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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泡子大捷,徐德中趕回抗聯密營匯報。還有一個重要的情況向組織報告,關於改編徐德成綹子。

前一部書中徐德中的故事不多,他即將成為下麵故事的主角,需交待一下徐家這個人物。

還是在獾子洞的徐家,老爺子徐小樓還活著,他自作主張將養在家裏的田大泡的閨女給德中當媳婦。

田大泡開燈籠鋪,他製作玻璃燈籠的手藝,堪稱亮子裏鎮一絕。染上大煙,一抽而不可收,楞是給抽黃了鋪子,又將媳婦典給人家,剩下個閨女沒人照料,小燕似的飛來飛去。心善出了名的徐小樓便把她領回家中養大,鄉下地主的善舉同一種功利混合在一起。

“爹,這……不合。”徐德中不願娶童養媳,上過新學堂的他,唾棄童養媳陋習。

有一首民謠雲:

最可歎,

風俗差,

小小孩童就成家……

“婚姻大事,你就老牛趕山——聽喝吧!”徐小樓獨斷專橫道,柔軟一點說,父母之命吧。

徐德中嘴沒違拗,心卻有主意,逃婚!外出求學是一個機會,他一去不歸,未圓房的媳婦留在家,直到老爺子咽氣,兒子也沒回來。

“老爺不肯閉眼。”管家謝時仿說。

老爺子進入彌留之際,眼睛不睜,氣若遊絲,就是不肯咽氣。

“是有什麽心事未了。”徐德富說。

“我猜到啦。”

“你說。”

“為二爺的婚事。”

“咦,難啦,德中讀書離家幾年,沒一丁點兒信息,哪能趕得回來呀!”徐德富為難道。

“老爺子的心病還是二爺婚事,他想看到……”謝時仿出謀道,“要不的,讓她給老爺裝袋煙。”

在關東民間禮儀中,把旱煙裝滿煙袋鍋,點著並送給親人或客人是極平常的生活細節,可是叫未圓房的媳婦給公公裝袋煙,其意義不同尋常。管家的建議徐德富讚成,讓爹安心上路吧,別帶著遺憾走。

你叫她來吧。”徐德富指使管家去叫人。他要和她說明,畢竟沒圓房,用現在的話說充其量是準兒媳婦,按關東婚俗,改了口,裝了煙,才算真正的兒媳婦。

“大哥。”

“爹不行啦,他……”徐德富講道,他對未圓房的弟媳說了打算,“也難為你,德中一走就是幾年啊!”

“大哥,我從小在徐家長大,生是徐家的人,死是徐家的鬼……我給爹裝袋煙還不成嗎?”她通情達理道。

徐德富用感激的目光望著命運多舛的弟媳,他清楚這是一樁不幸的婚姻,因為他了解二弟德中。

“爹!”第一聲是徐德富叫的,老爺子並沒睜開眼。

“爹!”第二聲是德中未圓房媳婦叫的。

老爺子頓然睜開眼睛,比平時睜的還大,且有了光彩。

“爹!”她又叫了一聲。以前,一直叫他伯父,婚是定了,未正式過門,終未改口,況且婆婆已經不在,真的叫,也隻能朝公公叫。

“哎!”老爺子用盡生命的氣力答應,想給她改口錢,隻是說不出聲音,最後指指院子,溘然長逝。當家的徐德富自然悟出父親的心思,對她說:“爹說你是徐家的人啦,永遠住在大院裏。”

後來,徐德富的夫人徐氏朝她叫:他二嫂。全院的人都隨著叫了。再後來,日本人並集家並屯,獾子洞村一帶成了無人區,徐家大院被拆毀,在徐德富主持下,二嫂嫁給了佟大板兒。

離開家十幾年的徐德中,他不知道家中的變故,當得知自己未圓房的媳婦嫁人、成家,沒有驚詫,倒是欣慰。

徐德中當年正是躲避這樁婚姻,選擇到北平學醫。畢業後,他返回淪陷的東北,參加了抗聯。

一個叫摩天峪的地方,隸屬抗聯領導的一支遊擊隊駐紮這裏,徐德中是政委。

“徐政委,回來啦!”一個人跑過來。

“小張!”徐德中和先回來的交通員握手,“弄回藥來啦?”

“比我們計劃的還多。”小張興奮地說,“都是你家大哥幫的忙……政委,月亮泡子一仗勝了吧?”

“全殲了敵人憲兵隊和警察大隊……”徐德中說。

“太好!”小張雀躍道。

夜晚,鬆明火把下,遊擊隊幾位領導由周隊長主持開會,聽徐德中講三江之行的情況。

“這次藍大膽兒消滅角山榮的憲兵隊和警察大隊,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與特混騎兵隊聯手。”徐德中說。

“特混騎兵隊是怎樣一支武裝?”有人問。

“是這樣……”徐德中介紹一遍,說,“隊長是家弟徐德成。”

三江又出現一支與日本鬼子為敵的隊伍,令人興奮。本來改編藍大膽兒是遊擊隊工作重心北移,在遼西更廣大地區發展抗日武裝,徐德成隊伍的出現,怎麽不令大家高興啊。

“德中政委,你三弟是不是決心抗日?”周隊長問。

“這就是我急著趕回來的原因。”徐德中收斂笑容,講了實情,“我和他談過,抗日沒問題,隻是……”

“隻是什麽?”

“他肯抗日不肯接受改編。”徐德中說。

“為什麽?”

“前兩次改編的傷茬還在,始終流著血……”徐德中講了三弟接受改編的經曆,說,“因此對我們興趣不大,直白地說,信不過我們。”

會場沉默。

“德中政委”,周隊長說,“對我們不信任,是對我們不了解,做說降工作耐心、恒心。我的意見,徐德成這支隊伍要改編過來,大家表決一下吧。”

“同意。”

“同意。”

大家幾乎異口同聲。

“好,大家同意,我們研究如何來做他的工作。”周隊長轉向徐德中說,“德中政委,說說你的想法吧。”

徐德中說我比較了我的弟弟,勸降不能指望一朝一夕,需要一些時間,他看清我們,看清了時局,接受改編沒問題,隻是遲早的事情。但是思想工作要做,而且馬上派人去做。月亮泡子消滅日本憲兵隊和警察隊,關東軍會嚴厲圍剿,他們隨時有被消滅的危險。

“政委的意思,他需要我們的幫助。”說話的是女人,名叫尹紅。

“是”,徐德中望美麗女人一眼,在場的人都知道,政委和這位傳奇副隊長之間正那個,關東人說情愛這個話題比較含蓄,那個,那個,誰都知道指的什麽。他說,“藍大膽兒受了傷,兩夥胡子在一起……”

“藍大膽兒的傷勢咋樣?”周隊長問。

“很重,他已表示出向天狗綹子靠窯。”徐德中說。

靠窯,胡子一個綹子歸降另一個綹子叫靠窯。這個習俗大家都知道,天狗綹子是誰呀?

“家弟的報號天狗。”

“天狗?”

“取天狗吃日頭的傳說,意為抗日。”徐德中說明道。

經徐德中做工作藍大膽兒同意率隊抗日,以表示自己的抗日決心,提出打擊一下日本鬼子,目標選擇了角山榮的憲兵隊,正好遇上徐德成派草頭子前來說明角山榮派特混騎兵隊,來月亮泡子尋找藍大膽兒綹子予以殲滅。於是,同天狗綹子聯手,消滅敵人。

“藍大膽兒不同意把隊伍拉到我們這裏來?”有人問。

“對,其實也沒必要拉來。”徐德中覺得藍大膽兒熟悉草原,不一定熟悉山林,留在三江境內抗日更合適,眼下急需解決的問題是,如果藍大膽兒一旦死去,他的人向三弟德成靠了窯,他把隊伍帶到何處去?他說,“我向組織請求,回三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