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鍾扞也一愣:“楊濤,他們來了幾個人?”

楊濤快速看一眼:“都在這兒了。”

鄭金一指男人問:“他什麽人?”

段凱明忙說:“怡友公司經理馬明……他欠債不還……”

鍾扞沉聲喝道:“帶走!”

宋朝平正仰在大班椅上打手機,桌上電話急促地響了。宋朝平對著手機:“就這樣吧,有電話找我,拜拜。”宋朝平接電話,“大有,怎麽樣?……什麽?段凱明被警察捕了?”

段凱明被帶進問訊室,坐在椅子上。鍾扞、鄭金進來。

段凱明大聲地抗議:“你們憑什麽抓人?”

“省點口水吧段總,你涉嫌非法拘禁,私設公堂……懂嗎?”

鄭金不屑道。

段凱明狡辯:“這是下邊人幹的……我一再勸他們……”

鄭金猛地一拍桌子:“你老實點兒!”

段凱明嚇了一哆嗦,不敢言聲。鄭金命令:“把經過一五一十全交代清楚。”

段凱明大聲道:“我,我要見我的律師……”

鄭金回道:“還沒到時候!”段凱明垂下頭。

兩人走出問訊室,鄭金怒衝忡地衝鍾扞嚷著:“你說是去抓捕杜一鳴,你告訴我,杜一鳴在哪兒?”鍾扞沉默地看著鄭金。

鄭金又說:“這就是你查到的線索?啊?捉雞摸進了鴨棚裏,好歹抓個有肉的?”鍾扞懊喪地歎氣。鄭金繼續道,“我告訴你鍾扞,從開始我就懷疑這次行動的目的……刑警隊要都像你這樣,早晚得把人累死。”

鍾扞怒氣上躥,忍無可忍,也喊起來:“鄭金,你說話注意點兒!”

兩人進了鍾扞的辦公室,鄭金忽然不嚷了,嘲諷地眼光看鍾扞:“受不了?說你兩句就受不了了?你知道委屈的滋味了?

你知道難受啦?”

門突然被推開——江克站在那裏,臉色陰沉地看著兩人:

“吵夠了嗎?滿樓道都能聽見你們倆的聲音,還怕人不知道你們的矛盾,不像話!”

鄭盤低下頭。鍾扞說:“鄭金,再罵兩句,出出氣,我能理解,也能承受。”

鄭金抬起眼睛看著鍾扞,“我罵不死你!”

江克鬆了口氣。

江克、鄭金兩人走後,楊濤進來,愁眉苦臉地對鍾扞說道:

“到底哪兒出錯?情報有誤還是咱們判斷有誤?我都不知道今晚去抓誰,要說走漏風聲也不像呀?你跟鄭金說過嗎?”鍾扞沒吭聲,楊濤看著鍾扞說,“我問一句,你的消息從哪兒來的?可靠鍾扞還是不吭聲。楊濤失望地一擺手:“算我沒問。”

鍾扞突然站起來,“楊濤,跟我走。”說著往外走。

“咱們這是去哪兒?你不是想請我喝酒吧?”楊濤坐在車中,疑惑地看著悶頭開車的鍾扞問。

鍾扞眼睛看著前方,一邊換擋,一邊說:“找宋朝平。”

“宋朝平?你拿搜查證了嗎?”

鍾扞急了:“我說我,沒說去抓,聽懂了嗎?”

楊濤擺正姿勢,眼睛看窗外:“懂了,但不明白。鄭金說話難聽,小子那是撒氣,不過也有好處,一比一打個平手,省得他老覺得你跟他過不去。”

鍾扞一腳急刹車。楊濤沒準備,腦袋咚的撞了一下,他揉著腦袋看著鍾扞問:“我說錯什麽了?”

鍾扞說:“我想明白了,這肯定是宋朝平設計的,目的是把我們的視線引到段凱明身上。你重點審他們倆之間的問題,我就不信撬不開段凱明的嘴。”

楊濤想想,點頭道:“我明白了。”

鍾扞突然又說一聲:“回去……”說完猛然調頭。

宋朝平臉色陰沉看著坐在對麵曹小魚。曹小魚拿著文件夾看,不理宋朝平的目光。宋朝平終於不耐煩地說:“你別看了。”

“朝平,你怎麽了?誰惹你了,一大早到現在都拉著個臉。”

曹小魚吃驚的樣子。

宋朝平反問:“你會不知道?”

曹小魚疑惑道:“知道什麽?”

“段凱明被鍾扞拘捕了。”

曹小魚一臉驚訝:“段凱明被抓了?為什麽?”

“非法拘禁。”

曹小魚沒有吱聲。宋朝平突然說:“上個星期五……你是不是跟鍾扞在一起喝過咖啡?”

曹小魚愣愣地看著宋朝平:“宋朝平,你還有沒有更無聊的話?一起說出來吧。”

宋朝平不緊不慢地:“你跟他談什麽了?”

曹小魚麵露不滿:“敘舊,談戀愛,想跟他重溫舊夢,滿意了吧?你不就是想聽這個嗎?要不要我把每句話都複述給你聽?”

宋朝平臉色一沉:“是不是你出賣了段凱明?”

曹小魚“啪”地合上文件夾摔在桌上,站起身來:“我馬上給你寫出辭職報告。”說著往門外走。

宋朝平急忙追來,拉住她的手:“小魚……”

“撒手。”曹小魚冷冷地說。

宋朝平乞求道:“別這樣,我就是……吃醋了。”

曹小魚哼了一聲,不理宋朝平。宋朝平把曹小魚推回到椅子上,“小魚,原諒我心情不好。”

“你心情不好找我撒氣,我心情不好找誰?不就是跟鍾扞說說話嗎?天天這麽多煩心事,躲沒地兒躲藏沒地兒藏。跟鍾扞我還能說說過去的事,把眼前的煩惱先忘掉,我做錯什麽了我?”曹小魚哭訴道。

宋朝平歉意地說:“是我不對,我小心眼。我太在意你了。”

“你這是道歉還是罵我呢?什麽叫太在意?不在意就對了是嗎?”

“你看……橫豎都是我的不對。”宋朝平委屈的樣子。

曹小魚歎口氣。“……段凱明被抓與你有什麽關係?你不是最看不起他嗎?”

“你呀……”

蔣大有一直站在門口外麵偷聽著,這時,他猛地推開門走了進來,宋朝平不悅地看著。蔣大有關上門,走近前說:“宋總,您跟國土局約的藥廠劃界的事……電話又來了。”

宋朝平揮揮手:“知道了……你先下去把車開出來。”

蔣大有還想說什麽。宋朝平一擺手,蔣大有隻得退出去,帶上門。

宋朝平轉而對著曹小魚繼續說:“我是看不起段凱明……可現在他是輝業集團起死回生的重要籌碼。”

“這種小人你能靠他?”

“此一時彼一時,生意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利益。”

“說不好聽你現在就是……能給他什麽利益?”

宋朝平笑笑:“男人……總能找到某些共同點的。”

“玩女人?”

宋朝平不滿地瞟了曹小魚一眼:“你太小看我了。再說,我哪兒敢呀?”

“別說段凱明了,既然鍾扞抓他,那他肯定有問題,我勸你躲遠點,弄不好再把自己搭上就不值。”

“段凱明被抓等於斷我一條胳膊,我辛辛苦苦經營的一切都付之東流……這個段凱明也太不成器了。”宋朝平一臉悲愴。

“而且,他在國營企業,也是一屁股屎!我看你還是認命吧……”

宋朝平眼光變得凶狠起來:“認命,沒那麽容易!逼急了,我就來個魚死網破,大家都別玩。”說完走出門。

曹小魚的眼光漸漸陰冷。

呂萌正與技術員做試驗。電話響了。呂萌走去接聽:“喂,我是呂萌……是劉大夫……哦……”她抬頭看著桌上的日曆,“實在對不起,我又忘去醫院了……好的。”放下電話她趕緊去醫院。

從醫院走出,呂萌看著化驗單,眼淚慢慢湧出,她閉下眼忍了回去。她在大街上慢慢走著,顯得無比孤獨,走著走著,她的耳旁又想起醫生的話:這項指標不太好,不過也別太緊張,等其他幾項出來再看吧。呂萌抬起頭來,眼神有些迷離,雙手一點點地撕著化驗單。走到衛生局大門口站住了,她想了一會兒,走了進去。

鍾扞的車飛馳在沿海公路及省城街道上,他要把近段青城打黑工作向省級有關領導作一匯報。

在省公安廳,領導們認真地聽取著鍾扞的匯報。鍾扞說:

“……在青城將近兩個月的工作,的確遇到很大困難,麵對內部、外部的兩方麵的謎團,我也感到力不從心。”

一位警監點點頭,對鍾扞說:“情況都知道了,一口吃不成個胖子。時間不是問題,按照你的分析和判斷達到我們的預期目的才是勝利……段凱明交給反貪局,他們早就盯著段凱明了。

從刑事案件入手,深深城建集團的深層問題,可以來個將計就計。鍾扞,你先回青城繼續苦戰!”

鍾扞感歎道:“從來沒遇上過這麽複雜這麽刁鑽隱蔽的對手……”

另一警監笑道:“鍾扞,青城的事不難辦,何必讓你去?……我等你的好消息!”

鍾扞勉強笑了笑:“……是。”

曹小魚辦公室裏的電話鈴響著,屋裏沒人。鈴聲剛斷,曹小魚後麵跟著兩個職員走進她的辦公室。曹小魚道:“一個個來,你先說。”

女職員說:“整形醫院那批貨卡在海關了,何關長又在國外,你看怎麽辦?”

‘找辦公室牛主任,我已經跟她說好了。”

“好的,我這就去。”女職員出去了。”

曹小魚看看男職員:“你有什麽事?”

“集團下屬的新業公司剛被工商抄了,大門上貼著封條,員工都進不去,財務賬本也拿不出來。”

曹小魚順手拿張便箋紙,寫下一行字。“你拿這條去找工商局劉局長,就說……”

“我已經找過了……他說這是市裏交辦的。”

曹小魚愣了一下:“……我來處理吧。還有事嗎?”

男職員猶豫一下,又說:“……還有,我們部王小梅經理吩咐,以後有事直接找宋總,別找你。”

曹小魚一愣,即刻恢複了常態:“知道了,你出去吧。”

男職員出去後,曹小魚坐下來沉思,突然電話又響了。

電話那頭鍾扞手拿話筒看著桌上的電腦屏幕保護,“小魚,是我。你跟林凱年的太太熟嗎?……不熟?”鍾扞表情冷下來,“見過嗎?……沒事,我想你熟的話,跟你了解些情況,不熟就算了。好,再見。”鍾扞點了下鍵盤,屏幕上出現一張宴會照片,上麵有一些人,鍾扞點了一下,照片放大了,屏幕上曹小魚親熱地跟林太太挽著。鍾扞看著,少頃,關掉電腦走出。

曹小魚也對著電腦屏幕,屏幕上是同一張照片。她的眼神高深莫測。有人敲門,一職員走入:“曹總,這是衛生局呂局長讓人送過來的,說交給您。”

曹小魚打開,看到是宋朝平給呂偉進阿林王藥的資料,裏麵附有一張紙條。曹小魚拿起紙條,隻見上麵寫道:“小魚,實在愛莫能助,煩請說服宋朝平總經理。謝謝。呂偉進。”

呂萌正在法醫室專心致誌地畫像,鍾扞出現在她身後:“畫得不像。”

呂萌嚇一跳,回頭看見是鍾扞,把畫板放在桌上:“你也養成不敲門的習慣了。”

“還有誰不敲門?”鍾扞笑問。

呂萌淡淡地:“這個隊的人都不敲門。要在省廳是不是得挨罵了?”

“那也看誰,比這兒嚴點兒。你去醫院了?”

呂萌看了鍾扞一眼,鍾扞的目光裏又關切。

“去了。血糖有些低。”呂萌故作輕鬆道。

“真的?”

呂萌嗔怪:“你還盼我生病?”

鍾扞連忙說:“哪能啊?我就怕你病了。”

呂萌抬眼看。鍾扞有些慌,趕緊移開目光,換了語氣:“你要一病,半邊天都倒了,這些案子都跟整形有關,全靠你呢。”

呂萌站起來弄著試驗瓶:“找我有事嗎?”

“想跟你聊聊。”

“跟我?聊什麽?”這時有人敲門,鍾扞剛要去開。門突然被推開,莊丹寧站在門口。鍾扞感到意外:“是你?”

呂萌走過來:“誰呀?丹寧?你來這兒幹嘛?”

莊丹寧旁若無人地走進來,眼睛四處看。呂萌有些尷尬地看著不說話。

鍾扞說:“你……有什麽事嗎?這是法醫室,外人不能進入,請出去。”

莊丹寧看著鍾扞,微微點頭:“鍾扞——我就找你。”

鍾扞急忙拉住莊丹寧出門:“找我?外麵說。”兩人走出法醫室,鍾扞問,“你有什麽事?”

“楊濤呢?他們說得問你才知道。”

“找楊濤什麽事?他有任務。”

莊丹寧看著鍾扞,撅嘴道:“我哥沒人管啦?你們一個個都有任務,看我哥的事就歸我了?是嗎?”

“不是有人守著嗎?”

“撤了。現在沒人了。”

鍾扞疑惑道:“撤了?誰撤的?”

“我哥出院了,現在在他宿舍呢。”

鍾扞鬆了口氣,無奈地說:“你就不能把話說利索了,非得切成一段一段地說?”

莊丹寧得意地笑:“我樂意這麽說話,你還得聽,氣死你!”

鍾扞氣得說不出話:“你……”轉身就走。

莊丹寧在後麵叫:“哎,你別走,我哥要找你。”

鍾扞跟著莊丹寧來到莊振明的宿舍,莊振明從抽屜裏拿出一摞資料,鍾扞湊近一看,原來是從整形醫院搜到的病案。“你這都是什麽時候弄的?”

“從呂萌交給我以後一直在弄,出了丁然的事就放下了。”

鍾扞直起腰:“這就對了。我剛才還想,你出事以後我讓人打開你的抽屜怎麽會沒看到呢?”

“我拿回來弄的,當時……有些不放心。”

鍾扞笑笑:“還對鄭金耿耿於懷?”

“現在不會了。那天你走以後我想了好久,這樣真不行,我說句話你別在意。其實這些東西早該給你,可當時滿腦子就想著誰也信不過,隻能靠我自己。”

“連我也信不過?”

“對。我一直對鄭金有看法,覺得他脾氣大本事小,動不動就訓人。後來……”莊振明認真地說。

鍾扞接道:“後來丁然一來隊裏找鄭金鬧,把呂萌也牽進去,你對鄭金的意見就更大了。”這時有人敲門,隻聽莊丹寧大聲地喊:“哥,開門。你鎖著門幹什麽?”

莊振明打開門,莊丹寧探頭往屋裏看。莊振明埋怨道:“我正跟領導談事呢,你又裹什麽亂?”

莊丹寧責怪道:“沒良心,人家來叫你吃飯。談什麽呀?沒完沒了?”

鍾扞走出來:“振明,你剛出院,還是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再說吧。”

“你先別走,我還有話和你說。丹寧,別管我了,你先回家吧。”

“那……好吧,你要吃飯啊?”莊丹寧不放心地叮嚀著。

莊振明不耐煩道:“行了,絮叨。”

莊丹寧走了。莊振明關上門,回身看看鍾扞,說:“你既然什麽都清楚那我直說吧。我敬佩你的工作態度,可你懷疑呂萌讓我感覺不舒服,所以才躲著你,看你到底有什麽本事收拾我們隊這個爛攤子。”

鍾扞看著莊振明問:“你覺得我現在做得怎麽樣?”

莊振明誠懇地說:“不算太好,但已經不容易了。鄭金這樣的都能踏踏實實把心思放在破案上就說明了問題。我在醫院的時候,鄭金去看過我,我們聊過,他其實挺欣賞你的。”

“你們和解啦?”

“說不上和解,本來也沒事,就是男人那點心思。”

“明白好,明白了大家就可以把心思放在查案上了。”

莊振明仿佛自語道:“……在醫院的時候我還想,杜一鳴的病案明明是你讓呂萌交給我的,怎麽你都忘了呢?後來再一想,從你來隊後案子就沒斷過,加上隊裏的矛盾,你就是有十個腦袋也轉不過來呀……所以我也著急趕緊出院,這樣能多個人用。”

鍾扞沉吟了一會兒,說:“你能坦誠地說出看法,說明我們之間有了信任的基礎,但案子遲遲沒有進展,隊裏的氣氛雖然有緩和也談不上和諧,要做的事太多了!”莊振明看著鍾扞,沒說話。

桌上攤著照片和病例,鍾扞、鄭金和呂萌翻閱著。呂萌把手中的病曆一拋,遺憾地說:“都不是。”

鄭金失望地拿起來又放下:“如果這裏都沒有變性殺手的病曆,就沒法證明是杜一鳴做的手術,當然也就跟槍擊案聯係不上了。”

呂萌神情鄭重地說:“但我可以負責任地說,這個手術是杜一鳴做的。手術做得太完美了,除了杜一鳴,不可能有別人。”

鄭金攤開雙手:“證據呢?除非讓死人開口。”

“假如病案早被杜一鳴銷毀了呢?”鍾扞說道。

呂萌自言自語道:“……術後需要相當長的恢複時間……”

“對,所以這個殺手隻能是在此之前已經做了整容的。”鍾扞肯定地說。

鄭金試探道:“你是說這殺手是杜一鳴為殺其他人準備的?”

鍾扞否定道:“不!正相反。我認為這殺手並沒想到結果,他至死都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鄭金有些不服:“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這變性人為什麽要殺莊振明,他吃飽撐的?”

“整容的花費不是一筆小數目,而請杜一鳴做,價格更加不菲。如果他既想做又交不起這筆錢會怎樣?”

“你是說他是交不起手術費,才答應杜一鳴殺人抵錢?”

“你認為呢?”

鄭金和呂萌對視一眼。呂萌點頭。

鄭金恍然道:“我也覺得這理由可以成立。”

鍾扞繼續分析著:“那咱們再想:第一,這殺手既然不是刻意培養,那他肯定是本地人;第二,隻殺莊振明而不碰楊濤和你,甚至單等莊振明一人的時候下手,說明目標明確;第三,動手之前有人報假案,這人很了解我們的情況,算準莊振明肯定會出現場;第四,幕後人知道出警不會隻有一人,預先就知道殺手會被擊斃的結果……鄭金,你想想,還有沒有別的?”

鄭金緊接著說:“我想也就這幾點,惟一不同的是我不認為他提前預計到殺手會被擊斃。假如我跟莊振明一起呢?可能槍都來不及拔。”

“是呀,如果那樣莊振明就……結果總有一個死。如果真是你跟振明在一起,也許振明倒下後,凶手的槍已經對著你了。

我分別問過莊振明和楊濤,他們都說凶手出槍很快,根本沒時間反應槍已經響了。”

“鍾扞,會不會莊振明發現了王爺的什麽線索?他跟你說過嗎?”

鍾扞搖頭:“沒有,但我也有這種感覺。你覺得有沒有可能和莊振明談談?”

鄭金想了想說:“我試試吧。”

“那好,你找莊振明,我想再去林凱年家看看。”

鍾扞離開刑警隊後,來到林凱年的別墅。他走上台階,按門鈴。少頃有人開門,露出了小阿姨的臉:“請問你找誰?”

鍾扞向前問道:“林凱年是住這兒嗎?”

“他,他已經去世了。您是哪位?”

鍾扞掏出證件:“我是警察,調查林董事長被害的案子。”

“家裏除了我沒別人,要不,等林太太回來之後你再來?”

“我先問你一些情況。”

小阿姨打開門,讓鍾扞進去。

鍾扞走進大廳,四處觀看。

小阿姨在他身後說:“……你再晚來一天,這房子就賣了。”

鍾扞驚道:“這房子要賣?是林太太要賣的?”

“是。林太太怕想起林先生。林先生去世後,她從來沒在這兒住過。”

“林太太現在在哪?”

“在香港,她女兒萊萊在香港讀書。”

“我可以看看嗎?”

“你想看哪間?”

“書房。”

小阿姨領著鍾扞向裏走:“這邊。”

呂偉進躺在家中的沙發上,雙眼失神地看著天花板。電話扔在一邊,電話插頭拔了,手機也關了機。

不一會兒,他睡著了,窗戶上不時閃著外邊車燈的影子。

一個黑衣人漸漸臨近他的沙發前,呂偉進感覺到什麽,猛地睜開眼,頓時嚇得魂飛天外。樓下,一輛黑車開走,四周寂靜無人。

少頃,呂萌的車開過來。家門口,呂萌用鑰匙打開門,疲憊不堪地扶著牆走進來。屋裏漆黑一片,她打開燈,發現電話線被拔了扔在一邊,她馬上撲過去拿起電話緊張地來回看著,趕緊接上線撥號,話筒裏傳出無線係統服務小姐的聲音:“對不起,您呼叫的用戶沒有開機。”她把電話掛上,跌坐在沙發上,隨後又馬上彈起來撥號:“喂,你好,請找一下呂偉進局長。我是他女兒。下午就走了?”

呂萌馬上打開包翻找著,拿出電話本趕緊按著號撥著:

“喂,吳秘書,我是呂萌,你知道我爸去哪兒了嗎?”她皺著眉,“肯定不在單位?”隨即掩飾著說,“啊,我有點事找他,我的手機沒開,他的手機也沒開,可能跟我沒聯係上……算了,不是工作的事,算了,我等會兒他吧,多謝你……再見。”

她絕望地掛上電話,之後焦慮不安地看著電話,一會兒拿起,又放下,心急如焚地站在電話前看著。

林凱年的書房裏,東西收拾了一半,零亂地堆放著。小阿姨解釋道:“林太太說,這房子裏除了書房的東西,其他的都不要了。我正收拾哪。”

鍾扞問:“你一直在林家?”

“嗯。從他們買了這房子,我一直跟著。”

鍾扞拿起一張全家照片,指著一個小孩問:“這是誰?”

“這是萊萊,林太太的女兒。這是他們家惟一一張全家福,是萊萊剛做完手術照的。以前他們全家都不照合影。”

“為什麽?”

“你沒看出來萊萊不笑嗎?以前她的臉一邊大一邊小,眼睛也是一個小,一個大,做過一次雙眼皮手術又做壞了,臉就像陰陽臉,十歲之前她沒上過學。這是做完大手術後照的,萊萊還不敢笑,怕把臉又笑歪了。”

“這是哪年的事?”

小阿姨想了一下:“兩年了吧。”

鍾扞問:“你知道做手術的醫生叫什麽嗎?”

小阿姨沉思道:“好像叫杜,杜……杜一鳴……”

“你有林太太的電話嗎?”

“沒有。有事她就往家裏打電話。”

鍾扞看著照片陷入沉思,這時手機鈴響了。

電話那頭的呂萌坐在沙發上淚眼蒙蒙地說道:“鍾扞,我是呂萌,我爸找不到了……”

鍾扞舉著手機衝出別墅:“……你別慌,等著我,我馬上到!”他飛快地上車開走。小阿姨不知所以地也跟出來看,車已飛馳而去。

呂萌站在公寓樓下看著遠處,她的眼神十分矛盾。

鍾扞的車飛快駛來,眨眼間車停在她麵前。鍾扞跳下來急問:“呂萌,你爸怎麽了?”

呂萌一臉感激和歉意:“對不起鍾扞,沒事了。我爸剛剛來電話了,他說有事,沒跟我聯係上。對不起,讓你跟著著急了。”

鍾扞鬆口氣,看著呂萌的神色又有些疑慮:“沒事就好……我頭一次看你這麽慌。”

呂萌掩飾地說:“上去坐坐吧。”

“不了,沒事就好,你吃飯了嗎?”

“沒有。”她見鍾扞欲言又止,便問:“……有事嗎?”

“我是從林凱年家出來的,他的女兒林萊也在杜一鳴那兒做過整形,我想趕緊查查病案。你能跟我回趟隊裏嗎?”

兩人朝車走去。鍾扞說:“呂萌,你說有人威脅你爸爸……”

“是我的感覺。好幾次看見我爸接電話臉都白了,我問過我爸,可他不承認。我剛才……就是因為這個才害怕。”

“呂萌,你爸爸認識林凱年嗎?”

“我沒聽他說過。你那天說……我爸給杜一鳴開過什麽綠燈?”

“杜一鳴整形中心剛開業的時候,好幾項手續不符合規定,工商局不發執照,是你爸幫著辦的,後來進器械設備,他也沒少幫忙。”

“這你是從哪兒查到的?”

“這個不難。”

“你上次還問過我在凱旋飯店之前跟丁然一有沒有交往,是什麽意思?”呂萌看著鍾扞。

“她給你打過電話嗎?”

呂萌搖搖頭:“沒有。”

“可丁然一出事之前一個月之內,給你家打過很多次電話。”

呂萌一愣,少頃才說:“怎麽會?我從沒接過她的電話呀。

鍾扞,請你相信,我不會隱瞞什麽。不過前一段總有人往我家打來電話不說話,我一接對方就掛。”

鍾扞試探著問道:“說心裏話,你相信你爸說他跟杜一鳴沒來往嗎?”

呂萌看他一眼:“但他們確實沒有來往。”

二人上車。

林凱年別墅的門鈴又響了,小阿姨猶豫地慢慢走近門口:

“誰呀?是鍾警官嗎?”

無人應答,她有些緊張。曹小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是我。開門吧。”

小阿姨放鬆下來打開門:“曹小姐呀,我還以為是剛才那個警察又回來了哪。”

曹小魚道:“林太太跟你說我來拿東西嗎?”

“說了,我以為你昨天來,都準備好了,在樓上,我拿去。

曹小姐,你坐吧。”

小保姆在樓上儲藏室的櫃子裏翻找著什麽,曹小魚一步一步走過來,小保姆沒察覺,仍翻找著。曹小魚說:“找不著就算了。”

小保姆嚇了一大跳:“嚇死我了!曹小姐,你什麽時候上來的?”

曹小魚笑道:“至於嗎?”

小保姆看著她有點膽怯地笑笑:“林太太不賣這房子我都想走了,我一個人住這麽大房子,每天不幹別的就練膽了。我想起來了,下午我把東西放書房了,還得下樓。”

曹小魚轉身下樓,小保姆跟著下去。

曹小魚拿起一個紙袋,像是順口問道:“警察到這兒來幹什麽?”

“還是為林先生的案子,前後來過好幾撥了,就這個警察沒問什麽。”

“什麽叫沒問什麽?”

“沒問林先生的情況,倒是問了問萊萊。”

曹小魚看著小保姆:“你怎麽說的?”

法醫室,鍾扞站在呂萌身後看著電腦畫麵,呂萌快速翻看著。她邊翻邊說:“所有的名字我都輸進去了,詳細資料都在上麵。”

鍾扞問道:“你幹嘛非一個一個看?你把林萊這個名字提出來找多快?”

呂萌思索著:“也許不叫林萊,林什麽萊,或者林萊什麽,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一個個查吧。”

鍾扞似有所動:“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吧。”

“不用,快看完了……好像沒有。”呂萌頭也不回地說道。

鍾扞禁不住大聲說:“沒有?!”

呂萌靠在椅子上,“確實沒有,你再看一遍。”她站起來。

鍾扞說:“你看了都沒有,我看就能有嗎?”呂萌伸展著手臂:

“萬一我眼神不好漏過去了哪?你看一遍吧。”

鍾扞看著電腦:“我不看了。如果有,你不會漏過去的。”

呂萌看著鍾扞:“你要這麽說,我又含糊了……我再查一遍吧。”呂萌坐下,鍾扞看著她。

一大堆病案前,呂萌再一次翻找完畢,失望地站起來:“確實沒有。”

鍾扞說:“這就很奇怪了。那孩子的照片我看了,從照片上一點看不出有殘疾,應該是個相當成功的手術,杜一鳴怎麽會沒有病案?”

“那隻有一種可能——病案事先被人拿走了,有人不想讓咱們看見這個病案。”

“如果是那樣,最有可能拿檔案的是杜一鳴,可是丁然一的病案他為什麽沒拿走?”

“難道說丁然一的死跟杜一鳴沒關係?”

鍾扞突然站起來:“走,咱們吃夜宵去,我也沒吃飯。”

“你自己去吧,我一點不餓。”

鍾扞笑道:“這可不像搭檔說的話。”

呂萌難得地笑了一下,電話響了,呂萌聽著。鄭金在電話中說:“呂萌,我看見你辦公室亮著燈,你還真在。我這兒找了些跟整形有關的照片,我馬上上去。”

呂萌掛機說:“是鄭金,他馬上上來。”

鍾扞一愣:“那,我自己吃去?”

“都餓到現在了,也不差這一會兒,鄭金找了些線索照片,一起看看吧。”

鄭金推門進來,看見鍾扞也一愣。

鍾扞起身道:“你電話再晚響一分鍾,我們就出去吃夜宵了,正好,呆會兒一起去。”

鄭金說:“你在正好。”說著把紙袋裏的照片倒出來,“我挑了幾個可能性大的,你們看看,也許今晚就有重大發現。”

鍾扞坐了下來。

輝業集團樓道裏靜無人聲。曹小魚拿著紙袋走過來,身後的燈逐漸滅了,在昏暗的光線下她顯得格外神秘。她擰開門,走進屋,坐在辦公桌前打開紙袋:是厚厚一份阿林王藥品資料。

她翻看著,突然聽見外麵有輕輕的腳步聲,她猛地抬頭:“誰?”

無人應聲,她站起來走向門口。

隨著她把門打開,樓道燈亮了。“誰在外麵?”曹小魚向著走廊喊了一聲。

依然無人應聲,她走到對麵辦公室擰門,門關著。

她站在樓道裏,一會兒,燈又黑了,她推門走進辦公室。

少頃,拿包出來,鎖上門,走向樓梯。

蔣大有臉色陰沉地站在樓道拐彎處。

曹小魚一驚:“是你?嚇了我一跳。”

蔣大有不動聲色,定定地看著曹小魚。

路燈閃著昏暗的光,街道上,鄭金隨著呂萌遠遠地向街邊小吃攤走來。鍾扞在小吃攤正端起碗喝下最後一口湯,而他的麵前已經擺好了三副碗筷。鄭金看了一眼鍾扞,一屁股坐下,拿起桌上的筷子,對櫃台後的老板喊道:“一碗湯麵!”

呂萌隨後喊道:“一碗餛飩,不要餛飩隻要湯。”

鍾扞一抹嘴,看也不看呂萌道:“小姐,多吃點吧,沒人嫌你胖。”呂萌白了他一眼,鄭金接過話茬,一抖手裏的筷子:

“你怎麽知道我會來?”

鍾扞點燃一根煙,笑了笑,指指呂萌:“因為她會來。”

呂萌接過老板遞過的餛飩湯,“哎,我說有些男人自我感覺太良好了吧。”

鍾扞接道:“男人的自尊全靠這點自信了。”

“我最討厭自以為是的男人。”呂萌說完,猛喝一口湯,燙得她連忙放下碗,湯灑在她的手上。鄭金急忙遞上紙巾,幫呂萌擦著。鍾扞在一邊暗笑。鄭金看看鍾扞,又看看呂萌。呂萌有些惱羞成怒。鍾扞仍然不緊不慢道:“你看,你看,這世界是女人的世界,男人生來就是為女人服務的。”

鄭金扔掉紙巾:“有錢難買樂意。”

“哀兵必勝。女人天生以一副弱者身份出現,毀了多少男人。你說,現在罪犯都往女的這兒靠,殺宋雷的,男扮女裝;刺莊振明的更邪乎,本來好好的一個男人非要變成一個女的再殺人。”

鄭金冷笑一聲:“想不到鍾探長對女人還挺有研究的。”

鍾扞認真而得意地說:“旁觀者清。”

呂萌站起身,一陣眩暈,腳步踉蹌了一下。鄭金忙起身扶住:“呂萌!”呂萌掙脫開來。

鍾扞掐滅煙頭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家。”

鄭金搶道:“我送你。”

“你結賬吧。”說完,鍾扞轉身上車。呂萌看了看鄭金,又看了看車上的鍾扞,終於上了鍾扞的車。鄭金苦笑,掏出十塊錢,扔在桌上。

鍾扞將車停在呂萌住處的樓下。呂萌下車,鍾扞欲跟下,呂萌阻攔道:“你別下來了,送到這兒就行了,謝謝。”說完,轉身要走。

鍾扞忙從座位底下拎出一個塑料袋,伸出窗外遞給呂萌:

“回去早點休息。”說罷開車離去。呂萌低頭一看,滿滿一口袋營養品,她一愣,望著鍾扞遠去的車,心裏不是滋味……曹小魚推開家門。客廳內黑漆漆的,隻能看見從開著門縫的書房內露出的燈光。她悄悄地走到書房門口,透過門縫看去,隻見曹鵬聚精會神地在桌前畫著一幅山水畫。她麵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片刻後轉身離開。曹鵬似乎聽到曹小魚房門的響動,抬頭向門外看了一眼,略一沉吟,手中墨筆上的墨汁“啪”地一聲滴落在宣紙上,他低頭看了看,慢慢地團起畫紙扔進紙簍裏。

1994-10-9。沙發裏的曹小魚凝視著電視屏幕上的鍾扞,眼裏泛上淚花。忽然傳來敲門聲,她拿過遙控器,電視畫麵轉換成晚間新聞報道。

曹鵬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小魚,我煮了餛飩,你要不要吃?”

曹小魚一聲不吭,手裏按動遙控器,電視畫麵不停變換。

曹鵬在曹小魚臥室門口輕輕歎了一口氣,轉身回自己的房間。

客廳內又恢複死寂。

江克、鍾扞坐在辦公室裏的沙發上,神情嚴肅。隻聽市局督察說:“……市局督查辦已經掌握充分證據,你大隊刑偵一隊隊長鄭金嚴重違反對丁然一案件的司法回避,希望江大隊能采取措施,製止鄭金繼續犯鍺誤,避免造成嚴重後果。”

江克與鍾扞互相看看,江克清了清嗓子說:“……好,我會遵照督察辦的意見妥善處理。”

另一督察說:“處理意見一個星期之內上報。”說完二人行禮,走出。

鍾扞沒說話。江克走到窗前,沉思了片刻,說:“我的意見是讓鄭金退出專案組停職反省。”

鍾扞原地沒動:“我反對。”

江克依然背著身:“我壓力很大……”

鍾扞語氣堅定地說:“我去做鄭金的工作。”

江克急了:“我怎麽向上級交代?”

“這是你的問題。”

江克回身,兩眼盯著鍾扞:“你太……”

“太什麽?”鍾扞反問。

“……狡猾。”

鍾扞懇切地說:“鄭金是你的弟兄……”

江克斷然道:“刑偵隊不是幫會!”

鍾扞大聲說:“可它是個戰鬥的集體!你我都堅信鄭金跟殺害丁然一的案件沒有任何牽連——雖然沒有充分的證據找到真凶,可是大隊已經把鄭金掛了起來,還收回了他的刑警警徽……他現在背著沉重的包袱還在積極參與偵破林凱年被害的係列案件,我很敬佩他……江大隊,鄭金是你一手培養的優秀偵查員,你就忍心把他推下火坑?把他掃地出門?!”

江克眼睛有些潮潤。

鍾扞走到門口停住:“我提醒你,青城的問題非常複雜,我懷疑有人在暗處操縱我們。”

江克叫住鍾扞:“鍾扞……你是省廳派下來的,你應該體諒我的難處。”

鍾扞想了想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把鄭金的疑點都排除……還有上麵的事情,我對付。”

“隻有一個星期的時間……”

鍾扞還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拉開門走了出去。

江克懊惱地一拳砸在桌上。

楊濤奇怪地看著莊振明問:“哎,你今兒不是休息嗎?”

莊振明邊走邊說:“回頭再跟你說。”

楊濤一臉的莫名其妙,想了想,來到莊振明的辦公桌前。

桌上隻有一疊信紙。楊濤翻了翻桌上的台曆,沒發現什麽,轉身要離開,忽然又停住。他拿起桌上的信紙,對著光比劃起來,白紙上有一行淺淺的字痕。他輕聲念道:“光……明路……32號。”他一愣,馬上放下信紙,轉身跑出辦公室。

他一口氣跑出門外,揮手打“的”。一輛出租停下,下來的卻是莊丹寧。楊濤愣了愣,莊丹寧高興地迎上前:“哎,你怎麽知道我要來?”

楊濤結巴道:“啊?……啊,你怎麽來了?”

莊丹寧一撇嘴:“我還以為你特意來接我呢,我哥呢?我來逮他!”

“你哥?他剛出去了。”

莊丹寧氣呼呼地:“啊!死莊振明說話不算數,說好今天陪我去的。”

楊濤急問:“去哪兒啊?”

莊丹寧又興奮起來:“陪我去報名參加電視台舉辦的模仿秀大賽……濤哥!他們都說我像……廣末涼子……”

“廣末涼子?”楊濤不解道。

莊丹寧撇撇嘴:“日本偶像明星——《悠長的假期》的主演……跟你說你也不知道!”

楊濤笑了笑:“你可真能折騰。挺漂亮的姑娘幹嘛模仿別人呀,咱自己就是當明星的料!”

莊丹寧信以為真,興奮地說:“真的嗎?真的嗎?”

楊濤收起笑容,認真地說:“丹寧,哥今兒有任務,你先回家,咱改天再聊好嗎?”

“不行。”莊丹寧不依不饒。

楊濤哄道:“改天我一定去找你,跟你聊個夠。”

莊丹寧耍起了小孩子脾氣:“不要改天,就今天!”

“好,好,好,就今天。你等我電話。”楊濤說完,又一伸手。

莊丹寧揪著楊濤:“不等電話!你跟我哥一樣,大騙子、小騙子!”

一輛出租車停下,楊濤鑽進車中。莊丹寧一把拉住車門:

“你什麽時候回來?”

“一會兒,1小時,3小時,說不準。”

“那給你4個小時的時間夠了吧?下午5點半在海石灘等你。”

楊濤關上車門,車向前開去。

他探出頭來跟莊丹寧揮著手:“不見不散。”

2鍾扞麵壁而站,低頭沉思著。鄭金推門走進他的辦公室,問道:“你找我?”

鍾扞不語,半晌突然回過頭來,“都有誰知道凱旋飯店301房間的秘密通道?”

鄭金的臉頓時拉了下來:“你什麽意思?我這人向來不會藏著掖著,你到底要幹什麽?懷疑我,明說好了,用不著旁敲側擊!”

鍾扞氣得一指鄭金:“你……你真是……我要是懷疑你,怎麽可能問你這個問題!現在我是在幫你找不讓別人懷疑你的證據!”

鍾扞看著鄭金,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繼而自嘲地一笑:

“阿強的死我一定要追查到底。我們現在知道在他死之前隻有三個人出現在301房間,一是丁然一,她已經死了;二是你;三就是呂萌。”

鄭金連忙擺手:“不,不是她,不可能!”

“什麽不是她?什麽叫不可能?我看你是一遇到她就昏了頭!”

鄭金愣了愣神兒:“……為什麽呂萌和我去了301就一定有殺害阿強和丁然一的嫌疑?去過301房間的人多了……那秘密通道又不是我修的,我造的!”

鍾扞警覺地追問:“誰修的?誰造的?”

鄭金猶豫道:“是……”

“是什麽?說啊!”

鄭金低下頭,遲疑了好大一會兒,才小聲說:“……輝業集團。”

“宋朝平?”

鄭金點了點頭。

大街上,楊濤乘坐的出租車被堵在車流裏,緩慢地向前行駛,楊濤焦急地向車外張望。身邊的司機安慰他道:“別急,這路啊,是越修越堵。”

楊濤苦笑:“……師傅,光明路32號是什麽地方?”

“好像是職業高中?”

楊濤鬆了口氣:“哦。”

司機忽然又說:“原來是工藝品二廠。”

楊濤一愣:“工藝品二廠?”

司機笑道:“對。現在辦教育比辦企業都來錢,你沒聽說過嗎?教育是產業。”

“工藝品二廠不是在光明路5號嗎?”

“一修路,門牌號就改了唄。嘿,看來你對這兒還挺熟……”

楊濤沒理會司機的絮絮叨叨,緊鎖眉頭,忽然他的目光被馬路對麵吸引住了。透過車窗,馬路對麵的便道上,莊振明正邊打電話,邊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楊濤掏出錢扔給司機就要下車。

司機急了:“這兒不能下車!我還兩分就得學習去了,這錢不掙了你也不能從這兒下車!”

楊濤亮出警官證,司機頓時閉嘴。楊濤跳下車,逆著車流追趕上莊振明。莊振明在前麵走,楊濤在後不緊不慢地跟著。

莊振明依照手中的字條拐進一家首飾店。楊濤藏在街角,待莊振明出來後又跟上。

莊振明在一家商廈內加工首飾的櫃台前詢問著什麽,邊問邊記錄。楊濤在不遠處的藥品櫃台前盯住他,手機突然響起。

莊振明感覺到什麽趕忙回頭。楊濤趕緊趴在櫃台前隨便一指,並順手關掉手機。服務員看了楊濤一眼,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拿出一盒**霜。楊濤十分尷尬,再回頭時已不見了莊振明。

海石灘,落日餘輝,波光灩瀲。莊丹寧顯然刻意打扮了一番,在等待著楊濤。莊丹寧撥打手機,之後生氣地掛掉了手機,腕上的手表已經指向8點,她幾乎絕望地四下張望,再次撥手機,手機裏傳出一小姐的聲音:“對不起,您呼叫的用戶沒有開機。”莊丹寧焦急地徘徊著,一賭氣找了一塊礁石的背雨處坐下。

楊濤一愣,隻好現身走到莊振明身後:“你……你傷剛好,一個人查案多危險。”

莊振明回過頭來,笑著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楊濤不好意思道:“你別誤會,是……是丹寧去找你,叫我跟著你,保護你,丹寧她……丹寧……”楊濤臉色突變,掏出手機開機撥打——電話通了,無人接聽。

海石灘上,通了的電話掉在地上,被一隻腳踢開。莊丹寧驚慌地看著麵前的三個青少年向身後的海邊退去,“你們是誰?

要幹什麽?你們可別胡來,我哥是警察!”

對麵的三個青少年相視一笑,其中一長臉人說:“你哥是警察?我爸還是公安局局長呢!”

莊丹寧試圖逃跑,三個歹徒將她團團圍起,莊丹寧大喊:

“救命呀!抓流氓!”喊聲被海浪聲吞沒。黑暗中三名男子撲向莊丹寧,四人打做一團。丹寧不知哪裏來的力量,居然奮力搏鬥起來。

天下起了小雨,楊濤拚命地在街道上跑著,莊振明邊打手機邊追趕。氣喘籲籲的楊濤趕到海石灘,看見被扔在地上的莊丹寧的手機繼續鳴響著,他一把抓起來,環視著四周。海石灘靜悄悄地,毫無莊丹寧的身影。楊濤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混合的汗水,聲嘶力竭地喊道:“丹寧!丹寧!”

無人應答。楊濤頹然地坐在沙灘上,忽然一隻手伸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楊濤猛回頭——披頭散發滿臉泥汙的莊丹寧站在他身後。楊濤猛然站起,一把抱住了她:“丹寧,你怎麽了?你沒事兒吧?別嚇唬我。”

莊丹寧有氣無力地一指身後不遠處:“跑了兩個,逮著一個!跟我耍流氓?也不問問姑奶奶吃幾碗幹飯!”

楊濤二話不說,衝上前揪起那人,劈頭蓋臉一通暴打。

莊振明捂住受過傷的肩膀,趔趄地跑來,見狀呆住:“丹寧,這……這是怎麽回事兒?”

莊丹寧看著盛怒的楊濤,得意地笑了笑,轉而嗔怒地踢向莊振明:“你怎麽現在才來?要不是人家楊濤,你妹妹就貞潔不保了!”

莊振明看著楊濤莫名其妙。

回到刑偵大隊,鍾扞與楊濤急匆匆走向審訊室。鍾扞詢問道:“是衝莊丹寧來的?嫌犯身份搞清楚了沒有?”

“是南城二區的高中生。”

鍾扞在審訊室門前停住腳步:“高中生?”

“沒有前科。另外還有兩人,治安科已經抓到,正往這兒送。”

鍾扞推開審訊室的門,鐵青著臉走了進去,楊濤跟在身後。

鍾扞圍著少年犯轉了三圈,猛地一下抬起台燈的燈頭。強光照在少年犯的臉上,他閉上了眼睛,長滿青春痘的臉上滲出冷汗,渾身不停地哆嗦。鍾扞拿起問訊記錄仔細看著,然後放下,一言不發地走出審訊室,楊濤跟了出來。走了兩步,鍾扞猛地停住腳步:“那兩個別往這兒送了,二人一塊送當地派出所!”

鍾扞盯住楊濤的眼睛:“這人真是你逮著的嗎?”

楊濤避開鍾扞的眼睛:“我……是莊丹寧。”

鍾扞說道:“變性人刺殺莊振明未遂,全局上下驚得汗毛都豎起來了。這三個自投羅網的人,連莊丹寧的對手都不是,可能是他們派來的嗎?你看看訊問筆錄,這幫孩子是‘毛片兒’看多了,憋的……碰上親近的人,聰明人也變糊塗,要不然有司法回避一說呢!”

楊濤低頭不語。鍾扞緩和了一下口氣:“既然答應了人家姑娘的約會就得認真點兒,還不趕快去表示一下。”

楊濤嘴動了動,轉身跑去。鍾扞大喊:“莊振明!”

“來了!”莊振明邊答邊跑過來。

鍾扞看著跑到麵前的莊振明,問:“你今天下午幹什麽去了?”

“沒什麽。”

“什麽叫沒什麽?我太了解楊濤了,真沒什麽他能跟你一下午?”

“八字還沒一撇呢,有了線索再向你匯報。”

鍾扞要急,又忍住了:“好!都挺有主意!有本事就別挨槍子兒!”

莊振明直視著他的眼睛,笑道:“放心,挨槍子兒前會給你留下線索的!”說完,轉身走掉。

鍾扞無可奈何,一回身看到呂萌屋子裏的燈還亮著,就推門闖了進去。正在寫報告的呂萌被突然闖入的鍾扞嚇了一跳,她定定地看著煩躁的鍾扞。鍾扞在屋裏轉了一圈,像沒看見呂萌似的,轉身又出去了。呂萌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自語道:“神經病。”

回到家,莊丹寧額頭上貼著創可貼,身上穿著吊帶背心,側著身子讓楊濤給她在肩背上擦藥。她一邊忍著疼,一邊眉飛色舞地講著:“……我心想,再等一分鍾,你要是再不來我就跟我那俘虜,就那小流氓,好上一好,看你急不急。”

楊濤有點兒認真地說道:“別胡說!嘴上沒把門的!”

莊丹寧故意說:“你不稀罕,有人稀罕我!一來就是仨!”

楊濤站在莊丹寧身後,欲言又止。

莊丹寧繼續道:“我開始以為,他們仨是你派來考驗我的。

其中一人打了我一耳光我才慌了……真打呀!就這樣……就……啪!”

莊丹寧還在比劃著,楊濤一下從背後抱住她,悔恨交加。

“怪我,都怪我。”

莊丹寧的手停在空中,半晌,輕輕地垂了下來:“怎麽能怪你呢,隻怪我太傻了。喜歡上—個人,連哄我的話都相信。”

楊濤更緊地抱住莊丹寧,搖著頭拚命解釋:“我沒哄你,我發誓!……我也喜歡你。我做夢都想和你約會,可是我……”

莊丹寧忍住要掉下來的眼淚,一拍楊濤的胳膊笑道:“那就怪你和我哥吧!誰讓你們倆都是警察呢,大騙子、小騙子!”

“丹寧,穿上衣服,別著涼!”

屋內一陣慌亂,莊丹寧大叫:“哥呀!你太煩人啦!”

3鍾扞和楊濤一前一後走進宋朝平的辦公室,蔣大有跟在他倆身後,一臉的無奈。正在接電話的宋朝平一愣,揮手示意,蔣大有退下。宋朝平放下電話,看著他們倆,突然非常熱情地拿出一罐茶葉:“你們來的正好,朋友送的極品綠茶,特供中央首長的,來,品品!”

鍾扞冷冷地說:“我沒那雅興。再好的煙、酒、茶對我來說都是浪費,我嚐不出好來。”

宋朝平恭維道:“不是我誇你,現在像你這樣的男人不多了。不過話說回來,生活中一點嗜好都沒有……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鍾扞笑了笑:“你怎麽知道我沒有感興趣的東西?”

宋朝平眼睛一亮,上下打量著鍾扞,突然撲哧笑了:“服了!我服了!我怎麽忘了鍾探長是情場老手了,連我們家小魚這樣的女人對你都念念不忘呢……”

楊濤生氣,要說話,鍾扞揮手製止楊濤。

鍾扞說:“不,我感興趣的是蓋房子……”

宋朝平一驚,但很快恢複了平靜:“蓋房子?”

鍾扞盯著宋朝平的眼睛:“尤其是在酒店的客房裏加一個秘密通道。”

宋朝平做出恍然大悟狀:“哦!你說的是凱旋飯店301客房吧?雖說整個酒店是輝業集團承建的,但是那個秘密通道是出事以後我才知道的。不過,有一個人倒是跟你誌趣相投,當初三號樓的施工是他負責的。”

“誰?”

宋朝平不緊不慢地說:“……林凱年董事長。”

楊濤看看鍾扞,鍾扞不語。宋朝平觀察著鍾扞的神色,笑了笑說:“而且……有秘密通道的房間不止在凱旋飯店才有。”

鍾扞和楊濤交換了一下眼色。宋朝平繼續說道:“你們查過杜一鳴的整形中心吧?在他辦公室的西牆內也有一個秘密通道,說不定那天杜一鳴就是從那兒逃走的。”

鍾扞接著說道:“更有趣的是,杜一鳴的整形中心也是林凱年的建築隊承建的。”

宋朝平笑了:“不愧是鍾探長,一點就透……所以我堅信杜一鳴有殺害我們林董事長的動機,我不抓住那個姓杜的,誓不為人!”

鍾扞、楊濤走出輝業集團的大門,楊濤追上兩步對鍾扞說:

“我總覺得姓宋的話裏有話。”

鍾扞停住腳步:“是啊,就差明說杜一鳴是殺害林凱年和阿強的真凶了。”

“可當時蓋整形中心和凱旋飯店的時候,確實是林凱年親自抓的,而宋朝平當時不過是個總經理助理……”

鍾扞回頭看了看輝業集團大樓,說:“走,再到林凱年被害現場看看。”

鍾扞往後退了兩步,比劃著:“阿強的照片是從這個角度拍的。林凱年躺在這兒,杜一鳴身後的這個……”

楊濤接道:“是門框。”

“就是說,林凱年是麵向門的方向撲倒的,而杜一鳴在距離屍體頭部一尺遠的地方站著。如果是杜一鳴在正麵擊中他,林凱年倒下來不應該是在這個位置。”

楊濤手指照片說:“你看,杜一鳴的眼睛在看著窗口這個方向。”

“是不是他看到了拍照片的阿強?”

楊濤後退著走到窗前向外望去:“阿強會是躲在什麽地方,拍的這張照片呢?”

鍾扞走上前來:“阿強秘密監視林凱年已經有兩個月了,一直在對麵那座樓的302房間。”

楊濤數道:“一、二、三,302,應該是那扇窗!”

鍾扞順著楊濤的手指看去,又仔細地看了看照片,猛然醒悟似的一拍楊濤的肩膀。楊濤嚇了一大跳。鍾扞說:“從302拍攝到房間的位置隻能到這兒。你看,這條黑框和這個重疊在一起,這半邊桌子都沒在畫麵裏。”

楊濤醒悟道:“也就是說,在窗腳這個角落裏完全還可以隱藏著其他人。”

鍾扞邊退邊比劃著:“這兒……這兒……就是這兒!杜一鳴的眼睛看著的就是這兒,在照片外這櫃子和牆兩尺寬的盲區中!

當時還有第三個人。隻有從這個角度襲擊林凱年,林凱年才會向前撲倒在這個位置!”

楊濤興奮起來:“隨後,杜一鳴聽到動靜跑到這個位置,而他到的時候,林凱年已經死了……而他也正好看到了真正的凶手。杜一鳴很有可能不是凶手而是目擊者!”

鍾扞不語,死死盯住照片。半晌道:“杜一鳴看到的這個人,就是要致他於死地的人。”

“你是說……”

鍾扞一揮手:“找證據吧。”話音未落,鍾扞的手機響起來,是呂萌要請他吃飯。”

鍾扞、楊濤兩人離開林凱年別墅,趕到“忘不了”飯館露天陽台。四下環視,一眼看到角落裏的呂萌。鍾扞走上前招呼道:“怎麽?還真請我吃飯?”

呂萌笑:“當然。要不是你那天晚上大泄私憤,說連罪犯都變成女的,我還不會把宋雷的案子和變性人的案子連在一起。”

鍾扞停住倒茶的手,注意地看了一眼呂萌。

呂萌自顧自地說下去:“宋雷案發現場發現的頭發與從凶手王川家搜出來的假發,經過DNA的比對鑒定沒有發現一致的結果,也就是說,宋雷案發現場的頭發是第三個人的……宋雷被槍擊前至少跟一個長發人有過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