地方的陰影裏,現在第一次能夠向四周望望,去看看除了那一群急切、好奇的麵孔之外的東西。

他們從這裏注意到,女人們戴著用各種不同顏色的石頭珠子做成的項鏈,上麵掛著奇形怪狀的墜子,有些女人還戴著手鐲,是用象牙和燧石做成的。

“我說,”羅伯特說道,“要是我們留在這裏,能夠教會他們多少東西啊!”

“我想他們也能教會我們一些東西,”西裏爾說。“你注意到那個女人戴的燧石手鐲了嗎,就是安西婭她項飾的那個?做它準是花了好些功夫。喂,要是我們自己談話,他們會起疑心的。而且我很想了解他們是怎樣做事情的。咱們讓那女孩帶咱們到處看看吧,同時咱們可以想想怎樣找到護身符。隻是要注意,我們必須呆在一起。”

安西婭向女孩招手,她正在不遠的地方,正充滿期待地看著他們。她很高興地走過來。

“告訴我們你們是怎樣做手鐲的,石頭手鐲,”西裏爾。

“用別的石頭,”女孩說。“是男人做的,我們有具有特殊技能的男人來幹這樣的活兒。”

“你們沒有鐵製工具嗎?”

“鐵?”女孩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這是她不明白的第一個字。

“你們所有的工具都是用燧石做的嗎?”西裏爾問。

“當然。”女孩說,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真希望有時間把那次談話的內容講給你們聽。這些英國孩子們想了解這個新地方一切,但也想講述自己的國家。這就好比你休假回來後,既想了解一切,同時又想講述一切。隨著談話的進行,女孩有越來越多的詞聽不懂了。孩子們開始明白,在他們一向認為是必不可少的那些東西裏麵,有些對於生活來說其實是根本不需要的,因此他們很快就不再試圖去向她解釋他們自己的國家是什麽樣子的了。

女孩給他們看了茅屋是如何建造的,那天正好有一間茅屋正在建造,她就帶他們去看了。建造方式與我們的完全不同。男人們把一根根長木頭插入一塊地裏,地的大小與需要建造的茅屋相當。木頭的間距大約有8英寸。然後,他們插入另一排木頭,距離第一排大約8英寸,然後再插入第三排。接下來,他們用小樹枝填滿木頭之間的空間,再塗上黑泥。這些泥是靠腳踩來變成向灰泥一樣柔軟和富有粘性的。

女孩向他們講述了男人們是怎樣用燧石矛和箭去打獵的,他們怎樣用蘆葦和粘土來造船。然後她解釋了河裏的那個蘆葦裝置,她就是從那裏麵把魚捉上來的。那是個捉魚用的陷阱:在水裏設置一圈蘆葦,隻留下一個小開口,在這個開口中,就在水麵下麵插上蘆葦,使其朝著河水流動的方向傾斜。這樣,魚兒傻頭傻腦地了進來,就傻頭傻腦地再也出不去了。她給他們看了陶罐、陶壺、陶盆(其中有些帶有紅黑的花紋)、用燧石和其它各種石頭做成的各種最奇妙的東西、珠子、裝飾物、以及五花八門的工具和武器。

“真是了不起,”西裏爾遷就地說道,“考慮到這些都是在八千年以前……”

“我不懂你的話,”女孩說。

“這不是八千年前,”簡小聲說。“是現在,這正是我不喜歡的。我說,趁還沒有別的事情發生,咱們回家吧。你們自己也能看到,護身符不在這裏。”

“中間的那個地方是幹什麽的?”安西婭問道,她突然想起了什麽,用手指著籬笆。

“那是個秘密的聖地,”女孩小聲說。“沒人知道裏麵有什麽。有很多牆壁,在最裏麵最裏麵的牆裏,有個東西,但是除了頭人們之外,沒人知道那東西是什麽。”

“我想你是知道的,”西裏爾盯著她說道。

“你要是告訴我,我就把這個給你,”安西婭說道,一麵取下那女孩子早已非常羨慕的一串珠鏈。

“好吧,”女孩一麵急切地抓過珠鏈,一麵說,“我爸爸就是其中的一個頭人。我知道有一種水法,能夠讓他在睡覺的時候說話。他說了。我會告訴你們的。但是如果他們知道我告訴了你們,他們會殺了我的。在最裏麵最裏麵,有一個石頭盒子,裏麵有個護身符。沒人知道它從什麽地方來的。它來自很遠的地方。”

“你見過它嗎?”安西婭問。

女孩點點頭。

“它和這個有什麽地方像嗎?”簡輕率地拿出了護身符,問道。

女孩的臉色變得慘白,還略帶一種病態的綠色。

“藏起來,把它藏起來,”她小聲說。“你必須把它放回去。要是給他們看見了,他們會把我們全都殺掉的,殺你們是因為拿了它,殺我是因為我知道了有這個東西。啊,天哪!你們幹嘛要來這裏呀?”

“別害怕,”西裏爾。“他們不會知道的。簡,別再這麽像個小傻瓜一樣了,就這些。不然的話,你知道會發生什麽。現在,告訴我……”他轉向女孩,但是還沒來得及提問,就傳來一聲大喊,一個男人從帶刺籬笆的開口中跳了進來。

“大批敵人朝我們衝來了!”他喊道。“準備抵抗!”

他的呼吸隻夠他說完這句話,然後他就躺在地上直喘氣。

“啊,咱們回家吧!”簡說道。“喂,我不管,我就要回家!”

她舉起護身符。幸運的是所有那些陌生、漂亮的人都太忙了,沒人注意到她。她舉起護身符。什麽都沒有發生。

“你還沒有念咒語呢,”安西婭說。

簡匆匆地念了咒語,但是依然什麽都沒有發生。

“舉起它朝著東麵,你這傻瓜!”羅伯特說。

“哪麵是東啊?”簡說,她因恐懼而團團轉。

沒人知道。於是他們打開裝魚的籃子去問薩米亞德。

裏麵隻有一張防水紙。

薩米亞德不見了。

“把那聖物藏起來!藏起來!把它藏起來!”女孩小聲說。

西裏爾聳聳肩膀,努力想裝出一副勇敢的樣子,他知道自己應當感到勇敢。

“把它收起來吧,貓咪,”他說。“我們現在被卷進來了,隻好留下來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