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於明輝顫抖著聲音,追問康大光:“龍太太……真的死了?”康大光歎口氣:“已經確認過了,上海的政要和商界的大佬們都去龍家了,上海的報紙也登了,是真的。”於明輝不可置信地盯著電報,一動不動地發著呆。身邊的康大光氣地咬牙切齒:“我一直當自己是勾踐啊,可他們連我臥的幹柴都一把火燒了,這是在拿刀子插我的眼睛啊!”於明輝忍著內心的悲痛,深呼一口氣說道:“他們這是不敢動您,在龍太太身上下手了。”“狗屁!什麽叫不敢動?他們這麽做,和直接開槍打我的腦袋有什麽區別!”康大光氣得使勁拍著桌子。於明輝狠狠地說道:“羅美慧啊羅美慧……”康大光低著頭,陰著臉,從牙縫擠出這幾個字:“他們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於明輝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於明輝不知康大光什麽時候走的,他恍恍惚惚地關上辦公室的門窗。然後咬著牙,發泄般地砸東西。砸累了,倒在沙發上,淚流滿麵。

突然而至的噩耗,像一個撕裂天空的驚雷,把於明輝震倒了。他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韓露會出這樣的意外。起初,他還在努力說服自己,這是敵人放出的煙霧彈,但隨著上海給康大光傳來接二連三的確認消息,於明輝才不得不相信,韓露真的已經不在了。他一點都不知道這是組織上的安排。他也再沒有力氣去做什麽分析了,他的心,早已被那份電報給擊碎了。

被挾持到保密局行動處的徐參謀忐忑不安地看著盤子裏的槍和錢,猶豫著,很為難。站在對麵的羅美慧死死盯著他,見徐參謀還是下不了決心,有些不耐煩了,看看喬三民:“既然這麽為難,算了。”喬三民點點頭,走向徐參謀,手已經伸到腰間,他在拔槍。徐參謀注意到了這個細節,扛不住,一隻手伸到盤子裏,拿了那疊錢,諾諾說道:“羅處長……我幹。”

羅美慧這才笑了,一揮手,特務把盤子和槍收了回去。她湊到徐參謀跟前:“喬三民老跟我說,你是個痛快人。要早知道你這麽仗義,咱們早就應該多來往了。”徐參謀臉色蒼白,一句話說不出來。羅美慧指指徐參謀手上的錢:“這些錢你先用著,回頭我讓喬三民再分批給你拿。”豆大的汗珠從徐參謀臉上滑落,他啞著嗓子,絕望地說道:“這要是被於參謀長知道了,我可就是個死呀!”羅美慧仿佛預料到這句話,拍拍徐參謀:“這個事情,你隻需要管住你自己的嘴。其他人,包括我在內,從出這個門開始,都會變成啞巴的。”徐參謀心裏發慌,聲音都抖了起來:“那……謝謝您了……”“叫車,送徐參謀回去。”羅美慧微笑著轉身對喬三民使了一個眼色。

過了差不多十來分鍾,喬三民一身輕鬆地進了門。羅美慧笑著問道:“該說的,都跟徐參謀說了吧?”喬三民一屁股坐下:“說了,以後於明陽所有的事情,他都會隨時告訴我。”羅美慧很是滿意:“重要的是細節。他和你不一樣,他不明白什麽事情重要,什麽事情不重要,你要多引導他。”“明白。我會一直盯著他的。”喬三民話音剛落,王鬆山快步進來,喊了聲:“處座。”羅美慧見王鬆山神色有異,忙道:“說。”“韓湘怡死了。”王鬆山剛說完,羅美慧就驚愕地張大了嘴,隨即,轉頭看喬三民,王鬆山也看向他。喬三民聽了這個消息也很驚訝:“不對啊,我的人剛剛給我打完電話,他們還沒找到韓湘怡呢,她怎麽就死了?”

羅美慧嚴肅地盯著他:“喬三民。你跟我實話實說,是不是你的人幹的?”喬三民見兩人都不信任地盯著自己,內心有了一絲悲涼:“處座,要有一句假話,我今夜就遭天譴。”羅美慧沒有再看他,神色嚴峻地自言自語:“不是你,不是我,會是誰?除了我們,誰會對龍嘯聲的老婆下手呢?”王鬆山插嘴道:“會不會是共產黨?韓湘怡跟他們做生意,難免有做砸的可能。”羅美慧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她點點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就為了一些錢,他們犯得上與龍嘯聲為敵嗎?共黨可是拉攏人心的好手啊!”王鬆山也覺得不像,不說話了。羅美慧在房間裏不停踱步,沉思:“誰會殺她?為什麽要向她下手呢?”

忙完各種焦頭爛額的事,羅美慧回到家時已經深更半夜了,她輕輕地推門走進,小心翼翼地關門。回頭走了幾步,才看見母親在沙發上坐著,還在等著她。羅美慧驚訝道:“您……怎麽還沒睡啊?這都幾點了?”羅母心疼地看著她:“吃飯了沒有?”“早就吃過了,您趕緊歇著吧。”羅美慧心裏湧出一陣感動,趕緊過去,挨著母親坐下。羅母拉過她的手:“你天天這麽晚才回來,回來我見不著,早晨一醒,你又走了。”羅美慧心裏也覺得對母親有些虧欠:“這陣子事情有點多,我……”羅母捧起她的臉:“這麽辛苦,你為什麽呀?”“有些事情,總得有人去做的。”看著羅美慧發黑的眼圈和日益消瘦的臉龐,羅母心疼不已:“保密局上上下下那麽多人,怎麽就你一個人這麽拚命?事情是做不完的,你再這麽下去,別人沒什麽事,你自己會先累倒的。”羅美慧笑笑:“沒事,真的沒事。”

羅母歎口氣,頓了頓說:“淨想著別人的事情。你自己的事,你不打算想了?”羅美慧伸手攏了攏母親耳邊的碎發:“什麽事啊?”羅母佯怒地看著她:“你說什麽事。”羅美慧知道又是老話重提,有些不耐煩:“您又來了,這事急不得,找個不合適的,一輩子都不舒服。”羅母看著她,心裏著急得不行,埋怨道:“一天不急,一個月不急,一年不急,你很快就老了。女人和男人不一樣,等不起呀。”羅美慧敷衍地點點頭:“我知道,您放心,人遲早我給您帶回來,”羅母想了想笑眯眯地問道:“以前那個於明陽,我看著就挺好的。可就是那麽一頓飯,再也不來了。你是覺得他配不上你嗎?”說起他,羅美慧黯然神傷起來:“有些事兒,由不得人啊!”羅母埋怨道:“我還不知道你,隻有你看不上人家的,什麽時候有人家看不上你的。”

羅美慧安撫母親睡下,回到自己的臥室,卻怎麽也睡不著,她拿著於明輝的照片,仔細看著,口中喃喃自語:“你究竟是人還是鬼……”

一夜無眠的不止羅美慧一人,此時於明輝也焦躁不安,站在教堂的懺悔室耐心地等著。不一會兒,火魚的身影出現在窗口。於明輝隔著窗子一把抓住了火魚的領口,火魚大驚:“你幹什麽?”於明輝情緒失控地吼道:“你不是告訴我韓露沒事嗎?是不是你說的?你騙我!啊!說啊!你不是說她沒事嗎?”火魚無奈地搖搖頭,歎口氣:“韓露出事,太突然了,我也沒想到。”於明輝氣憤不已:“沒想到?你能想到什麽?趙教導員你救不了,我們那麽多的同誌你救不了,韓露你也救不了!”說著,於明輝淚光閃爍,硬咽起來。火魚看他這樣,內疚地說道:“明輝同誌,我正式向你道歉,那麽多同誌的……死,我有責任。”於明輝收住了手,忽然,他哭了:“你知道嗎?韓露跟我說,她要我等她到勝利那天……我還活著,可她已經不在了……”火魚歎口氣安慰道:“娜露和你、我一樣,我們都是身不由己,這條路是我們自己選的,可我們預測不了這條路上的危險。不知道有多少天,多少個晚上,我都和你一樣,想笑的時候,不敢笑,想哭,也哭不出來。”於明輝擦了擦眼淚定定地看著他。火魚接著道:“這就是我們的工作。我們就是在演戲,演一個完全不是自己的自己,明輝,節哀順變。”於明輝點點頭,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告訴我,是誰幹的。是羅美慧嗎?”火魚見於明輝這樣很是意外,急忙問道:“你要報仇?”於明輝不顧一切地點點頭:“對。她殺了我們那麽多同誌,現在韓露也……羅美慧這樣的人活著,我們的同誌太危險了。”火魚斬釘截鐵地拒絕:“我不同意!你這樣貿然行動會暴露的,你知道嗎?”於明輝把拍有真正兵力部署圖的膠卷交給火魚:“這個是真正的兵力部署圖,補給路線的任務我一定會完成。可是有一條,等我把東西全弄到了,接下來的事情,你們誰也別管我,我幹我自己的!”火魚皺眉,頓了頓:“你這種情緒,不適合留下來繼續完成任務,不行……你就回去吧!”於明輝憤憤說道:“我要是現在回去,韓露也不會答應的。”“明輝……”見火魚阻攔自己,於明輝擺擺手:“不要說了,拿到圖,我會走的。”說完,於明輝扭頭走了,絲毫沒有理會身後火魚著急的低沉叫聲。

江北,敵工部辦公室內,陸明正獨自在看資料。門輕輕開了,一個戴著眼鏡、帽子,用圍巾捂著臉的女子走了進來。陸明抬頭看了一眼,微笑著起身。女子J巨漫摘下圍巾,露出了臉。陸明伸出手:“韓露同誌,歡迎你回家,坐。”韓露風塵仆仆地坐下來。隻聽陸明說:“從現在起,你已經不是韓湘怡了,而且,你也不是韓露。”“我明白。”韓露淡淡地說道。陸明解釋道:“從一線回來的人,兩年內是不能再工作的,這你是知道的,這也是為了你自己的安全。”韓露神色嚴峻地點頭答應。陸明不放心,又叮囑道:“記住,韓湘怡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你要盡快從那個身份裏出來,適應現在的自己。”韓露堅定地點頭:“我會盡快適應的,”陸明笑了笑又關心地問:“東西都收拾好了?”韓露看看身邊:“沒什麽東西,就是幾件衣服,”陸明指指門外:“車已經在外麵了,一會兒會有人拉你去鄉下,那裏沒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很安全。”說完又補充一句:“你的直接上級沒有確定之前,暫時還是我。到了鄉下,你會有一個合適的身份,按部就班地生活就行了。如果有什麽事,我會通知你。如果沒有特別著急的事,不要來這裏找我。我會定期和你聯絡的。”

韓露隨著陸明走到門外,一輛吉普車停在外麵。韓露拿著一個包袱,走向吉普車。陸明送她。快上車前,韓露站定,轉向陸明,有些欲言又止。陸明看著她:“還有什麽問題?”韓露頓了頓,忍了半天終於還是沒忍住,開口道:“於明輝……什麽時候回來?”陸明看著他,不說話。韓露自嘲地笑笑,死心了:“這是紀律,我不該問的。對不起。”陸明一臉抱歉:“一路順風。”韓露想了想,懇求道:“如果他回來,你能告訴他,我在哪兒嗎?”陸明有些好奇:“為什麽?”“在南京的時候,我答應過他,等江防計劃的事情結束了,我們勝利那天,我給他包頓餃子。”陸明有些動容,點點頭:“我不用通知他,因為我們渡江成功以後,你就可以回來了。到時候,你自己告訴他吧。”“能……通知他嗎?”韓露說完害怕陸明誤會,頓了頓又解釋道:“他不知道這個事情的話,會擔心的,而且,萬一保密局那邊用這個事情做文章,他是會被利用的。”陸明表示理解,安慰韓露:“現在聯絡不是很順暢,你放心,我會想辦法通知他的。”聽到這話,韓露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終於輕輕地笑了。

這幾天午休時,康大光沒事就來到於明輝辦公室聊天。這不,於明輝剛刷好飯碗,他就一步三搖地過來了,見麵就道:“保密局的人總覺得他們是皇親國戚,誰都不敢動。不等真的刀子架到脖子上,他們就不會明白,自己隻是個太監。”於明輝心不在焉地附和:“這些人都是屬豬的,記吃不記打。”康大光一拍沙發扶手起身笑道:“記不住,那是因為不知道疼。”於明輝趁機拱火:“龍太太這事,很多人都在看要塞的笑話啊,要是不給保密局留點傷口,她們會越來越肆無忌憚的。”康大光狡黯地眨眨眼睛:“你很快就會見到他們的傷口了。”

午後時分,行動處樓外,羅美慧的專用吉普車停在門口。羅美慧從樓門裏出來,走向吉普車。她正準備上車,手即將拉到把手的時候,身後傳來喊聲:“處座!”她回頭看,一個特務從樓裏跑出來:“毛局長的電話,找您的。”羅美慧一聽連忙轉身往樓裏走。她剛走開幾步,一聲巨響,吉普車猛地發生爆炸。羅美慧被氣浪衝倒,雖沒有大礙,但也已是魂飛天外。頓時,警笛大作。喬三民、王鬆山和一群特務都跑了出來。喬三民率先衝過來:“處座,您沒事吧?”羅美慧擺擺手,用衣袖擦臉上的煙塵。

回到辦公室的羅美慧特別狼狽,滿臉黑灰,她一邊擦臉,一邊接毛人鳳的電話:“對不起局座,剛才發生了點意外,讓您久等了。”毛人鳳冷冷地在電話那頭說道:“韓湘怡被投毒這個事,是不是你做的?”羅美慧深呼一口氣:“不是,之前我已經跟劉秘書匯報過了,我們一點都不知情。”毛人鳳不相信:“我怎麽聽說,你在上海留了人?”羅美慧坦白說道:“上海我確實留了人,可他們連韓湘怡的人都沒找到,她就已經死了。局座,這有可能是別人給我們頭上栽贓啊!”毛人鳳在電話那頭根本不聽解釋:“馬上停職反省。在我調查出來之前,你不能離開南京。”羅美慧很是意外:“局座,您聽我說,這個事情絕對不是……”毛人鳳憤憤打斷她:“不要說了,明天的現在,我要看到你的深刻檢查。”“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羅美慧縱有天大的委屈,也隻能打掉牙往肚子裏吞。

門外,很多特務在來來回回地巡邏。一輛軍用卡車開過來,吱呀一聲刹住車,全副武裝的士兵從車上下來,有序、迅速地跑向各主要出人口,站好位置,把守著。

羅美慧平定一下慌亂的心情,緊急召集各路人馬開會。王鬆山、喬三民等人坐在周圍。羅美慧寒著臉:“你們都看見了,如果不是毛局長的電話,我今天就不能坐在這裏和各位說話了。這次的炸彈事件,我純粹是替別人背黑鍋,而且不知道是替誰在背,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王鬆山正要說話,喬三民搶了先:“我已經安排了人去查,一定會揪出來的。”羅美慧環視大家:“還有呢?”喬三民繼續說道:“外麵的保衛工作已經加強了,您在這裏、在家裏,都會有專人負責安全。”羅美慧點點頭:“韓湘怡是誰殺的,這個,你有想法嗎?”“這個……”喬三民一下啞口無言了。王鬆山瞪了他一眼:“處座,我覺得不排除有三種情況:一,想嫁禍給我們的,很有可能是中統那幫人;二,龍嘯聲那些姨太太爭風吃醋。三,龍嘯聲自己的仇人。”羅美慧欣賞地看了看王鬆山:“韓湘怡到底是誰殺的,要查。炸彈是誰放的,也要查。就算動不了,我也要摸清楚底。我已經停職檢查了,你們要一查到底。放假的是我,不是你們,這段時間我不能出麵調查,但你們的腳步不能停,把網撒下去。任何一個跟韓湘怡有過接觸的人,都要盯死。對於明陽也不能放鬆。”“是!”王鬆山、喬三民異口同聲回答道。羅美慧繼續補充道:“我放假這段時間,你們還是照老樣子,每天早晨,我都要看到你們的工作報告。”眾人起立:“明白!”

其實羅美慧心裏很清楚,韓湘怡一死,很多人都會懷疑是她幹的。這個黑鍋,自己是背定了。那麽,炸彈會是誰安的?嫌疑最大的就是康大光。如果是康大光做的,那於明陽知道嗎?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傍晚,康大光獨自一人在家。電話響了,康大光走過去,接起來:“我是康大光……什麽?羅美慧沒死?當初是誰告訴我萬無一失的?蠢貨!你明不明白,這次辦不成,她是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的!”啪,康大光摔了電話,遺憾無比。

這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晚,在郊區紫金山麓密林裏的一棟小樓內,不大的會議室裏,很簡單地擺放些桌椅。十幾個特務分幾排坐著,每人手裏拿著一份檔案袋。羅美慧站在中間,布置工作,王鬆山和喬三民並不在其中。羅美慧一改白天的狼狽,幹練地說道:“你們手上的檔案都是密封的,拆的時候,不能讓任何人看見。裏麵是你們接下來需要做的事情。”眾特務聽著。羅美慧繼續說:“處裏那麽多人,都看不住一個韓湘怡。我們內部已經有鬼了,這一點,毛局長也認同。所以,我做個停職的姿態,退到二線,就是想看看到底誰是雞窩裏的兔子。在座的各位都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人,現在,是你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特務們群情激奮。羅美慧一揚手:“開始吧。”特務們刷地站起。羅美慧頓了頓:“五號留一下。”隻見一個人坐了下來,是背影。看不清楚他的長相。羅美慧等大家走完,走到他麵前,坐下:“知道為什麽把你留下嗎?”見五號搖搖頭。羅美慧璀璨地笑了起來:“對我來說,真正能信任的人,已經不多了。留著你,是要你做更重要的事情。”五號的背影微微一動,顯然,他被這句話打動了。

保密局經曆了爆炸事件,人人都忙著值班,加強保衛力度。喬三民辦公室的燈徹夜亮著,此時喬三民正和兩個心腹特務嘻嘻哈哈地聊著天。他抽了根煙,翹著二郎腿說道:“羅處長已經被停職了,降職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一特務餡媚地笑了起來:“處座下去,人選肯定就是您了。”喬三民冷冷“哼”了一聲:“如果真的有這一天,上麵有可能會找個人來接替羅美慧,但也不排除在現有的人裏選一個。所以,我們應該把眼睛放到王處長的身上。他要是臭了,排也排到我上位了。”“您的意思是?”見特務眯起眼睛,喬三民點撥道:“有些事情,該漏的,就要漏一漏了。王處長在城南的待陽路那邊,不是有個相好嗎?”另一特務趕緊報告:“我們一直在盯著。她還在那兒,除了每個月的月初出去買首飾,基本上都在家裏不出門。”喬三民大笑起來:“屋裏呆得太久了,會生病的,讓她出來透透氣吧!”見特務們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喬三民優哉遊哉,意味深長地說道:“中國人講究師出有名。我看,你們的職責就是替王處長把關,檢查不利於他安全的事,這個說法,走到哪兒都是站得住腳的。”特務想了想:“她每次去買首飾,都會報王處長的名字,老板記在賬上,事後統一結算。要不,我們從老板那兒人手?”喬三民聽完一臉不屑:“一隻籠中雀而已,還真把自己當太太了。”

因為這是一條背街的小巷,所以即使是白天,行人也不多。一個打扮人時的女子提著一些東西,從街道一邊走過來。走著走著,前麵出現了一個特務,站在她麵前的路上。女子看他有些不善,警惕地回頭,轉身離開,但是沒走出多遠,又站住了。後麵的路口也站了一個特務。兩個特務把王鬆山的相好逼到角落裏。一個特務用槍指著她。女子一點都不害怕,掙紮著。另一個特務在一旁翻她的包,包裏的東西被倒在地上,裏麵有一些首飾和錢。女子非常生氣,喊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你們這麽做,會掉腦袋的。”持槍特務邪惡地笑起來:“你是誰啊?”女子有些驚恐,躲閃著說道:“我男人是保密局的。知道保密局嗎?原來叫軍統,警察局也得哈著他們,明白不明白?”持槍特務輕蔑地瞪了她一眼:“保密局的呀,你是毛局長的二房嗎?”女子氣得發抖:“你們……你們會被槍斃的!”特務們不理她,把她的嘴堵上,架走了。女子被堵住嘴,還在含糊不清地叫罵和掙紮著。

這個女子就是王鬆山的相好,此時她被關在審訊室裏,雙手牢牢綁著,坐在椅子上,但還沒動刑。喬三民坐在她對麵,不友好地問東問西。另一個特務在做記錄。

喬三民上下掃視了眼前的女人一眼:“說說吧。”女子憋著一肚子氣:“說什麽?”喬三民笑眯眯地看著他:“把你帶回來,肯定不是問你今年的物價為什麽上漲。你心知肚明,我就不用再複述一遍了吧?”女子很生氣,不住地嚷道:“你叫什麽名字?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喬三民沒有生氣反而笑了:“還問我叫什麽名字,怎麽,要開除我呀?”女子恨恨地瞪了喬三民一眼:“等著吧,你會笑不出來的。”聽了這話,喬三民和身邊的特務對視一眼,裝出一副害怕的模樣,流裏流氣地笑道:“嚇死我了。”女子白他一眼,不再說話。

喬三民突然收住笑容,猛地一拍桌子:“看著我!”女子被嚇了一跳。喬三民從牆上拽下一個皮鞭,往桌子上一摔,指著這女子的臉:“是不是給你臉了?我告訴你,再跟我廢話,我現在就讓你把血從嘴裏吐出來!”女子因為害怕,身體都不禁抖了起來:“你、你別亂來啊!”“說!”喬三民吼道。女子一臉疑惑:“說什麽?”喬三民朝地上陣了一口:“為什麽打著王隊長的名義,到處賒賬,騙首飾?”女子趕緊解釋:“我,我沒有騙……”喬三民冷冷地笑了:“沒有騙?王隊長和我天天一起上班,我從來沒聽他說過你,怎麽,不是你胡說,難道是王隊長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女子暈了,結結巴巴地說:“這個……不是……”喬三民繼續恐嚇道:“不是什麽?今天不說個一二三四,明年的現在,你也別想出去。”女子快急哭了:“王鬆山在嗎?你……你去問他……”喬三民和身後的特務對笑一下,轉過來繼續吼道:“王鬆山這三個字也是你叫的?這時候了,還他媽敢誣陷!”說著一招手,一個特務拿著刑具過來。女子看見刑具都拿了上來,嚇得趕緊承認:“我說,你想知道什麽,我都說……”喬三民很滿意,對身後的特務使了一個眼色:“她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我都要讓羅處長第一時間看到,懂嗎?”特務拿起筆紙:“懂。”喬三民又重新看向女子,不懷好意地笑道:“開始吧。”

好容易才讓王鬆山的相好招供,喬三民忙裏偷閑,把徐參謀約出來一起吃午飯。兩人麵前擺著幾個菜,一壺酒。徐參謀大概講述了於明輝這兩天的情況。喬三民聽完皺起眉頭:“就這些?”“就這些。”見徐參謀不像是在騙人,喬三民有些不滿:“再想想,這些東西不值得我專門來跑一趟啊!”徐參謀一臉無奈:“這才幾天啊,我能刨於明陽多少事啊?”喬三民趕緊換上一副笑臉:“別那麽著慮,先喝酒,慢慢想。”對麵的徐參謀拉著臉,伸出手來:“我的錢呢?”喬三民笑笑,從兜裏拿出一個信封,遞過去:“你放心,保密局不會克扣這點小錢的。隻要有用的信息多,後麵還有。消息就是錢呀,我在給你創造機會。”徐參謀喝了一口酒,抱怨不已:“都是你,老子才上了這條賊船。”喬三民奸詐地笑著:“賊船也是船。哪條船更穩當,你會知道的。”

下午。吮當一聲,審訊室的門被一腳瑞開。聽聞消息的王鬆山怒不可遏地衝進來。守在這裏的特務愣了,趕緊起身,恭敬地說:“王隊長。”被捆在椅子上的女子正在打噸兒,聽見響動,驚醒了,看到王鬆山,眼淚都快下來了,委屈地叫道:“鬆山……”王鬆山臉色鐵青,走到女子麵前,把她解開。女子委屈地抱怨:“鬆山,我在街上走得好好的,他們就把我帶到這兒來,我說了你的名字他們也不聽……”王鬆山心疼地看著他,壓抑著怒火:“回去再說!”女子不說話了,自己直抹眼淚兒。王鬆山拉著臉,走到特務麵前,一伸手,啪啪,甩了特務兩個耳光。特務捂著臉委屈不已:“王隊長,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是您的……”王鬆山冷冷地打斷他:“喬三民在哪兒?”特務指指外麵:“出去了,不知道……”沒等他說完,王鬆山拉著女子,出了門。

酒足飯飽的喬三民剔著牙,晃晃悠悠從外麵進來。王鬆山從樓裏跑出來,,衝了上去,後邊有幾個特務一邊攔一邊勸著,可誰也攔不住。喬三民抬頭看見王鬆山,愣住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王鬆山已經衝了上來,又幣準他的肚子就是一腳,將他踢翻在地。王鬆山上去還要打,喬三民爬起來就跑,兩人一個跑一個追。特務們出來勸,王鬆山撥開眾人,猛追喬三民。兩人圍著院子繞圈子。喬三民邊跑邊喊:“人呢I來人啊!”王鬆山一邊跑,一邊四處尋找能擲出去的東西。在他視線盡頭,有一塊瓦片。喬三民還在喊:“快去叫羅處長!快啊!”這時一塊瓦片扔到他腦袋上,喬三民應聲而倒。王鬆山衝了過去,有人抱住他,勸:“王隊長,會出人命的……”王鬆山紅著眼睛喊:“喬三民,我他媽弄死你!”

晚上,王鬆山垂頭喪氣地站在羅家。羅美慧穿著便裝,臉色很不好看:“你看看你們像什麽樣子?和街頭那些無賴有什麽區別?”王鬆山低著頭:“處座,是我不對。我願意接受處分。”羅美慧皺著眉頭:“納妾、養小,還為個女人和同僚打得頭破血流,戴局長要在的話,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容許的。”王鬆山一凜:“是,”羅美慧從桌子上拿起一份報告,走到王鬆山麵前:“喬三民去窯子也就罷了,全南京都知道他是什麽貨色。”說著啪地把報告摔在他身上:“你呢?要是沒看到這份筆錄,我還不知道你比他更出色啊!”王鬆山聲音很小:“這事兒您能不知道嗎?我不敢瞞著您。時間長了,有了感情,就有些舍不得了。”羅美慧一副瞧不起他的樣子:“舍不得,這三個字是你應該說的嗎?”王鬆山緊張地解釋:“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不想瞞著您,有什麽話都不想藏著。”羅美慧歎口氣:“我以前也不是沒暗示過你,不聽。現在好了,這事讓喬三民知道了,上麵也很快就會知道的。你這是在跟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啊!”王鬆山著急了:“喬三民這是在脫了鞋,用腳踩我的臉啊!”羅美慧想了想:“什麽都不要說了,馬上讓那個女人離開南京。”“是。”王鬆山悶聲答應著。

羅美慧看他不動,不耐煩起來:“你不走,還有什麽要說的?”王鬆山從兜裏掏出一份報告:“處座,不是我報複,喬三民的劣跡早就在我手裏了,之前我一直擔心影響團結,就沒給您……”羅美慧接過來,看,越看越生氣。王鬆山趁機煽風點火:“五年之內,他幹過所有違背黨國的事情,全在這兒了。”羅美慧看著看著,忍不住了,啪地把報告摔在桌上,氣得聲音發抖:“好啊,這就是我最得力的兩個隊長幹得好事!”王鬆山嚇得不敢說話了。

次日清晨,一輛吉普車停在一所民居的大門外,王鬆山的相好提著一個小箱子,從裏麵出來,表情非常委屈。王鬆山站在吉普車旁邊,給她拉開車門。女子把小箱子放進車裏,正要上車,回頭看王鬆山,眼圈紅了。王鬆山皺著眉頭,擺擺手,示意她上車。女子上車,關門,車發動了,女子趴在窗上,哭著看王鬆山。車漸漸遠去。王鬆山望著離去的吉普車,臉色鐵青。

此時於明輝和馮參謀也在辦公室心煩意亂地說著江防的事。隻見馮參謀為難地說:“補給路線方案?可李處長現在也沒給我派活兒啊,我又不能去硬要。”於明輝皺眉:“能想想辦法嗎?他肯定是離不了你的。”馮參謀忽然說:“參座,不是我不願意去爭取。有個問題,我覺得……”於明輝看了他一眼:“你說。”馮參謀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走私貨跟長江防禦的補給路線有什麽關係?再說您自己不是已經做了一份交上去了嗎?為什麽還要李處長做的那份?反正最後由上級定一份大家執行就完了,何必去和李處長這麽倔的人打交道呢?”馮參謀的話瞬間提醒了於明輝,他一愣,但反應很快:“咱們做技術的,不都這樣嘛。李長維是他山之石啊,不瞞你說,其實我很想看看他是怎麽做的,好對比對比自己做的,取長補短。”馮參謀正要說話,於明輝補充:“這也是康司令的意思。他是個喜歡把控一切的人。”

馮參謀猜測道:“他是想知道整個江防圖吧?”於明輝借驢下坡:“對,他是要塞司令,知道這個是天經地義的,可他和譚司令……你想想辦法吧。”馮參謀點點頭。於明輝繼續說道:“對了,回去查查你的戶頭,今天康司令剛剛給你打了一筆錢。另外,一定要抓緊時間。”

這時候,門開了,徐參謀拿著一裸資料,站在門口。看見馮參謀,愣了一下,然後笑道:“參座,我沒打擾您吧?”於明輝搖搖頭:“沒有,怎麽了?”徐參謀遞過資料:“您得簽一下。”馮參謀起身:“那我先走了。”於明輝點點頭。馮參謀出門。於明輝接過資料,簽字。徐參謀看著馮參謀的背影,若有所思。

馮參謀走後,於明輝就馬上意識到,今天的做法有些衝動了。他太著急了,太急於求成了。現在連馮參謀都有了疑惑,這不會是什麽好事的。接下來,他必須要控製自己的心態,形勢越危急,越要平靜下來。

離要塞不遠處的一個茶館包間內,羅美慧在看一些資料。徐參謀候在一邊。羅美慧道:“於明陽和馮參謀見麵的次數,比他和康大光都要多啊!”徐參謀也有些疑惑:“他們倆在工作上本來是沒有什麽直接交流的必要,但不知道為什麽,經常在一起。”羅美慧抬頭:“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說什麽?”“聽不清,每次都是神神秘秘的。”羅美慧想了想,從兜裏拿出一攘錢,放到他麵前:“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情辦得很好,下次有什麽動向,和今天一樣,直接來找我,不要經過任何天。”徐參謀猶豫道:“包括喬三民?”羅美慧點點頭,加重語氣:“任何人!”

晚上馮參謀下班回家,一進門,傻眼了。屋裏,羅美慧坐在沙發上,腰身挺直,麵無表情。旁邊,妻子和母親、孩子站在角落裏,幾個特務用槍逼著他們。地上還有一個大木頭箱子,外麵是木頭,裏麵用篷布繃著,不透氣。馮參謀衝過去,但被一個特務攔住。馮參謀對以前的事情心有餘悸,不安地瞪著羅美慧:“羅……羅處長,您這是……我沒得罪過您呀!”羅美慧慢慢站起來:“馮參謀,對不住了。今天要問你一些事情。”馮參謀一臉茫然:“我,我知道什麽呀?”羅美慧笑了起來:“真的嗎?”馮參謀的汗都快流下來了:“您想知道什麽呀?我就是一個小參謀……”“於明陽最近找你,有什麽事情?”馮參謀想想:“沒什麽事啊……就是工作上的事情……”羅美慧看著他:“我再問你一次,隻是工作上的事嗎?”馮參謀喉結滾動:“是啊,真的隻是工作上的事……”羅美慧不理他了,對特務一揮手。

幾個特務把馮參謀的妻子和孩子拽進了箱子,蓋上蓋子、隔上篷布、封箱,一氣嗬成。馮參謀掙紮,但被特務用槍逼住。他眼睜睜地看著妻兒被關了進去,焦急萬分。羅美慧挑釁地看著他:“能說了嗎?”馮參謀無奈至極:“您要知道什麽啊?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羅美慧做了一個往下的手勢,特務用大錘、釘子,將木箱箱蓋封死了。馮參謀痛苦萬分。羅美慧冷冷地看著箱子。箱內不斷傳出掙紮聲。馮參謀痛苦不堪:“羅處長,您不能聽別人瞎說啊……羅處長,求你了,別動我的孩子啊……”羅美慧不為所動。

突然,箱內安靜死寂,之前的掙紮沒有了,毫無聲響。馮參謀忽然雙腿一軟,終於熬不住了:“羅處長……求求你,開箱吧……我說,我什麽都說……”羅美慧這才點點頭,特務把箱子撬了起來。馮妻和孩子大口喘氣,馮母趕緊過去照顧。羅美慧木然地說了一句話:“對不起,是敵人對我太殘忍了,是他們在逼著我變得必須比他們更殘忍。”馮參謀臉如死灰。

於明輝一進茶館,就看見穿著便裝的羅美慧端坐在桌旁,耐心地等著。於明輝看到羅美慧,下意識地咬咬牙,臉頰的肌肉被他咬得非常明顯,但隻一瞬間,他馬上換上笑容,坐下:“今天怎麽想起約我喝茶來了?”羅美慧微微一笑:“我被停職放假,現在什麽事情都沒有了,閑著,就有空找你了。”於明輝假裝不知道:“停職?放假?為什麽?”羅美慧反問道:“你不知道嗎?”於明輝一臉茫然:“不知道啊!”羅美慧仔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那我的車裏被放了炸彈,差點都見不到你了,這事,你也不知道了?”於明輝故作驚訝:“炸彈?什麽時候的事?……為什麽你被炸彈襲擊,你還要停職?”羅美慧明顯不相信,笑笑:“應該是康大光吧!我都替他可惜,分秒之差呀!”於明輝聽完不住感慨:“人心險詐,你得多小自啊!”羅美慧有絲失望:“不說這個了。你呢,最近怎麽樣?”“還不是老樣子。天天都是要塞那些事情。”羅美慧試探著:“還在弄你們的兵力部署?”於明輝不經意說道:“早弄完了,現在是補給方案。”羅美慧頓了頓:“你們那些東西,我也不懂。對了,我約你出來喝茶,不會打擾到你吧?”“還好。”見於明輝很是冷淡,羅美慧心裏湧出一陣傷感:“那就是打擾了。沒事,我也沒什麽正經事情,喝幾杯,你就忙你的吧!”於明輝趕緊賠笑道:“這幾天是有點太忙了。”羅美慧不無遺憾地道:“我還想請你晚上一起去舞廳呢……我們好久都沒有跳過舞了。”“是啊!”於明輝頓了頓:“等忙完這幾天,一定奉陪。”羅美慧意味深長地感歎道:“等你忙完了,我也該忙完了。”於明輝沒聽出來,也假裝感慨道:“唉,要塞的事多,身不由己呀!”

於明輝進了辦公室門,正在掛衣服。這時候,電話響起。於明輝接起來:“喂。”電話那頭馮參謀笑道:“參座,是我。”於明輝來精神了:“馮參謀?你說。”馮參謀激動不已:“李長維又開始用我了,他那邊忙不過來,我上午就已經開始在那邊工作了。”於明輝很是意外:“噢?好事啊!”馮參謀繼續說著:“我已經看過了,補給計劃就在檔案櫃裏,如果不出意外,下午我就能複製一份。”於明輝大喜:“太好了,那晚上你能來找我嗎?”馮參謀想了想拒絕了:“還是去我家吧,我去您那兒不合適。”於明輝沒有多想就滿口答應下來。

傍晚,紫金山密林小樓的會議室內座無虛席,羅美慧神情嚴峻,一眾秘密特務坐成兩排。羅美慧看看表:“十分鍾後出發,地點是馮參謀家。一組在房子周圍,二組封住街道。今天晚上有兩套方案:一,如果於明陽有問題,一組當場抓人;二,如果他在屋子裏沒問題,二組跟上,看他拿到補給圖以後,會交給誰。”眾特務豎起耳朵聽著。羅美慧補充道:“如果衝突起來,原則上不開槍,我要的是活的,明白了嗎?”眾特務齊聲回答:“明白。”羅美慧一揮手:“出發。”眾特務起身,魚貫而出。

五號仍然坐在那裏,看著羅美慧。羅美慧走過去,五號起身,開口了:“為什麽這次還不讓我參加?”五號抬起頭來,竟然是張小龍。原來他並沒有死,就在他人鹼的最後時刻,一場大雨竟然澆醒了他。

羅美慧歎口氣:“你現在是我唯一能信賴的人,我不能讓你輕易行動。你是好鋼,要用在刀刃上,懂嗎?”張小龍明顯穩重了很多:“我懂。”羅美慧繼續安慰道:“這次的行動,不適合你。你以前和於明陽有過私怨,也不適合參與。”張小龍表情平靜:“美慧,我會等到你需要我的那一天。”羅美慧滿意地點點頭。看著眼前的張小龍,她又不禁想起前不久的一個夜晚,也是在這棟樓的密室內,張小龍已恢複健康,穿著普通的粗布衣裳。他臉色平靜,鄭重地告訴她說已經準備好了,不會走出這個樓一步,直到她需要他出去的那一天。她也適時地鼓勵他說現在沒有任何人知道他還活著,這對他來說是一次機會。他斬釘截鐵地向她發誓決不會讓她失望。

到了和馮參謀約定的時間,於明輝急匆匆走出要塞的大門。

他很快便來到了馮家院門外,裝作隨意的樣子左右看看,然後信步進門。他並不知道,馮參謀家院子外麵的幾個視野良好的地點,都有便衣特務埋伏著,盯著馮參謀家的大門。在馮參謀家客廳背後的一個小房間裏,羅美慧正隱藏在裏麵,從她的視線往外看去,客廳盡收眼底。

客廳裏,馮參謀忐忑不安地坐在沙發上,等著於明輝的到來。在他手裏,抓著一卷圖紙。他下意識地往羅美慧的方向看去,他看到的窗戶,隻是一麵鏡子,而小房間裏的羅美慧,他則完全看不到。馮參謀深呼吸一口,轉過頭來,恰在這時,敲門聲響了。他連忙起身,鎮定一下自己,上前開門。

一鏡之隔。鏡子裏麵的羅美慧死死地盯著於明輝,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