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離奇身世

中國三江刑警以觀光客的身份,住在泰國芭堤雅市內中心巷道裏的旅館,設備豪華的酒店和別墅多建在城鎮外圍景色優美的海濱,為省錢,他們選擇了清靜雅潔、收費低廉的小旅店。恰恰是這樣選擇,他們有機會見到要找的人,翟盛中住在那條街巷中。

巧遇翟盛中的早晨還未來臨,小韓說:“羅隊,我們什麽時候找翟盛中去?”

“今天,下午我們到海灘走走。”旅途勞頓,羅紅泥決定休息一個下午,泰國之行前,專案組規定秘密出境,對誰都不能講,他的愛人到過芭堤雅,如果不是執行的任務特殊,向她谘詢,對芭堤雅有個粗淺的了解。當然,他還是千方百計了解,通過一本旅遊的書,見到書本上的平麵芭堤雅,說,“喬木提恩海灘在南邊……”

“羅隊,你也沒來過這裏,我們倆……”

“那還不簡單,網上書上,我早遊覽過芭堤雅。”

“夢遊吧。”小韓詼諧道。

夢遊,是夢想旅遊,走到真實、立體的芭堤雅,羅紅泥興奮不已,他說:

“中飯到街上吃。”

“耶!”小韓雀躍,說,“吃泰國菜嘍!”

“芭堤雅的蝦、蟹、蠔出名,百花烏賊色湯、清蒸蕉葉咖喱魚……”羅紅泥儼然是老芭堤雅人。

“這也是網上看的吧?”

“不,不!一把手說的。”羅紅泥風趣道。一把手是羅紅泥對妻子的稱呼,刑警隊人人知道。他妻子在外貿口工作,經常出國,熟悉泰國,炫耀芭堤雅海鮮佳肴令他流口水,夢想吃上一頓,夢一樣地就到了芭堤雅,“遊芭堤雅,猛吃海味……”

“別喊口號了,進入情況吧!”小韓迫不及待了,用上了刑警術語。

他們去的餐館老板會漢語,說得不怎麽好,聽得懂,交流沒多大的障礙,老板用漢話說菜名:

“肉鬆釀蚧,清烹大龍蝦……”

“這個菜?”小韓指著鄰桌黑人遊客吃的湯菜,問。

“冬蔭功。”老板說。

菜名太生,刑警問:“是什麽東西做的啊?”

“蝦、蟹、雞肉、豬肉煮成的。”老板說。

“一份冬蔭功……”羅紅泥點了菜。

吃了一頓海味,他們沒回旅館,直接去了海灘,行走在城市的分界線上,北側是北芭堤雅,南側是南芭堤雅。

“羅隊,我們去哪兒?”

“欣賞日落美景。”

“到哪兒欣賞?”

“當然是喬木提恩海灘。”羅紅泥想想,說,“一把手說距芭堤雅市區約3公裏,得坐車。”

“打的去。”

“我們坐TUTU,每人20泰銖。”

小韓笑道:“又是一把手說的。”

泰國特色的交通工具TUTU,載他們來到海邊,娛樂場所不多,倒顯得安靜,欣賞大海少點兒塵世喧嘩好。坐在海邊露椅上,金色的陽光中,麵對柔軟的沙灘和清澈的海水,你想什麽?

“羅隊,人長年置身這種環境裏,犯罪就能減少幾成。”小韓感慨萬千道,誰麵對寬闊浩**都會敞開胸懷,擁擠的城市人心胸在變得狹窄,罪惡欲因擠壓而膨大……“人應該離大海和草原近些。”

和大海相同的是草原,藍藍的天上白雲飄,白雲下麵馬兒跑。可以理解刑警的感慨,大海和草原能淨化人的靈魂。

“記得蒲鬆齡的詩句,回首青嶂倚天開,始知適自日邊來。”羅紅泥泰山看過日出,他就想再找到觀落日的地方,這裏無疑是最佳的地方,“古人有許多描寫落日的詩。”

說到詩,小韓興奮起來,他喜歡古詩,能背誦出一兩百首。他說:“王維詩曰: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蕭關逢候騎,都護在燕然。”

“我更喜歡馬致遠的《秋思》,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麵邊聲連角起。千嶂裏,長煙落日孤城閉……”小韓吟誦範仲淹的詩句,猛然停留在“濁酒一杯家萬裏”處,說,“羅隊,你說外逃貪官想不想家?”

突然提出這樣的問題,有些意想不到。也許,再美麗的景色,也難免不讓人傷感,何況因為是落日。

“千金散盡肯定想家。”羅紅泥問,“你怎麽突然這樣問?”

“窮途末路如落日,逃到國外……”小韓聯想出逃,誠然,各種各樣的原因逃到異國他鄉。

“你認為溫暖也是逃……”

“逃避。”小韓說。

“我們設想一下,溫暖回避我們,還是正常見我們?”羅紅泥問,他們回到任務上,不再關注落日。

“她不會回避。”

“為什麽?”

“回避,此地無銀三百兩,等於說有問題。”小韓說,“她的老板不會那麽愚蠢吧。”

溫暖在“7·31”案子中是何角色?專案組分析過,知情,不知情。大家一致認為是前者。她到頌猜身邊,肯定不隻做翻譯,頌猜的漢語水平可以,完全可以直接對話。溫暖身負怎樣使命呢?

“她肯見我們,未必對我們說什麽。”羅紅泥說,見到溫暖一無所獲的結果已經事先預料,秘密出境,她還未得到老板指示,刑警突然站在麵前,她手足無措,亂了方寸出現另外結果,說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也許她已經得到指令,想好我們找她都說些什麽。”小韓說。

刑警不指望在溫暖身上有重大突破,意外的收獲可能有,但是意外不是說發生就發生。

“我們先找翟盛中。”羅紅泥說。

風吹棕櫚樹的喧嘩吵醒刑警,太陽還未升起。

“羅隊,我們出去晨練。”小韓像隻醒來的小鳥,不肯呆在窩裏,新的環境吸引著鳥兒。

“去海灘。”

“啊,昨天不是去了海灘嗎?”

羅紅泥說近處還有一個芭堤雅海灘,越過小山就到了。聽一把手說過,旅遊圖上也有。

“又是一把手……”

“是。”

看來夫妻在一起閑聊派上用場,他們談了幾次芭堤雅,都是妻子提起來的。

“沒有說華人組織吧?”小韓半開玩笑地問。

“瞧你說的,還談了翟盛中呢!”

小韓說:“那是不可能的。”

仍然沿著城市分界線那條街慢跑,登上小山望見茂密的棕櫚樹和大海時,迎麵走來一對夫婦,男人是中國人,女人是泰國人,年紀都不輕了,泰國人有句口頭禪“男人穿紗籠①,女人穿筒裙②”,穿紗籠的男人引起刑警的注意,不是因為不可思議的服裝,而是中國人。

這對夫婦跟他們擦肩而過時,羅紅泥仔細打量這張陌生的麵孔,對比明天罡局長描述的長相,有地方很像,眼睛、鼻子……男女走過去,他說:

“小韓,剛才走過去的男人,翟盛中吧?明局說的人像他。”

“恁巧?”

“也許就那麽巧,在這兒碰見。”羅紅泥說,“我們問一問。”

他們倆轉身攆上那對夫婦,女人站在離男人稍遠一點兒的地方,看著路邊花朵上的一隻蝴蝶。

“先生,您聽得懂我們的話嗎?”羅紅泥問。

男人點點頭。

“那太好了,我們來找一個朋友。”羅紅泥說,“大約在二十幾年前,他從中國的東北來芭堤雅。”

─────①② 兩頭對縫、筒狀的色布或花布,泰國人男女做為下裝穿用。

“他叫什麽名字?”男人開口,仍有些許東北口音。

“翟盛中。”

男人一愣,立刻掩蓋住什麽,問:“你們認識他?”

“不認識,是他的一位朋友讓我們來找他。”羅紅泥捕捉到瞬間消失的東西,心裏暗喜,看到了希望,即使眼前這位不是要找的人,他至少知道翟盛中。

“你的朋友叫什麽名字?”

“明天罡。”

男人打量羅紅泥他們,而後說:

“我就是翟盛中。”

“啊,您就是翟先生!”羅紅泥高興得差點兒跳起來道。

“嗯。”

“翟先生,我們是三江市的,來找你啊!”

“找我?”

“找您!”羅紅泥說,“明天罡您認識吧,是他介紹來找您。”

“他是我的好朋友,”翟盛中說,“二十多年未見麵,他還好吧?”

“好,他向您問好。”

“謝謝,明天罡還做警察嗎?”

“他現在是我們的局長。”羅紅泥這樣說,等於委婉地告訴對方自己的身份。

“噢,你們是警察。”

“是。”

翟盛中望著兩位警察,意思說你們找我什麽事。

“通過您了解一個人。”羅紅泥掃眼周圍,說,“翟先生,我們找個地方談談。”

站在大街上談這種事很不合適,何況還有一個女人在場。羅紅泥說:“我們去喝早茶,聊聊。”

“好!”翟盛中同意喝早茶,同時將妻子介紹給遠方客人。

“薩瓦蒂,卡(您好)!”她行合十禮,說泰語,交流出現障礙,他們隻簡單打了招呼,使用各自國家的語言。

在街上,他們選了一家茶館,是雲南人在這裏開的專營普洱的休閑茶吧。翟盛中妻子獨自回家了。

茶館老板也會說泰語,用兩種語言,一種是對羅紅泥他們,一種是對翟盛中,老板跟翟盛中講話用泰語。

“你們要了解誰?”翟盛中問。

“頌猜。”小韓答。

“幹什麽的頌猜?在這裏叫頌猜的人很多。”翟盛中說,在泰國重名嚴重,例如叫頌猜、頌塞、巴碩的人多得很,頌猜約占全國人口的二十五分之一。

“紅東方集團的總經理。”

“他呀,他不是被人殺死了嗎?”翟盛中說,因為當地的一個老板死在國外,案件發生在自己的故鄉,自然引起他的關注,“你們為他的案子來的吧?”

三江刑警驚訝,原來設想頌猜遭槍殺的消息尚未傳到泰國,這次來專案組認真研究,決定暫不講頌猜遇害的事。如果頌猜的家人知道,再考慮怎麽說。

“是,他被殺啦。”羅紅泥不能再隱瞞了,“翟先生是怎麽知道?”

“坊間傳言,開始我不信,後來專門稍聽到,頌猜的確死了,他的家人正辦簽證,準備去三江。”翟盛中說,他使用了一個三江刑警聽來親切的家鄉方言──稍聽,意為打聽。

小韓驀然想起古人詩句: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你們了解他,為案子嗎?”翟盛中問。

“翟先生,是這樣……”羅紅泥簡要介紹紅東方集團在三江同龍飛房地產公司合作開發一項工程……頌猜給人槍殺死在街頭,被殺的理由至今是個謎,我們對他缺乏了解,難以找到線索。

“噢。”翟盛中說。

“翟先生,請問……”在講述頌猜之前,羅紅泥說,“頌猜的漢話說的可以,怎麽回事?”

“喔,在泰國的華人很多,最多的是廣東潮州一帶的人。”翟盛中講道,“華人與當地人通婚,仍然保留中國的傳統風俗習慣和家鄉話。像飲食,我經常包餃子。”

令刑警不解的是頌猜對中國東北,尤其是三江地區風土人情熟知,他並不是中國人啊。

“他們家族與三江地區有淵源。”翟盛中說。

一個泰國人如何跟遙遠的三江地區有淵源?刑警一時難以思想明白,羅紅泥說:“據我們掌握,頌猜隻到過三江觀光旅遊和考察投資環境,停留短暫,淵源怎麽講?”

“淵源不是他,”翟盛中說,“淵源要從他的父親井上勇夫說起。”

井上勇夫,頌猜的父親井上勇夫?小韓說:“怎麽聽起來名字像日本人。”

“頌猜的父親地道的日本人,”翟盛中爆出冷門道,“他的母親是泰國人。”

如此說來頌猜是一個混血兒,他不是純粹的泰國人。

翟盛中講上個世紀四十年代井上勇夫隻身一人來到芭堤雅,以經營拖鞋──泰國人普遍穿拖鞋,青年人穿旅遊鞋,富人才穿皮鞋,窮人幹脆光腳不穿鞋──為生,他製作的日式木屐,采用底台為優質桐木,古樸大方,高檔美觀,穿著舒適深受歡迎。到了八九十年代,井上勇夫的鞋業發展到鼎盛時期,大量返銷日本,他積累了財富。井上勇夫病死後,獨生兒子頌猜繼承父業,經營幾年鞋業,改行經銷紅木家具,為高檔別墅做配套裝修,成立紅東方集團。

淵源,井上勇夫與三江地區的淵源呢?井上勇夫是日本人,與中國三江怎麽有淵源?

“井上勇夫在三江生活過?”刑警隻有這樣揣測了。

“據說,”翟盛中使用據說一詞,表明不是百分之百的確定,“井上勇夫從中國東北來,而不是日本。”

“您說他上個世紀四十年代隻身來泰國……”

“是四十年代。”翟盛中說。

上個世紀四十年代,對中國和日本來說,是個特殊的年代,二戰結束,滿洲國倒台子,在東北的日本人──軍人、商人、移民──紛紛回國,也有人逃到其他國家,井上勇夫大概屬於此種情況。

“井上勇夫帶來一張東北虎虎皮,”翟盛中說,他在頌猜的別墅曾經見到那張虎皮,非常漂亮的一張老虎皮,“作為他們家族的珍寶傳下來,傳到頌猜的手上。”

用今天的眼光看有些不可思議,將一張保護級別很高的動物皮帶入異國,如何通過邊檢的?當年井上勇夫如何將虎皮帶來,事情不得而知。

“井上勇夫在三江做什麽?”刑警問。

“這不清楚,井上勇夫自己沒講,外人不知道。”翟盛中說,他轉回到刑警最初的問話上,“井上勇夫請了家庭教師,專為兒子學漢語。芭堤雅這樣的家庭不在少數。”

頌猜漢話說的可以尋到了答案,他對三江過去年代風土人情的通曉也得到答案。刑警覺得不夠,要多多了解頌猜,隨之問起他的家庭生活情況。

“頌猜雖然說不上首屈一指,但是芭堤雅富翁排行榜比較靠前……”翟盛中說,“你們看到了這裏的私人住宅,公寓式、花園式……其實真正豪宅不在這裏,修建在海邊和島子上,頌猜家的別墅在海邊兒上,他的三位夫人和七八個兒女住在裏邊。”

“三位夫人?頌猜有三位夫人?”小韓詫然,“翟先生,泰國一夫多妻製?”

“不是的,法律規定婚製是一夫一妻,但是習俗喜歡一夫多妻,富人用此表示福分、德澤……”頌猜是富者,有三位妻子不奇怪。

“他的正妻是泰國人,小妾是日本人,婢妾是泰國人。”翟盛中用廢除的法律條文①的稱呼,說頌猜的三位妻子。

刑警注意到翟盛中提日本人,頌猜的第二妻子是日本人,看起來像平常事,頌猜的父親是日本人,妻子中有一人是日本人,泰國人的頌猜,與日本人,準確說與中國的三江有什麽微妙聯係嗎?

羅紅泥從聽說頌猜的父親井上勇夫來自東北,那張老虎皮可信程度如何姑且不論,四十年代從東北來,日本人投降後逃出來,他會不會在三江生活過呢?他記下井上勇夫這個名字,等跟翟盛中談完,往家裏打電話,查一查日偽時期是否有這個人。他問:“翟先生,你知道頌猜和三江龍飛房地產公司合作的事嗎?”

────① 指1935年廢除的《檢察廳關於夫妻的定義》,夫妻定義條文闡述妻子三種類型,即正妻、小妾、婢妾(從窮人家買來或擄掠來撫養成奴後為妾)。

“聽說一些,具體不清楚。”翟盛中說。

像紅東方集團與中國三江房地產公司合作,這種商業活動芭堤雅很多,猶如棕櫚樹長出一片新葉,沒人在意。

“他們在芭堤雅也有合作項目,您……”

“珊瑚島有一個旅遊綜合設施是他們的工程。”翟盛中說的很準確,“目前像是尚未完工。”

這條信息很重要,知道龍飛房地產公司在這裏搞工程,等於找到了溫暖,龍寶潤派她來芭堤雅為該工程。

“他們合作這個工程有多久?”刑警問。

“有幾年啦。”翟盛中說。

“三江方麵在這裏的負責人,您認識嗎?”羅紅泥問。

因為是家鄉人在此搞建築,翟盛中去過工地,想和家鄉人嘮嘮嗑兒。不巧的是,常年在此的中方代表,是湖南郴州人,普通話說的極差,翟盛中很失望,找過一次,再也沒找去他。

“那人叫什麽名?”

“田懷湘。”

“有一個三江女人在這裏嗎?她年紀很輕的。”

“沒見到。”翟盛中說。

三江刑警問建築工人是哪國人,翟盛中說是田懷湘從他的郴州老家帶來的。

“沒有東北人?”

“我到工地走了走,一個東北人也沒碰到。”翟盛中說。

翟盛中家住排屋,順著籬笆編織的花牆走下去,就在羅紅泥他們下榻的旅館那條街上。芭堤雅到處是鮮花,街道、庭院種滿鮮花。

三江刑警回到旅館,晨練巧遇翟盛中,調查的腳步加快了。茶館裏翟盛中談了他所知道的頌猜家族,大致有個了解,約好再談一次,具體時間翟盛中安排,到時候他來旅館找他們。

“小韓,你覺得我們的收獲?”羅紅泥問。

小韓在想收獲,對紅東方集團的了解是收獲,羅隊說的收獲指線索和新的發現。他說:

“頌猜的父親是日本人,這一信息就是收獲。”

“怎麽講?”

“重要的是頌猜的父親井上勇夫,幾十年前從我們東北來泰國,羅隊你說,日本戰敗後,他應隨大流回國,怎麽跑到泰國來?”

羅紅泥眼睛發亮,搭檔講的和自己想的不謀而合,繼續聽他的,說:“講啊,說出你的全部想法。”

“我覺得井上勇夫肯定在三江呆過,日本投降,他來到泰國。”

“他為什麽不回日本?”

“羅隊,故故牛(秘密)就在這裏。”

“說說故故牛。”

小韓善於思考,頌猜生前在三江背著探測器,獨自一個人跑到白狼山,他推測尋找什麽。沒有解開的疑團是,他沒來過三江,怎麽了解白狼山?此前的來三江,充其量走馬觀花,怎會那樣熟悉三江的地理環境及風土人情?翟盛中說頌猜的父親是日本人令他幡然,父親可以把自己經曆的一切講給兒子聽。他向後人講述的事情中,可能有白狼山,和白狼山鮮為人知的故故牛。

“怎樣的故故牛呢?”羅紅泥愈加興奮道,“說說鮮為人知。”

小韓說金子。

“金子?”

“羅隊,戴隊他們走訪聽說日本投降時,從金場運走一批金子。我想不是百分之百的傳聞,不是空穴來風,有來路。”小韓說他的推測,“井上勇夫可能參與了密運金子,同某人私吞了金子也說不定。”

“精彩!”羅紅泥擊掌道。

得到鼓舞,小韓的思維更放射,他說:“井上勇夫也可能將來不及帶走的金子埋藏在白狼山,不敢逃回日本怕有人追索,潛逃到泰國,等待時機去中國取金子。”

“他一等就是幾十年。”

“自己沒機會,寄望於兒子,前仆後繼弄金子,他的手裏有一張藏寶圖,畫在羊皮或鏤刻在銅片上……”

“小說,一篇推理小說嘛!”羅紅泥說。

刑警小韓對文學,雖然達不到酷愛,說他喜愛恰如其分。他始終抱一觀點,作家跟刑警有一點相同,需要豐富想像,他說:“羅隊,你說頌猜背著探測器到白狼山幹什麽?尋找!”

羅紅泥也覺得頌猜在找什麽,尋找是肯定的,金子之說他認為以訛傳訛,小韓這樣說讓他想像下去,說不定想像出新發現和線索來,他設置想像障礙,說:

“但未必找金子。”

“至少是尋找寶物之類。”

“掘墳盜墓的小說你沒少看啊!”

小韓舉了納粹黃金的例子,在德國還未徹底崩潰之前,納粹高層計劃把在戰爭中掠奪的財富運往其他國家藏匿起來……引發了戰後撲朔迷離的大搜尋。他以此類推道:

“關東軍將未來得及運走的金子,埋藏在白狼山某一處。”小韓有根有據說,“日本人用毛驢從金場馱走金子,下落不明。當時的情況看,他們未必順利走出白狼山,就地埋藏……”

白狼山金場存有金子,不可能不引起抗日組織和國民黨反諜報部門的重視,如果確有黃金,多方麵都要爭奪。

“金子的傳言幾十年,至今仍在流傳。”小韓說。

財寶之說**力經久不衰,總有人相信它……即使金場確有金子,關東軍高級將領可能據為己有帶回國,埋藏的幾率很小。假若埋藏,目擊者會出現吧?羅紅泥說。

“出現了,鍾澤霖。”

鍾澤霖這個人很複雜,是兵是匪麵目模糊,他的話可信度有多大?而且隻他一個目擊者,又隻向自己老婆講,目不識丁的村婦自私轉述兒子,沒對外人講,想獨自占有金子。若幹年後,鍾吉振說他爺爺親眼看到那批金子,人們懷疑他有病。鍾澤霖聲稱見到日本人運金子,卻沒見他們運到哪裏去,他對他的老婆怎麽說的呢?會不會添枝加葉?她老婆再轉述時會不會生出枝杈,兒子再對兒子鍾吉振訛傳的大樹茂盛麵目皆非。

“史料記載,金工們神秘死亡的事件存在……”小韓說。

戴濤他們在博物館找到翔實記載,日本鬼子投降前夕,以會餐為名,在食物中下毒,殺死全部采金夫,其目的不詳。

“殺人滅口。”人們不難猜到。

滅金工的口,顯然跟金子有關。金場存有大量的金子,日本人輕易不會放棄這筆財富,即使他們得不到,也絕不會讓別人得到。

“井上勇夫很神秘。”小韓說,“他涉及黃金的話,身份值得研究,他是金礦主?還是憲兵?弄清他真實麵目,困惑可解。”

“嗯,對。”羅紅泥讚同道。井上勇夫弄清了,也許走近頌猜被害真相,“我們向明局匯報……看看過去三江有沒有井上勇夫這個人。

“不太好查吧?”

“如果井上勇夫在三江……日偽檔案應有所記載。”羅紅泥說。

正值雨季①,隨時隨地落雨,剛才還晴天麗日,驟然大雨滂沱,打亂了他們上午出去的計劃。本打算到珊瑚島去看翟盛中說的龍飛房地產公司和紅東方集團合作項目──那個建築工地。

“雨這麽大,去不了了。”羅紅泥說。

“羅隊,翟盛中說龍飛房地產公司派駐這裏的人是田懷湘,雇用的民工也是湖南人,那溫暖呢?”小韓疑問道。

“她肯定在芭堤雅。”羅紅泥說。

溫暖不在施工工地,龍寶潤派她來泰國做什麽呢?假設什麽也不做,就是躲避警方,有意躲避心虛有鬼。

“我們要找到她。”

“茫茫人海,哪裏去尋找她,羅隊?”

“隻要她在芭堤雅,我們就能找他。”羅紅泥信心十足道。

─────① 泰國地處熱帶,氣候分三季,6—10月稱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