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

卸掉了老幼病殘這個沉重的包袱,水野大佐的膽子也大了許多,回本土是所有日本人共同的心願,水野大佐甚至帶著隊伍渡過鴨綠江,逃到了朝鮮北部長津江邊的江界、前川一帶。朝鮮與日本僅有一水之隔,他們計劃逃到仁川或是釜山,然後再設法弄條漁船渡海回國。

可是事實很快就證明他們的想法太樂觀了。

朝鮮北部與滿洲一樣已經被蘇蒙聯軍占領,在他們的行進途中所經過的稍大一點的村落都有蘇軍的遊動哨,他們自以為應當對日本人感恩戴德的朝鮮人並不領他們的情,見了這群惶惶如喪家之犬般的日本人也全都用敵視的眼光看著他們。實在餓得沒法了向他們討一點吃的,朝鮮人也要他們拿馬匹換。結果除了兩匹馱小鐵箱的馬,其餘的全都換了糧食和火柴,還有鹽。

而且肯定還有告密者,就在他們進入朝鮮五天以後,一隊蒙古騎兵躍馬揚刀追了上來,他們黑壓壓的一片,亢奮地叫喊著,馬刀在陽光映照下閃耀著令人膽戰心驚的寒光。他們隻能沒命地往山裏逃去,在一塊完全陌生的土地上根本不敢戀戰,腿腳慢的,全都變成了蒙古人的刀下之鬼。

隊伍全跑散了,第二天早上,能找到的也就隻有一百一十四個男人,十七個女人。剩下的兩匹馬也跑丟了一匹。水野大佐一聽心急如焚,趕緊命令大家分頭去尋找,花了幾個鍾頭的工夫,所有人都沒有找著那匹跑丟了的馬。

平倉警長看出水野是心疼馬背上的那兩隻小鐵箱子,於是走到馬前,仔細地打量起剩下的兩隻小鐵箱子。

“崗山,這箱子裏裝的什麽呀?”平倉警長看見崗山一路上小心地牽著這匹馬,拍著小箱子問他。

崗山故意提高聲音回答:“是氰化鉀,水野隊長為最後時刻準備的。”

朝鮮人的敵視和蒙古騎兵的凶悍令他們心有餘悸,徒步穿越狹長的朝鮮回到日本的幻想也就隨之破滅。水野大佐和幾個領頭的商量之後,決定還是回到龍江,畢竟,眼下隻有龍江才是他們熟悉的地方,何況他們中許多人的親人也都留在了那裏。

於是,逃難者們又走上了回頭路。為了安全,他們晝伏夜行,並且盡量翻山越嶺。但山路難行,又不認得路,有時候跌跌撞撞一天,隻能走上二十來華裏路,有時候辛辛苦苦走了半天,不知不覺中又轉回到了出發的地點。這樣在山裏轉來轉去,隨身攜帶的幹糧很快就全部吃光了。沒有辦法,隻好摘野果潤嗓子,啃地裏的生玉米棒子充饑,可是初冬季節的中朝邊境,玉米早已收罷,野果也寥若晨星,一路又扔下十幾具餓殍,直到十一月上旬,他們才終於又看到了早晚河麵上已經漂浮著冰淩的鴨綠江。

過江後,天剛破曉,他們進入了天泉縣的地界,遠遠地看見了一個很大的屯子。平倉警長提議夜裏摸進去,把屯裏的人全部幹掉,不但要搞糧食,還需要中國人的服裝,眼下天氣已經很冷了,單靠這身破破爛爛的軍裝和國民服,已經沒法在山裏露宿。

崗山不同意再殺人,說殺人隻會給自己增加更多的敵人,反而會帶來更大的危險。

平倉警長輕蔑地喝斥崗山:“你一個小毛孩子,懂得什麽?”英起佳子支持崗山,說:“崗山的意見有道理,不能再殺人了。你那麽喜歡殺人,殺了這麽多年,中國人還是那麽多,你能把他們殺完?”

水野大佐詫異地看了看崗山和佳子,想,他們原來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水野對平倉說:“崗山和佳子說得沒錯,能不殺還是不殺吧,現在畢竟不比從前了。”

平倉警長覺得自己很沒麵子,坐在一旁氣鼓鼓地再不說話。水野命令崗山帶領自己的小隊摸進屯子去看看情形,爭取能從老百姓手中買到一些吃穿之物。沒想到崗山很快就回來向他報告,說他們遠遠看見屯子裏駐紮著許多的日本官兵。

水野大佐高興極了,趕緊帶著片川賀、崗山幾名憲兵向屯子走去。

“什麽人?”剛到屯子口,幾名哨兵從牆後跳出來,用槍口對準了他們。

水野說:“我是日軍龍江憲兵隊隊長水野正光,快帶我去見你們的指揮員。”

更讓水野大佐喜出望外的是,日軍指揮員居然是他的朋友,空軍駐龍江飛行訓練大隊的天賀朝一大隊長,天賀中佐在擔任飛行教官之前曾是日本家喻戶曉的空軍戰鬥英雄,所以深得水野大佐的敬重。兩人說到這些日子彼此的經曆,盡皆唏噓。

就在蘇聯紅軍進抵牯牛嶺的前兩天,天賀中佐已經接到青木中將下達的撤退命令,飛行大隊有三百多名官兵和幾十名家屬,他把隊上所有的十多輛汽車全都開動了,裝上所剩無幾的糧食、彈藥,還把飛機上的機關槍卸下來裝到汽車上,以備不測。

隊伍八月十三日半夜離開了龍江機場,本已順利地撤到了平壤,可沒想到蘇聯人的速度更快,早已用空降部隊截斷了日本人南逃的所有道路,他們隻好又掉頭逃回了滿洲。一路上,他們屢遭蒙古騎兵和朝鮮遊擊隊的阻截,死了近百人,好不容易才於十天之前重過鴨綠江,進入到這個有百十戶人家,叫做上湯集的屯子。

為了部隊的生存,天賀中佐宣布了三條禁令:第一,絕對不許糟蹋莊稼不得樹敵;第二,征用糧食,一定要付錢;借用車馬,一定付借用費;第三,嚴禁侮辱中國婦女。誰敢違犯以上禁令,重者槍斃,輕者趕出部隊。

為了更有效地消除中國人的敵意,天賀中佐還下令把的數不多的東北通券分發給老百姓,買下他們有限度的寬容,把部隊分散開來住在了老百姓的家裏。憑著“約法三章”和懷柔政策,天賀中佐才和屯子裏的中國人相安無事。部隊在上湯集暫時停下來喘息一下,天賀中佐派出偵察員去四麵偵察,結果東麵發現了蘇聯軍隊,而南麵有八路軍,他們隻要一動彈,就會被發現。

天賀正在和水野說話,一個軍曹進屋報告,說有三個穿便衣的人要進屯子來見大隊長,現在已經到了門外。天賀中佐讓軍曹把來人帶進屋子,請他們坐下,問他們有什麽事?

一個穿皮袍的中年人神氣地說;“我們知道你們是潰散的日本軍隊,我們今天是專門來考察你們的。還好,聽說你們沒幹什麽壞事,對老百姓也還不錯。不過,日本天皇已經投降了,你們還帶著武器停留在中國的土地上,老百姓不放心,還是請你們馬上把武器交出來,以後的事再商量。”

看來,他的部隊已經受到中國軍方的注意了。

天賀中佐暗自慶幸自己對部隊的嚴格約束。不過,這幾個便衣是國民黨還是共產黨方麵的呢?他們的意圖是什麽呢?還不清楚,得觀察一下。於是他問:“請問,你們是哪個方麵的?憑什麽要我交出武器?”

中年人說:“我們是八路軍派來勸降的代表,我叫周義勳,是天泉縣商會的會長,這位是八路軍獨立旅朝鮮義勇軍支隊的金光浩中隊長。我們還專門帶來了一位日本人給我們當翻譯。”

日本翻譯告訴天賀中佐,天泉城裏聚集著一萬多名日本難民,他們要求你們千萬別和中國軍隊發生戰鬥,那樣就會影響到城裏日本難民的安全。希望看在同胞的份上,放下武器吧,再打下去已經失去了任何意義。

金隊長也說:“我們朝鮮義勇軍注意到你們部隊的紀律很好,沒騷擾老百姓,所以才來和你們談判,如果不是這樣,我們馬上可以派出騎兵部隊對你們進行清剿,希望能夠認清形勢,主動交出武器。”

天賀中佐看來人沒有惡意,通情達理,便爽快地回答說:“我現在惟一的願望,就是保證我這支部隊和家屬的安全,希望順利地把他們帶回日本去,哪怕有一個士兵和家屬被殺,我也會感到內疚。至於一萬多日本難民的安全,我當然更要考慮。請你們放心,投降是天皇和關東軍司令部的命令,我們會痛痛快快地交出武器的,隻是希望得到貴軍和縣商會人道的待遇!”

於是雙方愉快地達成了協議:第二天上午日方交出武器,等待中方安置。

天賀中佐親自把八路軍代表送到院門外,隨後回屋對水野大佐苦笑了一聲,說道:“你都看見了,明天,我們就變成八路軍的俘虜了,你們怎麽辦?我勸你們也投降吧,反正是當俘虜,投降中國軍隊比投降蘇聯紅軍強,不管他們是國民黨軍還是八路軍。”

目睹了這樣的場麵,水野大佐心如刀絞,他輕輕地歎息了一聲說道:投降是關東軍司令部的命令,你們是空軍,完全可以選擇向八路軍投降。可我不行,作為日本憲兵隊長,我的職責就是清除反滿抗日分子,我殺了太多的中國人,就算是主動投降他們也絕對不會饒過我的,與其自己把腦袋伸上去讓中國人砍,還不如躲在鄉間賴活下去。”

天賀伸出手來,同情地說:“朋友,我理解你的處境,更希望你能繼續活下去。”

2

水野大佐吩咐片川賀和崗山回去後不要將天賀朝一的空軍官乓向八路軍投降的消息告訴其他人,可是回到自己的隊伍中,他卻方寸大亂,不知怎麽辦才好。

竹內參事官是日本殖民機構派來為龍江的開拓民服務的專職人員,對這一帶地方很孰悉,他說長白山中一個叫做勒羅彌的地方有兩個小規模的開拓團,隔得不遠,一個是日本富山縣來的,一個是朝鮮元山來的。他曾兩次給富山來的開拓民送去政府分配下來的“滿洲新娘”,認識不少人。日本投降時由於蒙古騎兵來得突然,他自顧不暇,帶著家人跟上平倉警長跑了,也沒時間去管他們的死活。那地方十分偏僻,可以去看看那裏的開拓民是否已經撤走,要沒撤走,一定能得到他們的幫助。

水野大佐考慮到眼下沒有其他地方可去,隻好同意先去勒羅彌看看。

四天以後,他們終於到了勒羅彌,令他們高興的是,這裏果真還有不少開拓民!

看到自己的隊伍到來,日本開拓民們不是高興,而是害怕,幾個禿著腦袋的女人驚奇地問竹內:“竹內參事官,你還沒有投降啊?整個關東軍都投降了,日本這下是徹底完蛋呐!”

畢竟都是落難的同胞,開拓民把他們請進村子,給他們燒火煮飯。

這個村子的開拓民與其他地方不一樣,沒有一個老人。第一批來的男人全都是日本監獄裏關押的青壯年刑事犯人,被強行送來滿洲後,為了讓他們紮下根來,政府隨後又專門為他們送來了許多女犯人,把這些女犯人分配到這個村子裏來和先到的男犯人成雙配對,日本人稱這樣的女人叫做“滿洲新娘”。但是,當她們剛做了母親不久,丈夫幾乎都被緊急召集入伍,從此音信杳無,她們獨自拖著孩子生活在這個由女人和孩子組成的世界裏。在日本投降前,根本沒有誰來通知或是組織她們撤離。

在這遠離塵世消息閉塞的深山老林裏與她們雞犬相聞時有往來的,隻有一個朝鮮開拓團。

後來有一個日本女人到龍江城去辦事時,才知道關東軍已經戰敗,天皇已經宣布投降的消息。沒有多久,蘇聯人就開始進山了,日本女人為了保護自己,就把自己的頭發剃光裝扮成男人,可是,知道內情的朝鮮鄰居卻向蘇聯人告了密,於是她們幾乎全都被蘇軍士兵強奸或是**了。

這些當年的“滿洲新娘”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見"男人了,現在一下子突然來了這麽多日本男人,一個個眼睛放亮,熱情萬狀地拉他們住到自己家裏去。

水野大佐被層層圍住了,幾乎所有的男人女人都強烈要求他把朝鮮人全部幹掉,為遭受蘇聯人糟蹋的日本女人報仇。水野帶去的人也嗷嗷求戰,平倉警長最為踴躍,大聲嚷道:“別說為我們的日本女人報仇,就是為了我們的生存,也應當幹他一下!大家說,對不對呀?”

“警長說得沒錯,殺了朝鮮人!殺了朝鮮人!”“對,你們不願動手,就請警長帶著我們幹吧!”平倉警長的幾十個手下氣勢洶洶地吼叫起來,不待水野隊長發表意見,他們已經提起武器一窩蜂向著村外擁去。

勒羅彌的女人們也憤怒地大呼小叫著跟上去了。

水野大佐喊道:“你們怎麽能這麽胡來!我們不是土匪,就算要行動,也得先派人偵察一下情況!”

可是,隊伍已經失控了,除了剩下的二十幾名憲兵,幾乎沒有人願意聽他的命令,幢幢黑影向著村外奔去,在雪地上踩踏出一聲“吱吱嘎嘎”的聲響。

無奈,水野也隻好帶著憲兵跟了上去。

平倉警長率領他的手下首先衝進了村子,三百多名朝鮮女人和孩子,一個不留,消滅得既幹淨又徹底。他們用細繩子把朝鮮人的兩個大指頭扭到身後紮起來,全用刺刀捅死,然後,扔下村子邊十幾丈高的懸崖,孩子則直接往懸崖下扔。

朝鮮人的家裏也都發有三八大蓋,可是能打仗的男人也全都被征召去參加了日本皇軍。

朝鮮人家裏的一切都屬於水野和他的隊伍了,令他們興奮不已的是還從朝鮮人的地窖裏找到了許多壇糯米酒和加了魚肉紅辣椒的泡菜。而且這一晚還有許多日本女人主動前來陪伴他們。

殺豬宰羊,大塊肉大碗酒大碗美味可口的泡菜,小小的村子到處香氣四溢,笑聲一片,籠罩在節日般的歡樂氣氛之中。

沒想到這種極其難得的歡樂氣氛很快就被破壞了!

平倉和他帶來的手下在當森林警察之前全都在關內當過幾年兵,和中國人打過不少仗,他們痛快地喝著糯米酒,每個人乘著酒興都在大吹大擂自己當兵時的功績。他們粗魯地大笑,興致勃勃地述說他們強奸過多少多少中國女人,而且把強奸的過程描述得之細致入微。

平倉說昭和十二年年底他的部隊在穀壽夫師團長的指揮下攻進南京城後,長官讓他們隨便搶隨便幹,他所在的小隊抓到了三十幾個中國女人,把她們全部帶回了兵營,士兵們拿這些女人來進行比賽,後來這些女人一個不剩地全死了。

片川賀饒有興趣地問:“怎麽比賽呀,看誰幹的中國女人多嗎?”

平倉得意地說:“你說的是小兒科嘍,如果是那樣才沒意思呢,我們把中國女人的衣服脫光,然後比賽把手伸進她們的身體,誰進入得最深,誰就是冠軍!”

老兵們“嘎嘎”狂笑起來,問平倉得了第幾名。

平倉警長不好意思地說:“我人矮手短,當然不行嘍,最後是一位叫米穀純三郎的曹長得了冠軍。這家夥入伍前是那霸市有名的籃球中鋒,他把手伸到了中國女人的腋窩處……”

就在這時候,誰也沒想到英起佳子像頭母獸一樣尖厲地叫了一聲,緊跟著抓起酒碗猛地砸在了平倉的臉上。

平倉臉上鮮血直流,氣得他暴跳如雷,蹦起來給了佳子一巴掌,把佳子打倒在地。

坐在佳子身邊的崗山像上了發條的玩具一樣彈了起來,重重地給了平倉一拳,一老一少立刻怒罵著扭打成一團。大家一擁而上,把他們強行拉開。屋子裏頓時大亂。

旁邊屋子裏的水野大佐聞訊急忙趕了過來。

這時,佳子像瘋子一樣抓著自己的頭發大吼大叫:“我的丈夫大島也是個日本軍人,他陣亡前也在中國的南方作戰!我曾經揮著親手縫製的太陽旗,參加過慶祝皇軍攻陷南京的遊行。我還一針針縫了多少個慰問袋,放進人形護身符和千人針。我在慰問信裏寫道:‘每天都感謝偉大英勇的日本軍人。’——現在我怎麽能受得了這個?難道我的男人,戰死之前也是平倉那樣的禽獸!混蛋!也把手伸進中國女人的身體進行罪悲的比賽?”

崗山也漲紅著一張孩子臉大吼道:“水野隊長,我要把這家夥宰啦,他玷汙了我心中日本軍人的形象。平倉不配做人,他簡直是一頭披著人皮的野獸!”

水野大佐盯著平倉威嚴地喝道:“平倉警長,天皇陛下的軍人難道應該是你這樣的嗎?”

平倉警長嚇壞了,對著水野連連鞠躬:“對不起,大佐先生,我剛才酒喝多了,失態了……不過,我說的是實話,當時我們的軍人都是這麽幹的。”

水野大佐罵道:“豈有此理!你的卑鄙行為應當讓所有的日本人永遠感到羞恥!”

平倉警長成為眾矢之的,被大家罵得狗血淋頭。

晚飯後,水野大佐把一間馬架屋分給了崗山和佳子住,而且還說了一句讓他倆感到無比溫暖的話:“崗山、佳子,你們讓我增添了對日本的信心。隻要日本有更多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雖然戰敗,也不會滅亡,因為我在你們身上,看到了日本未來的希望!”

崗山感動之極,赤漲著臉結結巴巴地說:“水野隊長……崗山……願意為你去死!”

水野喝斥道:“永遠不要在我麵前說這種沒有誌氣的話!你們還年輕,日本的未來需要你們,要死我也應當死"你們前麵。不過,在我沒有找到我的女兒百合子之前,我絕對不會去死!在這個世界,再也沒有比我的女兒更寶貴的了!”

第二天一大早,佳子驚慌地跑來告訴水野大佐,說崗山一個人到龍江城去了,她怎麽也勸不住。

“豈有此理!”水野大怒,“他一個人到龍江去幹什麽?扔下同胞去向蘇聯人投降!”

“不,他是去找百合子的,他說百合子是你的心肝寶貝,所以他隻有想辦法找到百合子才能報答你的關懷……他扛著一枝步槍,換了一身朝鮮人的衣服,帶上點幹糧就走了。哦,他還囑咐我一定要把這個小鐵箱子替他保管好。”

“他走了多久了?往哪兒走的?”

“還不到一個小時。他昨天夜裏就已經向村裏的日本人打聽清楚了,從這兒往南走上兩天,有一個叫紅山子的林區小火車站,坐小火車幾個小時後就能到龍江。”

水野大佐猛地跳起來:“片川大尉,帶上幾個人,我們去把崗山追回來。竹內參事官,這地麵上你熟,請你給我們帶一下路。”

水野大佐與片川賀等人在密林中疾速穿行。

就在剛剛鑽出林子的時候,一陣驟響的馬蹄聲讓他們立即縮了回來。

水野等人躲在樹叢裏,看到了令他們深受剌激的一幕:

蒙古騎兵押解著一群日本戰俘緩慢地從公路上走了過來,向著南麵的龍江市方向走去。

戰俘們大概有五百人,全都衣衫襤褸,滿身汙垢,蓬頭垢麵,浮腫虛脫,臉色蒼白,毫無生氣。他們手上腳上長滿了凍瘡,走起路來跌跌撞撞,步履艱難,有些人則站立不穩,跌倒在地。騎在馬上的蒙古騎兵用藤條抽打他們。戰俘們已經凍得不成形的臉上毫無表情,毫無血色。他們還看不少人僅有一塊麻袋片遮羞,在大冷的天裏甚至還有**著上身的人。他們眼睛血紅,嘴唇幹裂,臭氣熏天,身上糊著黑糊糊的東西,不知是泥土,還是屎。

3

天賀朝一與水野分手後的第二天上午,頭一天來過的周會長和金中隊長又帶著幾輛大車來到了上湯集。沒有一個武裝人員,大車給天賀的隊伍拉來了幾袋大米和麵粉,還有幾大塊豬肉。

天賀中佐命令部隊帶上武器,到村邊的空地上集合。周會長金中隊長身邊隻站著那個日本翻譯,他讓天賀中佐的人依次把器放在空地上,然後離開。

“投降儀式”順利地結束了。金光浩等手下把武器全部裝上車,才對天賀中佐說:“我們八路軍朝鮮義勇軍的樸誌浩支隊長想請大家吃頓飯,但不可能全部都請,所以請你們派出十位代表前去天泉縣城赴宴吧!”

“什麽,請我們戰俘吃飯?”

天賀中佐和他的部下驚得目瞪口呆。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朝鮮籍的八路軍也學會了中國人的老祖宗那一套手段,給日本人來個“鴻門宴”?

天賀中佐說:“金中隊長,請允許我召集部下們共同商量一下再答複你。”

金光浩哈哈大笑:“怎麽,你們還不放心嗎?我以八路軍的榮譽與我個人的人格向你保證,我們共產黨八路軍不僅恪守承諾,而且還要重用你們。”

就在空地上,已經成為八路軍俘虜的日本軍官圍著天賀中佐情緒激動,多數人認定長官請俘虜代表吃飯肯定是八路軍的陰謀,就在空地上,已經成為八路軍俘虜的日本軍官圍著天賀中佐青緒激動,多數人認定長官請俘虜代表吃飯肯定是八路軍的陰謀,是想把日本人的領導者一網打盡,反對派代表去赴宴。

天賀朝一卻力排眾議,決定赴宴,他說:“我們現在已經是赤手空拳的俘虜了,八路軍要想殺我們源能找不到機會?就算是‘鴻門宴’,我們也做他個飽死鬼。”

軍官們自告奮勇地站出來九個人願和天賀大隊長同生共死。天賀朝一帶領他們,隨周會長和金中隊長上了大車,直向天泉縣城駛去。

八路軍朝鮮義勇軍支隊的指揮部設在縣城的文昌宮裏,站在門口迎接他們的不僅有一位主人,還有兩位身穿蘇式軍官製服的“陪客”。朝鮮籍的樸誌浩支隊長與天賀中佐握手之後向他介紹這兩位專程從龍江趕來陪天賀中佐的客人,一位叫鞏麒,是蘇聯紅軍國際旅第一團的團長兼龍江占領軍衛戍副司令員,一位叫黎楓平,是國際旅的一位營長。

天賀朝一受寵若驚,暗忖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中佐,怎麽可能驚動八路軍的首長?而且還專門從近百裏外的龍江趕來陪他吃飯?

三位主人把他們請進正廂大殿,幾張桌子上已經擺滿了酒菜,花色繁多的中國菜肴十分豐富。鞏副司令員簡單地說了幾句歡迎的話,一杯禮節性的酒過後便開始吃飯了。可是日本人一個也不動筷子,全都直挺挺地坐著。鞏副司令員似乎明白了他們的心理,便率先動筷子夾菜吃起來,然後天賀朝一等日本軍官代表才敢動筷子——他們不敢吃是怕菜裏下了毒。

飯後雙方談到了正題,天賀朝一說:“貴軍給了我們很體麵的處置,我們表示感謝。可是這種情況不可能持久下去,雖說我們都想馬上回國,但是看來目前還不可能,因此我們希望在沒有條件回國之前,能夠自己養活自己,請給我們想個辦法,采煤、修路、架橋,甚至種地,幹什麽活都可以。”

鞏副司令員說:“我們已經知道你們這支部隊過去是幹什麽的,讓你們采煤修路架橋那就是大材小用了,我們不幹暴殄天物的蠢事。不過,關於你這支隊伍目前具體的情況,還希望天賀大隊長能給我們介紹介紹。”

天賀中佐簡短地回答道:“我們是空軍駐龍江飛行訓練大隊,是一支以飛行和地勤機務人員為主的具有特種技術的部隊!”

雙方正在談話的時候,樸誌浩支隊長接到一個電報,把鞏麒叫到旁邊屋子裏說了一會兒話,隨後鞏副司令員出來對天賀中佐說道:“這次請你們來,就是想聽聽你們的想法,以便能更加妥當地安排你們的工作。不過,現在又有了新的更加重要的任務等待著你們,所以,我現在馬上請天賀中佐和我趕到沈陽去,到我們八路軍總司令部,要交給你什麽樣的任務,總司令部的首長們會詳細告訴你的。”

九名俘虜代表被送回了上湯集,天賀中佐則獨自一人上了鞏麒和黎楓平的汽車,冒雪翻過牯牛嶺趕往龍江。當天夜裏,鞏麒派了一個連的兵力,掛了一節專列,由自己親自護送天賀朝一乘火車趕到了沈陽,這使天賀朝一更加感到了“任務”非同一般。

在沈陽八路軍總司令部的一棟巍峨的大廈裏,鞏麒陪著天賀朝一來到一間指揮室。一張很大的寫字台前,端坐著三位衣著簡樸的高級將領。

“這是林彪司令員。”鞏麒介紹說。

“林彪?”天賀中佐猛地一怔,這個名字他太熟悉了。過去在日本軍官中經常談到這個人,平型關指揮一個師的兵力重創了日本阪垣師團的就是他,日本軍人談起他是又恨又怕。天賀朝一怎麽也不會想到,大名鼎鼎的中共高級將領林彪司令員竟然會在百忙中抽時間親自接見他。他不禁多看了兩眼,他感覺這是個臉色蒼白但很有精神的人,看上去,也許會比自己大兩三歲,這位東北戰場的統帥實在太年輕了!他的目測是準確的,那一年林彪三十七歲,隻比天賀朝一大三歲,接下去他又聽到“彭真、伍修權”兩個不太熟悉的名字。但他猜想,既然這兩位首長能和林彪平起平坐,想必也都是八路軍在東北戰場上的最高將領——不久後他就知道自己的猜測十分正確,彭真當時是中共中央東北局的書記,伍修權是東北八路軍的參謀長。

一番寒暄之後,彭真首先把談話轉入正題:“天賀朝一先生,我們今天專門請你來,是想和你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請你協助我們的軍隊建立一支空軍。”

“建立空軍?”天賀朝一深感意外和震驚。

“是的,過去我們沒有空軍,在戰爭中吃了不少苦頭。現在有這個條件,我們決定建立自己的空軍,馬上就要動手去做。”彭真繼續說,“現在有了你們這樣一批航空技術人才,我們感到更增加了力量,請你們務必協助我們。”

“可是,我們是貴軍的俘虜。”天賀朝一審慎地說。

“這一點,你們不要顧慮,我們既然大老遠地把你請到這裏來,就說明我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態度。”坐在另一旁的伍修權接著說。

天賀朝一正襟危坐,認真地聆聽著。他思索了一下,很坦率地回答說:“貴軍要求我們進行協作,幫助建設空軍。這個……剛才談到保證我們的生命財產安全,保證生命安全這一點我是相信的,從這些天我和貴軍的接觸來看,這一點我深信不疑。至於建設空軍,這是個相當複雜的問題……”

天賀朝一看到彭真、林彪點了點頭,表示讚同,這鼓勵他有勇氣繼續把話說下去:“培養飛行員是個特殊的任務,它需要時間,不是一年兩年所能完成的。它還需要飛機、燃料、器材,這方麵你們談得太抽象,希望能具體談談,否則我回去也無法說服我的同事們。現在手頭上什麽也沒有,我怎麽能挽留住渴望回本土的那些年輕的飛行員和技師呢?怎麽樣才能說服他們同意繼續聽從我的指揮和貴軍合作呢?要知道,日本軍隊早已經被解除了武裝,我這個過去的飛行大隊長實際上已無權指揮他們了,隻能靠說服、靠條件……”

“唔,你說得很有道理,也很誠懇。”彭真接過去說道,“關於飛機燃料、器材等,我們相信在這麽大的東北地區,在你們這些專家內行的協助下,一定能夠找到的,你談到的困難也會得到解決的,隻是,你需要什麽條件呢?也希望能夠坦率地告訴我們。”

天賀朝一更嚴肅了,也更加冷靜地說:“既然貴軍如此信任我,我就不好辜負你們的期望了。首先,我們需要得到應有的尊重,我要求貴軍官兵不要用勝利者對待俘虜的眼光來對待我們。訓練飛行員工作性質很特殊,轉眼之間就有喪失生命的可能,因此它要求極其嚴格的紀律來進行保證。作為飛行教官要有下達命令,執行紀律的權利,這一點在俘虜和勝利者之間大概是不太容易做到的。教官和學員之間,不僅是師生關係,更是上下級關係,學員必須服從教官:沒有這一點,教學工作就無從開展。第二,必須保證教官和學員的身心健康,才能保證學好飛行。因為在高空飛行,人的體力消耗很大,在生活上如果沒有很好的營養以保證身體健壯,就很難完成教好和學好飛行的任務。在這一點上,特別希望能考慮到日本人的生活習慣,在飲食習慣上給予一些特殊的照顧。第三,既然要他們長期留下來進行教學工作,就必須關心他們生活中的種種問題,有家屬的應當保證家屬的生活;對獨身的青年,如果具備了條件就得允許他們結婚,並且也要保障他們的生活……”

林彪、彭真、伍修權在認真地聽了天賀朝一提出的要求之後,相互交換了下目光,由彭真當即回答道:“你所提的條件,都是理所當然的,一點不過分,如果擔任飛行教員,那就一定按教員的待遇辦,這一點我們向你保證絕對沒有問題。我們理解日本人喜歡吃大米的習慣,我們一定盡量保證做到。不過在東北土地上搞到大米是比較困難的,實在搞不到的時候,那就隻好請大家委屈一下,中國地方大,這裏沒有別的地方會有,我們盡力去搞吧。至於年輕人的結婚問題,我們八路軍的幹部也是有家屬的,我們一定會很好照顧,這一點也是沒有問題的。”

分手時,為了表示出共產黨的高級領導人對天賀朝一的信任與器重,伍修權參謀長還把自己的佩槍解下來,送給了天賀朝一。

伍修權的這一行動深深地打動了尚心存疑慮的天賀朝一,也讓他從此以後死心塌地地投入到了中國革命的隊伍之中,他回報給八路軍最高首長的是筆不知比一支手槍珍貴多少倍的禮物。他說他的飛行訓練大隊在撤離龍江之前把五架完好的拖曳機和五架滑翔機埋藏在了龍江機場附近的一個山洞裏。

收編了天賀朝一的日軍飛行訓練大隊,東北局馬上決定成立龍江航空學校。指派由延安來的鄺瑞等幾名對航空技術多少有一點了解的幹部和天賀朝一共同負責航校的籌建工作。

當天賀朝一尚在趕回龍江的列車上時,滯留在上湯集的日本官兵已經接到了“轉移龍江機場”的命令,天賀朝一在鞏麒的陪同下回到龍江,他的部隊早已回到了三個月前離開的駐地。鞏副司令員不遺餘力地為他們提供了最好的條件。夥食也是最好的,每餐有白米飯、兩葷兩素外加一個湯,比鞏麒、楊德山等八路軍的主要領導幹部們吃得還要好得多,以至引起許多警衛戰士的強烈不滿他們發牢騷說:“日本鬼子殺了我們那樣多的中國人,憑什麽還要對他們這麽好?”

天賀朝一回到到龍江機場後,不僅從山洞裏取出了十架完好無損的飛機,還與從延安來的航空技術員一起,把原來的飛行訓練大隊分成了若幹小組,分頭到奉集堡、遼陽、營口、四平等機場去搜集器材和飛機。

一九四五年十二月一日,龍江航空學校宣布成立,鄺瑞任校長。這天,師生八百餘人在龍江機場原日軍飛行訓練大隊的操場上召開了航校成立大會,鞏麒也代表龍江市的八路軍特意前來祝賀。鄺瑞宣布了幹部名單,天賀朝一被任命為副校長兼飛行總教官,享受正團級待遇。

開始階段,正如天賀估計的那樣,雖然彭真當麵做過承諾,但航校領導對留用的日本人並不敢完全放心。尤其是三十幾名飛行教官,能讓他們單獨駕著飛機上天嗎?地麵沒有雷達和導航,也沒有通訊設備,讓他們駕機上天,要拐個彎兒向日本飛去怎麽辦?太危險了。可是,不讓日本飛行教官上天,自己能飛的人又一個沒有,學員怎麽可能把飛行技術學過手?

不久後的一天,鞏麒帶著黎楓平等二十兒名國際旅的軍官來到了航校,他們均在蛤螞塘接受過蘇聯人嚴格的跳傘訓練,並且多次隨鞏麒空降到國境線日本人的後方進行過突擊活動,大家都想來過把跳傘的癮。沒想見了鄺校長,才知道日本教官還不能駕機上天。

鞏麒哭笑不得,對鄺校長說:"你們是不是警惕性太高了啊?當初我送天賀朝一到沈陽見林彪、彭真和伍修權等首長,天賀首先就強調了對他們的信任問題,彭真書記和伍修權參謀長還向他表明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態度。伍參謀長還把自己的佩槍送給了天賀。你這個航校校長捧著這麽多金元寶討飯,不是自作自受嗎?老鄺啊,我可把話給你說在前麵,你們這麽做,我是有看法的,回去後,我會馬上向上級匯報,你可別怨我鞏麒告你的禦狀啊。”

鄺瑞趕緊道:“你可別來這一手。其實啊,我的想法和你是一致的,不允許日本教官上天,我這航校的訓練工作怎麽起得了步?可是,我一個人說了也不算數啊。你鞏副司令員今天來得正好,幹脆想個辦法幫我把這道關口衝一衝。”

結果,幾個人全成功地跳下來了,天賀一個人呆在天上也沒拐彎兒,把飛機平平安安地降落了下來。

最終,在鄺瑞校長的竭力堅持下,航校黨委再次慎重研究,認為這些日本人既是經過了嚴格審查決定留用,那就應該信任他們,不能懷疑和歧視,總算硬著頭皮決定讓日本飛行教官駕機上天。結果,在近兩個月的飛行訓練中,所有的日本飛行教官都認真負責地培訓八路軍的年輕飛行員們,沒有一個人在天上“拐彎兒”。

飛行訓練開始的時候,遇到的最大困難是語言不通。平時在地麵教學時有翻譯,可是翻譯不懂飛行和技術術語,往往翻錯了,弄出了許多笑話來,增加了教學的難度。至於飛機上天就更難了,隻有兩個人——教員和學員,教官說啥學員聽不懂,隻能胡亂比畫手勢。有一次在起飛線上,天賀看到一個學員駕駛飛機著陸時,竟然在跑道上接連蹦了三蹦才開始滑行,而且一連幾個學員著陸時都犯了同樣的毛病。他感到既奇怪又氣憤,這是非常危險的違規操作。他趕緊了解了一下,才知道這兒人全都是內田之五的學員。他馬上找到內田之五,扇了他一耳光,大聲喝斥道:“混蛋,你怎麽教的?為什麽讓你的學員著陸時在跑道上蹦幾蹦?”

內田滿腹委屈,卻不敢申辯,挺直身子高聲回道:“報告總教官,我從來沒有教過他們蹦,完全是按照你製訂的飛行條例教的,誰知道中國人是怎麽回事?”

內田是個十分認真負責的教員。這次學員著陸時出現“蛤蟆蹦”的情況,他也正在納悶呢,不想總教官已經注意到了。

“你好好問問學員,他們是怎麽理解著陸動作的。”天賀想了想又說,“你和翻譯談談,看看問題是不是出在他那裏。”

“是!”內田之五把學員和翻譯都找來一問,這才把事情弄了個水落石出。原來,內田之五是告訴學員們,飛機著陸時應該讓前後三個輪子一齊落在跑道上,飛行術語叫做“三點著陸”,這樣飛機才能平穩地降落。可是由於翻譯人員不懂飛行,不明白“三點著陸”的意思,竟然翻譯成著陸時飛機要在跑道上蹦三下,於是就出現了“蛤蟆蹦”的現象。

這樣的差錯弄得內田之五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好不容易才把這個錯誤的著陸動作糾正了過來。

飛行訓練的基本條件,首先是得有可供教學使用的飛機,提供飛機的任務是由天賀的航空隊裏從事機械修理、教學的技術人員擔負的。經過商量,航校決定主要用“九九”式教練機進行訓練。可是,這種飛機在日本宣布投降時大多遭到破壞。雖然經過天賀的航空隊人員的搜集,也隻有七八架,遠遠不夠使用。要完成訓練計劃,至少還需要二十兒架“九九”式飛機。怎麽辦?

第一架“再生機”的試飛由天賀朝一擔任。親手裝成這些飛機的日本朋友們在暗暗祝願試飛的成功,同時也捏一把汗,希望這些拚湊成的飛機不會出事故,鄺瑞等航校領導和學員全體到場,都在注視著這次試飛。

天賀走到飛機前麵,仔細地檢查了一下飛機,他發現零件連接的地方不是用開口銷而是用鐵絲穿縫起來的,吃驚地問組裝人員:“喂,這樣能行嗎?”

他的部下立正回答道:“請總教官放心,我們經過了研究,沒有問題。”

天賀跨上了飛機。他注意到飛機螺旋槳兩端是鋸短了的,行不行呢?他的確拿不準,隻好抱著聽天由命的想法試飛了。他往座椅上一坐,又大吃一驚,座椅上連一根安全帶都沒有,隻係了根大指頭粗的麻繩,他隻好用麻繩把身子綁在座椅上起飛。

馬達發出悅耳動聽的聲音,用手工拚湊成的飛機,成功地飛上了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