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陰雲重新籠罩山城
在秘密夜航專機上
夜半時分，偌大的東京機場雖然燈火輝煌，但已經沒有白天繁忙，起落的飛機零零落落。寒風陣陣，夜空中飄起雨雪。東京機場在1945年底這個特別寒冷的夜裏，一切似乎都充滿不確定性。
午夜過後，一架美國海軍的“海鷹”號四引擎飛機從停機坪上慢慢滑出來，上了第七跑道，跑了一陣，略為停頓，加速，突然騰空而起，飛上一萬米高空後，“海鷹”猶如一隻巨大的鯤鵬，展開雙翅對準中國方向穿雲破霧，風馳電掣而去。
這是一架專機。這時，在這架專機上有兩個人坐在特等艙內談話，他們就是我們的老熟人――前美國西海岸防衛總司令、現美國海軍情報署副主任喬治將軍和他的助手瑪麗上校。在年前那次中止日本人對美國施放汽球炸彈的戰鬥中，他們倆都是有功之人，雙雙得到提升，尤其是瑪麗，由少校破格提升為上校。這次又是他們去重慶執行特殊任務。
艙內光線明亮溫柔，溫暖如春，專機飛得很平穩，能聽到陣陣隱隱的飛機馬達聲。
“我們到重慶，大約要兩個多小時吧?”最初的談話是很隨意的，喬治將軍問屬下時，並不看坐在對麵沙發上的瑪麗，隻是習慣性地看了看手表。
“是的，將軍。”瑪麗說，“或許要飛三個多小時，到重慶已是天明，將軍你將看到一個有趣的現象，日光同我們的飛機一起，向著夜幕籠罩的重慶齊飛。”
“但願我們此行能像我們乘坐的飛機一樣。”將軍一笑，笑得很睿智。瑪麗小姐的回答富有詩意，將軍也用富有詩意的語言應對，“讓我們層層撥開黑夜的籠罩，迎來光明。”將軍說時因為艙內有些燠熱，脫去了穿在身上的將軍服，隻穿了件襯衣，顯得年輕灑脫了許多。瑪麗以女性的眼光讚歎地觀賞上司。不到五十歲的將軍身材結實勻稱，五官也很清晰，如果不是瘦長的臉上飽刻著戰火刻就的皺紋，應該算是英俊。不苟言笑的將軍隨手緊了一下係在他頸上的灑金玫瑰紅領帶。瑪麗知道，上司這是擺出新的事業開始啦的習慣姿勢。這次他們去重慶，有多項任務需要完成。
一、中美合作所問題。
按規定，原先為共同對付日本人成立的中美合作所，在日本投降以後就完成了曆史使命，理當解散。他們這次以美國海軍情報署名義去，去前，得到了海軍部長福萊斯特高規格的接見。部長要他們去重慶，代表美國海軍部告知中美合作所正副主任戴笠、梅樂斯，中美合作所即將解散，美方人員也會分批撤回，但所有物資、裝備、設備、檔案等等所有的一切，全部留給中方。而且，還要喬治將軍給戴笠傳達這樣一個明確信息，即：之後，美國海軍希望在更廣泛更深入的層次上加強與中國軍統的密切合作。
二、美海軍第七艦隊加緊為蔣介石將他的大批精銳部隊運往沿海大城市及東三省事。
日本已經投降，國共第三次大戰在即。國共雙方都在爭時間搶速度，盡可能填補日本投降後留下的地盤、空間，搶占戰略製高點。其中尤其是爭奪沿海大城市，如上海、青島等地和東北三省。而國民黨的大量精銳部隊都在西南及滇緬一線。要把蔣介石的幾百萬國民黨精銳部隊運到目的地，主要是靠美國海軍的海運。這項工作已經開始，這項工作主要靠美國第七艦隊完成。美國第七艦隊司令柯克上將不日將去上海同戴笠協商有關事宜。他們此次去，作些先期工作。
另外，福萊斯特讓喬治將軍給戴笠帶去一個好消息，也可以說是美國海軍部送給他的一個大禮：福萊斯特不日將直接致信蔣委員長，美國海軍部支持戴笠擔任中國海軍部部長。
中國軍統局局長戴笠，是他們一路上的主要話題。因為戴笠是他們這次去重慶公幹的主要談判對象、合作者。他們與戴笠是第二次打交道了。將軍注意到，談到戴笠，自己的女下屬、助手很有些興奮。
將軍突然問了瑪麗一個很私人的問題，中國軍統局局長戴笠抽煙嗎？
據我所知，他是不抽煙的。就此，瑪麗滔滔不絕，帶著神往的神情。將軍會意地一笑。瑪麗說，戴這個人的意誌力和自控力都很強，其間舉了許多例子。特別是，她背誦了一個曾經在中美合作所工作過的美國海軍戰略情報人員發表的文章，其中有對戴笠的一段描述：“戴笠的身材中等，外表粗獷強硬，有軍人的幹練。他的臉輪廓分明，尖銳的目光咄咄逼人，還有一張堅毅的嘴。”接著，意猶未盡，她又背誦了一個美國軍官同樣在報上發表的文章中對戴笠的印象：“他英俊瘦長，有一雙纖細優美的手，走起路來像是脊梁骨上了鋼條，步子大而有力，像是中國戲台上的英雄人物誇大了的步伐。他那犀利審視的目光，像是要把人的五官和個性記下來以備日後之用。”
“中國的希姆萊確實能幹！”喬治將軍不由讚歎，他說，戴笠不僅向我們提供了有關日本汽球炸彈飄炸我國的所有秘密，同時，他領導的中美合作所工作卓有成效，為我們美國海軍提供了有關的軍事氣象、觀測等若幹方麵價值難以估計的情報。這些情報都起了重要作用。我國海軍部有這樣評價：“‘中美合作所向美國提供的日本占領區軍事及氣象情報，成為美國太平洋艦隊和在中國沿海的美潛艇攻擊日海軍的唯一情報來源。’這確實是不為過的！”
“我有一個問題不明白！”喬治將軍知道自己這個女下屬、助手瑪麗上校同戴笠交情不一般，他滿懷迷惑地問下屬，“中國軍統局局戴笠軍功卓著，是中國一個不可多得的人物，即使放在世界上，也是一個人物，他怎麽至今還是一個少將？而蔣先生的手下，將字號人物多如牛毛，這些人有幾個能同戴相比？！”
這要歸咎於在中國實行家長式統治的蔣（介石）先生的獨特個性。瑪麗一邊深有所感地頻頻點頭，一邊給上司釋疑。她細細道來，如數家珍：當初，戴（笠）的諜報才能很快為蔣先生發現，讓他組建一個隸屬於中央軍委的情報科，這樣，戴自然就隻能是一個科長。戴這個情報科設在南京雞鵝巷。當時，人沒有幾個，槍沒有幾條，收發報機電訊設施等可以想像的落後。然而，戴的這個情報科卻在1941年日本偷襲我太平洋艦隊司令部駐地珍珠港前夕，從日本人密電來往中破譯了這個天大的秘密。中國方麵當即通知了我們，我們卻不信，結果吃了大虧。也就由此，戴的諜報天才被我們發現，被我們海陸空三軍視為至寶，爭相拉攏他。最後他倒向了我們海軍，和我們美國海軍合作，在重慶歌樂山下成立了以戴為主任，我們的海軍少將梅樂斯為副主任的中美合作所。也就是在那次之後，戴就是少將。可是到今天，戴那個小小的情報科已發展成今天即使放在世界上也是組織機構龐大，工作效率很高的中國的軍統局。然而，蔣先生這麽多年不知給多少軍人加官晉爵，卻像把戴忘了似的，始終是一個少將，總不見長。以至到今天，龐大的中國軍統局，局長戴是少將，其餘許多人，包括他的下屬毛人鳳、鄭介民、唐縱等等幾十人都是少將！
有意思！聽到這裏，喬治將軍哈哈大笑。他又問很了解“戴”的女下屬，難道戴就沒有情緒嗎？
情緒當然是有的。瑪麗很為她口中的“戴”打抱不平。蔣先生不僅不給軍功卓著的“戴”長軍銜，而且人前人後總叫“戴”為戴科長。為此，戴很不高興，常常在私下埋怨“校長”隻知要他做事，升官就沒有他。說是，如果真正論功行賞，我戴笠豈止是一個小小的少將？！
那也是。喬治將軍說，不過，“戴”其實勢力很大，他現在身兼數職。說著搬起指拇算，他兼了中國國民政府財政部緝私總署署長、財政部戰時貨物運輸管理局局長。這些都是要職，年前又當選為國民黨第六屆中央執行委員。他如果再當上中國的海軍部長，怎麽可能再是一個小小的少將打得住的？！
瑪麗很關心地向自己的上級發問，由美國海軍部部長出麵，向蔣先生推薦戴擔任這一要職，能否實現？
那當然！喬治將軍相當肯定地說，蔣先生目前無比倚重美國海軍。由美國海軍部長出麵推薦戴擔任中國海軍部長，不管從哪方麵看，蔣先生都不可能拒絕，不可能不同意。
這裏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喬治將軍看了看手表，時間已經有些晚了，看來，他準備與自己這個女下屬討論最後一個問題後就要休息了。
瑪麗看著自己的上司。
既然戴是這樣委屈，既然蔣先生忘了戴，不能對戴論功行賞升職！戴怎麽不直接將自己的看法告訴蔣先生，或通過別的渠道上達蔣先生呢？
這就涉及到中國的政治體製！在中國一切都是蔣一個人說了算。戴雖然是蔣先生的學生、愛將。但戴不敢！不敢有絲毫的不慎引起蔣先生的不快。他目前隻能盡可能多地去爭得實權。至於他現在明顯小的軍職，他在等待。他相信，這一天不會太遠！
聰明！喬治將軍不由讚歎一聲，點了點頭。
晚安，將軍！瑪麗上校這就站起告辭了。
晚安，瑪麗上校！將軍說，抓緊時間好好睡一覺，到重慶我們會忙得像個旋轉的陀螺。
梅園內秘密協定
晨曦初露。
中美合作所副主任、美國海軍少將梅樂斯已經起床，踱到陽台上，極目眺望鍾家山的黎明，多年的軍旅生活養成了梅樂斯早起的習債。
是一個好天氣。難得的冬陽冉冉升起。一輪冬陽圓圓的，通紅明亮，雖無熱力，但讓人看著心裏踏實愉悅。如絲如縷的晨霧漸漸消散開來，淺淺的翠綠色山巒在遠方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壩子裏，掩映在綠蔭叢中的是一幢幢中美合作所的特務宿舍……一群鴿子響著鴿哨，在頭上轉著圈地飛翔，它們的翅膀上流金溢彩，像是一群金翅鳥。
這就是他住了八年的鍾家山中美合作所。恍然一看，鍾家山真是安靜極了，秀麗極了，透露出春天即將來臨的動人氣息。其實，在中美合作所所轄的三十多裏的範圍內，處處都是機關，警戒得鐵桶一般嚴密，連一隻鳥都別想亂飛進來。任何人，假如不小心進來了，就休想活著出去。那年，有四個在城區讀中學的學生放了假，回家想走一條捷徑去磁器口。他們不知道原先他們熟悉的路徑新近已被中美合作所圈了進去，誤入禁區。中美合作所正副主任戴笠梅樂斯，明知這四個學生是誤入，但僅僅是擔心他們出去會泄露一些他們擔心的東西，這就將還是少年的他們四人抓來關入牢房，關了十多年，從少年關到中年，最後草菅人命，全部殺了。
梅樂斯的宅邸――梅園罩在了晨光中。這是一幢一樓一底的西式建築，尖頂闊窗，庭院中有花有草有樹，四周圍住木柵欄。之所以得名“梅園”，這是因為，一，他的中國名字叫梅樂斯，二、他愛中國的梅花，宅邸前後左右都栽的是梅樹，約上千株，花開時季燦若雲霞，芳香襲人。
這是一個特定的時刻。抗日戰爭勝利了，中美合作所已經完成曆史使命，即將解散。解散之時，他要負責將美方所有的一切軍用物資、裝備，秘密文件等全部遺交給老朋友戴笠。而且，他還要將一些美方業務骨幹留下來，繼續幫助戴笠培訓特工……而這時，喬治將軍、瑪麗上校正在由日本東京飛來重慶的航線上，他們來後要同戴笠簽訂一個相關協定。
估計他還會在中美合作所待一段時間。從心裏說，他實在不願回去，回美國去！抗戰八年，他都在重慶，在中美合作，他對這裏已經有了很深的感情和依戀。
站在陽台上眺望風景的梅樂斯就那樣思索著，觀望著。殊不知他站在那裏也是一道風景。中國古代有個叫王冕的大畫家說過：“人在畫中”！“人在畫中”的風景是各種各樣的，這時梅樂斯站在那裏構成的風景，很能從某個方麵代表中美合作所內的美國軍人；其氣質、相貌特征等等。一縷霞光照在梅樂斯臉上，看得分明，梅樂斯穿一套筆挺的上白下藍美國海軍將軍服，大蓋上的帽徽和那顆金色的肩章，在霞光照耀下反射出縷縷金輝。他身材高大，臉色紅潤。時年45歲的他，22歲在美國海軍學院畢業，後入哥倫比亞大學電機係進修深造，獲電機碩士學位，後入海軍服役。他曾兩度在美國海軍駐華部隊任職，1942 年任美海軍駐華顧問組組長和駐華使館海軍觀察員，同年9 月被任命為美戰略情報局遠東協調主任，獲海軍準將軍銜。12 月受美國海軍部委派，與中國國民黨軍統局局長戴笠簽訂協議，成立中美合作所。任中美合作所副主任的他，在與戴笠合作完成既定任務的同時，幫助戴笠訓練特工精幹不遺餘力。在政治立場和政治態度上，他堅持反共從不動搖。抗戰中，他支持陳納德將軍組織“飛虎隊”援華；在原駐華美軍司令，盟軍中國戰區參謀長史迪威在中國的三年中，史迪威因同情中國共產黨人與蔣介石長期不和，甚至鬧得不可開交。際此，梅樂斯旗幟鮮明地支持蔣介石，反對史迪威。
同大多數西方人一樣，梅樂斯高鼻梁深眼睛，他的高鼻梁上架一副金絲眼鏡，神態也顯得和藹，看上去像個學者。但如果你仔細看他那副眼鏡後的藍眼晴，就會嚇一大跳，他的眼神槍彈似地犀利凶狠!哲人言：“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梅樂斯隱藏在眼鏡後的眼睛，暴露出了這個大特務的陰深凶狠。
七點正，他的勤務兵準時升旗。一麵精巧的七星旗在聳在樓前草坪上那根高高的旗杆上升了起來，迎著晨風飄揚。他要勤務兵每天準時這個時候升旗，傍晚六點降旗，雷打不動。這麵旗是他自己設計的，白底紅邊，上方一順排著七顆紅星。望著這麵旗，好些往事都在他心中升起。這麵小七星旗是有由來的――他入役後，上升很快。不久奉命去鎮壓菲律賓人不堪美國壓榨而舉行的一次暴動起義。那次，菲律賓人的暴動起義失敗後，有許多人慌忙擠在一條條小舢板上從海上逃命。時為一艘軍艦中校艦長的他奉命追擊。在蒼茫的大海上，他追上去看清了，一隻小舢板上一群人擠在一起，其中大都是婦女兒童。看著已經追近的美國軍艦和軍艦上的美國大兵，這些人驚慌失措，有的婦女兒童看著站在指揮台上的他流露離出哀怨的眼神，有的眼神甚至是乞求的，那是生命的乞求。然而，他卻毫無憐憫之心，他手一揮，在下令部下開槍打的同時，親自抱上一挺機關槍，站到前舷甲板上，對近在咫尺的那隻小舢板上手無寸鐵，滿臉驚惶的人們瘋狂地扣動扳機。一時，那隻小舢板上鮮血橫飛，慘叫聲聲……直到把小舢板上的人全部打死，伏屍累累，他還不罷休，又抱著機槍對小舢板來一番補射。機槍子彈在小舢板雪白的吃水線上打出了七個粗大的彈孔，淋漓的鮮血從那七個粗大的彈孔中汨汨流出的同時，海水也從那七個粗大彈孔中灌了進去。小舢板帶著一船被打死的人沉沒了大海。對於這樁血腥的暴行，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過後他又升了一級。為了紀念這一天，他做了這麵具有紀念意味的七星小旗。
直到他的勤務兵來請他下樓用早餐，才把他從往事的回憶中喚醒。
軍人的時間像是經過秒表精確掐算過的。七點半鍾，梅樂斯用完餐回到客廳，戴笠來了。
“哈羅，古德莫林!”戴笠用半生不熟的英語向老搭擋、老朋友問安。
“戴將軍今天很精神。”梅樂斯能說一口流利的北平官話。他知道戴笠喜歡戴高帽子，往往投其所好。他們相處幾年關係融洽，這除了他們政治態度政治立場大都一致外，脾氣相投也是一個原因。梅樂斯眯縫起眼晴，將戴笠從上看到下，又從下看到上，一副很欣賞的樣子。看得出，戴笠今天是著意收拾過的，頭發往後梳得溜光，穿一套藏青色中山服，腳上一雙黑皮鞋擦得鋥亮，就像要去相親似的。
戴笠一會兒要同梅樂斯一起去與喬治將軍、瑪麗上校談判中美合作所的若幹事宜，完後，戴笠還要代表中國軍統局同代表美國海軍情署的喬治將軍草簽一個協定。喬治將軍他們的專機晚點，這時才過貴陽，估計到中美合作所可能還要半個小時，他們二人這就去附近散散步。他們交談著肩並肩出了“梅園”，沿著一條鑲嵌有至的碎石小路穿過梅林，往鍾家山方向走去。突然，前麵傳來女人驚慌的呼救聲，“救命!救命！”他們不由一怔停下步來，循聲望去。
隨著一陣追逐的雜踏而急促的腳步聲，他們看見，一個在前頭沒命飛跑的姑娘，像一隻被大灰狼猛追的小兔。看到了他們，她就像看到了救星，朝他們跑來，在她身後，兩個身穿黃卡克軍便服，牛高馬大的美國特務狂追而來。姑娘身上穿的一件陰丹藍夾棉短褂已被撕得稀爛，跑得一飛一飛的。不用說就知是咋會事！
“這還有王法嗎？！”戴笠一看，一張馬臉氣得發青，猛地從腰帶上拔出左輪手槍，就要上前製止。
“長官救我！”向他們飛跑而來的姑娘，既不認識當然也想不到站在自己麵前的這一中一美兩個軍官，竟是中美合作所的最高統治者，正副主任戴笠和梅樂斯！氣喘籲籲的她，跑到這個看來要對她拔刀相助的中國軍官身後一躲，就像小雞躲老鷹躲到了母雞翅膀下，索索發抖，緊張地注視著追上來的兩個美國特務。她一隻手梳理著扯散的頭發，另一隻手掩著被撕裂的前襟，內衣裏高高的胸部小免般聳跳不已。
兩個目空一切、拚命追上來的美國特務，最先看到的是清亮的晨光中，當中站著的中國軍官用手槍指著他們的黑洞洞的槍口。盡管在中美合作所，美國兵也總是認為自己要高中國同行一頭。這會兒，他們感到很吃驚，咦！這個中國軍官竟然滿臉怒氣，敢用槍指著我們？！兩個美國特務睜大驚愕的眼睛，不由停下腳步。仔細一看才發現，站在他們麵前的竟是中美合作所的正副主任、最高領導者戴笠、梅樂斯將軍。
馬臉上滿是怒氣的戴笠看了看站在身邊，神情顯得有些尷尬的梅樂斯，意思是，這兩個不守法的美國兵交給你處理吧，你看著辦！
“真不像話！”梅樂斯對兩個美國特務陡然發作，他的臉本來就紅扯扯的，這一發怒更紅，簡直就像剮了皮的兔子。梅樂斯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敢強奸婦女，我要立刻關你們的禁閉。”
“我們沒有強奸婦女，我們是在同她玩。”一個特務思維敏捷，對頂頭上司解釋。
“這是怎麽一回事?”梅樂斯大聲喝問。兩個美國特務如此敘說開來，原來，這個躲在戴笠身後的農村姑娘，是負責警衛中美合作所的特務連，月前從磁器口鄉下找來幫廚的女傭。這農村姑娘年輕，長得豐滿可人，高高大大的，很合美國大兵的口味。這兩個美國特務早就把她釘上了，可惜一直沒有下手的機會。剛才，她去溪邊淘米，這兩個美國特務從背後摸上來，想強奸她。不想姑娘力大，情急之中，掙脫之後一路跑來…….
情況弄清後，梅樂斯一陣哈哈大笑，他用手指著麵前這兩個牛高馬大的美國持務教訓，“你們去調戲這樣的女人？難道你們不嫌髒嗎?！”在他的口中，好像這兩個美國特務去強奸這個農村姑娘，不僅沒有半點不是，而是降低了身份，反而抬高了躲在戴笠背後嚇得發抖的農村姑娘似的。完全是自輕自賤！好像中國人就不是人，是畜牲。
聽頂頭上司梅樂斯這樣一說，原先顯得有點懼怕的兩個美國特務立刻就釋然了、坦然了。他們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他們對梅樂斯還有戴笠，振振有詞地陳述他們之所以要追這個農村姑娘的理由，說他們這樣作，完全是出於性饑渴……即將卸任的中美合作所副主任、美國海軍少將梅樂斯聽兩個下屬如此一說，表現出一副充分理解的樣子。他對這兩個美國特務好生勸慰了一番後讓他們走了。他們走時，梅樂斯還親熱地在他們在背上拍了拍，表示理解和慰籍
戴笠喊了一聲跟在身後的親信副官賈金南，“有!”貼身副官賈金南閃身而上。賈金南將背在身上的那隻二十響德造駁殼槍，號稱小機關槍的一摸一拍，他已經氣慘了，怒視著那兩個若無其事，說說笑笑而去的美國特務，隻要“戴老板”一聲令下，他就會上前去把他們抓回來法辦。就他個人而言，恨不得甩這兩個畜牲一梭子。卻不意剛才還雷霆大發的“戴老板”，不知是為了同美國同行梅樂斯同步？還是他很能接受梅樂斯那一套謬論？聽了梅樂斯那一番謬論很受啟發？與剛才判若兩人，他已經變得心平氣和，他吩咐賈金南把躲在他身後的那個農村姑娘送回特務連去!臨走，他還教訓姑娘，對自己的行為要有所檢點。
一場鬧劇就這樣前揚後抑，雷聲大雨點小，最後是平鋪直敘，雨過天睛地結束了。在他們回去的時候，梅樂斯對戴笠說：“戴將軍，你不會認為我在偏袒下級吧？大概剛才你也聽清楚了，這兩個美國軍人並不是有意要強奸那姑娘，他們確實是喜歡那姑娘，對那姑娘有性要求。他們追她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們性饑渴！你們中國的聖人孔子不是有一句至理名言：‘食色，性也’?性的饑渴同饑餓一樣，是很厲害的，非解決不行，不解決不人道，要出問題。我們這些美國年輕人，不遠萬裏來中國幫助你們打日本，可是，在這裏，他們性的問題往往得不到解決。”說著歎了一口氣，“在我們西萬、美國，性是自由的。哪怕是中學生，隻要男女雙方願意同意，都可以進行性行為。這是一種人性解放的標誌，是順其自然。而在中國，性是壓抑的。有權有勢有錢的人可以三妻四妾，在性上可以肆意妄為。當然，這大都限於男性。女性的性行為卻又受到嚴重約束，要求女性從一而終，不然就是大逆不道。
“一方麵是性的壓抑，一方麵是性的放肆，這就是中國的現狀。我們的美國青年到重慶之後，我們之所以約束他們，是怕他們染病，我的話，你剛才也聽到了。在這個中美合作所內，基本上是男人的世界。兩個美國小夥子長期處於性饑渴中，戴將軍剛才也聽到了他們的解釋！一開始，他們並還沒有對那個姑娘施以性暴力，而是向她求愛求性，他們願意付給那姑娘錢，付很多很多錢。但是，那姑娘因為中國傳統貞操觀念的束縛就是不肯。其實，在我看來，那姑娘未必就是不肯！她是身體肯而觀念不肯！中國人有中國特有的含蓄，如果那兩個我們的美國青年，懂得這個中國姑娘的心理，約一個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她未必不肯？戴將軍，你注意到了嗎?那個姑娘是那麽性感！在這動物都要**的日子裏，她麵對兩個周身雄性荷爾蒙四肘的美國英俊小夥子，未必她就沒有性的衝動?她肯定是有的。
“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兩個美國年輕人迫不急待了，才對那姑娘‘非禮’，戴將軍難道你不覺得這兩個美國青年可憐嗎? 如果在我們美國，一般而言，是不會發生這樣的事的，因為性的問題很好解決。難道你忍心為這事處理他們嗎？”號稱“中國通”的梅樂斯巧舌如簧，按照他的的邏輯，要強奸中國姑娘的那兩個美國特務不僅無罪反而有理，而那姑娘是不識抬舉，是假惺惺。
戴笠這會兒不知是被梅樂斯說服了，還是從自身實際出發，悟到了什麽，他的氣完全消了，他對梅樂斯此說深表讚同。他點點頭，深有所感地說：“確實，東西方文化背景的不同，對性的理自然有別。你們西方注重人性的張揚、性的解放和自由，我們中國人注重禮義廉恥。就剛才那事，我們的理解就不盡相同，換句話說，這叫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隻不過，剛才那些事情，最好不要被我看到！”
戴笠此說，觸動了老搭擋梅樂斯一種深層次的思索，他對戴笠說，“戴將軍，我早就說過，你是一個特工天才。我希望你忙過這一段時間以後，到我們美國去看看，不妨學習一些美國的民主。” 說到這裏，欲言又止。
“請說下去。”
“那我就直說了？”
“直說！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但說無妨。”
“如果你能學到我們美國的一些民主，你肯定就會克服以後的家長製――遇事容易感情衝動，對部下動輒打罵；你不要去壓服他們，而應該讓他們對你口服心服。這樣一來，你的威信還要高，你的事業還要更上層樓。”
聽了梅樂斯這樣一說，戴笠不僅不生氣，反而顯得心悅誠服，他流露出向往的神情，連連點頭，他說：“美國是我心儀上久已向往之地！美國，我是一定要去的。美國值得我學習的地方很多。”說時，馬上就要到梅園了，他的話沒有展開，神情中有一分惆悵、又有一分渴望，說是，“美國，我今年是不能去了。仗，馬上就要打起來了，這是我們與共產黨打的最後一仗。美國，隻有等我打完這一仗，消滅了共產黨才能去了。”說著，側過頭，笑著對梅樂斯調侃，“屆時，我一定到紐約長島你的家來拜望，你不會不認識老朋友了吧！”
“哪會呢，我盼望這一天早些到來！”梅樂斯聽他如此說，拖一句中國戲腔湊趣：“到時，我一定打開中門迎接戴將軍！”
這時，負責聯絡的王漢光上來報告，喬治將軍的專機到了白市驛機場，現在，喬治將軍、瑪麗上校已經在來梅園的路上。
上午十時，中美合作所正副主任戴笠、梅樂斯和喬治將軍、瑪麗上校開始會談。
戴笠首先代表中美合作所、中國軍統局對遠道而來，不辭辛勞的喬治將軍、瑪麗上校表示歡迎和敬意，同時，期望中國軍統以後能與美方更好的合作。之後，喬治將軍代表美國海軍情報署，對中美合作所在中國的八年抗戰中作出的傑出貢獻，作了充分肯定；對中國軍統局尤其是中國軍統局局長戴笠將軍與美方的良好合作，卓有成效的工作表示充分感謝。 然後，他托出他們此次專門來，要與戴笠商定的以下幾項：1、抗日戰爭已經勝利結束，中美合作所即將解散，美方人員即將分批返回美國。而美方所保存之武器彈藥和所有物資，全部交給軍統；所內各項資料文件，美方可各帶走一份複印件；所有美方修建之房屋及各項裝備、陳設物品，均不計價贈與軍統……
2、美國第七艦隊替國府加緊運兵事等等。
這次會談很具體，也很細。美方保證，中美合作所解散以後，美方繼續為中方無償提供美國最先進的各類特工設備、刑具；在第一年免費為中方培養高級特工40名。至於美國海軍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為中方加緊往前線和沿海大城市運兵事，在戴笠不日北上，處理完原華北王克敏偽政權之後，去上海與屆時等在那裏的美太平洋艦隊司令柯克上將詳談具體事宜。
另外，讓戴笠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喬治將軍、瑪麗上校給他送來一個大禮物――他們代表美國海軍部、美國海軍部部長福萊斯和負責遠東事務的尼米茲五星上將表示，不日將向中國最高統治者蔣介石蔣委員長鄭重提出，讓戴笠出任中國海軍部部長。
“中國海軍部部長？！”嗨呀！這簡直是戴笠做夢都沒有做到的美夢，而且這還不是夢，是肯定會成為現實的美事。這樁天大的美事，讓最會掩飾情緒的戴笠高興得合不上嘴，連聲對喬治將軍說謝謝，謝謝！
之後，戴笠代表中國軍統局、喬治將軍代表美國情報署分別在這份協定上簽字。
美國人辦事講究效率，尤其是軍人，惜時如金，簡直就是一部高速運轉的機器。喬治將軍簽字後就要帶瑪麗上校當即離去返回東京。經戴笠再三挽留，喬治將軍才答應在中美合作所呆一個晚上，明天一早離去。
戴笠當晚舉行了一個盛大的晚會，歡迎喬治將軍一行；晚會在羅家山中美合作所那間足可容納四千人的大禮堂舉行。
中美合作所鬧劇
暮靄四合，周圍淺淺的山巒隻剩下一個模糊的剪影。
位於楊家山、鍾家山交接間的平壩上，占地廣宏的中美合作所大禮堂門外裝飾有致的燈彩唰地亮了起來。在夜晚，這座大禮堂顯得比重慶市中心那座有名的大禮堂還要華貴、壯麗。這是一幢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築，有黃色琉璃瓦的大屋頂。在四麵牛角似衝天飛簷上，串串紅紅綠綠的電燈，從角尖一直順著屋脊閃灼而下，就像在夜幕中閃爍的紅寶石綠寶石。門前，四根大紅抱柱頂起的歇山式房簷下，門楣上垂掛著四串飄著金色流蘇的大紅宮燈。
不到六點鍾，停車坪上已經停了不少長官的小車。還有不少大車小車，沿著暮色漸濃的盤山公路向這裏趕來匯聚。遠看，這些車燈像是夜空中流動的繁星。
出席今天這個晚會的都是中美合作所副組長以上、軍統局副處長、副主任以上的軍人。他們出席晚會前得到通知，盡可能帶上自己的太太、十八歲以上的女兒，還有媳婦……總之，盡可能多帶女眷，因為出席這個晚會的男女佳賓計約四五百人，男人居多。之後是舞會，需要盡可能多的女伴。
陪都重慶用電一直緊張，為了保證這個晚會，讓美國朋友跳舞盡興，這晚的用電是中美合作所自己發的，而且作好了鬧通宵的準備。
禮堂內燈火通明。頭頂上，多盞從美國進口的葵花燈閃閃發光，像是從浩瀚的天幕上這一端流向那一端的群星。燦燦的燈光與灑了滑石粉顯得越發晶瑩剔透的花崗石地麵交相輝映。客人們陸續來到了，禮堂四壁靠牆擺有多張鋪著雪白桌布的桌子，桌上擺有糖果、點心、香煙……出席晚會的軍官們，攜女眷們到後，認識的打個招呼，點點頭，選一處地方坐了，喝茶、嗑瓜子、吃點心。他們注意到正麵的舞台上還是空著的。舞台當中擺有一張鋪著桌布的桌子，桌上的麥克風虛位以待。
因為主人還沒有到，這時的氣氛是閑散的，隻有舞台下的樂池裏，管弦樂隊在演奏。他們演奏的不是美國的《美麗的阿美利加》，就是中國的《何日君再來》等等，真可謂如當時一首歌中唱：“暖風吹得遊人醉。”
禮堂內已經近乎座無虛席。晚上七點正，喬治將軍和瑪麗上校由戴笠梅樂斯以及中美雙方參謀李崇詩、貝樂利陪同步入大禮堂。早他們一步先進來的李崇詩要大家鼓掌，這就嘩地鼓掌。與此同時，樂池中那個身穿一套黑色燕尾服，背對大門的樂隊指揮像人來瘋一樣，將滿頭瀑布似的亂糟糟的長頭發一甩，身子像是抽風似的一個**，將握在手中的那根閃光紅色小棍高高往上一舉，猛地往下一壓，頃刻間，《美麗的阿美利加》飛瀉而下，將大禮堂的每一個角落都填得滿滿的。
主持晚會的李崇詩將戴笠、梅樂斯、喬治將軍、瑪麗上校領到台上，他們並不入坐，而是麵向大家亮相。李崇詩在將他們作了介紹後，請戴笠講話。
“各位同誌！”戴笠往麥克風前一站，全場響起他那熟悉的帶有濃鬱江浙味的北平官話，“今天我們中美合作所舉辦的這個晚會，意義重大。有這麽幾個意思。”他說著舉起手來，堅起一根手指：“一是慶祝我們經過八年艱苦卓絕戰鬥，終於迎來了抗戰的勝利。二是歡迎不遠萬裏而來的美國海軍情報署代表團為我們傳經送寶。三是紀念我們中美合作所內中美雙方精誠合作，共同努力，勝利完成了曆史使命。四是借此機會向五年來與我們風雨同舟，給了我們各方麵巨大支援的以梅樂斯將軍為首的美國朋友們表示謝意。五是！”他豎起了巴掌：“在即將來到的更為艱巨的反共鬥爭中，我們軍統局全體同仁要更加緊密地同美國同行合作，向美國同行學習。為了牢記我們肩負的重任！”戴笠說：“我提議，大家起立，唱一首我們軍統局的局歌!”
大家都站了起來，包括軍官們帶來的女眷。軍統局的幹部們自然注意的是他們的“老板”戴笠！在中?合作所，在軍統局，部下們總是公開和私下地稱戴笠為老板，他聽到並無半點反感，接受得很坦然。女眷們的注意力則全都在瑪麗身上。那位站在台上，麵向她們的年輕漂亮，金發碧眼，長得洋娃娃似的瑪麗上校，雖然她們是第一次見到，但她們對她一點都不陌生。瑪麗這個名字對她們可謂如雷貫耳！在年前那場由日本人發動的，匪夷所思的，讓美國人頭痛不己的汽球炸彈飄炸美國的戰鬥中，瑪麗的傳奇經曆讓她們心向往之，耳熟能詳。她們知道她如何隨喬治將軍，緊隨美國總統特使馬歇爾之後到重慶，又如何親自去戴老板手中取到戴老板的黑室破譯的日本人的全部核心機密帶回美國，為中止日本人發動的汽球大戰立下了汗馬功勞……而讓她們最感興趣的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其間流傳的關於她的風流軼事。其間又有若幹不同的版本。而在多個不同的版本中，又全部涉及到戴老板的性器、性能力等等。比如說，戴老板的性器特別宏大，可以從身下搬過來還可以在手上握個滿把。戴老板的**能力之猛，持續時間之長都是驚人的，他可以一天一夜晝夜不停地**。聽說，戴老板曾經私下對他要好的朋友透露，在他一生經過的數不清的女人中，隻有那次他與瑪麗小姐的春風一度最讓他滿意，最讓他消魂。而到了最後，連超人的戴老板都不是瑪麗小姐的對手，都喊來不起了……在這些女眷們眼中，站在台上的那個既漂亮又高挑豐滿的洋女人究竟與她們有何不同呢？她們對她充滿了好奇。因此，這會兒，她們一邊小聲指點著她議論，一邊看西洋鏡似地看著、打量著台上的瑪麗。
之後，戴笠請尊貴的客人，喬治將軍講話，喬治將軍的講話非常簡潔，不過是了一個程式。
之後，李崇詩宣布舞會開始。
像狼一樣，早就埋伏在四周，綠眉綠眼盯好了這些女眷們的百來個美國特務，像打衝鋒似地衝出來，爭先恐後上去邀請這些女眷跳舞。一開始，從來沒有領教過美國大兵的女眷們出於禮貌，都接受了他們的邀請。可是，在燈光朦朧中，這些緊摟著她們的美國大兵跳著跳著就跳開了，不對了！於是，一些被美國大兵緊緊摟著的女眷開始推脫、拒絕……而這時，有細心的人看見，“戴老板”在邀請了他的老相好瑪麗小姐跳了一曲後，戴笠對梅樂斯小聲說了幾句什麽後就帶著瑪麗小姐走了。他們出了門，上了早就等在那裏的戴笠的“克拉克”轎車，往戴笠住的楊家山方向絕塵而去。
夜漸漸深了。中美合作所大禮堂內，那些以跳舞為名，實際上混水摸魚的美國大兵們得寸進尺。中國軍官們帶去女眷用不完，也照看不過來，美國大兵就借來用，對女眷們死磨活纏，人家不跳了，他們就是不放。而一跳就把人家摟得緊了又緊。女眷們盡管心裏都不太願意、樂意，但美國人在她們心目中地位很高，想人家美國兵不遠萬裏來華助戰，命都舍得，陪人家跳跳舞，即使讓這些**大發的家夥暗中這裏摸一摸、那裏捏一捏也就忍了。不意這樣一來，那些美國大兵的膽子越來越大，動作越來越過份。特別是，在要命的短暫熄燈時間，那些美國大兵簡直就要上演強奸這一出了。不用說，與“狼”同場共舞的中國軍官早就看出了端倪，他們開始巧妙地進行幹涉。看自己帶來的女眷要吃虧時，就摟著與自己跳舞的女人假意跳舞跳得很歡，打著旋上去對這些美國大兵進行合理衝撞。盡可能讓女眷脫離“狼”口，返回約定俗成標誌著安全線的坐位上。
舞場上越來越“狼”多肉少。那些騷氣蓬勃的美國大兵再去糾纏吃過他們虧的女眷時，她們死活不肯下場了。好在還有軍統局相關部門專門找來陪舞的職業舞女四五十人在那裏陪美國大兵們跳，雖“狼”多肉少，但也不致讓這些美國大兵太過冷落。
夜深了。舞會終於結束了。與“民”同樂的梅樂斯一直沒有走，他要給今晚給中美兩國軍人帶來了歡樂的女士們，每人發一份禮品，他要她們上去領。
樂隊又開始奏起了《桃花窩美人多》……女眷們好些都有氣，都不上去領。
“你們應該對梅主任的關心回報以加倍的熱情。” 李崇詩對著台下的職業舞女和眾多的女眷們如此說，他的神情在責備中更多的是鼓勵，他又說，“我們的中國女士應該大方一些、熱情一些！”說完話還是沒有人上去，這時，軍統局女特務金梅梅走上來了，她這去救場。金梅梅是中美合作所盡人皆知的風流人物，她的頭發燙得像獅子狗身上的毛，一圈一圈的。她大概身高有一米六五，在中國女人中算是高的，最大的特點也是豐滿，她穿一身美式卡克服，肥大的臂部繃得緊緊，上裝敞開沒有扣子，咖啡色的領帶下，白襯衣裏凸起的乳峰隨著她的走步一抖一抖的，她腳上穿的是漆黑鋥亮的馬靴，像個女騎士。她大概很符合美國人的口味，她一出場亮相，就贏得了美國大兵、美國特務們的滿堂喝彩，有向她拋飛吻的，有向他吹口哨的。她比職業舞女牛麗娜更牛，上台後，她不僅主動同梅樂斯握手，還腳一踮當眾抱著梅樂斯，在他紅扯扯的臉上“啪！”地一聲給了個響吻。
“ok！”美國大兵們見狀心花怒放，又是跺腳又是狂吹口哨。梅樂斯也非常高興，破例給了金梅梅兩份禮品，金梅梅將兩隻竹藍分別舉在手中炫耀。
“你們都應該學學金梅梅同誌、學學牛麗娜小姐！”李崇詩麵向眾多的女眷示意，給她們鼓勁打氣，可是她們根本就不理，不上去領，讓台上的梅樂斯顯得有點尷尬。
“你們也不用再上來同我握手了，更不要同我親吻。”下不了台的梅樂斯生氣了，他說，“這些禮品就擺在這裏，誰要就自己來拿吧!”說完，拂袖而去。
不要白不要！女眷們見狀先是一怔，很快清醒過來，一湧而上拿禮品，這就不是拿了，而是爭、搶！那些裝滿了美國禮品的精致竹藍被她們五搶六奪，場上一派烏煙瘴氣……抗戰勝利後，在這美國海軍情署代表團到來這個夜裏，梅樂斯回國前夕，中美合作所即將解散之時，由戴笠親自主辦的這個晚會、舞會，就在這樣亂糟槽的場麵中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