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蒼茫舊事

女攤主打來電話,說她二大爺從泰安回來了。刑警馬上趕到幹果商店。

“他老人家在哪裏?”戴濤問。

“找他到我商店來吧,他給我看攤兒呢。”女攤主說。

戴濤見到女攤主的二大爺許福貴,精神矍鑠怎麽也不像八十一歲的老人。

“向您了解一件事。”刑警說。

許福貴給刑警泡茶,濃釅的紅茶,問:“什麽事?”

“哦,以前有一個外商找過你……”

許福貴蒼老的臉上陡增一道皺紋,說:“聽說他給人殺死了,還是槍殺的。”

“是,我們正在破案。”

“找我?”老人問。

“聽說他找過您。”

“嗯,還不止一回。”

刑警問頌猜找您做什麽?

“來有三四次,問三江過去的事。”許福貴說。

“哪個年代?”

“偽滿洲國,”許福貴說他的感覺,“打聽是打聽,但是聽出他對三江在早的事情了解七大八(七八成)。”

“他都打聽什麽?”刑警問。

“老爺廟。”許福貴望眼麵前的刑警,說,“你們這個年紀不能知道,過去三江縣城亮子裏的廟宇有十幾座,城隍廟、土地廟、娘娘廟、姑子廟……唯有這座老爺廟修在白狼山裏,來曆說法不一,有說挖參人修的,也說淘金人修的,還有說清末一個將軍修的。”

“頌猜問這個廟?”

“三江的寺廟中,頂數老爺廟的香火最旺,特別那些跑山的人,進山挖到寶貝①狗頭金②啥的,都來燒香。”許福貴到老爺廟燒過香還過願,清楚記得當年情形。

“我們沒見過那座廟。”刑警說。

“你們上哪兒見去呀,滿洲國倒台子那年秋天,一夥胡子(土匪)被追剿無處逃,躲進廟裏,打了兩天兩夜,整個廟給打著火,全燒落了架,解放初還有牆垛子,**掃四舊,徹底平調啦,栽了反修林③,如今它的原址都很難說清了。”許福貴說,“頌猜問的就是這個廟,也不知道他問老爺廟幹啥。”

頌猜來訪是春天的一個下午,綿綿的細雨中他們在遙遠的舊事中行走,一個外國人對三江地區風土人情的熟悉,打開了許福貴的話匣子,儲存在記憶硬盤中的曆史無人問及,今天遇到一個願意聽他傾訴的人。

“您進過老爺廟?”頌猜問。

“經常去。”

“有個劉和尚您聽說過?”

許福貴這個年紀的人熟悉老爺廟,自然熟悉劉和尚,一個年歲不很大的住持,他回憶道:

“他手撚佛珠,坐在黑鬆下。”

劉和尚當年很少呆在住持的房間裏,而是坐在老爺廟院中的那棵五百年的黑鬆下,頑皮的鬆鼠碰落的鬆塔鋪滿腳下,這是留給前來燒香的人最深刻的記憶。

“知道他後來的結局嗎?”頌猜問。

老爺廟在1945年那個特別的秋天,發生了變化,忽然間廟門緊閉,拒絕善男信女來進香。

“有一天夜裏,老爺廟響起槍聲,第二天好奇的人跑到山裏去看,廟門仍然緊閉,裏邊寂靜如常,什麽也沒看到。”許福貴屬於好奇人其中之一,他說,“後來有人說,這裏打了一仗,日本人、國民黨、遊擊。

① 稱人參。七兩為參,八兩為寶。

② 稱金子。大塊的金子。

③ 反修林:意為反對修正主義,反帝反修是口號。

隊、胡子,也不知究竟誰跟誰打了仗。”

“之後呢?”

“槍聲第二次響起來是夜半,亮子裏鎮上很多人都聽見了。”許福貴爬出被窩跑向白狼山,路上還有幾個和他懷有一個目的的人,他們一起到老爺廟附近,隱藏在茂密的灌木叢中,“廟門緊閉,住三江的國民黨部隊朝裏射擊。”

又是誰跟誰打起來?日本兵跑了,跟遊擊隊或者胡子,手裏有槍閑不住,三江人對槍戰不是麻木,而是司空見慣。1945年秋天的結局不好判斷,鎮上日本兵撤走,東北民主聯軍進來,國民黨軍隊進來,東北民主聯軍又撤出,胡子下了山,國民黨軍隊把胡子圍在老爺廟裏,大概就是這麽回事。

“結果呢?”

“老爺廟打著火,胡子沒人逃出來。”許福貴說人肉燒焦的味道嗆人,“大火燒了兩天兩夜,燒得片瓦皆無,我們吃到馬肉。”

“馬肉?”

“火燒熟的馬肉,胡子都騎馬……”許福貴以後再也沒吃到那樣香的馬肉,炭火燒熟的馬大腿扛回來,家人足足吃了三天。

頌猜無法體味馬肉的香味。

“那才是個香呢!”許福貴仍然說馬肉。

“廟裏的僧人呢?

幾十年前蜷曲在灌木中看熱鬧的許福貴就想了,敲木魚、吃齋念經的老道們,還不活活燒死在裏邊?

“他們不會躲起來?”頌猜問。

“往哪兒躲?廟燒成平地,連隻家雀兒(麻雀)都飛不出來。”許福貴說,“火滅了,鎮上的人去掩埋老道們的屍首,哪裏分得清誰是胡子,誰是老道,一起都埋啦。”

“劉和尚沒跑出來?”頌猜問。

“傻話嘛,別說劉和尚,所有老道都沒跑出來。”許福貴深刻記憶燃著慘烈大火,“從此老爺廟消失。”

頌猜歎然道:“真是不幸。”

刑警聽許福貴講述,產生第一個疑問:頌猜為什麽如此關心叫劉和尚的人?

“您沒問他,打聽劉和尚幹什麽?”刑警問。

“唔,第一次來沒問,第二次我還真問了。”許福貴說。

“走訪的情況看,”歐陽誌學說,“整日跟頌猜在一起的人,就是翻譯溫暖。”

“她在龍飛房地產公司有沒有職務?”羅紅泥即將走訪溫暖,他問支隊長。

“客戶服務部經理。”歐陽誌學有所指,卻不十分明確地說,“她在公司的位置很特殊。”

“位置?”

“工作職務以外,還有重要角色。”

“角色?”

“角、色。”歐陽誌學一字一頓道。

“歐隊,我沒聽明白。”

走訪時,有人說溫暖跟總經理龍寶潤關係特殊,暗含曖昧的意思。歐陽誌學提醒部下,要他知道這一情況,接觸公司的人注意這一層關係。他說:“溫暖不隻是客戶服務部經理……”

“噢,是這樣。”羅紅泥道。

歐陽誌學對他說,有一個人注意一下,公司辦公室主任。

“郭宇我認識。”

“是嘛,怎麽個關係?”

“他們的一個建築工地鋼筋被盜,我破案時結識他的。”羅紅泥說。

“好,熟悉更好。”歐陽誌學說,他和朱大兵去過天歌走訪,“大兵知道情況多些,他跟你們一道去。”

“我們去啦!”

羅紅泥、小韓、朱大兵三人出去,小韓駕車。

“天歌酒店服務員反映,溫暖經常在8088房間過夜。”朱大兵說。

“溫暖不是龍寶潤的……”羅紅泥迷惑道。

“是肯定是。”

“既然跟龍寶潤是那種關係,和外商這樣不怕給發現嗎?”

朱大兵說:“如果是美人計呢?”

“你這麽看?”

“不然她豈敢**裸。”朱大兵說。

“大兵,說說**裸。”

溫暖公開在天歌酒店留宿,跟頌猜成雙入對地進出酒店,毫不忌諱。大堂經理文靜說:

“當著公司人的麵,她跟外商親近。”

“公司的人?誰?”朱大兵問。

“郭宇。”

“不是偶爾撞見?”

文靜肯定語氣說不是,說他們毫無顧忌。調查走訪的刑警無法讓一個女孩舉例說毫無顧忌。

羅紅泥覺得這是**裸了,敢**裸還怕什麽呢?他找出理由道:“商戰,什麽手段都可能使用。”

“羅隊,你說溫暖能配合我們調查?”小韓問。

“道理說能配合,如果是大兵說的美人計,就不一定啦。”羅紅泥說,他心裏在想,存在不存在美人計,頌猜跟龍飛房地產公司是生意合作夥伴,方方麵麵應該是融洽的,還有什麽機密需要下如此大的功夫呢?他說,“漂亮翻譯整天跟外商在一起,公眾麵前放達一些,容易讓人想像。”

“羅隊你說想像?非也!”朱大兵說,“我在頌猜的房間見到女人使用的牙刷,是溫暖的沒錯。”

牙刷?羅紅泥思忖男人房間裏的女人牙刷,還未想出所以然,車到了龍飛房地產公司。

“羅隊!”辦公室主任郭宇接待他們。

“你好!郭主任。”羅紅泥介紹道,“小韓,朱大兵。”

“歡迎啊!”郭宇跟小韓、朱大兵握手。

行政辦公室的門關著。

“郭主任,溫暖在嗎?”羅紅泥問。

“找她有事?”郭宇問。

“嗯,找她。”

“不巧啊,出差啦。”

“去了哪裏?”

“遠嘍,泰國。”

刑警愣然,意外情況出現。

“什麽時候走的?”羅紅泥追問。

“昨天。”

隻差一天時間。羅紅泥問:“多長時間能回來?”

“我不太清楚,老總派她出去的。”郭宇說。

刑警判定他說的是真話。

“哪位老總知道她的情況呢?”羅紅泥問。

“龍總,”郭宇望眼關著的門,說,“龍總沒在,他去見市長。”

“龍總什麽時候回來?”刑警問。

郭宇看下表,說:“估計,馬上。”

“我們等他。”羅紅泥說。

“喝杯咖啡?還是茶?”郭宇問。

羅紅泥說:“茶吧。”

“茶。”小韓也說。

都喝茶,郭宇給客人沏杯龍井,說:“去年真是辛苦你,羅隊。”

“應該做的,”羅紅泥接過茶,問,“搗毀了那個盜搶團夥,今年工地沒發生被盜現象吧?”

“沒有,”郭宇說,“白狼山工地,一根鋼筋都沒丟。”

“唔,你們在白狼山開發什麽項目?”羅紅泥問,他不是一點都不清楚龍飛房地產公司和泰國紅東方集團合作開發什麽,故意問有故意問的目的。

“山上屋。”郭宇說。

“住宅?”小韓問。

“高檔住宅,以別墅為主,也有部分多層的洋房。”郭宇說。

“工程進度……”

郭宇說一期封頂,國慶節交付使用。二期也已開工。

走廊有腳步聲,郭宇說:“龍總回來啦!”他的第一個動作打開房門,敞開很大,他們見到龍寶潤走進對麵總經理辦公室的背影。

“請郭主任跟龍總招呼,我們見他。”羅紅泥說。

“好,請稍等。”郭宇走出去。

羅紅泥望著敞開的行政辦公室門,若有所思。

許福貴說頌猜第二次來,他問:“劉和尚是你什麽人?”

“隨便問問。”頌猜說。

一個泰國人,跟一個遠在中國東北廟裏的老道有何瓜葛?肯定沒有,也就隨便問問。許福貴問:

“可你怎麽知道劉和尚?”

“隨便翻翻三江的一本舊縣誌,看到劉和尚的名字……”頌猜早編撰好故事,回答沒破綻。

“哦,縣誌。”許福貴未必清楚縣誌是什麽東西,他反問道,“縣誌說沒說,廟裏有沒有老道們逃出來。”

“沒人逃出來。”頌猜隨便一說,搪塞過去。

許福貴在泰國人走後,尋思個問題,他的中國話說的這麽流利?他問:“漢話(語)你咋說得這樣好啊?”

“好嗎?”

“溜(熟練)!”

“差遠啦!”頌猜謙虛道,“從小父親給我請了中國老師……學會一些,簡單的會話還可以。”

“土話你也聽得懂。”

“毛毛雨啦。”外商說。

“你真是老頭過河。”許福貴詼諧道,他平常不怎麽說歇後語。

“老頭過河,怎麽講?”

“謙虛(牽須)過度(渡)。”

頌猜咀嚼這句有趣的話,笑著道:“長胡子老頭過河,才需要牽須啊!”

許福貴見他經常帶著翻譯,說:“像你這樣,根本用不著翻譯。”

“噢,有翻譯方便。”頌猜說,有些場合即使聽懂中國話,他寧可讓翻譯給翻譯,表明自己純粹外商嘛。

頌猜第二次來訪,換了話題,在許福貴看來,海闊天空地閑聊。他說:

“聽說白狼山出黃金。”

“在早出金子。”

“在早有多早?”

“那要在幾十年前,”許福貴這次比談老爺廟、劉和尚什麽的令他興奮,因為說到金子,給了他炫耀許家祖輩和訴說當年勇的機會,他說,“白狼山有一條金脈,疙瘩①厚呢!最早大鼻子(俄國人)挖,後來日本人挖,吃金(淘金)的不知刮(淘)多少遍,現在隻剩下空殼的老金場。”

頌猜驚喜他對白狼山這麽熟悉。

“我們許家三輩吃金飯,爺在金場做牌頭②,爹做鬥倌③,我八歲跟爹到金場扒拉金,他們叫我小夥計④。”

“你在白狼山挖過金?”

“是啊!”

頌猜兩眼放光,講述者並沒有看到,許福貴繼續講道:“那個行當基本滅絕了,白狼山已經沒有金子可采。”

“據說淘金規矩很多。”

“多,”許福貴說,“有句老話說,有福抓疙瘩,倒黴遇女人。”

頌猜理解不了遇女人就怎麽倒黴?

“山神忌諱女人,女人不幹淨!”許福貴講述遙遠年代裏神秘傳奇行當的風俗,今人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隻能說陋習──所有出金子的地方都不許女人前往。

“淘金的不準娶女人?”

“準許,但不準帶到金場。”許福貴說,“我和娘住在亮子裏鎮上,大半年見不到爹,娘日夜牽掛他的生死,整日望著天空,盼著出現大雁,娘說,大雁南飛時,你爹就帶疙瘩回來啦!每年我爹回來貓冬的─────① 大顆粒的金子稱疙瘩,淘金和采金統稱拿疙瘩。今天的東北話中廣泛使用“這疙瘩”、“那疙瘩”。

② 金場上的武裝人員的頭子,稱牌頭。

③ 專門管理“金鬥”的人,稱鬥倌。

④ 金工、采金夫,稱夥計。

日子是最快樂的日子,貓冬結束,跟著金把頭去山神廟燒香上供,喝完開流酒就上山了,年複一年,娘盼爹回來貓冬。”

“淘金很苦吧?”頌猜同情道。

“苦,爹唱過一首歌謠。”許福貴記著詞兒:

出了山海關,兩眼淚漣漣;

今日離家去淘金,何日才能把家還?

一把金沙亮閃閃,得拿命來換。

“淘金不僅苦,還窮啊!”許福貴歎然道,先前還亢奮炫耀家族的光榮,忽然一落千丈,看來人心裏珍藏的不隻是幸福也藏著苦難,“隨時都可能丟命。我爹那年進山,再也沒回來。”

“真是不幸啊!哪一年的事情?”

“滿洲國倒台子那年,喔,你不知道滿洲國吧?”許福貴說,泰國人怎麽會知道滿洲國,“我爹他們金工近百人,一個都沒回來。”

“他們去了哪裏?”

“給日本人殺啦。”

“日本人?”

許福貴說你們泰國人怎麽知道日本人啊?白狼山的老金場他們持槍霸占著,采出的金子都是他們的。

“為什麽殺金工?”

“滿洲國倒台子,他們投降跑回日本,要帶走金子。”許福貴講出三江黃金懸案的民間猜測,日本憲兵從白狼山運走一噸金子,有說兩噸,數量說不準,那批金子神秘運離金場是事實,憲兵將近百名金工殺死也是事實。

頌猜仍然表示同情,問:

“為什麽殺掉金工?”

“礙眼。”許福貴說,這是幾十年來的民間推斷,文字沒記載,官方也沒認真對待金子的事。

“那麽多的金子帶得走?”頌猜問道。

撤離三江的日本人乘火車走的,許福貴到倉皇逃走的日本人宅院撿過洋撈兒──黃色漆布雨傘。大的物件沒撿到,估計日本人帶走了,金子大概也是這樣帶走的。

刑警有了第二個疑點:外商頌猜對過去那宗神秘不知去向的金子感興趣。

“他還問過什麽?”刑警問。

許福貴說他隻談了老爺廟、劉和尚和金子的事,沒談別的,他說:“我從泰安回來,聽說他被人槍殺啦!誰會殺他呀?”

“案子還沒破。”戴濤說。

“公司有一項業務,派她去辦。”龍寶潤說溫暖。

合情合理的解釋。羅紅泥問:“龍總,她什麽時候走的?”

“昨晚,從沈陽飛曼穀。”

“什麽時候回來?”

“年底。”

現在才八月,年底太遙遠啦!

“你們找她,涉案?”龍寶潤問。

問話尖銳而敏感,刑警需思考回答,問話者不是隨便問問。羅紅泥說:

“溫暖曾任死者的翻譯,有些情況需要向她了解。”

“不巧……”龍寶潤說。

羅紅泥決定走了,他扔下話道:“她回來,請龍總及時通知我們。”

“一定,一定。”龍寶潤說。

從龍飛房地產公司出來,上車後,小韓問:“羅隊,我們去哪兒?”

“兩個地方,山上屋工地和天歌酒店,你說我們先去哪裏?”羅紅泥想好去哪裏,故意問。

來找溫暖不在,她去泰國一時回不來,下麵還要回到頌猜的線索上,去天歌酒店尋找蛛絲馬跡,或到頌猜生前經常活動的地方山上屋建築工地,兩個地方都必須去。

“先去天歌吧。”小韓說,“頌猜在那兒住了半年多時間,酒店很多工作人員都認識他,我們因時間的關係,隻走訪大堂經理一個人。歐隊說她還知道很多沒說。”

“去天歌。”羅紅泥給歐陽誌學打電話,“歐隊,有新情況向你報告,溫暖去了泰國。”

“什麽時候走的?”

“昨晚,龍寶潤派她出國做項業務。”

“噢,走得這樣快?說沒說什麽時候回來?”

“龍寶潤說,年底。”

歐陽誌學說他跟明局匯報,問:“你們去哪裏?”

“天歌。”

“好,去吧!紅泥,你們跟大堂經理文靜再談談,讓她仔細回憶,頌猜還有什麽。”歐陽誌學叮囑:還有哪些人接觸他,龍飛房地產公司以外的人,尤其要注意。

“明白!”羅紅泥撂下手機,傳達歐陽支隊長的指示,說,“找文靜,和她談。”

刑警走進天歌酒店大廳,文靜正和一個皮膚白皙的年輕女人說什麽,她恭敬地站著,那個女人坐在她的椅子上,不難分析出那個女人比文靜職務高,在酒店比大堂經理職務高的,是酒店副經理以上的人。

顯然皮膚白皙的年輕女人看見刑警走過來,起身回避走開,她的勻稱體型的背影留在電梯門口前。

“哦,我們經理。”文靜見刑警望著遠去的人,禮貌道,“你們好!”

“我們的羅隊長。”朱大兵介紹道,“小韓。”

文靜向羅紅泥他倆點頭微笑。

“又來打擾你。”朱大兵說明來意道。

“不客氣。”文靜說,“請吧!”

他們來到大堂經理辦公室,文靜給坐在綠色植物中的刑警每人一瓶礦泉水。

“文經理,頌猜住在這裏時間很久了吧?”羅紅泥問。

“是,半年多啦!”

“你對這個房客的印象?”

文靜望朱大兵,意思是你們問過這個問題了。朱大兵說:“羅隊的意思是,你對頌猜有什麽特別印象,比如深刻印象的東西。”

文靜仔細想,說:“背包。”

背包?什麽背包?刑警問。

大堂經理向刑警描述背包,文靜說到頌猜背上背包,裏邊裝隻精致的密碼箱子,她說:“絕對不是密碼箱。”

“是什麽,文經理?”

“對不起,我真看不出來是什麽。”文靜道。

頌猜有時背著包出去,朱大兵在8088房間見過那隻包,檢查了裏邊沒有文靜說的密碼箱子樣的東西。頌猜生前背著它走過大堂時,文靜熱情道:“用幫忙嗎?先生?”

“謝謝文經理,”頌猜說,“方便的話,幫我叫輛的士。”

“不等公司的車來接你?”文靜問。

“我出去玩,不麻煩他們啦。”頌猜說。

刑警警覺,頌猜行為反常,與腰纏萬貫的富翁身份不符,他獨自出去做什麽?背的東西有故事。

“他去哪裏?”羅紅泥問。

“不清楚,肯定進山。”文靜說。

“背包裏裝著那個……密碼箱樣的東西?”

“對呀!像密碼箱子。”文靜肯定道。

“你幾次見他這種裝束出去?”小韓問。

“多次,很多次!”

“最後一次見他出去,是什麽時間?”刑警追問,這個關鍵問題需要問清楚。

文靜說大約在出事的一周前,她之所以清晰記得,那天天氣很不好,雲很黑很厚。她說:

“要下雨啦,您還出去?”

“沒關係,我帶著雨具。”頌猜冒雨出去。

刑警問:“你想過,他去幹什麽?”

“遊玩啊!”文靜聰明,微笑道答。

“打擾文經理啦!”羅紅泥說,“我們到樓上看看。”

“慢走!”文靜客氣道。

8088房間警戒線仍然未撤,羅紅泥他們進房間來,酒店為配合警方,或者說應專案組要求,該客房暫時關閉,頌猜的物品原封不動,仍然保持原有樣子。

“包在櫃子裏。”小韓說。

壁櫃已經敞開,基本沒有價值的東西。那個包放在裏邊,勘查現場時仔細檢查過了。羅紅泥再次拿出那個包,裏邊是些登山活動用的東西,並沒有文靜說的那個密碼箱子樣的東西。他說:

“沒有那東西。”

“會不會放在什麽地方?”小韓目光四處看。

“我們找找。”羅紅泥說。

“裏間有個鐵皮保險櫃。”朱大兵說。

保險櫃空空如也,隻有塑料包裝的一包東西,是一種藥,進口的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