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賈東亮從妻子臉上的神態推測出她的心思,便以調侃的語調說:“瘦一些有啥關係?聽說城裏有許多時尚女人都喜歡瘦,她們為花錢做美容減肥卻沒能見效而苦惱哩。我是通過勞動去減肥,多好!況且,中國有句古話,千金難買老來瘦。”
“老來痩”諶豔文的嘴巴往上一嘟,“問題是你現在才3多歲哩,一下子瘦得像個猴子。”
“老婆大人,你講話有點兒誇張吧。”
“誇張?喲,看,你的皮膚曬得黑黑的,好似一個非洲大叔。如果在街上突然遇到,我可能會認不出你就是我的老公。”
賈東亮的回答仍然是那麽樂觀:“皮膚黑沒有什麽不好。美國人喜歡在加利福尼亞的海灘上曬太陽,他們認為皮膚黑才健美哩。”
諶豔文嗔了他一眼:“你呀,總是喜歡死撐。”
“我這是實事求是。”
八一生態農場現貌“從這車站到你的八一生態農場有多遠”
“不算遠,不到5公裏。”
“我們怎樣去”
“你放心,不會累壞你的。到那邊上車去。”賈東亮一把奪過諶豔文手中的傘兵袋。
“上車”諶豔文驚愕地望著他,“你什麽時候買了車”
“到那邊你便知道。”賈東亮語帶含蓄笑著回答。
諶豔文跟他到了車站廣場的一隅,賈東亮向停在那裏待客的摩托車司機招了招手,側頭對諶豔文說:“我們搭摩托車到八一生態農場去。”
賈東亮跟他們講好了價,每人5元。夫妻倆便各自坐在摩托車司機後麵。
兩輛殘舊不堪的摩托車挾帶著轟鳴的噪音,尾部噴著嗆鼻的黑煙,穿過縣城南街後,在崎嶇不平的鄉間小路上顛簸著,約莫2分鍾,終於來到了黃盆山下。
下了摩托車,賈東亮向諶豔文說:“老婆大人,路上辛苦了,先到我的司令部去喝熱茶吧。”賈東亮諧趣樂觀的講話仍帶著部隊的常用語。
“司令部”諶豔文巴眨著明眸,“你的司令部在哪裏”賈東亮指了指池塘邊的鴨棚:“那就是我的野戰司令部,也就是你我在這裏的新家。今晚我們就住在那裏。”
一眼望見那邊的破舊鴨棚,諶豔文的眉宇往上聳了聳,但很快又平複下來,她對丈夫這次南下創業的艱苦性早已有思想準備,便不再多言,拿著傘兵袋跟著賈東亮走進了鴨棚。
賈東亮向妻子問過在湖北的兒子賈一鑫與嶽父、嶽母的情況後,指了指傘兵袋,道:“那麽一大袋,是什麽東西”
湛豔文從傘兵袋掏出了一大堆餐具,還有湖北的特產風味臘味。她那雙明眸閃爍著晶光,帶著絲絲神秘,道:“你猜一猜,我還帶了1十麽東西來”
心有靈庫一點通。
賈東亮從妻子的眼神中已破譯了其中的密碼,笑了笑回答:“應該還有我平日最喜歡吃、又是你親手醃製的火腿肉臘腸。”諶豔文嗔了他一眼:“總是瞞不了你,你應該當偵察兵才對。”說著從傘兵袋裏掏出了一大包她自製的火腿肉臘腸來。
“好,好”賈東亮拿起火腿肉臘腸湊到眼前看了一會,笑得燦如蓮花,又指了指不遠處的那片菜地:“有你帶來的這些北方好東西,我在那邊種了南方的菜心和大白菜。今天的晚飯算得上是南北合璧,我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好,我跟你到菜地去摘青菜。”
在這個簡陋的新家,諶豔文親自下廚,讓賈東亮嚐一頓既簡單儉樸又富有紀念意義的團圓飯。
很久沒有吃諶豔文親手做的飯了,加上這次老婆又帶來了久違的火腿肉臘腸。尚未起筷,賈東亮已覺得那味道勝過在長江邊黃鶴褸酒家所吃的燕窩魚翅,飯菜進嘴還未落到肚子他已一個勁地嘖嘖稱讚。
飯後,賈東亮興致勃勃地向諶豔文介紹他未來那八一生態農場的規劃藍圖。
諶豔文是一個搞經濟的人,在聽了一半後忍不住問道:“世間的一切都講求成本核算,做人也是一樣。阿亮,聽你講述的規劃那麽大,描述的藍圖那麽好,你有沒有算過,需要多大的投資?投資下去回報率呢”
賈東亮蠻有信心地說:“我作過初步的框算,隻要投資5萬元,就可以將農場辦起來,並且很快就可以收回投資成本了。”
諶豔文有點懷疑:“這麽大的農場隻要投資5萬元就可以了?你有沒有算錯呀”
“我怎會算錯呢?你出身於數學世家,自己又當個數學老師,雖然在數學方麵我比不上你,但有一句話你應該聽過。”
“什麽話”
“名師出高徒。我曾是你在數學方麵的學生,辦農場的數很簡單,一一出,我絕不會算錯。隻要投資5萬元就足夠了。”賈東亮在辦農場這方麵算是一位涉世未深的新兵,隻是從最好的角度去考慮,未曾想到創業前路會有幾多的風風雨雨與艱難曲折。
當夜,墨藍的天宇上皓月高照,銀河渺渺,星漢迷離。
冬天的黃盆山溝,蛇蛙等早躲進洞中去冬眠了,此刻,並沒有夏天時山野蟲鳴蛙叫的喧鬧,聽到的隻是山風掠過草木的聲音。
獨立在山野裏的鴨棚被月亮女神抹上了一層銀色,宛若世外桃源裏的畫卷。月華如水,透過棚頂與板壁的小洞灑了進來,印在地麵那斑駁之色更為這對久別夫妻的重逢增添了一份詩情畫意。
這裏,沒有豪華賓館的席夢思床,也沒有醇香濃鬱的咖啡牛奶,更沒有醉人的又洋酒,但對於他們來說卻是另有一番情趣。
兩人躺在硬邦邦的木板**,談到了家中的老人孩子,談到了親朋戚友,更多的是談到這裏未來的發展。
賈東亮的聲音帶著幾分自豪:“我們國家的發展大計有好多個五年計劃,而我對創辦這八一生態農場也有三個五年計劃。”
諶豔文側頭問:“哪三個五年計劃”
賈東亮滔滔不絕地講述著這八一生態農場的美好前景:“第一個五年,重點發展種養業,發展特色農業;第二個五年計劃,重點發展加工和貿易;第三個五年計劃,根據市場的需要,發展生態旅遊觀光農業……”
諶豔文被他描繪的藍圖深深地吸引住了。
穿過山溝吹來的北風特別凜冽,從板壁的大縫隙中穿掠肆虐,破舊的鴨棚就像一條在驚濤駭浪中將要顛覆的小舟。但那北風呼晡之聲,在這對重逢的夫妻來說,似乎變成了妙曼的仙樂綸音。
雖然這裏住宿簡陋,生活條件艱苦,但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喪失了理想與意誌。
幾天之後,便是春節。
除夕之夜,神州大地家家戶戶都在吃團圓宴,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景象。
除舊迎新的爆竹賀歲聲從遠處的黃盆村接二連三地傳來,此起彼落。當地人已是酒酣飯飽的時分了。
這對從北方大城市來的夫妻在廣寧沒有熟人,偌大的黃盆山野間,隻有孤零零卻又不是孤零零的夫妻倆。
破鴨棚裏,熱飯香菜,擺在木板架起的小餐桌上。賈東亮與諶豔文對麵而坐,在搖曳的蠟燭光影裏,吃著家鄉風味的火腿肉臘腸。相濡以沫的夫妻,在這異地他鄉,度過了難忘的除夕之夜。
大年初一,家家戶戶的男女老少都穿著新衣裳,走街串巷,與親朋戚友共敘歡愉。而賈東亮身上還是穿著那套轉業時帶來的迷彩服,與妻子諶豔文麵向北方,祈禱心願,遙祝家人,之後在黃盆山上悠悠轉轉。
賈東亮一邊走一邊指點江山:這裏以後是果園,那邊是良種豬場,山下的池塘養魚,那邊是場部……
一幅八一生態農場的藍圖緩緩展開,諶豔文被帶進了未來美好的憧憬之中,在她看來,似乎一切都很快變為現實。
就這樣,賈東亮與妻子在鴨棚裏一起度過那一年的良宵佳節。
當地人問諶豔文:“老賈離開你們母子倆,老遠跑到這裏來當山大王,承包期又是那麽長,你能習慣嗎”
諶豔文認真地回答:“他在部隊時,我們已是聚少離多,夫妻分居是習以為常事。他有理想,有大誌,橫下心來在廣寧山區創業,就隨他吧。”
妻子的理解與支持無疑是賈東亮前進的助動劑。
賈東亮對不能長留在妻兒身邊照顧她們感到內疚,但他將人間親情化作創業的動力。
提到這舊鴨棚,賈東亮既有感情卻又心有餘悸。
第二年夏天,天氣酷熱,即使這裏地處山野,但鴨棚也好像一個大蒸籠似的。勞累了一整天的賈東亮躺在**睡覺,迷迷糊糊中快要進夢鄉,此刻已是半夜三更了。
忽然耳畔傳來了哀叫聲,賈東亮警覺地睜開了眼睛,使勁地揉了揉,確證那並非夢境,側耳細聽,哀叫聲是從床底下傳來的,並且叫聲不止。此時賈東亮的床墊已不再是初來時的用破磚頭壘疊,而是用兩張鬆木長凳把床板架起來,這是為了騰出空間,在床底下可以堆放鞋與雜物。
“這是什麽哀叫聲”疑團在賈東亮心頭繚繞,他把枕頭被鋪挪開,掀開床板,拿電筒往床底下一照,不由自主地驚叫了起來:“哎喲”頓覺毛骨束然。
原來,床底下有一條毒蛇正咬著一隻大青蛙。那毒蛇看來有一米多長,粗壯的身子上花紋是一圈黃色間雜著一圈黑色。賈東亮知道,這是被人稱為“蛇王”的金環蛇,當地人叫它為“金腳帶”。如果被它咬了一,劇毒就會沿血液在全身循環,若救治不及,很快就會令人死亡。
一直活躍在塘邊草地裏的青蛙為了逃避天敵,鑽進了舊鴨棚賈東亮的床底下,以為就會平安大吉。豈料,毒蛇也很聰明,循跡追蹤而至,青蛙便成了它的獵物,難逃大劫。
那條金環蛇突然被手電筒光照射,可能是受驚嚇的緣故,腦袋一甩,扔下了被咬住的大青蛙,挺起身子,轉向賈東亮,敵意地昂起頭來,身子晃擺著,那火紅的長舌頭一出一進地伸縮著,噴著毒氣,發出“噝、噝”的聲音。
賈東亮快步走到一隅拿起了一條木棍,一手拿著手電筒,手拿著木棍打蛇。那毒蛇靈性甚高,左閃右避,床底下的空間狹窄,雜物又多,木棍總是打不著。雙方糾纏了幾個回合,那毒蛇趁賈東亮一個不防,飛快地從舊鴨棚木板的破洞竄了出去,逃之夭夭了。
舊鴨棚四周的木板壁有很多破洞與縫隙,下麵是魚塘,離山邊又非常近,外麵長滿了雜草灌木,故此,毒蛇、山鼠、青蛙及各種蟲蟻隨時自由地進進出出。這裏成了它們擋風避雨的“樂園”與“快樂王國”。
其後,住在鴨棚裏的員工與前來探望他的嶽父嶽母都有類似的遇險經曆。
這樣可怕的場麵,後來賈東亮見多了,也見怪不怪了。
住在這破舊鴨棚,無怨無悔,這是賈東亮創辦八一生態農場的起步點。
賈東亮在這裏一住就住了兩年多。夏天與蚊蟲毒蛇為伴,冬天與寒風陰雨相隨。在既陰暗又潮濕的鴨棚裏,他除了對妻兒親友的無盡思念外,最親密的就是那隻看家的大狼狗。
承包荒山的合同簽了,定金也交了,從某種意義來說:農場到手了。下一步就是開始新的人生之旅,自己大展拳腳的時候了。
賈東亮考慮最多的是如何才能使八一生態農場快速上馬。
一個好漢三個幫,辦農場光是自己一個人幹是不行的,請工是免不了的。在這個新地方,請周圍的村民,首先碰到的最大問題是語言障礙,另外是價錢一下子難有一個合理的標準。
有道是,打虎不離親兄弟,上陣不離父子兵。賈東亮首先想到了家鄉的親朋戚友,動員了家鄉的表哥孫修業、還有表弟和他們的妻子、親友南下,到廣寧這山區來參加創業。
“東西南北中,發財到廣東。”這一句流行語在中原地區早已是家喻戶曉。很多外省人以為:廣東富得流油,滿地都有俯首可拾的黃金。
孫修業與那班親朋戚友帶著夢幻般的憧憬,結伴南下,來到八一生態農場之後,卻被眼前的荒涼景象驚呆了:“場長”賈東亮居住的竟然是破舊不堪的鴨棚,農場更沒有任何現代化的設施與裝備。
賈東亮知道他們離鄉背井南下前來八一生態農場不容易,並沒有把他們視作自己的“打工仔”,對他們就像自己的親人一樣。
沒有地方住?怎麽辦?
賈東亮與他們一起動手,將舊鴨棚分隔成三間房,與他們同住。
能跟場長享受一樣的待遇,員工們自然無話可說。
賈東亮帶著新來的員工在黃盆村的幾個山頭轉悠著,見到山上的土質如此差,員工們都皺起了眉頭:“你要搞承包辦農場應該找一個條件理想的地方,怎麽找土質這麽差的山頭呢?豈不是自己找硬骨頭來啃”
“這裏山頭的土質的確是差一些,但我們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來改造它。正是一張白紙,沒有負擔,好畫最好最美的圖畫。”賈東亮向他們講述未來這裏的藍圖美景。大家都被賈東亮放棄副團級待遇到山區創業的精神所感動,表示一定要盡自己之力,協助他把農場辦好,這裏,便是自己的新家。所以在工資待遇方麵,員工們並沒有跟他討價還價。
在這個新地方,該種什麽,該養什麽,這的確是一個新課題。
浮上賈東亮腦海的第一個想法就是種嶺南佳果。以前在家鄉河南及軍隊駐湖北時,北方人最想品嚐的水果有荔枝、龍眼、香蕉、菠蘿。那些嶺南佳果在南方與北方的市場很廣闊,銷路應該不成問題。
賈東亮去做過市場調查,進行了多番比較:種植荔枝、龍眼的生長周期比較長,投資下去兩三年難產生經濟效益,這樣不容易維持整個農場的經濟運作,隻能種少量。相對而言,香蕉苗種下經過14個月便會掛果,種苗並不貴,3元便可以買到一棵。菠蘿的苗更便宜,隻要2毛錢便能買一株,並且它當年就可以開花結果有收成。香蕉與菠蘿都是粗生易長、容易管理的作物,生產周期短,資金回籠快,可以說是立竿見影。再來個滾動運作,擴大生產,農場的生產規模就很容易上去。想到這裏,賈東亮樂滋滋的,綻露笑容,便向附近的苗圃場購買了大量的香蕉、菠蘿種苗。
除了種,還要養。以後自己開挖魚塘後,究竟養什麽品種的魚為最好呢?聽人說羅非魚與蹌魚很容易養,投放下魚苗後很容易管理,技術要求不高,正好適合自己這個新兵。何況魚苗價錢便宜、大眾化,市場銷路也不錯,便決定在塘裏養大批羅非魚與蹌魚。
在大忙的時候,場裏的人手不夠,賈東亮還請了附近的村民前來幫短工。
辦農場的初期,許多條件都不具備,賈東亮帶著場裏的員工起早摸黑地幹。沒有水,就在山上搭水管引水;沒有電,就動手拉電線照明。他們在荒山野嶺上開路築基,上山打穴栽種果樹……
無論是大事還是小事,賈東亮不但親自規劃,而且還與大家一起大幹苦幹。他們吃的常是用水泡浸的速食麵,睡的是簡陋不過的舊鴨棚。
共同的目標,共同的理想,使他們走到一起來了。大家以苦為樂,以苦為榮。
賈東亮第一年就穿破了五套迷彩服,從中即可折射出他一年中的辛勞與奔波。
一天,晨陽從東方冉冉升起,俯瞰著大地,黃盆山被彩霞抹上了絢麗的色彩。
“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賈東亮唱著他最為穩熟的軍歌,與幾位老鄉帶著鐵鍬、鐵鏟來到沼澤地旁,挽高褲腳,正想下去。
“等等”遠處傳來了村民的叫聲。
賈東亮轉過身來,循聲望去,看見山路的那邊,有位四十多歲的村民正朝他這邊急急奔來,到了跟前,將正要邁步進沼澤地的賈東亮一把拉住。
“啥事”賈東亮巴眨著眼睛,大惑不解地望著他。
村民大氣喘過,稍為定過神之後,語帶質詢地反問道:“我倒要問你,你想幹啥”
賈東亮指了指那片沼澤地:“我們下去挖魚塘,準備養魚呀。”
場裏其他員工也附同道:“是呀,我們準備下去挖魚塘。”
聽他們這麽說,那村民的臉上肌肉抖了抖,俄頃,一本正經地向他說:“你們下這沼澤地去挖魚塘時要記住做一件事。”
“嗜事”
村民大聲地說:“一定要戴頂草帽。”
“下去挖魚塘一定要戴草帽”賈東亮不以為然地說,“今天天氣多好,不冷也不熱,我們還要戴草帽?何況,我這個人並不怕太陽曬。”
場裏的員工也紛紛說道:“我們在太陽底下幹慣活了,不怕曬。”
村民搖了搖頭:“我說的並不是這個意思。”
賈東亮與員工們都感到十分奇怪:“那麽,你這話是啥意思”
村民指著那片齊腰高的野生雜草,說:“我們把這片爛泥地叫做鬼見愁。下麵的爛泥漿深不見底,人走下去立足可不容易。一旦雙腳陷下去拔不出來,再掙紮人就會越陷越深,要是泥漿沒頂,你就會成了這荒山野鬼。”
“啊,這裏會如此的可怕”
“難道他是用謊話來騙我們”
“我看他是想借此阻止我們開工挖魚塘。”
場裏的員工在私下低聲細談。
村民從他們的神情推測出他們此時的心態,便說:“不信,你們可以用竹竿試一試。”說著,他到不遠處找來了一根一丈多長的竹竿,遞給賈東亮。
賈東亮拿著竹竿使勁地往沼澤地裏插,果然是越插越深,竹竿插盡了仍不到硬泥。
場裏的員工叫了起來:“果然是深不見底”
“好險”場裏的員工麵麵相覷,有的人臉上變得鐵青,有的人失驚無神。
“多請你好心的提醒嗬。”賈東亮感激地說。
那村民講起了有關這沼澤地的往事來:有人曾經鋪著木板作墊腳,試圖將它改造成稻田,但那水稻揚花抽穗後,才剛剛灌漿,就惹來了數不清的山老鼠,一夜之間將所有水稻咬斷,將還未成熟的水稻偷吃清光。從此以後,當地人就不敢再打這塊沼澤地的主意了。不知哪一年,曾經有一頭餓得發慌的黃牛到這荒棄的沼澤地附近覓食,越走越近,一個不小心,四蹄踏進去便深陷泥沼,用力掙紮,結果卻是越掙紮身子陷得越深。附近村民聽到牛的哀叫,見它將要沒頂而亡,便急忙在沼澤地上麵平鋪起一些寬大的木板,人才敢走上去,用繩索套著牛的身體,十多個人用力往外死拽硬拉,好不容易才將那頭牛拉了出來。所以,老人們叮囑放牛的小孩,千萬別到那個鬼地方去,最怕誤禁區,牛陷進泥漿死了已是大事,若然出人命就更不得了。
沼澤地裏麵蚊蟲亂飛,下麵流溢著黃色的鏽水,一個鏡頭在賈東亮的眼簾前掠過,這沼澤地與電影裏紅軍長征途中走過的那種大草地何等相似。一股寒氣從賈東亮的心底升起,很快就攫緊了全身,使他悚然一震。
村民見他們這個模樣,對著賈東亮,氣帶著幾分的揶揄:“所以我提醒你,下去幹活時要戴一頂草帽,假如你真的全身陷進泥漿裏去,到時你的屍體是見不到的,但草帽留在泥漿上麵正好做了一個記號。那時我們可以按草帽的位置知道你死在這沼澤地裏的什麽地方。以後你家中的親人清明節來到上墳,還可以朝著那個地方給你燒香拜祭,讓你這荒山野鬼也安樂一些。”
“那麽,這麽大片的沼澤地空置在這裏,既不能耕種,又不能改造成魚塘,豈不是白白浪費了”賈東亮的話語帶著幾分的惋惜。
“不,根據我們以往改造爛田的經驗,這塊沼澤地並不是晚期的癌症,它是可以救治,可以改造成魚塘的,但很費功夫。”村民的神態十分認真。
“隻要將這沼澤地改造成魚塘,費多大的功夫我們也要幹”賈東亮的決心很大。
場裏的員工也紛紛拍著胸表決心:“對,再苦再累我們也不怕!”
賈東亮追問道:“你認為,可以用啥方法,將這沼澤地改造成魚塘呢”
“你們得先處理這些沼澤地作魚塘的底部,然後在那一邊築條堅實的堤壩。”他用手指向了沼澤地的下遊處。
“築壩?是不是用石頭來壘築堤壩”
“不!光是用石頭來壘壩是不行的。”
“那該如何築堤壩”
“得先在壩基處打鬆木粧,並且要打成梅花粧。否則,建在爛泥上的大壩受不了水的擠壓、以後會跨掉的。”
“啊,原來裏麵有那麽多的學問。”
“別急,待我來教你們。”熱心的村民指指點點,向賈東亮講述如何將這沼澤地改造成魚塘的方法。
聽著,聽著,賈東亮與場裏的員工都慨歎:原來在這裏建一個魚塘是如此的艱難!
“這麽難,還幹不幹”有些員工畏葸地問。
將沼澤地改造成的這片魚塘年產2萬多公斤鮮魚“幹”賈東亮像帶領部隊攻堅般把手往前一揮。
賈東亮與員工們先用木板平鋪在爛泥上作工作麵,然後挖走了表層一尺多厚的爛泥,到山上割來了那些漚不爛的蕨草,一層層地鋪墊下去,增加浮力,再在蕨草上麵壓上幾層石頭,鋪上沙泥,這樣,塘底便做成了。然後,他們在沼澤地的下遊處打下鬆木樁築堤壩,村民講的所謂“梅花粧”其實是以每三根作為一組,並且以品字形打下去。
他們沒日沒夜地大幹苦幹著。每天,啟明星還掛在灰黑的蒼穹,他們就已經在那裏幹開了;飯後,從來都沒有什麽午休,一直到繁星綴滿天空才收工,粗略算一下,一天工作長達十五六個小時。
當地有些村民覺得奇怪之時更帶有幾分欽佩:“這班北方人好像有使不完的勁,從大清早一直幹到晚上也不見累。好像是上幾輩子的活尚未幹完留到這輩子,讓他們補幹似的。”
賈東亮他們好不容易才把那些築堤壩用的“梅花樁”全打了下去,總共打了33個樁墩,數了一數,光打粧就用了99根四米多長的鬆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