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仙洞裏住“神仙”
心機費盡,極盡奢靡
讓人一提起就心驚膽戰的戴笠,這時,正同他好容易誆上手的電影皇後胡蝶,在神仙洞別墅裏聊天,別有情趣,專候胡宗南夫婦到來。戴笠在全國各地有多處別墅。粗略數來,就有在蘭州風景區的九間樓、有貴州黔靈山的麒麟洞、有四川涼山西昌的邛海觀景樓……在陪都重慶更多,十多處。
胡蝶,原名胡瑞華,生於上海,長於天津北京,是著名的電影演員。她演過多部令人叫絕的電影,其中《絕代佳人》,更是轟動一時。她本人本身就是一個絕代佳人,有電影皇後之稱。她是結了婚的,丈夫是從事金融業的潘有聲。抗戰爆發後,胡蝶一家先是避居香港。香港滄陷,全家輾轉逃到重慶,偶遇戴笠,這一下就脫不倒手了!有“采花大盜”之稱的戴笠利用職權,將胡蝶幽禁,威逼潘有聲與之離婚……雖然現在胡蝶被迫和戴笠同居,但一顆心並不屬於他,還在遊移。戴笠心知肚明,他正想方設法投其所好,慢慢煨。他相信,這一天――她心甘情願跟他的日子一定會來的。
戴笠之所以特別愛房子,同他神秘、飄忽、摩爛的生活習性習習相關。他愛搞女人,一天一換。到陪都重慶生活安定後,更是變本加勵,他一天要換幾個女人。為了搞女人,他要貼身親信秘書王漢光在不同的地點給他精心安排,這就需要房好,而且是好房子。
年前,他好不容易將電皇後胡蝶誆到手,戴笠大有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愉悅感和滿足感。一反以往,他再也不去亂搞,而是專心一意在胡蝶身上。俗話說金屋藏嬌,為了搞到一套好房子來藏電影皇後,他絞盡了腦汁。這個“金屋”、好房子的標準就是――豪華、舒適,除此,還要秘密。
他先是到重慶附近神仙洞一帶搞到了一塊地皮,但不滿意,嫌麵積小了些。這一帶之所以叫神仙洞,是這一帶風景很好,濃蔭匝翠,且有小小的山嵐作為陪襯,就像一副美不勝收的畫屏。倒是有“王靈官”王陵基買下的一塊地皮他很看得起,約有四、五畝的麵積,空著的,他想拿過來,但頗多猶豫。王陵基是個老資格的四川軍人,綽號“王靈官”,意為辦法多,板眼深沉,神通廣大,不可小覷。王陵基曾經當過在四川享有崇高威信,抗戰前夕為四川省政府主兼川康綏靖主任,上馬管軍,下馬管民的劉湘讀軍校時的老師,後為下屬。劉湘字甫澄,在四川,人們普遍尊稱他為甫公。劉湘是抗日名將,抗戰期間為第七戰區司令長官兼二十三集團軍總司令,1938年初病逝武漢萬國醫院時,年僅48歲;去世後被國民政府追認為一級陸軍上將,陵寢國葬於成都武侯祠側南郊公園。王陵基與劉湘在1934年爆發的二劉決戰――當時四川最大的兩大軍事集團,劉湘與劉文輝叔侄之戰前夕,上演過一場絕妙的雙簧戲。
民國之後,全國衍生了多個封建軍閥,且不時爆發軍閥之間為爭權奪利的戰爭。而之中,軍閥之多,戰爭之頻,以四川為最。四川軍閥有個特點,著眼於內戰而不向外,這是因為天府之國富裕。到了1932年,四川眾多的軍閥中,稱雄的是劉湘、劉文輝叔侄二人。當時,劉文輝是四川省政府主席兼國民黨24軍軍長,劉湘是四川省軍務督辦兼21軍軍長,他們各占半壁江山。劉文輝上有二十多萬部隊,且占全省最富庶的川西川南70多州縣、財賦收入最為肥實。劉湘據重慶,占川東扼天險夔門,俯視出入四川的長江黃金水道。他的部隊雖然人數上沒有劉文輝多,但訓練有素,打得,更了不得的是他手上有空軍,還有得到川內眾多軍閥明裏暗裏的支持。說是空軍,其實就幾架德國雙翼老式容克飛機,飛行速度慢,像征意義大於實戰性。但當時飛機本身就是稀罕物兒,地處內陸的四川人沒有幾個見過飛機。實戰時,劉湘的幾架黃翅膀的戰機不要說打,也不要說從空中往地下扔炸彈,就是從天上飛過去都是對敵方的巨大震懾。
劉湘劉文輝叔侄是離成都不遠的大邑縣安仁鎮人。劉文輝是劉湘的幺伯,又稱幺叔,其實他要小劉湘六歲。劉湘出道比劉文輝早,他與後來作過蔣介石西昌行營主任的賀國光都是早期四川陸軍學堂同學。那時,王陵基作過一個短時期的他們的老師。當劉文輝與田頌堯、鄧錫侯從保定軍校畢業時,劉湘已是四川僅有的兩個軍中的一個軍的軍長。畢了業的劉文輝起初事業還不他的同學田頌堯、鄧錫侯,畢業即失業。就在他茫然四顧時,很念親情的侄兒劉湘向他抻出援手,歡迎幺伯到自己的部隊任職。劉文輝當然一開始還是從小排長、小連長做起。劉文輝長得瘦小,臉黃無須,很像個老太婆,但人不可貌相,海不可鬥量,劉文輝其實極有機心。如四川一句俗話,“矮子心多,巴地草根多”。他的才幹中最顯優長的是極擅人際關係。久而久之,得綽號“多寶道人”。因為幹得順風順水,加上侄兒的有意提攜,不幾年他就身為獨立師師長,駐川南最富庶之地,有長江第一城之稱的宜賓。意識到自己的黃金時代來了,最懂上陣要靠父子兵,打虎要靠親兄弟的他,趕緊給老家帶信。要在老家鄉下做小酒生意,但已顯示出過人本領且有些狡詐的他的五哥劉文彩出來幫他管財政。劉文輝家六兄弟,原先家也窮,到老幺劉文輝上學的年齡,他家經多年打拚,日子已好了許多,有錢供他上私塾。而他去上私塾,因為私塾離他家有幾裏地,家裏就讓比他大兩歲的五哥劉文彩陪他來去,五哥是他的伴讀。這樣一來,他五哥劉文彩也多少認識一些字,識文斷理。“多少認識一些字,識文斷理”這一點是家裏人和周圍人對五哥粗淺的認識,在劉文輝看來,五哥遠遠不止於此。
那是一個陰霾低垂的日子,長江上烏雲壓得很低。在宜賓――又稱敘府有多艘船隻停泊、漂浮著泡沫和菜葉的碼頭上,一隻遠行而來的船舤緩緩停泊下來,船上走下來一個個子瘦高,身上穿件蘭布長衫,臉色青黃,手上拿把油紙雨傘,肩上斜背個藍布包袱的年青人。他就是以後在上個世紀六十年代作為地主階級的代表人物,以“收租院鬼門關”而臭名昭著的大地主大惡霸劉文彩。劉文彩因為有劉文輝的強力支撐,當了敘府清鄉司令。在敘府,劉文彩表現出了極為“傑出”的斂財能力,他將從廣大農民身上敲肯吸髓搜刮起來的非常豐厚的錢財,源源不斷地往六弟的戰爭機器輸送的同時,自己也搞得很肥。因此,當他以後“解甲”榮歸故裏時,白花花的大洋和從各地搜刮來的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整整裝滿了二十隻大船,由兄弟派給他的武裝部隊押解著一路浩浩****回到了安仁。
二劉決戰前夕,不輸人後的劉文輝派人去日本買了眾多的先進武器,其中有二十架當時最先進的戰鬥機。這批武器在上海拆卸裝上二十多隻大船,過三峽入夔門一路平安無事。劉文輝正在暗中慶幸,不意船到萬縣被王陵基扣押了。劉文輝聞訊如萬箭穿心,當即氣急敗壞趕到重慶,擺出一副老輩子的架子逼著劉湘交出這批東西。劉湘不理,他隻得從大邑安仁老家請出大哥趕來,大哥對劉湘有恩。當年劉湘上省求學時,家貧,大哥看出劉湘是可造之才,送了他六個大洋。為此,劉湘非常感念大哥,對大哥,劉湘是有求必應。對於他們兄弟的逼迫,劉湘將責任往王陵基身上推。當時王陵基是劉湘屬下第21軍第三師的師長,率軍駐萬縣。
大哥對劉湘說,甫澄,他王方舟(王陵基字方舟)是你的下屬,未必你下命令他敢不聽!
喲喂,大伯、幺伯呀!劉湘叫苦,你們是曉得的,“天地君親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把王方舟沒得辦法,他就仗著當過我的老師,平時總是在我麵前摳架子,繃起一副樣子。你說,我能把他做得啥子!似乎怕他們兄弟不相信,劉湘親自把電話打給在萬縣的王陵基手上,把電話交到劉文輝手上,要幺伯自己與王方舟交涉。
劉幺伯,這裏頭問題沒得那麽簡單!電話中,劉文輝話未說完,王陵基就叫了起來。他說一口地方音濃鬱的樂山話,高聲說,這批貨裏夾有大批明令禁止的煙土,護送的又是些是棒客(四川話,土匪,)不弄清咋個得行……劉文輝還要同他理論,“嘟、嘟、嘟!”那邊,王陵基已經放了電話。
二劉決戰不可避免地開打了。本來,劉文輝就不是劉湘對手,加上一打,全省所有的軍閥都占在劉湘一邊,打劉文輝的堆錘,劉文輝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被劉湘指揮的聯軍打得弱弱而敗,一直敗退到屬於川康邊界之間最後一個重鎮――雨城雅安才免強紮住腳子,希望借天險金雞關盡可能延續一些時日。劉湘的前敵總指揮,素稱能戰的21軍第一師師長唐式遵率部在後緊追不舍,就在唐式遵準備大舉進攻,畢其功於一役時,雅安城中,自知大勢已去的劉文輝已經在收拾細軟,打算逃到打箭爐(現康定)或翻越折多山,去藏區當喇嘛時,到了成都的劉湘命令唐式遵停止進攻,他放了幺伯一條生路。以後,還是經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四川王”劉湘出麵,請準中央成立西康省,讓他的幺伯劉文輝就任西康省政府主席兼24軍軍長。這,一是劉湘顧念親情,更主要的是念及西康一線是四川與西藏的屏障,戰略地位極為重要。交給他的幺伯打理還是比交給其他人讓他放心。
二劉決戰結束後,劉湘一是為履行戰前答應下來的諾言――當時,代表國民黨中央的蔣介石蔣委員長對他支持,他答應過之後的報答;更主要的是,他也將踞川東北通(江)南(江)南(中)地區,創立了穩固革命根據地的紅四方麵軍視為洪水猛獸,必欲鏟除。為此,他將全川軍隊大部集中起來,約20萬人,分為六個方麵軍進攻紅軍。王陵基是一個方麵軍的總指揮。戰爭處於膠著狀態時,1934年的春節到了。大戰間隙,王陵基竟悄悄梭回萬縣老巢溫存他新娶的小妾去了。小妾是個川劇名旦,藝名銀蝴蝶。紅四方麵軍總指揮徐向前,畢業於黃埔軍校很會打仗,作風又細。王陵基前腳一走,徐向前馬上知道,立刻揮師對王部進行猛烈反擊。結果可想而知!沒有主將的王部被撕開一條口子,隨即擴大,兵敗如山倒。劉湘好不容易湊起來的20萬六路大軍,稀裏嘩啦垮了下去,損失慘重,潰不成軍。事後,素稱常勝將軍的劉湘很不好意思,向蔣介石遞交辭呈,被蔣介石好言勸慰並將他的辭呈退回。劉湘惱羞成怒,對王陵基動了真,撤銷了他一個時期的軍職,讓他在重慶坐冷板凳。神仙洞的王陵基的宅基地就是他在那時候置辦下的。緊接著抗戰開始。王陵基被召率部出川抗日。劉湘病逝之後,幾十萬川軍頓失重心,川軍眾多將領立刻分化,一部分緊跟蔣介石,王陵基就是。很快,他被蔣介石信任,器重,被任命為第九戰區副司令長官兼第30集團軍總司令又兼72軍軍長,很硬,戴笠不敢硬碰。於是,他心生一計,給率部在前線抗日的王陵基去了一封情詞懇切的電報,謊言因戰時所需……極需在神仙洞一帶建一處高規格的賓館招待來華助戰的美國友人。電報後部分,他很謙恭很為難並以征求的語氣請求王將軍以大局為重,問能否暫時出讓這塊地皮?王陵基這個人性格有些剛烈,向來吃軟不吃硬,也不明白究裏,他相信了戴笠的鬼話,回電表示:同意。
事情就這樣定了。大喜過望的戴笠,並沒有就此而止。得隴望蜀的他,又打起隔壁李儻老兒的主意。李儻是財務部國庫署署長,官不大,錢卻攢得不少,年紀大還花心,他老牛吃嫩草,在隔壁修了好大一套別墅養了幾個漂亮的小妾。戴笠先來軟的一手,出錢高價收購,李儻老兒有的是錢,哪能同意。戴笠就來硬的,以武力威脅,李儻有後台,不怕。也虧戴笠想得出,他知道李儻老兒是個老色鬼,對他那群嬌妻美妾根本對付不過來。僧多粥少,戴笠每次去找李儻談判,他發現,李家那些鶯鶯燕燕看到他都露出一副饞相。戴笠這就使出美男計,著意在軍統裏挑選了幾個年輕英俊、身強體壯渾身雄性荷爾蒙四射,種馬似的青年男子不時去李儻老兒家騷擾串門。
這下李儻老兒嚇壞了,服了、軟了!他不搬也得搬了。李儻老兒以極便宜的價錢將自家的安樂窩,隔壁花園洋房“賣”給了戴笠。
接下來就是修建。戴笠在對修建他的安樂窩――神仙洞別墅群極為重視,大事小事,事必躬親。他請了高明的設計師來設計。為盡快修成修好他家同外界相連的私家路,戴笠要當地為他出動兩百多人的民工隊伍搶修。要將原先近五百米的土路兩邊要用石條砌成寶坎,路麵加寬、填平,鋪上水泥。工程很急,夜已繼日。那是一個晚上,下大雨,為搶路,兩個工人擔石板上山,失腳從泥濘的山道上滑下去送了命……
當胡大將軍被孔二小姐堵在路上,著力羞辱時,戴笠正在他的神仙洞中,竭力炫耀、討好胡蝶。在二樓他家備極舒適的小客廳裏,戴笠拿出軍統局廣東站孝敬給他的一副用象牙做就的金鼓銀錘鼓搗,胡蝶覺得有趣,看得興致勃勃的。客廳裏,正對落地長窗的牆壁上有兩個條幅,很是引人注目,這是戴季陶、吳稚暉分別寫給戴笠的。戴季陶是成都人,是孫中山生前很信任、器重的大學者,與蔣介石一起留學過日本,關係也好。後來民間有個流傳的版本,說是當時他們共用一個日本侍女,日本侍女懷了他們的孩子,生下後明明是戴季陶的孩子,可戴季陶不敢要,因為他怕老婆怕得緊。這孩子蔣介石要了,據說這孩子就是以後的蔣緯國。戴季陶是國民黨內有名的理論家。“舉起你的左手打倒帝國主義,舉起你的右手打倒共產主義!”可謂是他的代表作,座名銘。一般而言,右手比左手有力。戴季陶此言充分表現了他的政治傾向、理論特點和思想深度。不過,他寫給戴笠的條幅內容不是他的創造,字是他寫的,內容是引用的先總理孫中山先生名言:“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 戴季陶的字,當然是寫得很好的。
吳稚暉也是才學淵博,在國民黨內地位很高。他特別善於識人,最精典的例子就是汪精衛當初被處於關鍵地位的他一眼看中,認定,親自選拔裁定汪精衛為廣東留洋者十二中人第一名。另外,廣為天下傳的“青城天下幽”這個青城山的招牌匾額不僅是吳稚暉書寫的,而且這一句話也是他發明的。其中,他用一個“幽”字,就將青城山的精髓特點概括展現得淋漓盡致。吳稚暉這個人脾氣大,資格老,愛罵人,甚至連蔣介石、胡漢民這樣的國民黨大佬都敢罵。
戴笠覺得有這樣兩個大佬給他題字,很給他長麵子!
吳稚暉給戴笠題寫的是:“秉承領袖意誌,體念領袖苦心。”字如其人。戴季陶的字寫得灑脫有力,吳稚暉寫的是孩兒體,怪怪胖胖的。顯然,他們的字都練過,且帶有各自的審美頃向,甚至帶有兩人不同的相貌特征。戴笠把吳稚暉寫給他的“秉承領袖意誌,體念領袖苦心。”作為軍統全體人員的座右銘,要求下屬們隨時頌讀、細心體會、遵照執行。戴笠之所以把這兩件墨寶走到哪裏帶到哪裏,不僅因為掛在客廳裏增加書卷氣,增加他的分量,讓他私心竊喜的還在於,戴季陶在寫給他的條幅後附有一行小字“雨農法家賢弟”;吳稚暉也是,稱他為“雨農書家”。“賢弟、書家”這有多麽好!“賢弟”,表示親切。“法家、書家”表明他戴笠不光是武棒棒一個,也是文化人,書法也是不錯的。
金色的陽光,透過落地長窗上的蟬翼般窗簾照進屋內,在鋪著地毯的地上閃爍、跳躍。將隔著一張矮茶幾,坐在沙發上頭碰頭玩金鼓銀錘的戴笠胡蝶罩在其中,他們顯得很沉醉。
戴笠饒有興味地用一根小小的、銀燦燦的鼓錘,輕輕在一麵同樣小小的、造型精巧雅致的金鼓上敲擊,一陣陣清脆悅耳的當、當聲走過,激越鏗鏘。金鼓用一根細細的金絲吊掛在兩根象牙春筍上,而春筍的底部又長在象牙做就的泥中。如此的複雜,巧奪天工竟在一根大象牙上一鼓作氣完成,著實讓胡蝶驚歎不已。給戴笠送東西的人很多,自然,他的珍珍異寶不少,時不時拿出來亮亮。戴笠看胡蝶著實喜歡這玩意,就投其所好地遞了根小銀錘給她,讓她敲敲。胡蝶敲了敲,越發來了興致。
“蝶!”濃眉大眼的戴笠肉麻地叫了電影皇後一聲,“你這樣喜歡這副象牙做就的金鼓銀錘,我就送給你了。”
“真的嗎?”胡蝶樂得一雙遠山似的黛眉下,一雙又大又黑,黑得有點特別、顯得發藍的眼睛裏流露出真心的歡喜。
“真的,隻要你喜歡,我什麽都可以送你。”
胡蝶有些感動。她人很聰明,也是性情中人,這就適當地給他以回應,她輕啟櫻唇,問了一句:“你知道我為什麽特別喜歡這副金鼓銀錘嗎?”
“好看唄!”
“不對!”她笑著對戴笠說,“你再猜猜。”
“因為它價值連城?”
“更不對了,這就俗了。”她說著好像有些生氣,噘起小嘴。
“是是是,我俗。”戴笠哐電影皇後,“我的小乖乖,我笨,我猜不出來,你直接告訴我好了。”胡蝶嗤地一聲笑出聲來,“你是大名鼎鼎的軍統局局長,人家西方人都稱你為‘中國的希姆萊’,你是高智商,連這點都猜不出來嗎?”戴笠老老實實地說,“我猜不出來。”
胡蝶說,“我之所以特別喜歡這副金鼓銀錘,是因為它有象征意義。象征著你和你的軍統局興旺發達。”戴笠聽電影皇後如此一說,立刻喜上眉梢。
胡蝶繼續解說下去:“春筍象征你和你的軍統局春機勃發,迅速成長;而用銀錘敲擊金鼓發出的激越之聲,就是你和你的軍統局聲名遠播!”
高興至極的戴笠一下激動起來,伸出手去一下摟抱過胡蝶。被他結結實實摟抱在懷的胡蝶駕勢推他的手,但他就是緊摟著不放。因為,對女人特別有研究的他,曾在一本外國雜誌上看過一篇頗有心得的男人寫的小文,說女人天生喜歡讓男人擁抱。當然,擁抱女人的男人也是女人喜歡的,至低限度不反感,並不是隨便一個男人去擁抱都行。而且,在他與無數的女人的接觸中,他覺得這招屢試不爽。這個電影皇後不也是嗎?最初的半推半就,很快就會被他揉著一攤泥,成了一攤泥就好辦了,想咋個揉、咋個捏都行。而且今天看來,他擁抱她,她根本不像往天那樣還要扭怩一番。春心**漾的他正想進一步動作時,被他擁在懷中的電影皇後用漂亮的眼睛斜睨了他一下,“你忘了嗎?”她像說台詞一樣,用好聽的北平官話輕輕問,“你的好朋友,胡大將軍就要到了,你總不能讓他們夫婦看到你這個樣子吧?!”
“不會,不會,他們哪能這樣快就到了,親愛的,你就答應了我吧……”他附在被自己緊緊摟抱在懷中的電影皇後耳邊這樣乞求。而就在這種醉薰薰的膩膩歪歪中,該死的是,門外響起了王漢光的的腳步聲。
戴笠隻得放了手,坐下來,輕輕咳了一聲。王漢光來到門前,卻並不進來,隔簾報告:“局長,胡長官到了。”
“到了嗎,在哪裏?”
“車已經轉上了別墅便道。”王漢光說到這裏,似乎怕局長怪罪,加了一句:“局長不是說,隻要看見了胡長官的車就來報告。”
“那好!”**已經完全退了下去的戴笠說時站了起來,對正在梳理被他弄亂了頭發的胡蝶說,“我們出門去迎接胡長官夫婦吧!”
胡蝶很給他麵子,說好。
密報加密謀
戴笠和他尚未明媒正娶的胡蝶,將胡宗南葉霞弟夫婦迎上了樓。
一中年女仆上來, 要給客人泡茶時,戴笠興致很高地對女仆說,先不忙。他對胡宗南葉霞弟夫婦說,“揚子江中水,名山頂上茶。我這裏有剛到的四川雅安附近名山頂上新采的雨露茉莉花茶,屬貢品,很難得,你們要不要嚐嚐?”
打著哈哈的胡宗南說,“那最好了。戴局長在天府之國住久了,對天府之國的飲食文化想來很有研究,我們今天就跟著沾沾光吧。”
戴笠叫中年女仆下去,讓會泡四川蓋碗茶的王師上來。
“來了!”隨著樓梯緊響,一聲吆喝,一個四川茶莊裏茶師模樣的中年男人上來了。他右手提把壺嘴尖尖長長的沉甸甸的黃銅茶壺,左手抱著四副茶具,重疊胸前。王師搶步來在跟前,隻聽叮叮咚咚一陣脆響,四隻銅質茶船剛好擺在四個人麵前,四隻銅質茶船滴溜溜剛才站穩,四個精致的景德鎮茶碗已分別騎在了銅質茶船上。隨著他的身子略微後仰間,提在手上的黃銅茶壺漸漸升起之時,壺裏的鮮開水從那尖尖長長的的壺嘴裏噴薄而出,騰著熱氣,端端注入碗中。碗底一撮茶葉被鮮開水衝激得打著轉升起,尖尖的茶葉發了開來,就像跳芭蕾舞似的,再漸漸沉下碗底,隻有幾片雪白好看的茉莉花浮起,在騰騰的熱氣中散發著好聞的清香。茶師在將身子漸漸站直,提在手中的茶壺緩緩沉下去之時,伸出左手,用幺指拇輕輕一扣,茶蓋蓋在了茶碗上。頃刻間,四碗真資格高品質的蓋碗茶就泡好了,就像高明的雜技術在表演絕技一樣。
看主人沒有新的吩咐,技藝嫻熟的茶師,這就彎腰向主客深鞠一躬,站起來時,手一比,說聲請茶,這就提著茶壺,又風一樣下樓去了。
與胡宗南夫婦隔幾而坐,與胡蝶並排坐在一張沙發上的戴笠,這就很內行地用右手端起他麵前的四川蓋碗茶,左手端著銅質茶船,對胡宗南夫婦舉舉,示意請茶。然後用右手的兩根指拇輕輕拈起茶蓋,用茶蓋輕刮兩下茶湯,抿了一口,放下茶碗。
胡宗南學著他的樣子,抿了一口名山珍品茉莉花香茶,放下茶碗時,不知是征求意見還是讚賞,看了看坐在旁邊的夫人葉霞弟:“不錯吧,真資格的名山香茶!”
比丈夫熟悉四川的葉霞弟讚賞地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她要把話留給兩個男人說,她知道他們有很多話要說。
戴笠對胡宗南說:“壽山兄,我們已經有兩年的時間不見了吧?能在陪都山城重慶見到你,難得。我知道,你很忙!我們還是在委員長的二公子緯國結婚時見過一麵了。”
“是呀!時間過得真快呀,以後我們肩上的擔子更重了,‘校長’對我們的期望之殷、之重!再見麵,恐怕得等到第三次剿共之後了。” 胡宗南感慨地說時,思維又回到戴笠提起的話題上:“我們確實還是在緯國兄結婚時,在西安見過麵了!一晃就兩年了,哎!”一副感慨良深的樣子。
他們說的這事是,那年,委員長蔣介石的二公子蔣緯國從德國學習軍事回來,蔣介石要他從頭做起,先去胡宗南部隊當兵。胡宗南知道領袖心思,特意安排蔣家二公子在他的親信愛將,所部第一師師長盛文的戰車連當連長,很快步步高升。胡宗南對蔣緯國關懷備致,連他的夫人――西安大華紗廠、西北最大的資本家石風翔的女兒石靜宜都是胡宗南給保的媒。當然,蔣緯國也滿意。當蔣緯國與石靜宜在西安結婚時,大忙人一個的戴笠特意從陪都重慶趕去,與胡宗南一起為蔣緯國、石靜宜主婚。
電影演員出身的胡蝶,不但善交際,也善解人意。看兩個男人談上了正題,這就以女主人的身分對葉霞弟建議,她陪她樓下去轉一轉,看一看,然後去他們家的電影室看電影。葉霞弟求之不得,喜之不禁,很同意。兩位夫人就去了。她們一走,他們的談話就深入了。
胡宗南問戴笠,你剛才在電話中對我說,有要緊的軍機大事相告,現在不妨告之!
“壽山兄,我就知道你是坐不著的。”戴笠相當詭詐地一笑,“當然可以。”不過,在他說之前,出於職業特務的習慣,還是調頭用一雙敏銳的眼睛,電光石火地朝四下裏看了看。
“宗南兄!”戴笠以問代答,帶著一副奇貨可居的神情,將身子往胡宗南跟前湊了湊,壓低聲音問,“你最近可聽說美國人遇到什麽麻煩沒有?”
“沒有呀!”胡宗南睜大了眼睛,“我們這些在外帶兵打仗的人,怎麽會知道這些?再說,我一心注意的是近在咫尺的延安共產黨的動靜。除此,一概不知!美國人遇到什麽麻煩了?快說來聽聽!”胡宗南說時,打量著戴笠,大刀眉扇扇,一副洗耳靜聽的樣子,顯得很有興趣。每一個將軍,比如現在的胡宗南,盡管戴笠要透露的秘密可能與他無關,但“美國人遇到麻煩”,隻這一句,就讓他把心子都提了起來。他看著軍統局局長,一副凝神屏息的樣子。
戴笠這就藏頭露尾地說了起來,他不想再折磨自己的好友胡宗南。
“最近日本人匪夷所思地秘密製造出了汽球炸彈,從日本本土放飛,源源不絕地去飄飛轟炸美國西部地區。把美國人炸慘了,美國人完全摸不著虛實,來求我們……最近,美國海軍部通過梅樂斯,來向我探聽其中秘密。”
“啊,有這樣的事?!”胡宗南一聽,一雙眼睛更是瞪得燈籠大。他看著搞秘密的行家裏手,特別是破譯日本人核心機秘有如神助的軍統局長,“汽球炸彈?秘密戰?飄炸美國,簡直就是一部天方夜譚!你神通廣大,你肯定知曉其中秘密!?”
戴笠先是笑而不答,架不住胡宗南好奇心很重的追問,他這才把事情的由來講了一個大概。胡宗南想,戴雨農果然是詭、鬼!
胡宗南問,“雨農,你同梅樂斯共事多年,你不僅同他而且同美國海軍部關係都很好。你告訴梅樂斯沒有呢?”
“哪有那樣容易?”戴笠不屑地一笑,“如美國人說,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我們中國人有言,親兄弟明算賬。況且這樣的要事,重大機密,我要告訴美國人,能不通過委員長?”
“啊,委員長也知道了?”胡宗南顯得有點天真,“委員長同意你透露給梅樂斯嗎?”
戴笠搖了搖頭,顯得很有些氣憤地說,“太平洋戰爭爆發前夕發生的事,我們至今都記得……美國人那樣蔑視我們的偵探能力,我們今天正好找他們算賬。再說了,委員長夫人宋美齡最近去美國要求白宮增加對我軍援,白宮不肯。我們正好借機要美國新任總統杜魯門大出血!要他們拿東西來換!”
“要美國人出多少血?”胡宗南笑了,他完全明白戴笠這番話中的所有含意。
“這要看‘校長’的,要‘校長’定,我隻不過是給‘校長’跑腿的!”戴笠謙虛一句。
“春風,恭喜你!”胡宗南真誠地說,“時勢造英雄,英雄也造時勢。這是你這個特工天才又一次為黨國揚眉吐氣之日,也是你在世界上大展雄才之時。”
“彼此,彼此!” 戴笠說時伸出手來,胡宗南也伸過手來,“啪!”地一聲,他們二人擊掌盟誓。
然後,戴笠主動問起胡宗南,在即將開始的第三次剿共大戰中,有沒有什麽需要他幫忙要辦的?
“有!”胡宗南說,“我要借重你老兄的地方還多。”說著,提出,從延安逃出來的原中共首腦人物之一張國燾,到了西安,在他的庇護之下。張國燾江西人,北京大學畢業,是中國共產黨創始人之一,向來與毛澤東意見不合。紅軍過草地,兩個方麵軍在毛兒蓋會師時,他掌握的紅四方麵軍有8萬多人,而毛澤東掌握的紅一方麵軍,也就是中央紅軍不足一萬人馬,在與毛澤東發生爭論時,張國燾想爭奪中央領導權,過後公然另立中央,分裂紅軍,甚至想尋機對毛澤東動武。結果紅四方麵軍在朱德、徐向前等人堅持下,張國燾不得不到了延安。他借到黃帝陵祭拜之機逃出陝甘寧邊區,投靠國民黨,旋即被中共中央開除黨籍。戴笠對胡宗南這個建議很感興趣,他說,我可以協助你幫張國燾辦 “特種政治問題研究室”、“特種政治工作人員訓練班”,還有可以讓張寫些文章發表,進行反共宣傳。讓這樣的人物出來現身說法,產生的作用是很大的。我們可以幫他培養學員,再想辦法,讓這些學員――特務,滲回延安,滲回共產黨內部去,堡壘是最容易從內部攻破的。
胡宗南頻頻點頭,表示讚賞、同意。他們又就此談了好些細節……談得差不多了,戴笠知道胡宗南在他這裏逗留的時間很有限,吃了午飯後就得回去,因為蔣介石還要找他。這就問胡宗南,“壽山,霞弟愛看電影,胡蝶帶她看電影去了。我們家有個自己的電影放映室,你去不去看看?”
胡宗南說,“電影我就不去看了。你帶我去參觀參觀你的神仙洞吧,有什麽寶都亮亮,讓我開開眼。”
“好的,尊敬不如從命,我們就走吧!”戴笠這就站起身來,在前麵帶路。
胡宗南以為他會帶著自己下樓,不意戴笠帶著他徑直向前麵一睹牆壁走去。胡宗南一怔,尚未問間,戴笠用手一推,麵前那睹牆壁輕輕向一邊滑去,展開了一個奇妙的世界,是一條地下通道。胡宗南心想,畢竟是搞特務工作的,看來戴笠家中到處都是機關。他跟著戴笠剛剛走上地下通道,背後的那睹牆壁――門,就無聲地合上了。與此同時,樓梯上亮起一盞盞紅紅綠綠的小電燈,旋轉而下,像是閃動著多雙詭譎的小眼睛。
送給胡長官的禮物――好槍
“雨農兄!”胡宗南跟在戴笠後麵,頗有興致地問:“你要把我帶到哪裏去?”
“你猜呢?”戴笠賣關子。
“你不會把我帶到你審訊共產黨人的刑訊室去吧?”
“哪會!我帶你去一個喜歡的地方。”說時眼前一亮,他們走進了一間修建得很堂皇的地下室,順牆擺著一溜美國出產的保險櫃。
戴笠走到一個保險櫃前撥動著密碼鎖說:“這裏麵有你最喜歡的東西。”鎖開了,胡宗南的眼睛頓時大了,流露出驚喜,擺在麵前的都是他喜愛的槍、世界上最好的一些手槍。
“好槍,真是好槍,都是些世界名牌!”胡宗南愛不釋手,一把把擺弄著,他同戴笠一樣,出於職業的習慣,對槍,尤其是手槍到了酷愛的程度。麵前這些手槍,非常精美,一層層一格格地擺在櫃中。有一對馬牌手槍是用純金製成的,象牙槍柄。有一隻勃郎寧手槍,純係手工製成,嵌有金絲盤花紋;有不鏽鋼精製的強力式手槍、還有長管無聲手槍……有專供特務使用的鋼筆槍、打火機槍,還有女人用的特製小手槍……絕大多數是美國造,足有上百支;五花八門,琳琅滿目,看得胡宗南眼花繚亂、喜不自禁、讚不絕口。
胡宗南愛不釋手地把玩這些手槍,問戴笠,能不能送他一支?
戴笠說,當然可以,你選,選上哪支我送哪支。
胡宗南選中了那隻純由人工精製、嵌有金絲盤花紋的勃朗寧手槍。
戴笠直誇胡宗南好眼力,因為這支手槍雖不一定最漂亮、卻實惠。他拿起那支純金打造的象牙柄的馬牌手槍愛不釋手。戴笠迷信,他形象似馬,因此對馬情有獨鍾,平時也不避諱人家說他長相似馬。他常對下屬和朋友說:“馬好,馬忠誠。我對校長就是要效犬馬之勞。” 戴笠命中五行缺水,用的化名就都是水淩淩的,如:汪漢清,汪濤、沈沛霖,洪淼等,而因為對馬酷愛,也曾用過一段時間“馬行健”這個化名。
胡宗南表示不相信戴笠手中那支金光閃閃的馬牌手槍能實戰。戴笠說照樣可以實戰,不信我們試試!
胡宗南欣然同意。
出現在麵前的是一間高標準高質量的小型地下試槍室。全是自動化操作,燈一開,一個半身頭像靶從右滑出來,距離他們麵前20步左右,緩緩向左搖去。
戴笠讓胡宗南先試。胡宗南客氣,說他在室內打靶還是第一次,讓戴笠先打;說時,將一夾有五顆黃澄澄手槍子彈的彈夾嘩地一聲插進槍把。
戴笠出手,槍一甩、側著身子,眼一眯開槍了。隨著輕微的槍聲連續五響,五粒子彈打完了,可一顆都沒有打到靶上,不知打到哪裏去了。胡宗南沒有想到戴笠的槍法這樣瘟,他將同樣的姿勢一擺,一夾子彈打完,上前一看,五粒子彈布滿了人相靶的頭部和胸部四周。雖不算好,但都打中了,向來好強的戴笠丟了醜,馬臉唰地一下紅齊耳根。
胡宗南趕緊安慰他,說這也不奇怪,我也常常這樣,自己熟悉的靶子反而往往打不好。他要戴笠走近一些再打。戴笠也真是厚臉皮,走上前去,人相靶子都快抵攏了,舉槍瞄了又瞄,又是啪啪啪一陣射擊。這一次,五粒子彈有兩顆打在靶上,而這兩顆,一顆打在人相靶胸上,一顆很滑稽地打在了人相靶的肚臍眼上,另三顆打丟了。
“不打了,你該帶我出去看看你的神仙洞了。”胡宗南怕戴笠難堪如此說。好吧!戴笠趁勢收了槍,帶胡宗南來在了後花園。
戴笠的後花園很有氣派,總麵積有好幾畝。
“壽山兄,你看我這花園可還要得?”戴笠得意地指著他的花園介紹,我這些花,好些都是從沿海運過來的,有些還是外國來的。他指著右前方花園裏一株開得很紅豔的花說,那是陳質平從印度加爾各答給我空運過來的!胡宗南不懂花,但知道他說的陳質平,是軍統駐印度加爾各答情報站站長。因為這花太特別,胡宗南不由駐腳看了看。那花沒有主幹,蓬蓬一大簇,足有一棵小樹高,葉片濃綠蔥翠得像翡翠雕就的。葉片特別寬大,層層疊疊,富有質感。當中爆出一朵絨絨黃花,足有藍球大,花中間的金蕊散發著異香。
“這些國外來的奇花異卉,在重慶這地方能活?”胡宗南邊參觀邊問。
“夏天沒有問題,但一到冬天,這些熱帶地方的花,不好好經佑容易死。”
“這些花想來價錢昂貴,死了豈不可惜!”
“沒有關係!死了,明年到時候再買,反正胡蝶喜歡就行。”
胡宗南打了個假哈哈,“你老兄真是舍得下功夫!”說時將戴笠的花園一指:“這麽大個花園,不說其它,就這些奇花異木,得花多少錢啊?”
“五萬!”戴笠把手一比,很大氣地說:“不多,就五萬大洋。”
“你說對了。”戴笠得意地一笑,他坦言:“如果光靠財政部撥的那點錢,喝水都不夠。兄弟麵前不說假話。我之所以大手大腳,一是因為我現在身兼中央緝私處處長,可以利用職權走私賺點錢,但這不是我生財的主要手段。我生財的主要手段是,在淪陷區造假幣――從美國買來造鈔機器,請來美國專家,造出來的淪陷區假幣,就連日本造幣專家都認不出來。這樣一來,不僅亂了敵人的經融,我也有了錢。”
“啊,原來如此!”胡宗南的神情又驚又喜,還有點那個,他說:“雨農,你真是神通廣大,要風是風,要雨得雨。這事,校長知道嗎?”想了想,怕戴笠多心,補充一句:“我這裏說的主要是你造假幣混亂敵方經融事。”
“知道,當然知道!”戴笠說,“這樣一舉兩得的好事,校長又何樂而不為?校長很支持!我如此得來的錢,還不時交一大筆給校長,作為校長的特別活動經費。”戴笠對似乎顯得有點嫉妬的胡宗南安慰似地說,“壽山兄,你手頭有沒有困難?有,就給我說一聲,要多少,我立刻給你打去,以後說也行。”
胡宗南顯得很高興,也有誌氣,說暫時還不要,到時候有困難肯定向你老兄開口,誰叫我們是患難與共的兄弟呢!
聽胡宗南這樣一說,又讓戴笠想起他們過往的歲月和友誼,感慨著朝前走去。
胡宗南注意到,戴笠畢竟文化根底淺了些,庭院深深中,人為的地方太多了。本來自然的很有野趣的溝壑,一律填平補齊。前院用水泥鋪就的花徑小路,縱橫交錯成一個大大的“喜”字;後院的花徑組成一個大大的“壽”宇。而那些花了大價錢買來的奇花異草就夾在這“喜”和“壽”字組成的多個欄格中,顯出機械的束縛和俗氣。
當戴笠領著胡宗南大體轉完了他的神仙洞,上樓來在客廳時,胡蝶已陪著葉霞弟看完電影,在容廳裏聊山海經等他們;兩個女人顯得比先前親切自然了許多。
好極了!葉霞弟說這些電影中的女主角,大都是電影皇後胡蝶演的。還有,設備都是從美國進口的,真是大飽了眼福、耳福。
有了女人氣氛就是不一樣的。胡蝶打著銀玲似的脆哈哈,對胡宗南夫婦打趣。說是,胡長官,霞弟可是一個多才多藝的大美人!你可不能把她放在家裏一個人享受,應該貢獻出來!如果讓霞弟演電影,我敢保證,一炮打紅!馬上成女明星!
戴笠趕緊湊趣,說,壽山,你要相信電影皇後的專業眼光,她看人是不會錯的。
“好好好!”胡宗南高興得一副大刀眉一扇一扇的,“隻要霞弟願意,我有什麽說的!”
“真的?!”戴笠和胡蝶齊聲問,似乎隻要胡宗南同意,葉霞弟馬上就要成為第二個電影皇後似的。
“當然是真的!”胡宗南故作正二八經的樣子說,“我是委員長最忠實的學生,自然按委員長的教導辦。”
“胡長官怎麽扯到委員長身上去了?”胡蝶不明究裏,撲閃著一副長睫毛後的美麗眼睛,“蔣委員長沒有說過準不準霞弟演電影吧?”
“當然沒有說過。”胡宗南胸一挺,作古正經地一字一句,“委員長的教導是――新生活——各管各!”
四人哄地一聲大笑起來。
笑聲未落,牆上的自鳴鍾敲響了十二下。王漢光輕步來在門前,隔簾輕聲請示戴笠:“局長!現在是不是請局長陪胡長官夫婦移尊隔壁赴宴?”
“好!”戴笠攜著胡蝶的手站了起來,對胡宗南、葉霞弟夫婦手一比,“請!”
走進戴笠備極雅致的小餐廳,這才真正領教了他的闊氣。進門、迎麵是一道紅豆木大屏風,屏風上鐫刻著蜀中山水。夔門的險,青城的幽,劍門的雄,峨眉的秀盡展其上;還有四塞之中肥沃廣袤的川西平原上小橋流水人家獨有的神韻,都表現得很充分。
四人圍著擺在餐廳正中一張碩大鋥亮的圓桌坐定。圓桌好,圓桌可以不分主次,戴笠考慮得很細。桌上鋪著雪白的桌布,當中擺有一個精巧細長瑩白如玉,薄如蟬翼的鼓肚花瓶。花瓶上,由藍色金色構成的圖案古色古香而且高貴,一看就知非尋常之物,價值連城。瓶裏插著兩束馬蹄蓮花,一束雪白,一束粉黃,散發著淡淡的幽香,這兩束花都是胡宗南喜歡的。旁邊落地長窗上垂著一領潔白暗花淺網窗簾,光線柔和。地上鋪著一色厚重的腥紅色波斯地毯。正麵牆壁上,有一幅碩大的西洋油畫。畫麵上,一個大盤裏裝著通紅透亮的龍蝦,一個大盤裏盛著炸得焦黃酥脆的牛排……一看就讓人頻添食欲。種種布置,非常講究。
陸軍上將胡宗南雖說坐鎮的西安也算是西北福地一個,但比較起來,其飲食、風景、氣候哪能同大後方天府之國的陪都重慶相比!胡宗南正心中暗暗感歎間,隻見主人戴笠舉手示了一個意。立刻,四個身穿大紅旗袍,年輕貌美的姑娘輕步而出,嫋嫋而上,她們上來一人服伺他們一個。兩個男人是要喝酒的,兩個女人喝飲料。四個大紅旗袍分別為他們斟酒、上飲料,井井有條。而酒和飲料卻又並不斟滿,所謂茶七酒八,這是有講究的。留聲機響了起來,在悠揚的《何日君再來》樂曲聲中開始上下酒菜。在座四人都是下江人――四川人在抗戰期間對江浙一帶來人的統稱,因為那一帶都屬長江下遊,這個稱謂概括力很強。而四個下江人都愛吃川菜。因此,先給他們上的下酒菜或者說開胃菜是川味濃鬱的纏絲兔、建昌板鴨、椒麻雞、蒜泥白肉等等十盤十碟。當然,這些川味並不像真正的四川人吃的那樣辣
幹了這一口,戴笠才意識到自己是多此一舉,而且有些不敬,正要說不好意思,很了解他的胡宗南、葉霞弟夫婦毫不介意。“來,雨農,我們借花獻佛!”胡宗南說時,四隻酒杯咣地一碰,他們飲了第一杯。 很快,就隨意起來。兩個坐位挨著的女人小聲談起她們感興趣的話題,由兩個男人一邊飲酒一邊談他們感興趣的政治、軍事話題。
戴笠原先是不飲酒的,他雖然食不厭精,可惜腸胃不爭氣,後來每頓飯都要先飲點開胃酒,時間一長,酒量也就有了些。
席間,上了20隻肥大鮮美的陽澄湖大螃蟹,這讓胡宗南驚訝不己,陽澄湖在江南敵占區,他問戴笠哪來這麽大本事,連陽澄湖的大螃蟹都搞來了?
戴笠沒有細說,隻是說,知道壽山霞弟夫婦你們都好這一口,我是特意給你們弄來的……
飯後,稍作休息,胡宗南看了看表,就說要走,因為“校長”要找他談話,“校長”最遵守時間,是萬萬遲到不得的。
戴笠也不挽留,他帶著胡蝶,將胡宗南夫婦送出門,在胡宗南、葉霞弟夫婦上車前,他們還說了幾句閑話。
胡宗南、葉霞弟看戴笠對電影皇後愛得不行,這就調頭看著他們,囑他們早辦事喜。胡宗南再三囑咐好友戴笠,到時提前說一聲,不管我多忙,我都要把其他事放下,撲爬筋鬥趕來參加你們的婚禮,祝賀你們。
“那是一定的,一定的!” 戴笠挽著好友胡宗南的手,將他送上車。他和胡蝶,一直看著他們的車走得看不見了,才回去。
目前,雖然電影皇後胡蝶在同戴笠同居,但胡蝶同丈夫潘有聲還沒有辦理離婚手續。在軍統局長戴笠一步緊一步的威逼利誘下,在上海的潘有聲雖然口頭上答應與胡蝶解除婚姻關係,但是有條件的,而且條件也還不低。要完全滿足潘有聲,隻有戴笠月後到上海親自去辦才行。而之前,他得銜命去京、津一行處理委員長交辦的大事。他們剛走到門前,王漢光已經幽靈似地等在那裏,戴笠一看情知不好,馬起臉問王漢光,有事?
王漢光懂事地朝邊上走了兩步,目的是不讓胡蝶聽到他的話。戴笠這就一臉笑得稀爛地對一邊的胡蝶說,“蝶,你先上樓去,下麵冷。我說幾句話就上來陪你。”
“找死!”戴笠一聽,馬臉馬上拉長,他知道王漢光說的那個女人是誰。說完,踏響皮鞋,氣衝衝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