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目町藝館裏的藝妓和氣象博士

**雨一個勁地下著。荒川博士喜歡下雨,他覺得下起雨躲在這位他心愛的藝妓身邊特別溫馨。盡管夜已深,但雨越下越大。他也越有精神。

燈光幽微。

這是一間標準的藝妓館。房間不大,但布置有序。推拉門,雪白的牆壁正中釘有一把碩大的張開的金色的紙扇。扇麵中間畫有一座富士山。山上晶瑩的白雪和一輪冉冉升起的紅日交相輝映。扇麵的下方是飄灑的櫻花。

荒川博士身著寬鬆的和服,坐在榻榻米上,一邊飲著清酒,一邊欣賞著枝子姑娘的扇舞,一隻手下意識地在髹漆短幾上打著拍子,很沉醉。時年35歲的荒川博士是出生於富士山下甲州的一戶農家子弟,憑著他的天賦和努力,最終畢業於明治大學氣象學院,因成績優異,一畢業就被中央氣象台錄用。他身材適中,五官端正,戴一副賽珞珞眼鏡,各方麵條件都不錯,無疑被許多女孩子追逐,可是他至今未婚。他性格內向。之所以至今不肯結婚,原因是他認為家庭是埋葬一個男人的墳墓,但他喜愛漂亮而溫情的女人。因此,他雖然未婚,可有不少的女人從他手裏經過。然而,自從他結識枝子以後,戀情不再別移。這倒並不是因為她是他的同鄉,而是她著實對他有真情實意,這讓他感動,也感到慰籍,同時枝子也讓他滿意。雖然枝子至今仍是下目町裏的藝妓,但其實是他包了的。他已答應了她,如果能活到戰後,他就同她結婚。他沒有別的開銷,父母已被美國飛機炸死,一個弟弟在中國大陸當兵,至今死活不知。他每月的薪金都拋在了這裏。

枝子正在為他表演櫻花舞。

荒川已有了些酒意。隻見自己心愛的女人載歌載舞。幽微的燈光下,她身著鮮豔的和服,身姿挺拔高挑,豐滿合度。鵝蛋形的臉上,一雙服睛又大又亮。她剛二+歲,膚色白裏透紅,鼻子端莊,嘴唇豐滿,嗓音甜潤,舞姿婀娜。舉手投腳間,眉目傳情。特別迷人的是,她一笑起來,雙頰上現出兩個甜甜的酒窩……

荒川博士感到有些不能自持,呼吸急促起來。“枝子小姐,我要看你的玉體。你的歌好,舞美,但都美不不過你的玉體。”枝子聽後嫣然一笑。在這雨聲罩著一切聲響的夜裏,她輕輕一個旋轉,像是電影裏的慢鏡頭,身上色彩鮮豔的和服,蟬翼般地輕輕從削肩上滑了下去,漸次露出了羊脂般光滑圓潤的肩背、高聳的乳峰、細細的腰肢和雪白豐腴的大腿……然後她像是踏著祥雲,微笑著,緩緩向他走去。

他雖然熟讀了枝子小姐的身體,此時他仍像被雷擊,心跳如鼓,情不自禁站了起來,迎上去,伸出雙臂,一把將枝子摟緊,盡情地觀賞著她,撫摸著她。室內的氣溫是這樣合適,她的體溫是這樣宜人有吸引力。他細心地觀賞著體味著享受著她。她的皮膚真好,質地像光滑的綢緞……他將自己的頭貼在她深深地乳壕裏,簡直象嬰兒依戀母親一樣。日本女人一般都沒有枝子這樣豐滿。他很奇怪,穿上和服的她清俊、典雅,甚至顯得有些清瘦,可是一旦脫去衣服,她的身肢卻是如此地富有溝壑,如此誘人!善解人意的枝子替他脫了衣服,率先躺到榻榻米上,痛痛快快將自己展開。在窗外如泣如訴的雨聲中,枝子向自己崇拜的男人作出真誠的奉獻。

“啪!”地一聲,燈光熄滅了。枝子在榻榻米上鶯嬌燕喘,他們**,荒川博士一而再,再而三地一償神仙夢。

天亮前,他們精疲力竭,蓋一床薄毯,相偎相依,剛剛睡著,一陣猛烈的爆炸聲將他們震醒。窗外雨聲已經停息。美國轟炸機――空中堡壘又開始進行集團式猛烈轟炸了。他們一骨碌翻身坐起,透過薄明的窗紙看去,隻見美國飛機扔下的照明彈掛在空中。冷燦燦的亮光透進窗欞,將室內的一切照得通明。高射炮急促地響了起來――顯然,帝國的空中力量已沒有能力對如此龐大的美國機群進行攔截。一串串的炮彈,犁開漆黑的夜幕,在空中劃出—遭道通紅的彈道,縱橫交錯;帶著巨響爆炸開來,像朵朵綻開的銀花。偶爾有空中堡壘被擊中,那巨大的飛機先是受在空中劃出—遭道通紅的彈道,縱橫交錯;帶著巨響爆炸開來,像瘋狂的流星迅速掠過天空,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響在天邊爆炸;連身下的榻榻米都在抖顫。

然而,這一切抵抗完全無濟無事。美國的打擊力量委實太強大了,美國轟炸機群鋪天蓋地麵來狂轟爛炸,一旦發現地上的火力點和可疑物,便立即給予肆無忌憚的致命打擊。龐大美軍機群開始對位於東京西區的兵工廠集中地進行地毯似轟炸了。陣陣悶雷般般轟響過後,窗前不時閃過耀眼的亮光、燭天的火焰,他們身下的榻榻米下都感到強烈震動。枝子是個堅強的姑娘,但如此猛烈的轟炸和可怕的景象還是嚇著了她。她情不自禁地向荒川的懷中撲去。氣象博士緊緊地抱緊她,沒有說話,一動不動;一邊凝望著窗外遭受慘酷轟炸的情景,一邊摟著她,一邊輕輕安慰“不要怕,不要怕。”借著窗上的閃光,在榻榻米格格的抖動中,枝於看見荒川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得出了血。因為憤怒,麵孔扭曲得有些可怕。

“該死的美國人!”荒川咬牙切齒地說:“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等著吧,過不多久,我要讓你們美國佬也嚐嚐我荒川博士製造的汽球炸彈的滋味!”

枝子感到頭腦有些發暈,依偎在荒川的膀彎裏。不知什麽時候。當她清醒過來時,轟炸已經過去了。自己又睡在榻榻米上,他睡在自己身邊,在抽煙。黑暗中,隻見一個紅點一閃一閃的,他平時是不抽煙的。她知道他抽煙是因為憤怒,情緒很糟。她開始安慰他,伸出纖纖細手,輕輕在他身上撫摸起來,先是撫摸他那結實的胸肌,接著撫摸下去。以往,她隻要一撫摸他,他立刻就會激動起來。可是此刻,他卻無動於衷,不聲不吭,冷得象一團冰。知道他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很了解這個男人性格的枝子,這便拾起他剛才的那句話,柔聲問:“荒川君,剛才你說要用你的汽球炸彈報複美國人嗎?”她是愛身邊這個男人的。此刻,她順著他的話說這些,是希望他吐出心中的一口惡氣,高興起來。她知道,這樣的話題是他樂意提起的,至於話中的實質,她並不在意。果然,荒川立刻來了來了興趣,滔滔不絕開來。“是的,枝子!”他說:“兩年前,我就向首相上書了製造汽球炸彈,飄過太平洋去轟炸美國……日前,我又向葫新首相上書。”沉默多時的氣象學家像是被擰開的水龍頭,就此滔滔不絕地講了將近一個鍾頭。枝子為了表示在聽,聽得很有興趣,不時報以“嗯”、“嗯”表示支持。其實,氣象學家講的那些深奧的原理,她哪能聽懂,而且她的興趣也不在這裏。她真正關心的是他的情緒。隻要他高興,就夠了。

“辛苦你了,荒川君!”等到氣象學家宜泄夠後,善解人意的枝子溫馴地對他恭維道:“你的天才見解會引起新任首相的重視的。你將成為我們日本民族的英雄。”說著偎在他身邊呢喃道:“睡吧,荒川君!天還沒有亮,再睡一會兒吧。”鶯聲燕語中混合著些夢囈的韻味。氣象學家今晚過於孟浪了些,又是極度的驚駭、氣憤。此刻,神經一旦鬆馳下來,他立刻感到極度的疲乏。於是,他翻了一個身,很快睡著了。

有人敲門。荒川睡覺向來警覺,猛然驚醒。睜開眼,隻見天巳不早,掛著窗簾的室內已透進縷縷清亮的晨曦。他不禁皺起了眉頭,真討厭。正是好睡的時候,是哪個搗蛋?客人拿錢到妓院買歡,圖的是盡興。晚睡晚起,是妓院裏不成文的規矩。像這樣一早就來敲客人門的事,可是從來沒有聽過,沒有遇到過的啊!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篤、篤、篤!”敲門聲又起,很輕,敲門的人初似很猶豫。荒川側耳傾聽時,敲門聲急促起來,顯得很堅決,一副不將睡在裏麵人敲起來誓不會罷休的架勢。

“誰呀――?”荒川很不耐煩地吆喝了一聲。

“實在對不荒川先生,打攪你了。”窗外響起的竟是鴇母的聲音,聽得出來,鴇母的聲音聲音裏充滿了一種無奈和歉意,仔細辯別,還帶有一絲敬意。“剛才接大本營草場將軍親自打來的電話,詢問荒川先生你在不在這裏?我不敢2隱瞞,說在。將軍說,他奉首相的命令要接你去大本營急商要事。派來接你的車馬上到。”

“啊,有這樣的事?”荒川是個思維敏捷的人,聽鴇母一說,知道是怎麽一回事情,心中一喜,翻身一骨綠坐起,“我馬上起來,請告訴來人。”

“喲西!”雖然看不看鴇母的樣子,但可以想像得出鴇母這時在窗外對他鞠躬致敬的樣子;隨即窗外響過一陣輕輕的木屐聲。

貓似的依偎在他身邊的枝子早醒了,趕緊給他穿衣。

心急的荒川三兩下洗漱完畢,就要跟著來人上車。鴇母母和枝子堅持他他吃了早飯再去。“荒川博士,請吃了早飯再走吧,時間來得及!”來接他的中佐人很年青,神情精明。一見到他,立刻“啪!”地一聲,碰晌皮靴,挺起胸給他他敬了個軍禮,表現得很尊敬。

“好吧,好吧。”日本戰物資相當緊缺,既然如此,荒川博士就卻之不恭了。飯間,鴇母傾其所有招待他,也隻能是:一碗米飯,一個雞蛋,一盤生魚,一碗帶絲湯。鴇母和枝子一直伺奉在側。飯後,當他由中佐陪著出去時,鴇母和枝子一直將他送上車。

“請走好,歡迎再來。”汽車開動時,鴇母和枝又向他行九十度鞠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