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從天而降的“白色魔鬼” 往事不堪回首

金珠島是美國西海岸一個美麗的半島。它的前麵瀕臨浩瀚的西太平洋,後麵是內華達和落基山脈夾峙著的廣闊的原始森林帶。

沿綿長的海岸線,內華達州起伏的山嵐到了這裏,突然頓了一下。於是,這裏便形成了一個懷抱著的優良軍港,港內,戰艦林立。

軍港的右側,有窄窄的一條陸地劍一般楔人海中,茂密聳峙的綠色植被從島下方逐漸向上延伸而去,由淺至深,由淡至濃。半山腰上,叢生著西部特有的棕櫚、矮杉……整個看去,,金珠島像是一隻俯視軍港展翅欲飛、周身翠羽閃閃的的鸚鵡。在鸚鵡有頭頂上,矗立著一幢西式的如待如畫般的別墅。它一樓一底,尖頂闊窗,紅瓦粉牆,色彩柔和而典雅――這是美國西部地區最高軍事長官,防衛總司令喬治將軍的華宅。它的周圍還散落著幾幢別墅,那是軍港司令、參謀長等高級軍官的宅邸。一條平坦如砥,光滑如鏡的柏油山道,從喬治將軍別墅前那道帶有原始古味的木柵欄門外,逶迤飄向茫茫的原始森林深處,像是係在內華達山脈和落差山脈間的一條閃光的飄帶。

這是一個夏天的黎明。驚濤拍岸,晨光曦微。

剛六點鍾,喬治將軍準時醒了,這是他在二十五年軍旅生涯中養成的嚴格的生活習慣。按說,他該多躺一會兒的。此行的巡視工作已經完成。昨天晚上,他已囑軍港司令霍根等高級軍官不必給他送行。再過三個小時,他就要乘專機直飛他設在舊金山的總部去了。這段時間是將軍自享受的時間,況且,今天是禮拜日。

然而,將軍起來了,走上前去掀開了窗於。立刻,一股涼漫浸的帶著鹹味的早晨的肖新空氣吹了進來,灌滿了整間屋子。時年46歲,體格魁梧勻稱的將軍,隨手披上一件藍色條墳睡衣,去裏間的盥洗室冼漱完畢後,換上一套雪白合身的卡其軍便服走了出來。這就越發顯得肩寬腰細,精神勃勃,身姿筆挺。六點零五分,將軍劃著長腿,邁著軍人的步伐,準時出現在陽台上。將軍別墅的陽台,四四方方的,周圍有鍍鉻欄杆,寬闊雅致,簡直就是個良好的小型觀光台。

日前,他聽取軍港司令、參謀長等人的工作匯報時就是同他們在這裏進行的。陽台正中,插著一頂紅色遮陽傘。傘下,擺一張雪白的沙灘椅、一張精致的橢圓形的桌子。將軍先是站在欄杆前,極目了望軍港的黎明,真是美極了。天光越來越亮,無邊無際的太平洋在淡淡的如絲如縷的晨霧中泛著粼粼青光。一叢叢雲霧浪花輕柔嫋娜地綻開在海濱礁石的四周。視線調向左方,在逐漸亮起來的港灣裏,依次顯現出停泊在軍港裏的約一、二十艘各類軍艦。一艘艘龐大的軍艦上見不到一個人。隻見那昂首的巨炮和在海風中獵獵飄揚的軍旗……他不禁看了看腕上金表,還有一個多小時,七點半鍾,艦隊將舉行升旗儀式。他轉過身來,像往常那樣,獨自坐到了沙發椅上,等著看艦隊莊嚴的升旗儀式。

喬治將軍現在是西海岸的最高軍事長官,海、陸、空都歸他管。但是,他對海軍最有感情。因為,他是海軍出身。頃刻間,天光大亮。整個軍港沉浸在一種神秘、蒼茫的氣氛中;眼前的大海像一匹碩大的藍色綢緞鋪向天邊。調過頭去,鬱鬱蔥蔥的森林將一抹宏大的溫柔的蔚藍展向天邊。眼前的大地、軍港是如此地平和、靜謐、美好、溫柔。對遙遠的古老的中國有些研究的他,真覺得此時此刻有些中國古詩中“蟬鳴林愈靜”的意味。

“早安,將軍!”這時,勤務兵波特推著一輛鍍鉻小推車向他輕步而來,波特是一個年輕的黑人水兵,身姿矯健修長,動作輕得像貓廠樣,聲音好聽,富有磁性。

“早安,波特!”將軍說時,波特已經動作麻利地將早餐擺在將軍麵前的桌上: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一份烤牛排。再端出一個扁鍋,兩隻手靈巧地一翻,一蓋、一個足有五個蛋做的蛋糕便翻在了一個雪白的瓷盤裏……最後,他再從鍍鉻車的下格拿出一張剛出的,帶有油墨香的《舊日金山晨報》放在桌子的一側,然後,推上小車,無聲無息地去了。

將軍拿起晨報,一邊喝咖啡,一邊開始瀏覽報紙標題。頭版上有一條標題很醒目:“4日本新任首相小磯國昭發表施政演說”,喬治很為吸引,開始閱讀新聞導語:“小磯國昭堅持東條既定國策,希望與美早日締結和平……”一絲幽默的笑不由得浮現在將軍臉上。現在日本帝國巳朝不保夕,美軍巳拿下了硫磺島,可以說,已經快打進日本的家門,還有什麽和平可談?突然,似有什麽輕輕地撞擊了一下將軍的心扉。將軍緊緊地盯著這條新聞,似乎從中看到了什麽嚴重的問題。“和平?”事實證明,日本人對美國口口聲聲高喊和平之時,就是發動猛烈攻擊之日。將軍警惕起來了。但是,轉念一想,此刻,德、日,意法西斯陣營已麵臨徹底滅亡的命運。激烈的戰爭正在歐亞大陸進行。連招架之功都快沒有了的日本人,還有力量對相隔萬裏之遙的西太平彼岸的強大的美國進行攻擊嗎?回答是否定的。但是,日本人是不可用常規思維來考慮的,是無法理喻,甚至是極其野蠻的。最近報上連篇累牘的報道,再次證明了這一點。日本人在同強大的美國爭奪一些島嶼時,失敗前夕,在濃煙烈火中,往往是,島上男人全部同守軍一起戰死,婦女兒童全部蹈海。而且,為了效忠天皇,他們這種自殺竟全都是出於自覺自願。

在強大的美國艦隊攻擊麵前,一些狂熱的日本青年,竟自發地組織起什麽“神風突擊隊”,去舍身轟炸美國軍艦,行為極其慘烈――他們駕駛的飛機形似馬蜂,裝滿了炸藥。一旦飛起來,飛機腳架自動脫落。這就意味著,飛機上天就不可能再度返回,駕駛員以死報效天皇,武士道精神十足。日本人這種奇怪的戰法一開始,美國空軍簡直搞不清是怎麽回事,駕駛員趕緊起飛迎戰。可是,那是小黃蜂似的日本戰機卻直端端地朝軍艦上龐大的的煙囪裏擅去。“轟隆!”一聲,神風突擊隊員用機毀人亡的代價換得同軍艦一起間歸於盡。開始,美軍軍艦沒少吃虧。日本朝野為了鼓勵日本青年參加神風突擊隊,特作了規定,突擊隊員參戰前,有三天是為所欲為的日子。對女性,除了皇家,要誰是誰,任何人不得拒絕……

既然如此,領教過日本人厲害的喬治將軍想,現在,被逼急了的日本人,會不會對美國人來個什麽意想不到的報複呢?而今天的軍港之晨與四年前的珍珠港真是太像了。暮然間,四年前那一幕極為慘烈的畫麵浮現眼前。

1941年12月7日,是個星期天。當時,喬治是海軍情報署的一個上校,正奉命在珍珠港太平洋艦隊執行公務。像今天一樣,習慣早起的他,在軍港一座三層的樓上觀望風景。七點半鍾,珍珠港內,太平洋艦隊開始舉行升旗式。值星艦上的軍樂隊首先奏起了雄壯、嘹亮、激動人心的《美麗的阿美利加》樂曲。軍港內,排列得密密麻麻的軍艦共九十艘,各類輕、重巡洋艦、驅逐艦列成整齊的隊形。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港灣中央福特島與海軍工廠之間被稱為“戰艦大街”的主航道上,雙雙並排停泊著艦隊的八艘主力戰艦,它們是:加裏福尼亞、內華達、馬裏蘭、克拉荷馬、田納西、西弗吉尼亞、亞利桑那。

戰列艦賓夕法尼亞因臨時調到工廠進行小修,在它原先的寶座上,新泊了一艘輕型巡洋艦海倫娜。因為它在那八艘巨型軍艦中顯得太小,被水兵們譏為“小肋骨”。

在夏威夷冬日特有的溫馨晨光中,突然,遠處隱隱傳來陣陣悶雷般的聲響。喬治上校抬起頭采,詫異地發現,空中一縷白雲飄開之後,出現了飛機群;密密麻麻,像秋天常見的成群結隊鋪天蓋地撲向某塊稻田的麻雀。飛在前麵的一架飛機尾巴一點,一顆炸彈從天而降,閃著舷目的光彩,“咚!”地一聲砸進海水中,“轟!”地衝起一片銀亮的水花。

“該給這名冒失的家夥記大過處分!”喬治上校怒不可遏地揮著手。他雖然覺得這個陣容龐大的機群情況不對;但萬萬沒有想到這是從萬裏之遙來偷襲的日本人的機群,還以後是美軍戰機中哪個冒失的飛行員惹的事。而就在這個時候,漫天的炸彈從天而下,珍珠港頓時陷入一片火海中。

由51架俯衝轟炸機、46架魚雷飛機、49架水平轟炸機和43架零式戰鬥機組成的日本海軍第一攻擊隊,在指揮官淵田美津雄中佐指揮下,對珍珠港刮起了第一衝擊波。隻見原先平靜的珍珠港內刹時火光衝天,爆炸聲不絕於耳。軍港上空凝聚成了一片隻有夏天才有的那種黑中帶紅的火燒雲奇觀。這時,隻有到了這時,美軍太平洋艦隊才清醒了過來,意識到遭到了日本人的襲擊。猝不及防中,岸上的高射炮和艦上防空炮響了。然而,令人吃驚的是,也是對太平洋艦隊給予了最終毀滅性打擊的是,日機竟然開始施放魚雷――這讓美軍目瞪口呆。因為按常規,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珍珠港水深處隻有22,9米,最淺處隻有十二、三米……這樣的水深,魚雷投入後,就會直墜海底。太平洋艦隊司令金梅爾上將曾作過珍珠淮應急作戰計劃,可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日本人有這一手。日本人太不一般了!他們針對珍珠港的水深,趕製出了淺水魚雷,並且,轟炸機冒著極大的危險進行超低空投放。

瞬時間,隻見密集的魚雷在水中像一條條水蛇縱橫交錯,帶著森然的死亡氣息,嗤嗤亂竄而來。隨著一道道利劍般的白色魚雷衝過來,轟隆隆——頃刻間,“戰艦大街”上,八條主戰艦幾乎同時被擊中,紛紛猛烈爆炸起火,粼粼碧波變成了一片黑紅色的火海。

八點四十分,日本海軍的第一衝擊波剛剛過去,威力更大的第二道衝擊波接踵而至。日軍171架各式飛機對已經全部陷入劫難中的大平洋艦隊進行補炸……喬治上校氣憤已極,衝到屋裏抱出一挺機槍,站在樓頂上,咬緊牙,舉起機槍對空猛烈射擊。一架大肚子轟炸機被擊中了,冒著黑煙一頭栽進了大海裏。

“噠噠噠!”一架日軍戰鬥機發現了他,翅膀一偏,超低空向他刮來,“轟!”地一聲,一顆炸彈在樓上爆之時,身手嬌健的喬治往樓下一跳。上帝保佑,隻受了點輕傷,撿回了一條命。以為天下第一的美國太平洋艦隊,就這樣,在日本海軍迅雷不及掩耳般的打擊下完蛋了。然而,與此同時,美國首都華盛頓白宮國務院裏,美國外交部長赫爾懵然不知,滿懷希望地接見日本派來的和平特使――身穿黑色燕尾服的野村和來棲。日本和平特使麵帶微笑,從紅地毯上走來,風度優雅地煞有介事地向赫爾遞上了一份光麵堂皇的“日美和平協議”……

熟悉的、雄壯,嚎亮,激動人心的《美麗的阿美利加》樂曲在耳邊響了起來。喬治將軍抬頭一看,金珠港內的艦隊正在舉行升旗儀式。他霍地站起,走到欄杆前,挺直身軀,舉起手來,向著冉冉升起的星條旗敬禮。

一架草綠色的直升飛機從上方一朵白雲裏鑽出,迎麵翩翩飛來。它是將軍的專機,名叫“橡山”號。像一隻姿勢優美的蜻蜒,飛到離自己不遠的陽台前方時,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孤線。緩緩降落在了別墅前的菌苗草坪上。將軍轉過身來時,陽台上出現了波特。

“將軍!”皮膚黑黑的波特趨步向前,挺胸給他敬了個軍禮,朗聲報告,“將軍,您的專機來了,請上專機吧。”將軍還了禮,抬起腕上金表一看,時間正好九時正。

將軍甩開大步往樓下走去。

“將軍,請!”

“橡山”號專機駕駛員詹姆像往常那樣,沒有下飛機。坐在駕駛台前的他,看到喬治走近時,替將軍掀開了駕駛艙門,探出頭來,微笑著。動作非常灑脫。

喬治將軍在這樣的行程中,從不帶警衛人員,總是獨來獨往。將軍向送行的波特揮了揮手,隨即,兩條長腿一劃上了飛機。將軍剛剛在駕駛台前的另一個坐位上坐穩,一隻手將艙門一關。熟悉將軍性格的詹姆立即將飛機拉了起來。專機很快進入正常高度,開始向舊金山方向飛行。

陽光朗照。“橡山”號專機飛得不高,大概三、四千公尺。從高空俯覽大地,真是太愜意了。無邊無際的大海,像一塊閃光的蔚藍色的明鏡,那茫茫的原始森林則像是一塊不斷伸展的質地很好的綠色毛毯……年輕的專機駕駛員知道,遇到這樣的好天氣,性格颯爽的將軍馬上就要將他身邊的一扇耳窗推開,讓浩浩的海風吹進來。在愉快的空中旅途中,將軍要不旱同他――詹姆,開開玩笑,要不就是唱起他喜允的《美麗的阿美利加》歌曲。將軍的男中音是很不錯的,以往,將軍都是這樣的。可是,飛機已飛了好一會,將軍卻坐得端端正正的,神態很嚴肅,似在思索著什麽!詹姆不禁注意打量了一下坐在身邊的最高上司。美國西部防衛總司令喬治將軍正用他那雙淬了火似的天藍色的眼睛,打量著機窗外的情景,好像想把頭探出去,在努力搜索著什麽?目光犀利,神態陷得很深。這是過去從沒有過的事啊。作為很了解將軍的下屬,年輕的專機駕駛員詹姆不禁深深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