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6月24日早晨,還不到七點,在風景如畫的江城市江濱公園,到處已經是晨練的人群。在一片片的空地上,有的中老年人,在隨著音樂的節奏,打太極拳,跳舞,抖空竹。
在江邊,一群群的遊泳愛好著,已經下到江水裏,三五成群,向江中心遊去。
這個時候,東方的江麵上,已經升起了一輪紅日,把整個江水,照射得流光溢彩。
橫跨在大江之上的一座座造型別致的橋梁,更把這座城市,裝扮得非常有現代氣息。橋上的公交車,已經開始來往穿梭。繁忙的一天又開始了。
雖然不幸的災難突然襲擊了這座城市,但人們的承受力是很強的,生活還是要繼續。人們該上班的上班,學生該上學的上學,隻是遭受不幸的家庭,在默默的以自己的淚水,洗刷著內心的傷痛。
這時,在江邊出現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他正不緊不慢地散步,不時在江邊的欄杆旁,停下腳步,凝視著遠方。
他的臉色,莊重而嚴肅,眉頭緊鎖,像是在努力思考著什麽問題。
他的後麵,十幾步遠的地方,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身材勻稱,手腳靈敏,一看就是軍人出身或者受過專業軍事訓練似的,他若無其事地跟在中年人的身邊,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每一個走過中年人身邊的人,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年輕人的掌控中,給人感覺,這個年輕人擔負的是警衛任務,就是一個貼身的保鏢。
這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就是在整個西江省大名鼎鼎的江城鋼鐵集團的黨委書記、董事長陳家豪。
江城鋼鐵集團,是西江省最大的國有企業,已經有五十多年的發展曆史,經過多次產能擴張和資產重組,已經形成上千萬噸的生產規模,是國家重點大型鋼鐵聯合企業,年產值400多億元,多年來穩坐西江省第一把交椅,是西江省和江城市屈指可數的利稅大戶。整個企業,有三萬多員工,位於江城市西郊,那裏沿江北岸,連綿十幾裏,到處是高爐林立,機器轟鳴,一天二十四小時,人來人往。一到晚上,燈火通明,是名副其實的十裏鋼城。
陳家豪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他已經連續兩個夜晚,無法平靜入睡。雖然躺下了,但電視裏城中高架橋垮塌的慘烈畫麵,還是一遍又一遍,反複出現在他的腦海裏。那被擠壓得變形的各種車輛,那血肉模糊的傷員,和家人撕心裂肺的聲音,都讓他感到激憤難平,躺在**,根本沒有睡意。
怎麽會這樣?本來建設高架橋,在江城市,是破天荒的一件大事,而現在,卻成了江城市四百多萬人民永遠的傷痛。二十多條人命啊,就這樣被這個豆腐渣工程,一下子吞噬了。
而昨天,市長楊明亮跳樓自殺的消息,又引起了新的轟動。在這個關鍵的節點上,人們很快就把他的死,和高架橋的垮塌,聯係在一起。這又沒有逃脫一個人們普遍認可的規律,凡豆腐渣工程,背後必有貪官汙吏。
楊明亮的死,隻能讓整個事件,更加複雜化,撲朔迷離。現在江城市老百姓紛紛議論的是,誰將會接任楊明亮留下的空缺,擔任江城市的新市長。小道消息一夜之間,就漫天飛了。
有的說,市委副書記汪大友,是離市長寶座最近的人,他作為市委的第三把手,現在第二把手楊明亮沒了,他遞補上去,順理成章。
有的說汪大有不太可能,他是政工幹部出身,像江城市這樣的工業大市,一般都是用企業出身的幹部。最有可能的是,省裏從廳長裏麵下派,幾十個廳局長,誰不想著,到江城市當一屆市長啊。那比在省城裏,當廳長實惠多了。
還有的說,江城鋼鐵集團的老總陳家豪,最有可能接任市長。他原來就當過市政府主抓工業的副市長,現在回來接市長,順理成章。所以,從昨天晚上開始,一些關係好的人就給陳家豪打來電話,祝賀他,說:“聽說你要當市長了。”
陳家豪被弄得摸不著頭腦,說:“你聽誰說的?我都不知道我要當市長了。”
朋友們說:“反正外麵就這樣傳開了,大家都知道了,怎麽就你不知道。”
陳家豪說:“你們個個都成了組織部長了,你以為這個市長這麽容易當啊。”
傳言歸傳言,但晚上睡覺的時候,陳家豪還真是認真地想了這個問題,萬一是自己接任市長,該怎麽辦。
憑自己的資曆,能力,接任江城市的市長,也不是沒有可能。自己到江城鋼鐵集團這幾年,產能提高了近一倍,效益年年高居西江省大企業第一,每年上繳給國家的稅收,就是幾十億,他的能力,有目共睹。
但能不能當市長,陳家豪知道,現在西江省裏,是省委書記馬明方說了算。馬明方剛來西江省時間不長,到江城鋼鐵集團,曾經視察過兩次,自己陪他下車間,前後加起來,呆在一起的時間,也沒有一個小時。單獨匯報工作的機會,一次也沒有。捫心自問,他實在是搞不懂,自己在這個新任省委書記眼裏,到底是個什麽位置。
倒是和省長顧懷遠沒少打交道,每年顧懷遠,都要來江城市十幾次,每次雖說不一定都要到江城鋼鐵集團看看,但每一次開座談會,找企業家座談,都少不了他陳家豪。所以大家見麵的機會還是挺多的。逢年過節,陳家豪還要親自到省城裏的顧懷遠家跑一趟,送些拿得出手的禮物。顧懷遠心情好的時候,還會帶著老婆、孩子,參加陳家豪的宴請。這已經很給麵子了,一個堂堂的大省長,實在不是誰想請就能請得動的。
但即使這樣,陳家豪自己心裏明白,他和顧懷遠,隻是一般的上下級關係,要不是他現在擔任著江城鋼鐵集團的董事長,人家顧懷遠,看都不會看他一眼,更別說參加你擺設的宴會了。現在的官場上,講究的是搞小圈子,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誰都知道,那個東西存在。顧懷遠是西江省最有勢力的所謂“洪山幫”的幫主。他從政幾十年來,提拔了大批的老鄉、同學、同事,在整個西江省,形成了自己的勢力範圍。西江本地的官員,以進入那個圈子為榮。雖然有些人不是洪山籍的人,但他們千方百計,往顧懷遠身上靠,也取得了不錯的效果。
而陳家豪,屬於省裏勢力不大的“鋼鐵幫”,這也是一個比較鬆散的組織,指的是從江城鋼鐵集團出身的一批幹部。五十多年來,由於江城鋼鐵在全省的突出地位,從這裏走出來一大批高級幹部,最突出的有兩個人,一個就是八十年代中期,曾經擔任西江省省長的趙明倫,一個就是九十年代曾經擔任省委常委、江城市委書記的龔一飛。相比省內的其他派別,“鋼鐵幫”雖然人數不多,但幹部素質高,懂工業,懂管理,一旦嶄露頭角,在社會上,口碑都不錯。最關鍵的繼承了工人階級的優良傳統——團結。他們一般都有長期的上下級關係,隻要有一個出去了,就你幫我,我幫你,出去一大批。
趙明倫是七十年代初江城鋼鐵廠的廠長兼黨委書記,離開鋼鐵廠後,擔任了三年多的江城市委書記,很快就升任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八十年代中期,升任西江省省長,是從江城鋼鐵廠,走出來的第一位省長。
在他的提攜下,接任他廠長職務的龔一飛,八十年代中期,離開江城鋼鐵公司(那個時候,企業已經紛紛改了名稱。),到了江城市,擔任市長。市長做了一屆,就當了省委常委、江城市委書記。2006年,退休去了二線,擔任省人大副主任。
龔一飛之後,江城鋼鐵公司又先後換了五位黨委書記、董事長,那些人有的到了省裏,擔任了廳局長;有的到了北京,擔任關鍵部委的司長。但沒有一個,能夠達到趙明倫和龔一飛的高度了。
陳家豪就是在龔一飛擔任江城市委書記的時候,到了市政府,擔任主抓工業的副市長。按照中國官場的說法,他陳家豪,就是龔一飛的人。
確實,陳家豪自己也承認,沒有龔一飛,就沒有自己的今天。陳家豪早年的每一次進步,都是在龔一飛的關照下,順利完成的。
陳家豪的父親,曾經是第一代的鋼城人,擔任過車間主任。龔一飛是“文革”前北京鋼鐵學院畢業的大學生,分配到江城鋼鐵廠,跟著陳家豪的父親陳望道,做過一段時間的徒弟。當時知識分子是臭老九,經常要挨批鬥。每當有人要找龔一飛麻煩的時候,陳望道都想方設法地保護他。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知識分子重新吃香,全國各地,大力提拔知識分子出身的幹部,乘著這股東風,龔一飛時來運轉,從一個車間的副主任,一躍成為當時擁有五萬多人的全省知名大廠的副廠長。幾年之後,就做到了江城鋼鐵公司的黨委書記、總經理。
按照父親的安排,陳家豪從西江理工大學畢業後,就回到江城市,子承父業,成了江城鋼鐵公司的技術員。利用父親多年積累的人脈,最關鍵的是,有龔一飛的一再關照,他的職務,一再升遷。三十七歲的時候,就擔任了江城鋼鐵公司的副總經理。以後又到了市裏,擔任江城市副市長。
2003年,新一屆省委、省政府領導班子上任後,在當時還擔任著省委常委、江城市委書記龔一飛的一再推薦下,時年四十五歲的陳家豪,重回江城鋼鐵集團,擔任黨委書記、董事長。光陰荏苒,五年很快就過去了。
陳家豪擔任江城鋼鐵集團黨委書記、董事長的這五年,是整個集團經濟效益最好的時期。隨著國家西部大開發戰略的實施,和房地產業的迅猛發展,國家對鋼材的需求,大大提升,整個行業紅紅火火,產品供不應求,鋼材價格一路飆升。這個時候,隻要你能煉出鋼材,就等於自己開了一個印鈔廠,一年賺幾十億,稀鬆平常。
企業的效益好了,作為高層管理人員,一把手,收入更是可觀了。連陳家豪自己也沒想到,現在自己這個董事長的位子,比原來在市裏當副市長,收入竟然差了十幾倍。
原來在市裏,滿打滿算,一年到頭,工資加獎金,也就是十二三萬。此外還有些灰色收入,比如那些自己分管的下屬,逢年過節,到家裏送的禮物,都是一些煙酒土特產之類的東西。此外一個副市長,還有二十萬元的招待費,可以請客吃飯,有發票可以報銷。吃不完了,也不能換成錢,裝進自己的腰包。結餘的,財務上有賬目,留到下一個年頭繼續支出。通常都是花不完的,因為當著副市長,總不至於,什麽時候都是自己埋單。不想埋單了,找個自己的分管的企業,或者局長,就把一頓飯錢,給處理了。
總而言之,在江城市這樣的工業城市當副市長,你隻要要求不高,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不想著大富大貴,那日子還是相當滋潤的。輕輕鬆鬆,一年的收入,就有幾十萬,還沒有任何風險。比著老百姓,那是快活死了。
但你要想得多,想一年上百萬地撈,就不大可能了,除非你走邪路,貪汙受賄,在自己分管的項目上打主意。
而在江城鋼鐵集團當個高管,就完全不一樣了。雖然都是廳級幹部,但現在的大型企業,卻是個香餑餑。一年的合法收入,處級幹部,就有幾十萬。那處在金字塔頂尖的董事長,每年多少錢,都是不敢對外公開的。為什麽?怕老百姓聽了不平衡,也怕其他的同僚嫉妒。
陳家豪自己算了算,到江城鋼鐵集團當黨委書記、董事長的第一年,他的合法收入,就達到了一百六十萬,年薪加各種績效獎勵,補貼。職務消費,更是沒法算。一把手,從來不用為花錢發愁。隻要願意,覺得該花,想用多少就有多少。現在的國有企業,都是這個樣子的,一把手就是皇帝,想怎麽幹,就怎麽幹,沒有任何人監督得了。
由於企業的利潤連年暴漲,陳家豪的獎金、分紅,再加上期權獎勵,五年下來,他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千萬富翁了。他測算了一下,當董事長這五年,光是合法的收入,工資加獎金,有九百多萬,此外自己還有一部分股權,股票解禁後,完全出售,最起碼也值兩千萬。這樣的收入,就是當一屆省委書記、省長什麽的,隻要他不胡來,也比不了陳家豪。
一個工人子弟出身的幹部,他真是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麽有錢的一天。這個時代真是讓人捉摸不定。
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大家都一樣,都是靠工資吃飯,你三十八塊,我三十八塊,當時陳家豪兄妹六個,靠自己當車間主任的父親每月四十多塊的工資,加上母親在副食品商店當售貨員三十多塊錢的收入,兩口子省吃儉用,養活了一大家子人。有的時候,還要從牙縫裏省下些錢,接濟鄉下的爺爺、奶奶。
那個時候,雖然日子過得艱苦,但大家心情舒坦,到處是唱的跳的,走到大街上,臉上都是帶著燦爛的笑。大家你關心我,我關心你,鄰裏之間,其樂融融。一家做了好吃的,都拿出來和大家分享。更沒有聽說過,誰家被偷了,誰家被搶了,誰家被滅門了。社會治安出奇的好,走在大街上,根本不擔心東西被偷。就是你不小心丟了什麽東西,揀到的人,比你失主還著急。他們不是站在路邊,等你回去找。就是交到附近的警察崗亭裏,你回去找不到,到崗亭一問,八九不離十,就找到了。那時候的人,絕大部分都很純潔,他們人人向雷鋒學習,把賺別人的便宜,當成是很不道德的事情。沒有人為了自己發財,不顧一切,就是有一兩個人貪欲戰勝了理智,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他們的下場,都是很悲慘的,因為在人民群眾的監督下,他們的一舉一動,都逃避不了。一雙雙雪亮眼睛的,把腐敗分子隨時埋葬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那個時候的中國人,雖然物質匱乏,但有理想,有道德,有覺悟,團結,向上,心裏豁亮。整個社會,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好人揚眉吐氣,壞人失魂落魄,老百姓真正是昂首闊步,走在社會主義的康莊大道上。
但進入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似乎一夜之間,所有的價值觀,都顛倒過來了。原來是越窮越光榮,越窮越革命,人民崇拜的英雄是雷鋒、王進喜、時傳祥。而現在,發財致富成了人們朝思暮想的目標。隻要為了錢,什麽都有人幹,投機倒把,走私販毒,賣**嫖娼,偷雞摸狗,還是那些人,價值觀變了,整個人都變了,連帶著整個社會,也都來了一個天翻地覆。
大家的臉上,原來純樸、發自內心的笑容找不到了。大街上的人,臉都是繃得緊緊的,像是隨時防範著什麽。因為到處是騙子和小偷,一不小心,就上當了,或者被偷被搶了。有的人因為反抗,還丟了性命。下夜班的女工,再也不敢單身走夜路了,因為搶劫的時有發生,強奸後殺人滅口的,也屢見不鮮。社會治安壞得沒辦法,大家都沒有了安全感。雖然警察比過去多了,但有的時候,黑社會和小偷,就在警察鼻子底下作案,他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人懷疑他們是狼狽為奸,真正的警匪一家。
這個時代,能夠當上一官半職的,手中有了實權,什麽就都能占到先機。可以大吃大喝,貪汙受賄,包二奶,玩情人,成了司空見慣。不用擔心群眾監督,因為法律規定,不能罷工,不能批鬥,不能隨便貼大字報,上麵已經明確規定,今後再也不搞群眾運動了。當官的從此就再也不用看老百姓的臉色行事了。
當官的不看老百姓的臉色,那肯定老百姓今後要看當官的臉色了,所以現在的時代,成了當官的活得最舒服的時代。
最幸福的是,上麵號召當官的可以帶頭發家致富了。有了這個尚方寶劍,那想發財,不是太容易了嗎。老百姓想發財,要靠起早貪黑的幹,擺攤設點,風裏來雨裏去,掙的都是辛苦錢。
而當官的,動動手,動動嘴,簽個字,打個電話,把條子批下去,就成了。一時間,中國出現了許多有錢人,但大多數都是有背景的人。不是這高官的公子,就是那高官的女兒,個個來頭都不小,他們成了先富起來的一批人。
那個時候,陳家豪就覺得,這個社會,有些不正常。共產黨領導的國家,怎麽能夠這樣子搞。毛主席不是說過嗎,共產黨人,不應該追求自己的任何私利。除了為人民服務之外,他們不應該有任何自己的利益。在省黨校學習時,陳家豪讀了不少馬恩列斯的著作,特別是毛澤東思想,他最佩服。
那個時候,社會上有好多人,反對毛澤東思想,一開始,受他們的影響,陳家豪對毛澤東思想,也不以為然,認為老百姓吃不飽,穿不暖,社會主義的優越性,確實沒有顯現出來。還是改革開放好啊,什麽都豐富了,想吃什麽想穿什麽,都有了。
但進入八十年代中期,社會上一下子出現了許多聞所未聞的事情,就拿江城市來說吧,殺人放火,吸毒販毒,打架鬥毆,在市裏司空見慣。一到晚上,有些地方的老百姓,都不敢出門。
江城鋼鐵廠附近的街區,活躍著幾股黑社會流氓勢力,工廠的女工,時不時就有人被強奸,侮辱。還有的女工,從工廠下崗後,幹脆就進了歌舞廳、夜總會、桑拿房,成了三陪小姐,或者賣**女。每到晚上,夜幕降臨的時候,街道上到處都有穿著暴露的洗頭妹、暗娼在遊**。她們挑逗的眼神,**的體態,成了整個城市一道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風景。據和公安的朋友聊天,在整個江城市,從事色情業的女子,最高峰的時候,估計有三萬多人,各種檔次的都有。最便宜的是那些五六十歲的中老年婦女,在郊縣的山坡上,樹林裏,專門向老頭子和鄉下的民工提供性服務,一次十塊錢,也有人做。人肉的價格,簡直比豬肉都便宜。
那個時候,陳家豪還沒有往深層次去想。他覺得,這就是一個混沌期,是一個國家必須經曆的傷痛。從計劃經濟,一步跨越到市場經濟,在我們這樣一個大的國家,肯定是特別不容易的事。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都是不可避免的。那些從事色情業的婦女,就是這個時代必要的犧牲吧。那些已經發展起來的東南亞國家不就是這樣嗎!有些國家提出來,為了發展,寧願犧牲整整一兩代婦女。
到了2000年以後,隨著下崗潮、拆遷潮的一波又一波的興起,企業改製,深化改革,招商引資,大力發展民營經濟,整個社會的突飛猛進,導致貧富差距也越拉越大,社會階層分化的苗頭,越來越明顯。整個社會矛盾,一天天激化。那個時候,他這個擔任市政府主抓工業的副市長,每天忙得焦頭爛額,屁滾尿流。不是這個廠停產了,就是那個廠倒閉了。工人動不動就上街,幾千人把江城市的大街小巷,堵得水泄不通。市委、市政府的大門口,到處是上訪的人群。不斷有失地的農民,對拆遷不滿的市民,打著橫幅,堵住了大門口。
為了安撫工人,農民,他這個副市長,這邊說了好話,那邊許了承諾,不斷的開協調會,簡直成了救火隊長了。按照上麵的說法是,整個社會,進入了矛盾的高發期、頻發期,各種矛盾交錯,非常複雜。
好在到了2003年,一紙令下,他離開市政府,成了江城鋼鐵集團的黨委書記、董事長,這是他想也沒想到的事情。那個時候,江城鋼鐵集團,正處在最紅火的一個上升期。市場上產品供不應求,價格節節升高,利潤年年有大幅度增長,每年向省裏、市裏,貢獻幾十個億,成了整個省裏的香餑餑。省委書記和省長,提起江城鋼鐵集團,都會格外高看一眼。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到了董事長這個位子上,竟然能讓他在短短幾年內,掙到那麽多的錢。幾千萬啊,以前他從來沒想過,自己還能這樣有錢。
自己一個工人子弟,一個爺爺輩還是老實巴交的鄉下農民,現在卻成了名副其實的千萬富翁,這個轉變,也太突然了。在巨大的財富麵前,有一段時間,確實讓他有些迷失了自己,有些不由自主的飄飄然。
首先表現在個人生活作風,不那麽謹慎、樸素了。穿的西服,沒有幾千塊,他都看不上。一件毛衣,都是國內的頂尖品牌,要幾千塊。戴的手表,要幾萬塊。皮鞋也是,少了一千塊,他根本不看。連自己的座駕,他都換了幾輛。
原來在市政府的時候,他坐的是黑色的別克轎車,滿打滿算,也不過二三十萬。到了江城鋼鐵集團,他的轎車,就成了黑色的新款奔馳,一百多萬一輛。就那還不滿足,又買了輛日本進口的高級越野。八個缸的,和省委書記、省長的一個檔次。全省的廳級幹部,他是第一個。
錢多了,自我感覺一天天良好起來,喜歡聽好聽的話,讚美的話,說白了,喜歡下屬拍自己的馬屁了。就是自己的老婆,說的不中聽了,他也會不高興。
他老婆黃桂英,是他的高中同學,學的是醫學,畢業於省裏的醫學院,畢業後回到江城市,在市人民醫院當醫生。看自己的老公陳家豪官一天天當得大了,錢越來越多了,自己卻一天天年老色衰,於是越來越小心謹慎,伺候著陳家豪,生怕哪一天得罪了,他和自己離了婚,換一個年輕的女人做老婆。現在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不稀罕了。老公是成功人士,像他這樣的男人,五十歲上下,要錢有錢,要地位有地位,成熟有思想,那些打他主意的小姑娘,多了去了。她們才不管你有沒有老婆、孩子,她們根本不在乎,她們就是要憑自己的年齡優勢,姿色皮膚和完美的**功夫,把這些極品男人,從他們的黃臉婆那裏,奪回來,當自己的老公。這樣,她們別墅、轎車什麽都有了,少奮鬥幾十年。
這樣的日子,陳家豪過了一兩年,他感覺有錢人的日子,也不過如此。吃了喝,喝了吃,應酬不斷。早上圍著輪子轉,中午圍著盤子轉,晚上圍著裙子轉。唱歌、跳舞、打牌,消磨時間,腦子裏越來越空虛,簡直是醉生夢死,浪費生命。
他覺得,自己這一生,不能這樣過下去,總得有些高尚的追求。像毛主席說的,“做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作為一個共產黨的高級幹部,一個有成就的企業家,他覺得,要重新學習理論,找到自己新的坐標,開始新的生活。他朦朧中預感到,自己還有新的使命。一時間的榮華富貴,聲色犬馬,都不過是過眼雲煙。這些東西,就是讓他體驗一下,他的人生的精彩之處,不在於此。
而這次城中高架橋的垮塌,讓他對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規劃,他在想,如果這座投資十多億的重點工程,是在自己的手上建成的,還會出現今天這樣慘痛的結果嗎?如果自己是市長,他一定不會喪盡天良,在這座人命關天的大橋上,上下其手。
要那麽多的錢幹什麽?都是作孽啊,幾十條人命啊!
看起來這個世界的道理非常簡單,關鍵的位子,為老百姓幹事的位子,就那麽幾個。好人不去占領,就會被壞人占領。好官不去做,貪官汙吏就會胡作非為。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挺身而出,把必要的責任擔當起了,那樣至少可以少死些人,少些血淚,多些笑聲。
尤其是楊明亮的死,讓他隱隱感到,說不定這對於自己,真是一個機會。如果省委真要他出山,在這個非常時期,收拾殘局,他絕對不會推辭。
隻是從個人利益上來說,自己經濟上的損失,將會很大。自己的老婆黃桂英,不知道會不會同意。
夜裏,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時候,他老婆黃桂英愛憐地問他:“怎麽了?又遇到什麽棘手的事情了,沒有睡意?”
陳家豪在床頭坐起來,順手拿起一個枕頭,靠在背後說:“真慘啊,想起來我就痛心,睡不著覺,二十六條人命啊,就這樣突然沒了,要是我的家人在裏麵,你說我會不會發瘋,說不定殺人的心思都有了。你說那些貪官汙吏,怎麽那樣大膽,這樣的工程,他們也下得了手!”
黃桂英說:“睡吧,各人有各人的運氣,他們也是運氣不好,現在的工程,哪有不偷工減料的,不那樣怎麽有錢賺呢!要真是該倒黴,被我趕上了,我死了,還可以給你賺一筆錢,你順勢再娶一個比我年輕幾十歲的,算是給你換老婆,找了個機會嗎!”
陳家豪假裝生氣地說:“烏鴉嘴,淨胡說,我就那樣不值得你信任啊?”
黃桂英說:“現在什麽時代了啊,男人有錢就學壞,女人學壞就有錢。現在你有錢有權了,而我卻老了,五十歲的女人,想學壞也沒有資本了,命運對男女,就這樣不公平。”
陳家豪說:“哎,我給你說些正經的,要是我來當這個市長,我絕對不從這些工程上,貪汙一分錢,保證百年大計,質量第一。”
黃桂英哼了一聲,說:“你傻啊,現在這個位子多好,輕輕鬆鬆,一年幾百萬。再幹幾年,一退休,我們就可以周遊世界了,都是自己合法掙的錢,想去哪就去哪。那日子過得多爽啊!你說你去接楊明亮留下的那個爛攤子,有什麽意思吧?!一天到晚,不是上訪的就是抗議的,煩死了,你不是沒有當過官,那個滋味不是不知道。要我說,誰讓你幹你都不要幹,隻要省委不下死命令,說你不幹市長,立即免你的職,連董事長都不讓你幹了,那個時候,沒辦法,你才去幹,隻要有一點可能,你都不要動。你現在這個位子,多少人等著呢,含金量高得很,有些人早就眼紅了。”
陳家豪聽老婆說的非常有道理,從自己的個人利益出發,呆在江城鋼鐵集團,確實輕鬆又實惠,絕對是利大於弊。這個唯一的弊,就是自己的政治抱負,不可能實現了,自己這一生,就要以一個企業家的身份,光榮退休。作為一個政治人物,他覺得,有些遺憾,有些不甘心。他覺得,自己在政治領域,還是會有大的作為的。當一個領導四百多萬人口的市長,比當一個僅僅管理幾萬職工的大型企業,還是更有挑戰性,更有成就感。他覺得,隻要省委決定由他來擔任江城市新的一任市長,他有信心,為這座城市,貢獻自己的聰明才智。
在他看來,江城這座城市,在韓紅然和楊明亮七八年的治理下,雖然外表光鮮,但其實在浮華的背後,卻問題不少,甚至可以說是百廢待興。在這座城市,他生活了幾十年,他是土生土長的工人子弟,了解這個城市的一切,比那些外來戶,更有發言權。最關鍵的,他真心實意的愛這座城市,愛這裏的人們,想把這裏的一切,變得更好。而不是像那些官場政客一樣,隻是把在這座城市裏執政,當成自己向上爬的一個階梯。在他們的心裏,這是就是撈錢和聚集資本的地方,他們為了升官發財,甚至有些不擇手段。他冷眼旁觀,發現韓紅然是這樣,楊明亮也是這樣。在江城市做黨政一把手的,自從老書記龔一飛離開後,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與其是讓這些外來戶不斷地糟蹋江城市,折騰這裏的人民,自己這個土生土長的江城子弟,本來有機會出頭,再做縮頭烏龜,那就說不過去了。血性,男人的血性,讓他覺得,自己責無旁貸。
陳家豪悶悶不樂,在江邊散步到七點半鍾,後麵的小夥子跟上來,說:“姨夫,時間到了,該吃早飯了。”
小夥子叫覃建,是陳家豪的司機兼保鏢。武警出身,轉業軍人,是陳家豪小姨子黃桂明的女婿。轉業後利用陳家豪的關係,被安排在江城鋼鐵集團車隊,給陳家豪當專職司機兼保鏢。
現在社會治安越來越亂,像陳家豪這樣的成功人士,走到哪裏,都有人盯著。那些他有意無意得罪過的人,會找他的麻煩。那些想發財的人,會把這樣的大老板,當做綁架或者搶劫的對象。在這樣的社會環境裏,有一個自己信得過的人,當保鏢和司機,隨時跟著自己,保護自己,心裏會踏實些。
在停車場坐上自己的奔馳車,覃建輕踩油門,汽車緩緩的拐上江濱大道,上了快車道,就一路呼嘯,越過一個又一個旁邊的車輛,向西郊的鋼城大酒店開去。
十分鍾過後,奔馳車已經穩穩的停在大酒店的門口。酒店的總經理陳敏,早站在門口,等陳家豪了。看車子停穩,她伸出一隻修長的手,為陳家豪打開車門,滿臉微笑,說:“陳董事長早!”
陳家豪衝她點了點頭,徑直往裏麵走。陳敏在旁邊陪著,沿著大堂裏的旋轉樓梯,到了二樓的餐廳,進到一個雅間裏。
剛坐穩,服務員就把準備好的早餐端上來了。有包子、大餅、油條、小菜,還有牛奶、雞蛋、白粥、麵條。麵點精致,小菜誘人。擺了一桌子,夠三四個人的量。一會兒覃建停好車,就上來了。陳家豪已經自顧自的,開始喝白粥了。
他看了一眼陳敏說:“一起吃吧?”
陳敏說:“我吃過了。”
陳家豪就擺了擺手,說:“你忙去吧,我這裏沒什麽事情。”
陳敏笑了笑,說:“那好,董事長你慢用。”說著就退出來了。
鋼城大酒店,是一家四星級酒店,有三百多套客房,是陳家豪當上江城鋼鐵集團的董事長後,著手投資興建的一家最新的酒店。
原來集團也有一家酒店,叫鋼城賓館,最早的時候,叫鋼城招待所,這家賓館,和鋼城的年齡一樣老。當初建成的時候,就是為了接待來自全國各地的供貨商,采購商,和到江城鋼鐵廠參觀、考察的外地客人。酒店使用了五十多年,樓還是當初建成的四層樓,雖然前前後後裝修了多次,由於整個硬件設施就那個檔次了,進入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後,隨著江城市連續建成了好幾家四星級酒店,稍有身份的人來江城出差,就再也不願意住鋼城賓館了。每年江城鋼鐵集團光是接待經費,就有幾千萬,沒有一家屬於自己的星級賓館,這些錢每年就白白流失了。
陳家豪上任後,集團的效益第一年就增長了七八億,整個集團不差錢,於是就拿出了一個多億,建設了一家四星級賓館——鋼城大酒店。這樣,接待客人,搞個新聞發布會、訂貨會什麽的,就方便多了。酒店是新的,說是四星級,但這種硬件,都是按照五星級的標準打造的。剛開業,生意就非常好,入住率非常高。有的時候,客人不提前幾天預訂,根本住不上。
酒店的總經理陳敏,是個四十歲出頭的漂亮少婦,身材高挑,有一米七零,皮膚白皙,大大的眼睛,胸部非常豐滿,撐得上衣鼓鼓的,走路扭著水蛇腰,從裏到外,透露出一股**迷人的氣息。她最早是江城大酒店的服務員,後來當上了客房部主管,前些年辭職下海,進入了一家香港的酒店管理公司,做了中層幹部,等鋼城大酒店開業的時候,就被派過來,當了總經理。因為她姓陳,人長得又漂亮,不知道內情的老百姓,都議論說,她是陳家豪的堂妹。還有的幹脆說,她是陳家豪的情人。現在的高級幹部,大老板,好像你沒有幾個情人,連老百姓都不相信似的。
其實陳家豪自己最清楚,她和自己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一點關係也沒有。要說有,就是她姓陳,他也姓陳,是同姓而已。
當初酒店建成後,到底怎麽樣運作酒店,大家討論了再討論,最後還是決定,采取現在通行的做法,委托給一家做的比較成功的酒店管理公司,這樣服務規範,酒店的名氣大了,效益自然會好,檔次也比較高。於是就以每年盈利分成的模式,引進了這家比較有名氣的香港英華酒店管理集團。
還別說,有了專業的管理團隊,又有相當上檔次的硬件設施,鋼城大酒店在江城市的名氣,一天天大起來,生意好得不得了。每年上交集團的錢,有上千萬,又成了一個新的經濟增長點。嚐到了甜頭的陳家豪,又在省城江州市,投資五個多億,建設了一家五星級酒店——江州國際大酒店,生意也是很火爆。江城鋼鐵集團,在陳家豪的帶領下,形成了新的產業布局,是名副其實的企業集團了。
自從鋼城大酒店開業後,陳家豪的早餐,一般就固定在二樓的餐廳進行。這裏比廠裏的職工食堂,自然是好得多,他這樣身份的人,在哪裏固定吃早餐,都是酒店的榮幸。
所以,隻要司機覃建打來電話,安排酒店的服務員,服務員都會第一時間,通知酒店的總經理陳敏。
搞接待的,都有這個習慣,對於特別重要的客人,都特別盡心。所以,隻要時間允許,陳敏都會專門等在門口,迎接陳家豪的到來。
這個女人在生意場上呆久了,什麽大場麵也見多了,說話拿捏得特別到位,有一次,竟然在酒桌上,對陳家豪說:“董事長,你姓陳,我也姓陳,五百年前是一家子,幹脆,你就給我當幹哥吧,我好喜歡有個像你這樣檔次的男人,給我當哥哥,保護我,寵我!”
旁邊的人都起哄,說:“這麽漂亮的妹妹,誰不喜歡啊,換了我,立即收下。”
在酒桌上,一個大男人,再怎麽著,也不能撥了美女的麵子,於是陳家豪就站起來,接受了陳敏的敬酒,答應成了她的幹哥哥。
吃過早飯,回到辦公室,已經是八點過五分了。他剛拿起桌子上當天的《江城日報》,漫不經心地瀏覽著,這時候,桌子上放著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來一看,號碼有些陌生,但是省城江州市的區號,這麽早找自己,又能準確地打進自己的手機上,估計這個人,對自己的情況很熟悉。像他這樣在關鍵崗位上的領導幹部,有錢又有權,想找他辦事的人簡直是太多了。他們的手機號碼,都是保密的。就那還不算,每個人都有好多個號碼,經常用一段,就換新號碼了,目的就是讓一般的人你想找也找不到,免去許多麻煩。而那些關鍵的人,想找到他陳家豪並不難,比如省委書記馬明方和省長顧懷遠,你換號碼了,第一時間,要通知他們的秘書,要不然省長和省委書記找你,也找不到,你就知道錯了。
陳家豪遲疑了幾秒鍾,就接通了電話,禮貌地問候了一聲:“你好!請問哪位?”
對方說:“陳董事長,早上好,我是瞿明華啊。”
瞿明華現在是省委組織部排名第一的副部長,早年是省委辦公廳的秘書出身,當過省委抓組織的副書記田萬通的貼身秘書。四十三歲,提拔當了省城江州市的組織部長,也算是少年得誌。幹了一屆,正趕上省裏的廳級幹部大調整,就回了省委組織部,當上了副部長,是個管幹部的官,聽說省委書記馬明方對他印象不錯,此人在西江省的地位,日益飆升,在廳級幹部裏,屬於知名度比較高的人。陳家豪和他,本來素無來往,平常連開會碰到的機會都很少。
再說了,以陳家豪現在的身份,在整個西江省裏,他都是炙手可熱的人物,他平常裏來往的,都是副省級以上的幹部,廳局級幹部裏麵,除非那些關係本來就好的,才偶爾來往一下,一般的泛泛之交,基本上沒有多少往來,因為現在的應酬,實在是太多了,根本沒辦法兼顧那麽多的人。
雖然自己不主動,但對於那些主動找到自己的廳局級幹部,陳家豪還是相當客氣的,大家都在西江省裏混,低頭不見抬頭見,誰也保不準,有一天自己會有事情求到對方頭上,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官又不能當一輩子,做人卻是一輩子。所以,隻要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不違反組織原則,對於那些有求於自己的廳局級幹部,比如為自己的親戚辦些私事,換個崗位,提拔一級,在商業上給以一定的關照,向有關部門打個招呼,這些,陳家豪都會做,所以,一來二往,在整個西江省裏的領導幹部中,他的口碑還是不錯的。
於是陳家豪連忙用非常熱情、客氣的口吻說:“啊,原來是明華老弟呀,我說聲音這麽熟悉呢!怎麽著老弟,有什麽事情,需要老哥我辦的,盡管吩咐。”
瞿明華看陳家豪這麽給自己麵子,心裏也很舒服,於是順坡下驢,說:“我還真有件事情,要求到你老哥,但這一次,就不多說了,時間緊急,有個更重要的事情,要恭喜你老哥。”
陳家豪說:“我有什麽事情可以恭喜的?”
瞿明華說:“我代表省委組織部,第一時間通知你,你要當市長了,江城市的代市長。昨天晚上,省委常委會連夜開會,最後決定由你出任江城市的代市長。我現在正式通知你,馬上出發,趕到省城,參加上午十一點的會議,省委馬明方書記、組織部長嚴軍政同誌,要正式和你談話。我算了一下時間,還有不到三個小時,走高速,二個小時夠了,來得及。你最好抓緊時間,別碰上堵車了,讓省委領導等你,就難看了。”
陳家豪說:“好,我這就出發,先謝謝你老弟了,有什麽事情,我開完會後咱們再詳談,晚上方便的話,你最好給個麵子,我們出來坐一坐,一切由我來安排,我是早就想和你老弟坐下來,聊聊天了,就是沒有機會。”
瞿明華看陳家豪這樣爽快,隻好說:“好的,你忙完,打我電話。”
陳家豪說:“咱們說定了啊,不見不散。”
掛完電話,陳家豪立即撥通了司機覃建的電話,說:“你馬上開車,要到省城,參加十一點鍾的會議。會議重要,不能遲到。我們最好十點半以前趕到。”
覃建跟著他開車,已經三年多了,習慣了他的工作方式,答應一聲,五分鍾不到,就把各種準備工作做好了,黑色的奔馳車,已經停在了辦公樓的前麵。
陳家豪提著公文包,就要往外走,這個時候,集團公司的辦公室主任範君連忙迎上來,臉上帶著獻媚的笑,說:“董事長,要去哪啊?”說著忙小心翼翼地接過來陳家豪黑色的公文包。
陳家豪說:“我去省城,省委組織部瞿副部長剛剛通知,要我立即趕過去,參加一個重要會議,你告訴胡總經理一聲。我可能明天才能回來。”
範君一聽,臉上的笑,就更燦爛了,說:“董事長,你是要高升了吧,恭喜啊恭喜!”
這個時候,陳家豪知道,已經沒有什麽可以保密了。現在的小道消息,傳播快得很,不出一上午,估計整個西江省裏,都會知道,他陳家豪,要當江城市的代市長了。
範君一聽就明白了,原來這幾天外麵傳言的,已經變成現實了,看起來現在的小道消息,還真是靈驗得很。他的心裏,一時間五味雜陳,因為他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陳家豪走了,江城鋼鐵集團,馬上就會有新的董事長,他是陳家豪的人,今後的日子,到底怎麽樣,還真是不好說,但這個時候,他卻不能表現出來任何的不愉快,隻好言不由衷地說:“董事長,恭喜你,但鋼鐵集團三萬多員工,真舍不得你離開啊!”
陳家豪知道,這些都是客套話,什麽舍不得,現在這個世界,離了誰,地球都照樣轉圈。於是就笑了笑,沒有接他的話題,徑直走進電梯,下了樓,看到自己的奔馳車,已經發動了。
範君連忙跨上前一步,伸出手,為陳家豪拉開車門,順勢一側身,用自己的左手擋住車門框,彎著腰,伺候著陳家豪坐進車裏邊。那個殷勤勁,比對待自己的爹娘都盡心。讓外人看來,很有些獻媚過份的意思。有的時候,大家都紛紛議論他,說他是典型的馬屁精。你看那個笑,那個模樣,點頭哈腰的,做的都有些過份了。
鋼鐵廠的人大部分都是本廠子弟出身,多少繼承了工人階級的臭脾氣,看不慣的時候,就愛背後議論人,亂嚼舌頭。
他這個當辦公室主任的,帶頭這樣做,弄得大家都不好做人,不這樣獻媚吧,顯得對領導不夠恭敬;像他一樣吧,真是有些下賤了,讓人家看不起。所以,有的員工因此恨他,說:“看陳家豪調走了,他怎麽混!”
現在陳家豪說走就走了,這還真是個棘手的問題,範君現在最想知道的是,到底誰會接任陳家豪留下的位子,當江城鋼鐵集團的董事長。最好是從外麵調進來一個,對這裏不熟悉,一切可以從新開始。最壞的結果就是,由現任總經理胡長城接任,那他範君的好日子,很快就到頭了。
以範君的聰明,他也看出來了,陳家豪和胡長城,搭班子五年多了,雖然表麵上還過得去,但一把手和二把手,在如今的社會上,哪裏有多少和睦的?都是明爭暗鬥。一把手喜歡重用的人,二把手肯定不待見。所以,這次陳家豪的工作變動,對他範君,實在說不上是喜事。但這些心思,他隻能埋在心裏,小人物嗎,你隻能隨波逐流,自己的命運,根本沒辦法左右。你根本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事。
奔馳車緩緩啟動,一會兒就開出了廠區大門口,穿行在江城市的大街小巷裏,透過車窗,陳家豪看著這座熟悉的城市,一座座建築,一個個店鋪,都在他的腦海裏,鮮活了起來,讓他陡然想起,幾十年的時光流逝,是如此迅速。這座城市,他曾經是如此熟悉而充滿感情,他在這裏生這裏長,這裏有他的親人,他的事業,如今,他要以一個全新的麵貌,新的角色,來對待這座城市,迎接他的,將是怎樣的挑戰呢!
陳家豪不知道,他能夠當上江城市的代市長,純屬偶然。
原來楊明亮跳樓自殺的消息,僅僅半個小時後,就傳到省委書記馬明方的耳朵裏。是省委常委、江城市委書記韓紅然親自打電話匯報的。很快,整個西江省的省委常委們,也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馬明方指示,迅速讓公安人員介入,調查事件真相,及時發布消息,消除社會上的不良影響。同時和省長顧懷遠通了電話,鑒於江城市的緊急情況,決定當天晚上,召開省委常委會,討論江城市代市長的人選問題。
在家的十三位省委常委,當天下午,就接到晚上開會的電話,不在省城的省委常委,接到電話通知後,連忙往省城趕。
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邱文明,當天上午才帶著省委、省政府的調查組,趕到江城市,在省委常委、江城市委書記韓紅然的陪同下,看了事故現場的慘狀,到醫院看望了正在搶救的傷員,在江城市六中的操場上,看望了等候在帳篷裏,臉上帶著淚水的已經死亡人員的家屬,親戚,慰問了大家。
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一聽說是省裏來的大官,撲通一聲,跪在了他的麵前,哭著說:“領導啊,你可得為我做主啊,我老公,我兒子,死的太慘了。”
旁邊的工作人員連忙過來解釋說,這個婦女姓溫,他老公和兒子在這場事故中,雙雙遇難了。當天晚上,他們坐的公交車,剛好走在大橋上,高架橋垮塌後,公交車從橋上直接就掉在了下麵,又被大塊的水泥板擠壓,上麵的十幾個乘客,當場就死亡了。有的人身子被擠壓成肉餅了,不仔細辨認,根本認不出來是誰,真是太慘了。像這樣一家兩口人遇難的,有三家。
邱文明聽了,很是傷感,他拉著姓溫的婦女說:“大妹子,你放心,省委馬書記和顧省長,都很關心你,調查組一定會把事情弄清楚,還大家一個說法。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隻要合理,我們一定想方設法解決。”
婦女擦了一下眼淚說:“我什麽也不要,我就是要為我兒子和老公,討個公道,他們死的太冤了,我兒子才十歲啊,放學了,我老公去接他,回來坐公交車,就出事了。你說今後,我還怎麽活啊!那些該千刀萬剮的貪官,一定要統統查出來,一個一個全槍斃,才能解我的心頭之恨呐!”
下午接到電話,韓紅然和邱文明,都坐著專車,趕到省城裏。
晚上十點鍾,省委常委會議室裏,煙霧繚繞,大家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有的在喝茶,有的在吸煙,有的在翻看組織部剛發下來的幾份幹部簡曆,毫無疑問,這些人都是江城市代市長的人選。靠邊的桌子上,坐著幾個人,他們是省委辦公廳的記錄人員,和省委組織部的工作人員,其中就有組織部的副部長瞿明華。
馬明方端起麵前的紫砂杯子,喝了一口裏麵的龍井茶,幹咳了一聲,算是提醒大家,他要講話了,所有的省委常委連忙放下自己手中的東西,轉過臉,注視著馬明方。
老大要講話了,他的講話,通常含義深刻,你要仔細聽,認真體會,才能懂得他話裏的含義。要不然你沒頭沒腦的發言,會鬧出笑話來的。
馬明方用莫測高深的眼光,在每個省委常委臉上掃了一遍,然後不緊不慢地說:“同誌們,我們今天晚上,抽出時間,開一個非常會議,研究的事情有三項,一個是請文明同誌匯報一下‘六二二’事故的情況,一個是請紅然同誌通報一下楊明亮自殺的事情,最後一個,就是大家議一議,誰來擔任江城市代市長的問題,好,下麵先請文明同誌發言。”
邱文明拿起麵前的一遝材料,開始讀起來,這都是江城市市委、市政府的那幫秘書們,沒睡覺連夜寫好的匯報材料,邱文明按部就班的,讀了二十多分鍾。算是匯報清楚了。
接著是韓紅然匯報楊明亮自殺的初步調查情況,又用了十幾分鍾。
最後,由省委組織部長嚴軍政,把三個推薦人選,一一向在座的省委常委,做了詳細介紹。
排名第一的,是江城鋼鐵集團董事長陳家豪,第二是省政府副秘書長史純,第三是江城市委副書記汪大友。
不用做過多解釋,這些人一看手中的簡曆表,就從排名順序上,立即明白了八九分。大家都是宦海浮沉幾十年的人,能混到省委常委的位子上,不用說個個都是人精。
陳家豪排名第一,這釋放出的信息是,這三個人選裏麵,省委書記馬明方,最希望陳家豪脫穎而出。
現在西江省裏提拔任用廳級幹部,也學著別的省份,進行了所謂的民主改革,由原來的省委書記和省長兩個人說了算,到現在實行省委常委會票決,十三個省委常委,每人有一票的投票權。說起來如今是集團決策,擴大了民主,其實哪裏有民主的意思,這是徹頭徹尾的官主嗎!
但對於那些原來在用人方麵一點權力也沒有的省委常委們,卻是實實在在享有了投一票的權力,他們是本次改革最大的受益者。
省長雖然心裏不舒服,但又不能有過激的表示,於是就拿省委書記提拔的人說事,隔三差五,找個理由,把你狠狠地罵一頓,那些廳局長,被省長罵得暈頭轉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等明白過來了,才知道省長是拿自己出氣,這叫做打狗就是為了給他們的主人找難看。
省委書記和省長在用人問題上不斷地鬥來鬥去,兩敗俱傷,幾乎成了全國的通病,於是前幾年,在一片民主的呼聲中,省委常委會票決製度,才浮出水麵,成了各個省選人用人的最佳方式。說是可以改變以往少數人說了算,選人用人視野過窄的缺點,還可以預防腐敗,堵住跑官賣官的口子。
原來那些想跑官的,巴結住省委書記或者省長一個人就行了,現在呢,難度陡然加大不少。省委常委有十三個人,你都跑一遍,成本太大不說,最關鍵的是,有的人你根本不熟悉,平常裏沒有接觸的機會。你說你怎麽去跑。拿著錢帶著禮物到處求爺爺拜奶奶,你累不累啊。
實事求是的說,這個辦法,在目前的體製下,對於預防選人用人上的不正之風,還真能發揮些作用。
但這個製度的實行,也更考驗一把手——省委書記們的領導藝術,自己看上的人,還能順順當當的當選;自己不喜歡的人,還能合情合理的落選,又不給人留下什麽明顯的把柄,真是太考驗人的智慧了。
但能夠擔任省委書記的人,你說在現在的官場上,能有幾個是不熟悉權力運作的人。他們個個都是權力鬥爭的高手。不動聲色的,就把事情辦成了。
現在整個西江省的政治格局是,省委書記馬明方,經過一年多的摸底考察,已經基本上看清了西江省的各派政治力量,他現在要采取攻勢,首要的任務,就是逐漸分化瓦解以省長顧懷遠為首的西江省最大的一派政治勢力,所謂的“洪山幫”,培養忠於自己的嫡係部隊。
馬明方是東北人,在東北做官幾十年,從一個國營大廠裏的技術員,做到車間主任、副廠長,廠長兼黨委書記,然後進入政界,做了地級市的副市長,市長,市委書記,在不到五十歲的時候,升任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五十五歲,出任S省省長,省長做了五年,就被調來西江省,擔任省委書記,可以說是仕途十分順利。他從東北工業大省的省長,調任西江省委書記,也算是受到了重用。如果表現得好了,省委書記幹滿一屆,再往上進一步,成為國家領導人,也未可知。當然,以西江省在全國的地位,他升任副總理,可能性不大,但到全國人大或者全國政協,當個副職,還是有可能的。表現得差了,就很難說了,幾年後到全國人大或者政協的專門委員會,當個副主任什麽的,混到完全退休,也是有可能的。
他千裏迢迢,趕來西江省上任,就帶了原來的秘書劉千裏,安排在西江省委辦公廳,幹滿一年,才提了省委辦公廳的副主任。就那還引來不少非議,說他任人唯親。有些在省委辦公廳幹了多年的處長,年紀都快五十歲了,還沒有提拔。看劉千裏才三十三歲,就上了副廳,心裏根本不服氣,有怨言,就不斷的發牢騷。
當然,這些牢騷到不了馬明方耳朵裏,也沒有人敢給他講這件事。但劉千裏在辦公廳裏,卻感覺到,有些人看他的眼光,有些異樣,讓人很不自在。於是,就提出,換個環境算了,眼不見心不煩。自己年輕,也缺乏基層的工作經驗,這樣對自己今後的仕途不利。還不如現在就下去,當個縣委書記什麽的,積累些資本,有利於今後的發展。
馬明方想想也有道理,為了培養自己的嫡係部隊,他也確實想給自己的秘書,創造一個更大的發展空間。現在自己是省委書記,說用誰就用了,三五年之內,就把劉千裏提拔到正廳,四十歲之前,弄到市委書記的位子,那樣一切就好辦了。即使自己退了休,不在西江省裏了,劉千裏也已經站穩了腳跟,隨便混,都能在五十歲之前,升到副省級。
現在的領導幹部,都願意栽培自己的秘書,這是有原因的。因為他們近水樓台先得月,是久經考驗的最忠誠的部下,領導是希望他們成為自己的接班人,最不濟了,到晚年自己沒權力了,還可以通過秘書,辦不少事情。
於是,一紙令下,劉千裏年紀輕輕,就成了濱海市市委常委、濱海區委書記。
現在馬明方的秘書,是省委辦公廳一個叫高遠征的副處長擔任的。高遠征這小子,腦瓜子比較活絡,劉千裏一來,人生地不熟的,在辦公廳裏,誰也不認識。正是在這個非常時期,讓高遠征發現了機會,於是他就毫不猶豫的貼上去,想方設法接近劉千裏,請他喝茶,吃飯,洗腳,唱歌。劉千裏剛到西江省,老婆還在千裏之外的S省,沒有跟著調過來,年紀輕輕,精力旺盛,每逢夜幕降臨,忙完一天的工作,伺候馬明方休息後,一個人回到自己的住處,難免孤寂落寞,這個時候,高遠征的及時出現,彌補了這一切。
省城江州市,是個純消費城市,最發達的是餐飲和娛樂業,到處是燈紅酒綠,滿大街的都是桑拿店、按摩店、洗腳店。大街小巷,不時可以看到,穿著暴露,袒胸露乳,打扮入時的年輕女人,搔首弄姿,向路邊每一個經過的男人,拋灑著勾魂的眼光。
這個時候,高遠征就發揮了自己本地人的優勢,他姐夫石開朗,是江城市一家三星級酒店的經理,他們哪裏,自然有按摩小姐。現在的酒店,沒有按摩小姐,生意都不好,客人都不願意住。搞得私人開的小旅館,也得千方百計,和街道邊的美容美發店,搞合營。
本來劉千裏就是再蠢蠢欲動,他一個外地人,剛來到江州市,兩眼一抹黑,身份又是如此敏感,擔任著省委書記的秘書,他是不會拿著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像一般的人那樣,隨便找一個三陪小姐,就帶到酒店裏,上床了。這要是被人發現了,最關鍵的,是影響他主子馬明方的形象。你想啊,省委書記的秘書,嫖娼被公安當場逮住了,那多丟人啊。肯定會成為轟動全國的新聞。
所以,劉千裏剛來的時候,還是安分守己的。但人就怕被別人惦記上。高遠征想巴結劉千裏,獲得他的絕對信任,憑什麽?請吃請喝,人家一個省委書記的秘書,什麽沒吃過,什麽沒享受過,對人家真是沒什麽吸引力。
實在是沒辦法,高遠征就和自己的姐夫石開朗商量好,讓他在酒店桑拿中心,物色一個長得好的,靠得住的三陪小姐,到時候用得上。
於是,在一個星期六的晚上,高遠征提前給劉千裏打了電話,說:“劉秘書,我發現一個好去處,等你忙完了,給我打電話。”
在劉千裏眼裏,整個省委辦公廳的同事中間,現在和他關係最親近的,就是這個高遠征。高遠征年齡比劉千裏還大幾歲,劉千裏都客氣的叫他“高哥”。
夜裏十一點,劉千裏才從省級幹部的別墅區出來,馬明方和省裏的幾十個省級幹部,就住在這座臨近市區,江州市最大的城市森林公園旁。這裏依山傍水,空氣清新,是整個西江省裏,最知名的高檔別墅區之一。臨近的私人別墅,每一棟現在都要上千萬甚至幾千萬。這個價格,在西江省,已經非常可觀了,因為這裏的房價,比不了北京上海一線城市。
劉千裏走出來的時候,高遠征已經開著自己的帕薩特,等候在路邊了。
高遠征雖然隻是省委辦公廳裏一個小小的副處長,但也是高幹子弟出身,他父親高天,做過西江省的民政廳廳長,還當過一屆的濱海市委書記,前幾年剛回到省人大,做了一個專門委員會的主任,屬於省裏知名度比較高的廳級幹部了。就是利用自己父親的關係,高遠征大學畢業後參加工作,才在轉了幾個單位後,終於調入省委辦公廳這個關鍵部門。可以看出來,高天是希望兒子高遠征,能夠像自己一樣,在仕途上有個大的發展。
但進了省委辦公廳,高遠征才發現,這裏幾乎每一個人,都有很硬的關係。像自己父親那樣的廳級幹部,根本就上不了台麵。隨便一個收發文件的小姑娘,說不定,來頭都不會小。不是某副書記的外甥女,就是某部長的侄女,關係盤根錯節,複雜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