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毒蜂築巢

馬光輝決定跟明天罡談一件事,是他在七年前就有了的想法,之所以等了七年時間,他認為不成熟是原因。

“他們向我發動立體進攻。”七年前馬光輝對明天罡說,“如果我意誌不堅強,早被俘虜。”

明天罡問立體指什麽?

“金錢、美女、恐嚇。”馬光輝說。

金錢鋪路,擺平事;性賄賂,性公關……已不是什麽秘密。馬光輝接手龍飛房地產公司的案子,根據舉報的線索一路查下去……一天下班,在家門口被一個陌生男人攔住:

“馬科長。”

“你是誰?”

“我受朋友之托,和你談談。”

“談什麽?”

來人直截了當道:“你辦的案子。”

“談案子,明天到單位找我……”

“馬科長,直說吧,你能高抬貴手的話,”來人揚了揚手裏的黑提包,說,“這裏邊二十萬元現金,作為酬謝。”

馬光輝拒絕了。

緊接著美女出現,馬光輝被請去天歌酒店喝朋友生日酒,白酒沒少喝,頭暈得很,朋友開了房間,他當夜睡在天歌。故事也在那個夜晚發生,睡夢中門響動,他急忙打開床頭燈,一個女人姍姍進來。

“你幹什麽?”他驚詫道。

女人滿臉微笑,大大方方的坐在床邊,她說:“緊張什麽,我不吃人。你又不是處男!”

“我不認識你。”

“這有什麽關係。”女人拿出一包煙,說,“對不起,行嗎?”

“吸吧。”馬光輝猜測女人的目的,夜半三更的未經允許闖入客房,與一個**的詞匯關聯。

客觀地說女人吸煙的姿勢很美,人長相漂亮,他心生惋惜,她是幹那個行當的太可惜了。

“我為朋友找你辦一件事,”淡淡的煙霧雲一樣遮蓋臉頰,美麗得更朦朧,歉意道,“冒昧擅闖你的房間。”

她不是那種人,馬光輝心稍稍落下些。他問:“你朋友是誰?”

“這無關緊要。”她說,“你在辦一個案子?”

馬光輝不能回答她的問話。

“哦,我這樣問太唐突。”女人單刀直入,說,“如果能忽略你手頭的案子,我們好好談談。”

馬光輝回避女人直視的目光,眼神**裸的暗示:她要……他沒有遭遇性賄賂經曆,不免緊張。

“怎麽樣?”她楚楚可憐,卻直白地問。

酒已大醒,馬光輝聯想到家門前手提二十萬元的男人,他們都為一個案子來的,盡管沒講出為誰做這些,明顯就是為他,馬光輝心裏清楚那個人,他再次拒絕。

“其實,桃花運也不是到處都發生。”女人撂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走了,她說,“機會失去,就不會再有了。”

金錢、美女都是溫柔一刀,馬光輝接著挨第三刀,電話恐嚇,打到他的手機上,夜半他在家裏,說:

“你趕緊放手,否則對你不客氣……五千塊錢,就有人願意廢掉你一條腿。”

金錢,美女,恐嚇三部曲,立體向馬光輝進攻,他倒是沒怕,也沒退縮,檢察官如果太在乎這些,一個案子也辦不成。

“你認為他們這樣做,與一個案子有關,”時任市刑警支隊長的明天罡問,“哪個案子?”

“與我正在偵查的案子有關,受一個人指使。”馬光輝自責道,“我太大意,低估了他們的能力。”

“槍……”

“無疑是向我砍來的第四刀,這次我沒躲過,”馬光輝承認被人打敗,受了傷,幾乎是致命傷,“至少他們暫時勝利了。”

“你估計接你辦案的人,案子接著查下去?”

“但願查下去。”馬光輝失望地說,“可能半途而廢,不了了之。”

此事如何進展,馬光輝基本猜準,但是拭目以待才更客觀,最後龍飛房地產公司賄賂案以查無實據結案。

“你肯定丟槍是一場陰謀?”明天罡問。

“肯定。”

賄賂和恐嚇者已講得露骨,他們阻止查案,為保護一個人,自然是公司總經理龍寶潤。

“那個人是誰?”

“明隊,我不能說。”馬光輝懷疑歸懷疑,缺乏確鑿證據,他是位十分嚴謹的檢察官,結論不可隨便下,他說,“我一定找到他。”

什麽叫堅韌?明天罡頓然見到,他問:“你那麽自信找出他來?”

“魯迅先生說,搗鬼有術也有效,但不長。”馬光輝說,“他們偷走我的槍,達到了目的,卻也告訴我他們是誰。”

“我給你一點建議……”

七年裏,馬光輝一直在尋找偷走他槍的人,正如明天罡推斷的那樣,認準的方向沒有變,馬蜂窩明晃掛在三江社會的大廈上,摘它不僅需要勇氣,接受七年前明天罡給他的建議,不要直接用手去摘,弄清它周圍環境,毒蜂數量,認清蜂王麵目。

他盯蜂房沒敢錯眼珠(稍失神),蜂窩的環境超出想像的複雜,黑黑白白混淆,盤根錯節……尤其是蜂房外麵的保護色,足以使人眼花繚亂。弄清這個蜂房是他的目標,雷打不動!

找到當年拆遷的吳壯,他是重要的當事人,確定他在白狼山裏,才有了昨天的拜訪。嚇破膽的人,提起當時情景仍然心有餘悸,最後還是道出他曾遭房地產商恫嚇,他們是龍飛房地產公司的人,還說出破鑼嗓子的男人,他要把這一線索反映給警方,當然還有多年來獲得的個重要情況,對誰說,他不能輕易,翁力在找他,問的無非是這方麵東西,對他說之前有必要見明天罡,征詢一下他的意見。

明天罡在局長辦公室和馬光輝交談。

“明局,本來七年前就該對你講的,現在才對你說。”

“我能理解。”明天罡說。

“我承辦的是龍飛房地產公司賄賂國土局領導案,他們征的那塊地就是後來建商品房──紫羅蘭花園。”

“動遷戶上訪……”

“是那個工程。”馬光輝說。

龍飛房地產公司在補償金額上同動遷戶產生矛盾,在未達成一致協議情況下強行拆遷,激怒動遷戶集體上訪。

“後來平息下來。”明天罡知道結果。

“平息的背後是令人憤慨的暴力。”馬光輝說,“動遷戶上訪推舉的領頭人叫吳壯,有人夜裏蒙麵闖入他的家,大砍刀分別架在他們夫婦脖子上,威脅他們不準再上訪,乖乖搬家。”

“他們沒有報案?”

“不敢報案,據吳壯講,那夥人放下狠話,不搬家殺他們全家……”

公安局長聽到這些感觸不一樣了,惡人橫行霸道到了什麽程度,以殺人相威脅動遷戶搬家。明天罡說:

“他們是龍飛房地產公司的人?”

“吳壯說是,我認為也是,道理很簡單,別人不會趕他們搬家騰地方。”馬光輝說,“吳壯記住其中一個人的語調特征,他個子很高,聲音特別,破鑼嗓子。”

破鑼嗓子,明天罡立馬想到一個人,說:“龍寶潤的司機很像,他就是別破鑼嗓子。”

“就是他。”

“噢?”

馬光輝以前見過龍寶潤的司機,印象極深是說話聲音,個子有一米八十多。吳壯講出拿刀威脅他們的人特征,跟他正好對上號。

“吳壯沒看清他的長相?”

“他們都戴著頭套,捂得嚴嚴實實。”馬光輝說。

威脅動遷戶戴著頭套,如果不是職業作案,就是熟人、容易遇到的人,總之怕人認出來。是龍飛房地產公司的人,這樣做好解釋了。

“龍飛房地產公司用威脅的手段,轟趕動遷戶搬家,受到威脅的就不是吳壯一家。”馬光輝說了線索,立刻否認掉,“現在找那些動遷戶難度大,事情過去了多年,龍飛房地產公司可能改變手法,回遷時在麵積上給予補償作為封口,他們什麽都不會講,像吳壯這樣肯講的人鳳毛麟角。”

哪怕有一個人肯站出來作證,野蠻拆遷事件揭露出來,意義不在糾正一次違法強拆,龍飛房地產公司其他違法行為由此做導火索,受到查處和追究,一個膿包被捅破,許多掩蓋的東西暴露出來,包括馬光輝受害的真相。

“吳壯肯出來指證嗎?”明天罡問。

馬光輝尋思吳壯,山裏一夜長談,他態度明朗的部分,對黑惡勢力深惡痛絕,模糊的地方是對過去的事不願再提起,勸說他站出來揭發那次砍刀威脅搬家,他說:

“似乎不現實。”

“害怕?”

“害怕隻是一方麵,主要的是看不到威脅他們的人可能受到打擊,甚至見他們耀武揚威,龍飛房地產公司在三江舉足輕重……他們更不敢用雞蛋砸石頭。”馬光輝說,“除非看到希望。”

希望指什麽明天罡清楚,這種希望目前難以實現。明天罡問:“你認為如何做才能讓吳壯他們看到希望?”

“警方行動。”

警方行動?明天罡覺得盼這個希望的不止是受害的動遷戶,也包括馬光輝,還有更多人。警方行動需要掌握犯罪線索需要有力證據,不然如何部署行動?

“介入調查。”馬光輝說。

事實上,警方有了行動,重新撿起丟槍案,七年後找槍,意義已不是簡單地尋槍,明天罡問:

“你認為我們無動於衷?”

“恕我直言,你們重提丟槍舊事,還不是命案現場有枚七七式警用手槍的彈殼,斷定是那支槍發射的,才來找我。”

“你這麽想?”

“明局,我相信你,”馬光輝動感情道,“你是我的希望,七年來你無時無刻不在支持我……”

“因為我認為你是受害者?”

“正如當年你說的,我是一場陰謀的受害者。七年我在憤怒和煎熬中度過……”馬光輝感觸道,“麵對強大的勢力,我顯得微不足道,談不上反抗了。明局,我一直在想,當年就該把真相告訴你,原諒我的狹隘,對你也遮遮掩掩。”

“你辦的那個案子?”

“案子涉及一個人。”馬光輝沒立刻說出名字,望眼關著的門,看得出他仍然猶豫。

明天罡用一種剛毅目光望著他,讓對方感受到正義的力量。馬光輝衝破最後的猶豫,說:

“王雁書。”

“牽涉他?”

“匿名信指向他,說龍飛房地產公司征地向他賄賂。”馬光輝等於回答了一個七年前提出的問題,那時因紀律,因故慮,種種原因,也同今天回答一樣,也有種種原因。

王雁書,時任市國土資源局長,35歲的年輕局長,三江政治明星,擔任副局長才28歲。現任市政府市長助理,未來市長的苗子。這樣一個人物,可不是隨便調查和隨便詆毀的。馬光輝接受案子時,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查實和解脫一個重要人物,決定一個偵查科長的命運走向。

“我接近事實,遭到立體轟炸。”馬光輝直率道,“我幾乎招架不住,差點兒給擊垮。”

可想而知,馬光輝過了金錢、美女、恐嚇的三道關,最終還是遭暗算。不可思議的事情連續發生,丟槍他被解職,反貪局長交流到外地任職,老檢察長退休,賄賂案子以查無實據結案。龍飛房地產公司空前發展,趕上2007年房子漲價,一躍成為三江地產龍頭,實現龍的真正騰飛,王雁書升遷市長助理兼三江國資委主任。

“根據舉報線索,王雁書在龍飛房地產公司入了幹股,我找時任公司財會部長葉紫,約定第二天談話,丟槍的事情發生……”馬光輝無可奈何,停職了案子移交了別人,“此事不了了之。”

葉紫這個名字耳熟,明天罡問:“龍寶潤的秘書吧?”

“溫暖之前的秘書。”馬光輝說。

葉紫這個總經理的秘書未幹到溫暖的出現,做公司財務部長時間也不長,龍寶潤老婆容不得外姓掌管公司財務大權。轟走她,還是她自找台階下外人不清楚,離開龍飛房地產公司開酒店。

“天歌酒店的經理。”明天罡想起來葉紫是誰。

“我查清了她的身世。”馬光輝說。

葉紫原在一家叫今夜不回家的歌廳做領班,管著幾十名小姐,她是從不上台、坐台、出台。龍寶潤經常出沒這個歌廳,陪客戶、陪領導,多數是自己出來消遣。

“找個靚妹。”龍總司機鄧學武,啞著破鑼嗓子對領班說,“挑檔次一點的,到波斯灣去。”波斯灣是一個包房的名稱。今夜不回家歌廳的包房都以灣命名,美羅灣,悉尼灣,紅海灣……“我們有八隻貝殼,十條魚。”葉紫自豪說,歌廳老板心出彩,將漂亮小姐冠以花名貝殼和魚,吸引顧客全靠這十八個人。

“貝殼名貴點兒的,別拿臭蛤蜊糊弄人兒。”鄧學武說。

“放心吧,包你滿意。”葉紫說。

八隻貝殼四隻有了客人,還有四隻,分別是夜光貝、白玉貝、珍珠貝、七角貝。領班指派一隻貝殼,說:

“你去波斯灣,陪好客人。”

白玉貝去了,不到五分鍾回到領班麵前,撅著嘴道:“沒看中我,讓您再派一個過去。”

“沒看中?”葉紫略驚訝,白玉貝算得上雅致,一般的客人都會喜歡,她要滿足客人要求,對另一隻貝殼說,“夜光貝,你去吧。”

這隻貝殼時間更短,估計不會超過三分鍾,這麽短的時間,也就是在客人麵前一站,被瞥上一眼,轟了出來。

第三隻貝殼來自大山裏,棱角一些,她說了句極其粗俗的話:“隻要他長著那東西……”

七角貝蔫在領班麵前,說:“他都沒瞅我一眼,攆我出來。”

最後一隻貝殼了,珍珠貝也同樣遭到前三隻貝殼的命運,全沒看上。葉紫犯難了,四隻貝殼他沒看上一隻,檔次小姐隻剩下魚了,派哪條魚去呢,思忖之機,鄧學武走出來,有幾分嚇唬道:

“再找不出我們老板滿意的人兒,明天換地方玩啦。”

龍飛房地產公司是大客戶,幾個包房他們長年包著,走了可是跑掉財神,等於跑了錢。

“還有魚任挑選,我立馬安排。”葉紫說。

鄧學武盯著領班。

“你、你看我?”葉紫驚訝道。

“對呀,看你。”鄧學武眼都不眨說,“葉小姐比那些臭魚爛蛤蜊強上百倍,你去陪陪我們老板。”

“我是帶班。”她婉轉謝絕,意即不上台,“稍等,我安排人過去。”

“魚?就是世界名品種也不要。”鄧學武直截了當道,“我們老板請你去喝一杯。”

常有客人請帶班喝些什麽,重要客人是不能拒絕的。龍飛房地產公司的龍總屬於高看一眼的客人,葉紫躊躇。

“走吧,葉小姐。”

半推半就,不十分明朗的態度,被人推到一個注定改變命運的人麵前。

“葉紫不久成為龍寶潤的秘書,帶她去過泰國……”馬光輝說。

“等等,你說葉紫去過泰國?”明天罡打斷他的話,問。

馬光輝說他的調查結果,葉紫去過泰國,溫暖也去過泰國,老總帶她們出去,異國之旅風流、浪漫不言而喻。

“她怎麽離開龍飛的?”

“情敵之間的戰爭,”馬光輝說,“葉紫是龍寶潤的小二兒。”

小二兒、小三兒成為小妾的代名詞,不同二奶、三奶,較固定的情人可稱序號小二兒、小三兒,甚至小四兒、小五兒,多為戲稱。

“葉紫做龍寶潤的小二兒是公開的秘密,因為人人知道,龍寶潤的妻子自然就知道,轟趕她出龍飛公司,開了酒店。”馬光輝講道。

公安局長聯想到另外一件事──命案,死者住在天歌酒店,該酒店是龍寶潤昔日小二兒開的,頌猜住在這裏是巧合嗎?刑警出身的明天罡不這麽想,有什麽微妙的聯係嗎?

“明隊,給您提個建議。”

“說吧,直說。”

“對龍寶潤的司機進行調查……”

“理由他是破鑼嗓子?”

“當然不隻是體貌特征像,重要的是鄧學武非等閑之輩。”馬光輝說,七年裏他把醫院搶救小學同學林誌高的細節想上三千六百遍不止,認為槍在醫院丟的,再把醫院重點時間段仔細回想,有的人當時想起來,有的想了多次才想起來,急救室有一個細節,林誌高推進急診室時,至少有三夥患者在搶救:一個心梗老頭,三個車禍受傷的人,加上林誌高,急診觀察室熱鬧成一鍋粥,記得隨交通肇事人來的人中,有一個人男人,扯著破鑼嗓子跟醫護人員講話,後核實為鄧學武。他說,“我查了這個人,他在體校做過射擊教練。”

射擊教練應該熟悉槍,喜歡槍,鄧學武最易讓人和槍聯想在一起,和槍聯想在一起與命案還有多遠?也許風馬牛不相及,也許微妙聯係,也許槍就是他偷的。

公安局長考慮是否接受他的建議,目前尚看不清鄧學武的麵目,嫌疑上升需要證據,跡象或者馬光輝的調查表明,這個人需要注意,從現在起納入視線,具體怎麽做要研究。

“明局,我想起來了,鄧學武的確在醫院急診室出現過。”馬光輝補充他給警方建議的理由,“前後的事連在一起想,絕非巧合。”

“我們可以把鄧學武列為嫌疑人,至少是重點人。”明天罡表態,馬光輝需要公安局長表態,“往下你……”

“一如既往尋找。”馬光輝斬釘截鐵道,轉而是沉鬱,尋找的結果怎麽樣且莫論,沉鬱中的斬釘,表現出來的沉毅令人欽佩。

明天罡點點頭,他明白馬光輝說的尋找指什麽,點頭是支持,馬光輝需要支持。

他們的談話結束,明天罡獨自一個人沉默在辦公室裏,今天馬光輝來訪,證實自己一個沉澱許久的判斷,毒蜂房和蜂王清晰起來的東西,令他窒息……

歐陽誌學辦好了羅紅泥和小韓的護照,向明天罡匯報道:“明局,護照辦好了。”

“讓他們馬上走。”明天罡說,“歐陽,翁力這一組撤回來。”

“不找槍啦?”

“找,換個角度。”明天罡說。

怎樣換個角度?歐陽誌學猜想局長的部署,肯定不去找馬光輝,至於做什麽他猜不出來。

“當年恐嚇動遷戶的人叫鄧學武,他曾出現在馬光輝丟槍的重要場所……”明天罡講道,“他是龍寶潤的司機。”

“司機?”

“不僅僅是司機。”

馬光輝走後,明天罡仔細思考了這個人物,如果偷槍陰謀是他們策劃的,龍寶潤的身邊就應該有個熟練使用槍的人,是不是鄧學武呢?馬光輝七年前對槍的去處推測沒錯,對手目的很直白,偷走辦案人的槍,並非善良,而是聰明,如果采取過激行為,明顯案子是被調查人做的,警務人員丟槍,以此整倒他。

“司機可能成老總的心腹。”歐陽誌學說,“我們應將鄧學武作為突破口,攻破毒巢。”

“對,我們要弄清巢穴裏分工①,他充當什麽角色。”明天罡說,他要做出新部署,“翁力他們組從現在起,密查鄧學武,一定密查,萬萬不能讓蜂子炸窩。”

龍飛房地產公司假設成蜂房,還不是惹怒蜂子的時候,提前驚動容易炸窩,秘密調查也是為幹淨徹底摘除它。

“這個行動範圍?”歐陽誌學問。專案組幾十人,考慮對手盤根錯節的社會關係,保密是必須考慮的。

“翁力、你、我,目前隻我們三人知道。”明天罡劃定了範圍,講出原則,說,“什麽時候擴大知情範圍,根據案情進展而定。”

“戴濤他們的任務?”

“不變,繼續調查頌猜生前活動,和尋找與他接觸密切的人。”明天罡決定給戴濤組增加一個任務,徹查天歌酒店,包括經理葉紫,弄清她跟頌猜有無關係,是什麽關係,頌猜選擇天歌酒店住宿,有無特殊原因,“頌猜使用的那個東西不見了,是不是在酒店失蹤的呢?”

警方到現在還沒弄清頌猜使用的是什麽東西。對於頌猜使用的東─────① 蜂群有蜂王、工蜂、雄蜂三種蜂。它們分工明確。

西,專案組判斷是一個探測器。探測什麽,也有一個初步的判斷,尋找地下什麽東西。

戴濤找他表舅爺,弄清了老爺廟建和毀的曆史,同時走訪了鍾吉振,他是日本人在白狼山裏埋藏黃金傳言的傳播者。

“謠言,一定是謠言。”有人質疑道,“如果有其事,半個多世紀,早被人尋找到。”

也有將信將疑者認為,日本人投降前在金場煉製的黃金,總不能扔掉吧,想辦法帶走合情合理,隻是數量,及運輸的路線和方式有些匪夷所思。

“戴濤,你看呢?”明天罡問。

他親自調查此事,麵見了那個堅持這種說法的鍾吉振,並非他捍衛傳言的堅決態度,使刑警信服什麽,戴濤傾向有黃金這件事,至於是埋在白狼山,還是運到別處去,難以確定。他說:“關於金子的傳言,我相信一部分,日本人撤回國前,從金場運走煉成的金子毋庸置疑,是否因故沒運出白狼山,肯定說就地掩埋,值得懷疑。”

頌猜找金子嗎?問題擺在刑警麵前。在頌猜是不是尋找金子上,意見出現分歧。

“找金子。”推斷尋找金子的人理由說,頌猜背著探測器在白狼山裏轉悠,目擊者見他探雷似的尋找,不是找金子,還找什麽?

反對這種意見的人問:“頌猜怎麽知道這個傳言,即使聽到了,他怎麽輕易會信?白狼山綿延幾百裏,他漫無目標的尋找,精明的商人幹這徒勞的事情?”

“他生前的行蹤,基本告訴我們,他在一定的範圍內尋找。”推斷尋找金子的人說。

正確的結論,隻能等真相大白出來。發生在六十多年前的事,一時半會兒難以弄清,成為千古之謎也說不定。如果不是警方希望在頌猜一點一滴言行上找到破案線索,早放棄迷霧纏繞的問題了。爭議歸爭議,頌猜尋找什麽東西這一點,意見相同。

“更多的疑點集中在頌猜身上,”明天罡說,“例如,流利的漢話,對三江地區風土人情的熟悉程度……他充其量隻來過兩次三江,再天才也記不住這些。”

“感覺他像在我們這裏生活過,尤其是三四十年代的……”歐陽誌學奇怪一個外國人,年紀推算那時頌猜沒出生,“唯一可能,從資料上獲得,或是什麽人對他講。”

“除非龍寶潤,他在泰國幾年。”

“龍寶潤不像,言談看不出他掌握那個年代的風土人情。”歐陽誌學否定,又無合理的解釋,“他為什麽打聽老爺廟的住持劉和尚,而沒打聽其他的僧人?那個廟裏也應該有別的和尚。”

“叱幹館長說有,還不隻一人兩人,很多和尚老道。”

老爺廟舊址正是頌猜他們開發的商品房“山上屋”的位置,是巧合嗎?現在看不到老爺廟任何遺址,隻能憑猜測所在大體位置。

“難道頌猜找那座廟?”歐陽誌學疑問。

“嗯,如果找廟,應該是找廟裏的什麽東西。”明天罡目前隻能做這樣推測。

“也許是黃金。”

一座燒毀的祠廟和黃金聯想到一起,需要想像力,刑警更需要證據。如果有證據證明聯想合理,意義不是破解一個謎團,而是一個命案。

頌猜在泰國是怎樣一個人物,警方急於要弄清楚。

專案組派人去泰國的緣故在此,臨行前明天罡強調,重點查清三件事:一是頌猜的自然情況;二是找到溫暖,了解頌猜在三江她知道的情況;三是弄清龍寶潤和頌猜的關係,搞清合作的內幕。

“找到溫暖恐怕要費周折。”羅紅泥說。

專案組分析到這一點,溫暖在警方找她的前夕突然離境,是巧合還是逃避,如果是後者,找到她的難度可想而知。

“盡最大努力找。”明天罡說。考慮到即使見到溫暖,也未必得到她的配合,配合不配合,警方可以清楚她的態度,確定她是不是嫌疑人,“如果不是故意躲避,她該出現,我們掌握溫暖在芭堤雅。”

警方確定溫暖在芭堤雅,明天罡以專案組長的身份找龍寶潤,他說:“龍總,我們有情況向溫暖了解。”

“她在國外,泰國。”

“因公因私出國?”

“公司派她出去的。”

“時間?”

“半年左右。”

“最近她回來嗎?”

龍寶潤說回不來。

明天罡問他溫暖具體在什麽地方。

“芭堤雅,我們的一個項目在那裏。”

明天罡表情嚴肅,說:“希望龍總給我們提供幫助,譬如安排她提前回國,或回來一趟。”

“那個業務離不開她,至少暫時不行。”

“聯係方法呢,電話號碼?”

“對不起,明局長,我們通過泰國一個朋友的私人電話,和溫暖聯係,電話號碼不便對外講。”龍寶潤歉意道,“真不好意思啊!”

溫暖在芭堤雅,龍寶潤不至於撒謊,但是不肯提供聯係方式,他們的聯係絕不會像他說的那樣,全球通訊如此方便,還需使用私人電話轉接嗎?借口尋得漏洞百出,公安局長不想揭穿他,一切都在不經意間暴露,明天罡說:

“龍總,盡量幫我們聯係她,如果能回來一趟最好。”

“好,我盡量安排。”龍寶潤說,真話假話難確定。

羅紅泥推測溫暖可能不回避,配合不配合就難講了。講與不講什麽,都要跟她接觸,試試她的態度也有價值。此行重中之重,了解頌猜,順利弄清他的情況,線索可能就隱藏在他的故事裏。

“你們到泰國找一個人,他是我的一朋友……你們找到他,調查更方便些。”明天罡說,他的朋友叫翟盛中,上世紀八十年代移居泰國芭堤雅,在當地華人協會做事,“省廳正通過公安部聯係中國駐泰國大使館警務聯絡處,請求幫助我們。這是中國駐泰國大使館的地址、電話。”

羅紅泥接過一張卡片,上麵寫著:地址:57 Ratchadapisake Road, Bangkok。 郵政編碼:10310。電話:0066-2-245XX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