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迷障層疊

1

飛霞路第183號,夏璐去過那一帶,醒目的標誌是武警部隊的一個醫院設在那裏,還有一路公交線路車經過。因此找到飛霞路並不十分困難,夏璐沒開自己的車,出於行動隱蔽考慮,她打車去的。

“過了紅綠燈,你就看見清明事務調查所的牌子了。”出租車司機對她要去的地方很熟悉。“發展真快呀,如今長嶺什麽都有了,肯德基,日本料理……連私人偵探也有了。”

“是快。”夏璐頗有同感。記憶中,她上小學時和洪天震追趕一個外國人看。為其眼珠是藍色的還是灰色的爭論許久,直至有波斯貓在寵物市場出售,他們才肯定說是藍色。再後來,看見街上出現外國人,將小孩用布帶吊在胸前,像大袋鼠帶小袋鼠的婦女到市場買菜,有黑膚色的外國人同中國妞在大街上親吻,夏璐才徹底沒有了外國人神秘的感覺。

司機將車靠邊兒停下,她付錢下車。站在人行道上,一眼便看見寫在玻璃門上的匾額:清明事務調查所。

走到玻璃門前,她沒立刻推門進去,卻回頭瞧瞧身後,這是某部外國電影給她的經驗。

“您好!”一位高個兒、模樣不錯的女孩起身,禮貌地讓夏璐坐在一把轉椅上,將一杯礦泉水擺在她的麵前,這一切都在幾秒鍾內完成,顯然女孩做事利落,不拖泥帶水。也許,這就是調查所人的風格。女孩說:“歡迎您光臨清明事務調查所,您有什麽事需要幫助……”

夏璐聽見行雲流水般、近乎廣告語的聲音,及時作出了反應,首先打消拘謹。她用女性的眼光看了看麵前的女孩,改變了最初的印象,開始她以為她最多二十五六歲年紀,某些實際性的東西從化妝品疏忽的地方暴露出來,由此她判定此人同自己的年齡相仿。似乎這個發現與她此來的目的沒關係,其實關係是有的,同年齡段的人見麵交談容易找到共同語言。往下她的判斷出現了錯誤,以為她做秘書之類的工作,也沒有向她說業務,開門見山地說:“我找黃承劍先生,他在嗎?”

“不巧,他在外地辦案。”她仍然很客氣、很熱情,“如果不是私人的事,不妨對我說說你的要求。”

“對你?”夏璐有點訝異,矜持地笑笑。

“我看出你找我們……”她做了番推理、揣測,然後將一枚名片遞給夏璐,“我的名片。”

赫然在夏璐麵前的是:清明事務調查所探員馮東東。她再次望望麵前文質彬彬的她,脫口而出:“真不敢相信。”

“是說我不像探員吧?”馮東東微微揚起眉毛,表示出她很稱職,向夏璐流露出一點老底:她畢業於省警察學校。

夏璐又同她聊聊天,但始終沒說出自己的來意。洪天震再三叮囑,隻能找黃承劍,其他探員不成。她問:“我什麽時候能見到黃先生?”

“最快後天。”馮東東說接著又建議道。“最好留下您的電話號碼。”

夏璐采納了她的建議,留下一個電話號碼,起身告辭,出門很遠,她仍然覺得馮東東的眼光長久地在自己身上停留,微微有點灼痛,她感到她的目光很尖銳。先前,她們閑聊,竟聊到了家庭,夏璐差點說出自己丈夫的名字。她急忙離開,就是怕自己收不住,說出不該說的話。

兩天後,夏璐接到黃承劍的電話,見麵談談的地點選擇在一家叫“星星點燈”的茶吧,這也是黃承劍的主意。

“星星點燈”茶吧在一條並不十分繁華的小街上,時間下午3點,茶吧顯得有點冷清。黃承劍先到達了說定的那間包廂。不久,他們倆便分坐在小桌子前,中間一盞漂蠟,她眼裏便有光亮搖曳。她說:“我第一次找你們,不知道你們有這規矩。”

“看出來了。”他給她斟茶,說,“也沒什麽規矩,談談你的事吧。”

“請你查一下我的丈夫……”夏璐講著,黃承劍認真地記錄著,他時不時插進話來,是他要弄清的地方。她按偵探的思路講丈夫一些外人不知的細節。

一個小時後,黃承劍基本清楚被調查的對象——邢懷良的情況和活動規律等等。

“沒問題吧?”夏璐介紹完情況,問道。

“活兒我們接了,就一定讓你滿意。”黃承劍特別交待一些事,比如以後他們見麵的方式,聯絡的方法等等。並說:“以後沒有極特殊的情況,不要直接來找我……我會想辦法找你的。”

“嗯。”她覺得自己仿佛加入地下活動的行列,神秘對她來說又刺激又好玩。

然後,便是談傭金。夏璐出手很大方,4萬。這麽個價格,黃承劍欣然接受。按規矩,夏璐先付一半定金,另一半辦完事再付。

“您還有什麽特殊要求?”黃承劍揣起定金,也是錢的使然,他想做得讓顧客更滿意。

“弄清他們幽會的時間,當然必須弄到他們‘關鍵’時候的照片。”夏璐把**戲含蓄地說成“關鍵”,黃承劍自然理解透徹,偷拍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過去他接手的調查案中,拍過大量值錢的照片。

一出妻雇私人偵探調查丈夫風流事的戲,在冬日下午那個星星點燈茶吧拉開序幕。

2

正在偵破中的“12·24”墜樓案沒有實質性的進展,死者潘光明周圍的人已查清,沒能找到有價值的線索,就是說沒有找到他殺的疑點。現在還剩下死者簡月身上有點戲,據她所在的托運公司人反映,簡月有個胞妹叫簡愛,在酒店當小姐,她們姐妹曾在一起住過一段時間,後來簡愛便搬出去了,不知去向。

“找到簡愛,或許能弄清她姐姐的一些情況。”竇城斌同專案組研究案情時,接到群眾報案,他稱在他家門前發現一個中年人,腦漿迸裂,倒在血泊之中。

竇城斌看了下表,時針指向21時10分,他率刑警迅速趕到現場……從死者身上發現工作證,從而確認死者叫曲忠鋒,係市中心醫院副院長,著名的婦科病專家,市政協委員。

名醫被殺,長嶺市民震驚了,何人如此瘋狂,竟敢將政協委員殺死在街頭。驚天大案引起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市委書記指示池然局長,調集精幹警力,迅速破案。

“天震,”池然局長對洪天震說,“刑警支隊都上了曲忠鋒被殺案,此案性質惡劣,在長嶺曆史上少有,社會影響極壞,我已向省公安廳立下軍令狀,不破此案,我自動辭職。破此案,實在需要你。可是,你現在肩上壓著任務,就不能參加了。我和城斌商量一下,決定你和丁廣雄繼續原來的調查……同時兼顧‘12·24’墜樓案。”

“放心吧,池局。”洪天震向池然表示一定完成任務。

池然將一封信遞給洪天震。他說:“還記得王子良這個人吧,這是他臨終前寫給我的,戎馬倥傯一生,帶著未了的心事離世,他說他絕沒懷疑錯,一定是邢懷良喜新厭舊殺害了女兒……他希望有一天我能在他的墳前說,凶手就是邢懷良,那他在九泉之下就瞑目了。”

洪天震準備讀信,池然說:“你帶回去讀吧,也給廣雄看看。但願此信能激發你們……”

洪天震揣著王子良那封遺書離開局長室,打了丁廣雄的手機,中午到螢火蟲酒家。

“我倆的任務不變,池局找我談了,並做了具體的布置。”洪天震說。

池然局長向洪天震布置下一步行動,著重強調了加大對老鼠的調查力度。從他們所獲得的情況看,老鼠的行蹤已現,令人振奮的是,老鼠竟與“12·24”墜樓案有關,這樣一來,就可以把邢懷良前妻王淑榮死亡謎案並案偵查。

“好,你們計劃得很好。”池然聽洪天震講了夏璐雇用私人偵探調查丈夫邢懷良後說。他對洪天震讓夏璐去雇用黃承劍的安排十分滿意,作為富婆的重金雇用,相信黃承劍肯定會接下這個案子。他說:“讓他充分表演吧,你們要仔細觀看,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表情,甚至是眼神兒,你們都必須了如指掌。”

螢火蟲酒家裏,洪天震將池然局長與他談話的內容全部傳達給他的助手、搭檔,並把池局長給他的王子良那封信給丁廣雄看。他說:“看來我們兩人對王淑榮的死因調查要深入,照原來的路子走不行,得另辟蹊徑。”

“你的意思是?”丁廣雄眼睛沒離開王子良的信,問。

“我想我們應把精力放在醫院,重點攻下袁鳳閣,他當年是王淑榮的主治醫生,隻要他開口講實情,王淑榮的死因便可真相大白。”洪天震說出自己的想法後,以征詢的口吻問道:“廣雄,你有什麽高見?”

“袁鳳閣我們接觸多次,他不肯配合,這後麵定有什麽原因,幫助某人隱瞞什麽,或受到威脅而不敢說出事情真相。他的態度恰恰暴露了他知曉內幕。下一步在他身上下番功夫,爭取他態度轉變。”丁廣雄將王子良的遺書疊好放進原來的信封中,他說,“邢懷良同夏璐結婚,王老爺子說的喜新厭舊大概指的就是這件事。噢,洪隊,”他隻有在必須場合和談及嚴肅話題時,才使用“洪隊”的稱呼,一般都直稱其名。

聽到丁廣雄稱他洪隊,洪天震全神貫注地聽他講話。

“夏璐是你同學,而且……”丁廣雄閃爍其辭。

“而且很要好,又是初戀……”洪天震把丁廣雄想說又不想說的話,替他說出來。

“你對她應該很了解的。”

“那是過去,十幾年前是這樣。”

“我想她總不會合夥或參與邢懷良對前妻下毒手,最終達到她嫁給他的目的吧?”丁廣雄直言自己的看法,坦率正是洪天震喜歡他、信任他的地方。

“應該這麽看。”洪天震肯定搭檔的分析是對的。一開始接手調查這個案子,他就如此想了。隻是他沒說,原因十分簡單,她是自己曾經愛過的人——自始至終珍藏在心中的美好東西。他極不情願地把某種陰謀中的可惡之人同她聯係在一起,尤其是殺人犯什麽的。此刻,丁廣雄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他也想敞開一下自己的推斷,他說:“過去我倆調查走彎路,顯然是隻盯住邢懷良,注意力全放在他的身上,老謀深算的邢懷良做事滴水不漏,使我們白白浪費一年多的時間。其實,王淑榮之死的薄弱處我們沒有去攻,夏璐是最脆弱的環節,也是最容易攻破的地方。結果讓我們給忽視了,盯錯了目標。造成徒勞調查的局麵責任在我,我心裏的夏璐太完美了。”

“請恕我冒昧胡言,你應該把夏璐一分為二。就是說你所愛的那個美麗的夏璐純潔如溪般地珍藏在心裏,而把犯罪嫌疑人夏璐擺在案頭,努力找到她的犯罪證據。”

洪天震驚訝丁廣雄怎麽對自己了解到見底的程度,他說的一分為二,通俗地說一掰兩半,自己早就那樣做了,而且在時段劃分上很細致精確,夏璐同體育老師劉長林緋聞傳出時起,另一個他所憎惡的、醜陋的夏璐,脫殼蟬似的分離。他極不願見到那蟬衣般的齷齪靈魂的軀體在視線裏出現,可是她風中紙鳶般地在眼前飄**,大概這就是通常說的藕斷絲連吧!

“再快的刀也斬不斷情感這堆亂麻。”丁廣雄說。

洪天震和夏璐的這層關係他早就知道了,還是洪天震親口對他說的。他們共事幾年中,他發現洪天震在春天的某些日子裏,情緒突然低落,如失掉巢穴的小鳥似的孤獨著,眼裏充盈著眷戀的淚水,年年如此。他有了這一重大發現後,曾對洪天震說:“你好像有一個戀春天的情結,是風是樹還是草?”

洪天震悵然地說:“是個美麗的女孩。不知為什麽,每到春天,風中有柳條苦香的氣息,我就會想起她,真地想她。”

他問:“她是誰!”

洪天震後來告訴了他。於是,他知道一個叫夏璐的漂亮女孩,血液一樣在洪天震心中流淌,隻要生命存在,它就在流淌,就在歌唱……

在這裝潢得雅致的小酒家裏,他們的話題圍繞那個叫夏璐的女人進行很久。

最後,洪天震說:“無論如何不能因為我們曾有過的那一段,而耽擱調查。從今天起,我們就夏璐是否參與邢懷良對前妻的陰謀展開調查……當然,查她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要做長期查下去直至水落石出的準備。現在,我們還必須抓緊另一個案子的調查,找到簡月的妹妹簡愛。她是不是還在長嶺當小姐,我們調查後才能作結論。”

丁廣雄說:“看來我們得一家酒店挨一家酒店查,總之凡是有小姐出沒的地方,我們都得去看看。”

3

臥室空調加暖氣的熱風透過棉布睡衣拂來,渾身置在融融春風裏一般暖洋洋的。他們搬進這幢叫大富豪花園的房子已一年多了。帥府酒店沒開業的時候,夏璐整天呆在她親手布置的、充滿浪漫情調的愛巢裏。她曾向他說了自己的感覺:“我們好像沉浸在清亮亮的溪水中。”

邢懷良也有同感,似乎感覺更詩意:“嫩嫩的世界包圍我們。”

嫩嫩的感覺是什麽?她認真體味他的感覺。直觀上說,臥室裏的一切春草般的鮮嫩,家具、牆壁、燈光,甚至窗簾和床罩都是嫩顏色。她從他的語言中破解了嫩嫩的含義。他說:“你像一根青蔥,一棵白菜。”他撫摸她,手詮釋了一切……可想而之,一個40多歲的男人,麵對小他十幾歲的女人,尤其是漂亮、乳白乳白的女人,他的感覺是嫩嫩的。

“男人大概都喜歡鮮嫩吧!”再後來,她對嫩嫩的理解絕非一碗清水了,所遭遇的種種情感,浸透了嫩嫩,就如風透過布孔吹拂肉體、靈魂。她驚歎男人對嫩嫩的理解如霧如風般地疾速散去,至少他對自己的感覺是這樣。“他或許摟抱著我恣意時目光便飛向遠處的鮮嫩。”每當她這樣想,渾身簌簌地顫抖起來。

愛巢的確在他再不說嫩嫩起開始空**起來,大部時間隻剩下她自己。某一種東西的蒼老正深夜凶鈴一樣搖響,她知道世間最難阻止的是青春飄逝,還用更久嗎?自己將淡出男人們的視線,枯樹般地垂老在光禿的山崗上,昏鴉將在朽邁的枝椏上哀叫……她常常控製自己不去想像和一個男人如此走下去的結局,那樣的景象太殘酷、太淒涼。沒有**的地方,一切都會變得衰老,他們共建的愛巢亦如此。

邢懷良忙著藥業集團的工作,夏璐忙著帥府酒店的經營,這就是愛巢空**的外在理由。但也不是長時間的空**和閑置。誰要求誰,或不約而同,他們倆一起回來過夜。

今晚的情形是這樣,夏璐回家取一件睡衣,她不希望進門時見到**看報紙的人,眼睛不離開報紙與她打聲冷淡的招呼。或是在她躺到**,他什麽也不說地爬上來,然後再什麽也不說地飄下去,再後來便是疲憊後的鼾聲。

她打開防盜門,目光朝敞開門的臥室張望,**被褥仍然是三天前那個早晨自己離去時的情景,整整齊齊,沒人動過。

她找睡衣,電話鈴驟然響起。電話是邢懷良打來的,他說先前電話打到酒店,才知道你回家了。你等我,我馬上往回趕。

她隻好把準備帶走的睡衣重新放回原處,坐在椅子上等他,身子縮進寬鬆的睡衣裏。過去時光中,她常在此時想到精力充沛的他,想到他精力充沛她心裏便充滿幸福和快樂。可是現在,她倒有一種走進陰森門洞的感覺,冷風正鑽進睡衣襲擊她的肉體。於是她站起來,在本來暖氣很熱的臥室又開了空調。

暖風一點點浸透她,白皙的臉龐浮現杏花初綻般的顏色,期待什麽的神色爬上臉。想到不久進屋的人將對她做些什麽,便有些惡心。可是,表現出厭惡而拒絕最易暴露出自己的企圖,何況那件事剛剛開始。

黃承劍囑咐她,要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在丈夫麵前要盡量表現出自己愛他,以分散他的精力。給黃承劍調查創造機會,這也叫配合。

她是要一絲不苟地配合私人偵探,接電話後沒離開而等待他回來,實際是配合已開始。她調整好情緒,脫掉睡衣,換上薄薄的紗裙,給他一點感官刺激。

半小時後,邢懷良回到家。

他們較一般百姓人家少了一道程序——吃晚飯。他們幾乎都沒有在家吃自己做的飯的習慣,作為藥業集團的老總吃請成了他的負擔。

邢懷良進門,脫掉外衣直奔妻子走來,將她擁進懷裏,問了一句許久沒問的話:“想我沒?”

“想。”她的聲音從他鎖骨處傳出,他一米七六的個頭,她的頭隻能與他的眉眼相平。她真實的麵目全埋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前,他什麽也沒看見,這個“想”字,**了他,他將她抱到**去。

閉眼享受是她的習慣,今天她緊閉雙眼聽任他的擺布,全過程她眼睛沒睜一下。他沒能直切體味此次閉目順從與上次怎個不同。她閉眼的原因並非完全出於習慣,而是一種厭惡,她不想看到一張虛偽、皺紋裏寫滿風流故事的臉。為不讓他疑心,她裝出很**的樣子,也喊了也叫了。他對她的表現很滿意。因為他預期了這種效果,為效果他精心準備了一番,在辦公室裏他打通家裏電話後,服下了他不是為她準備的壯陽類藥物,這些藥完完全全是為另外一個女人。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與那個女人有關。

“感覺我今晚怎麽樣?”他多此一舉地問。

“什麽?”

“我還沒老吧?”

“你廣告了,你什麽都廣告了。”她側過臉去。你不想揭穿撒謊的人,就別去看他的眼睛,這也是她的經驗。此刻,她真的不想看他的眼睛。

他用目光左左右右掃**了她,關掉床頭燈,看來今晚他們沒什麽話題可談。

月光無法鑽進來,厚厚的兩層窗簾把它隔擋在外麵。臥室內一切物體都在漆黑中消失一般。一張**的兩個人,都沒有睡,各想各的心事,思緒在黑暗中翻飛。

誰都不想打擾誰,但彼此的思想中都有對方的身影活躍。他們都聽見兩雙思緒的翅膀相碰撞,聲音真切可聞。但誰也沒回避什麽。

“她最好得什麽暴病或者出現什麽意外,那樣就自然而然地順理成章地自己與另一個女人……”他在黑暗中把事情想得更黑。倘若詛咒能夠靈驗,他願出重金雇人替他詛咒,一直達到目的為止。

夏璐曉得自己在丈夫心裏的位置正在逐漸縮小,但她並沒把他想得太壞,她雇用私人偵探為獲得證據來阻止他某種行為,而並非毀滅他,其實她此做法既愚蠢又危險,後來的事實證明了她這樣做很傻,殺身之禍正是由此引來的。

“一切都是因為外遇。”她想他們今天同床異夢的促成原因是那個“外遇”,是外遇攪混了他們純淨如山泉般的生活……她相信自己有能力消除丈夫的外遇,讓生活之溪清澈流香。“我不是孤立無助。”她這樣想,無疑為她增添了信心,“天震會幫助我。”

4

兩個人在喧囂的城市裏,一家挨一家尋找,尋找那個叫簡愛的小姐。吃青春飯的小姐,在空氣惡濁的都市如同蟑螂,無所不在,到處可見她們輕佻、搔首弄姿的身影。

洪天震同丁廣雄馬不停蹄地尋找了一周,出入大約幾十家酒店、洗頭房、夜總會,仍不見簡愛。

“簡愛!”這個耳聞詳熟的西方電影名字,在刑警丁廣雄心裏濺起片片美麗的浪花,他戀愛的季節裏有一段重要的細節——看電影,他和她看的第一場電影就是《簡愛》。他對洪天震說:“簡愛一定是位漂亮的女孩。”

“根據呢?”

“她的名字,擁有這樣漂亮的名字,人……”

“猜測,僅僅是猜測。”洪天震說,他沒有戀愛中看電影《簡愛》的經曆,那部小說《簡愛》倒是看過,如今書中的故事基本忘光,能夠回想和記憶的東西很少。簡愛,無論如何要找到她,簡月的死因或許能在她那得到重要線索。他說:“隻要她在長嶺,終會找到她的。”

“能不能公私兼顧一下。”丁廣雄的身體某部位空得有點難受,他說。

“聽搖滾?”洪天震想到丁廣雄著迷搖滾音樂,喜歡那強烈的搖**,竟說搖滾樂能消除疲勞。“找到簡愛,你放量去聽兩天,現在不行。”

“哎呀,想哪兒去嘍。”丁廣雄摁下肚子,說,“它在瘋狂一般地搖滾。”

洪天震被他的話提醒,看看時間,嚄,接近下午1點,該吃午飯了。昨天小吃部的尖椒土豆絲彌漫而來,他說:“土豆絲的味道不錯。”

“咱們可和尖椒土豆絲幹上了,都連吃三頓了。”丁廣雄口氣中含著埋怨,“能不能換換頻道。”

換頻道——口味,洪天震瞅了瞅他的搭檔,看出他膩味了尖椒土豆絲,應該給他鼓勵。於是他說:“我正好有一筆錢沒‘充公’,你嫂子不知道。說吧,吃什麽,我買單。”

丁廣雄拿直直的目光看他。

“怎麽,吸血蝙蝠似地盯著我。”洪天震似乎感到他不相信自己有“小金庫”,露白地掏出幾張百元大鈔在丁廣雄麵前晃了晃,說,“嘎嘎新,可挨著號的。說吧,吃什麽?”

“烤全羊!”

“烤……”洪天震聽此驚大眼睛,像似自己被人吊在炭火上去烤,他說,“你真的想吃烤全羊?”

“夢想快一個世紀了。”丁廣雄不想改變主意,既然把我視為吸血蝙蝠,索性就吸你一次,疼嗬痛嗬,挺著點兒吧。他想,趁熱打鐵也好,激將法也罷,怎麽說也不給他反悔的機會。又進一步說道:“你可說過鄂爾多斯酒店烤全羊很好吃。”

“我說過?”洪天震要打賴,沒先前那樣積極。

“那天你在隊裏大講特講烤全羊,弄得辦公室幾天都飄著烤羊肉的香味。”丁廣雄準備朝他要害處啄,“心疼錢,我們還是尖椒土豆絲吧,反正才3元一盤……”

破財是唯一的選擇,誰讓自己騎上毛驢,丁廣雄死活不給搭個坡,咋下驢?下不去,隻好硬著頭皮朝前走,心裏對自己氣呀。臉上的表情總沒反映真實的內心,多虧心長在胸腔裏受到遮蔽,不然什麽都暴露無疑。他咬牙說:“走,吃烤全羊去。”

鄂爾多斯酒店位置稍稍有點偏,遠在城市北郊。但是交通很方便,一條出城的公路經過酒店前。過去人們常說:“酒好不怕巷子深。”略微演繹一下,烤全羊好吃就不怕路途遠。其實,鄂爾多斯酒店也沒那麽遙遠,吃得起烤全羊的人,也不擔心他們的交通問題。當洪天震和丁廣雄打的到來時,酒店門前停滿轎車,顯得十分擁擠。

在大廳裏,服務小姐曲蟮般地引著他們倆穿過食客的縫隙,勉強找到張空桌子,服務小姐說:“地方小了一點,呆會兒倒出空位置再給你們調。”

“謝謝。”丁廣雄把自己的身體瞬間放氣足球似的變扁,然後順著桌與凳子之間的窄縫塞進去,他朝服務小姐詼諧道:“到你這吃幾回飯,就不用服減肥藥了。”

“真逗!”服務小姐笑笑,她目光轉向洪天震,這個大塊頭要坐下來沒那麽簡單,他抱怨酒店為何把凳子固定,挪一挪都不能。服務小姐擲到他臉上的目光,催促他加快坐下來。很快,他便感覺自己同桌子、凳子連成一體了。

“烤全……”

“四分之一吧!”丁廣雄打斷了洪天震的話。一隻全羊夠十個八個人吃的,況且又很貴,四分之一,有兩隻羊腿足夠他倆享用了。四分之一是本店最小的量,丁廣雄便要了,他熟悉這裏的菜譜,說明他來過,洪天震於是便有了上當、鑽進圈套的感覺。

丁廣雄的心情正與洪天震相反,暢然掩隱在有些嘈雜之中,他的目光開始在紅色衣服上**漾。

洪天震發現這裏的服務員基本都是化了妝的女性,紅色的蒙古袍配紅色蒙古高靿兒靴子,端菜送水如一條條金魚穿梭食客間,紅色吸引了眾多目光。

“喂,太聚精會神了吧!”洪天震提醒道。用一支筷子狠敲一下丁廣雄麵前的空碟子,讓響亮的聲音拉回他的目光。顯然是徒勞的,他非但沒轉下頭,脖子長頸鹿似地涉過攢動人頭,直視閃進廚房的紅顏色,自言自語地:“像她,是她!”

“誰?你說的是誰?”洪天震疑惑。

“簡愛,一定是簡愛。”丁廣雄肯定自己的發現,眼仍盯著廚房入口。

這時從裏麵出來一位端著羊腿的服務員,香味一直飄到他們的桌前,丁廣雄問麵前生著小草般睫毛的女孩:“那個圓眼睛……”他描述女孩長相像兒童畫般的稚笨,他說,“她是不是叫簡愛。”

“誰的眼睛不是圓的,難道還有方的?”她麵部的小草風吹似的搖動,揶揄丁廣雄一句後,微笑著說:“我們這裏從來沒有叫簡愛的服務員。”

“吃羊腿。”洪天震見到鄰桌那皺紋很深刻的男人投來鄙夷的目光,毫無疑問,他認為丁廣雄在泡服務員。為不使更多人誤解,他對搭檔發號施令了:“吃東西,廣雄。”

“明明我看見簡愛閃進廚房……”丁廣雄在服務員離開後,對洪天震說,“我看見了她,一定是她。”

“那你說她進廚房老不出來幹什麽?總不會當羊腿把她給烤了吧。”洪天震將吃羊腿所用的作料推給他,問:“你是不是來杯啤酒?”

“紮啤。”

“寒冬臘月,你要喝紮啤?”洪天震驚訝。廣雄今天有點怪怪的,無中生有說見到簡愛,滴水成冰的天氣要喝紮啤。啃羊腿還是飲些白酒對路,食腥膻的東西,喝啤酒簡直是胡吃亂吃,不倫不類。

由於丁廣雄堅持,紮啤端上桌。幾乎與此同時,兩位刑警的四道目光投向送紮啤的服務員,薄嫩眼簾下的被丁廣雄稱其為圓圓的東西,星般地閃亮。

這是令人激動的一刻,踏破鐵鞋所覓之人驀然佇立麵前,如同沒一點精神準備,邂逅朝思暮想的人,驚愕、驚喜、驚怔……服務員麵對兩個男人見鬼般的目光,有點惶惶不安。

“服務員,冒昧地問一下,你叫簡愛吧?”洪天震開口,他想讓渾身脹滿驚懼、猜疑的女服務員心緒恢複到日常平靜狀態,他說,“我們是公安……”

服務員緊張的神情消失了,她平靜地說:“我知道你們為我姐的事來找我。”

“噢!”洪天震發現簡愛是一個極其聰穎的女孩,同這樣人談話不會累,省去多餘的口舌,便說,“方便的話,我們談一談。”

簡愛瞥眼桌上的酒菜,說:“你們先用餐,我正當班脫不開身,一點鍾,到我宿舍談。”

“也好,過會兒見。”洪天震說。

5

一輛紅色富康車出現在泰萊藥業集團公司左側的街道上已經好幾天了。整日有車停在那兒,桑塔納、別克、奧迪、本田什麽牌子都有,富康混在其中如同羊群裏多一頭羊一樣。

黃承劍坐在紅色富康車裏,注視前方藥業大廈的大門,保安機器人似的見有轎車進出,就按自動門的開關。間或也把車輛攔在門外,顯然是要求登記辦準入證什麽的。他沒把車開進那個大門到藥業大廈下的停車場,而是停在側麵的街道上,這完全出於適合隱蔽、盯梢目標方便的需要。

選擇這條街才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一個偵探要是被人懷疑他的行蹤,自然就沒法端此飯碗。此街環境有些特別,狹長的街道由一堵大牆和一排臨街商業用房相夾形成,兩米多高紅牆是市二十四中學的院牆,對外出租的商業用房則是藥業大廈的裙樓。長嶺人稱這裏是中介街,從南到北數一數,三十幾家中介機構在此辦業務,房屋信息,職業介紹、婚姻介紹……各色人等絡繹不絕到此,停在路邊的車輛大都是搞中介的人的車,也有顧客的。

混雜這群人中,黃承劍省去躲人耳目,專心致誌做他的事。

三天來的跟蹤,目標的活動規律他記在日記本上,大致如下:

螳螂早7點10分準時從自家出去,沿解放大路直行到新街西口,左轉海豐路,到藥業大廈(中途未停留)。

螳螂中午沒出藥業大廈,三天沒出。

螳螂晚上下班行至海豐路,在紅綠燈處轉彎,去向不明。三天,天天如此……

在此說明一下,“螳螂”是黃承劍給目標邢懷良起的綽號,術語該說是代號。把另一個人柏小燕的代號“蟬兒”連在一起,就不難想到那個婦孺皆知的成語:“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另一樁調查案裏,他使用的是“蚌”、“鷸”代號,人們便可想到另句成語了。

現在,富康車內的有限空間裏,堆滿他收集來的有關邢懷良的資料,以書刊為多。在過去的十幾年中,長嶺的媒體大肆渲染了邢懷良:“弄潮兒”、“傑出人物”、“改革家”……還有“閃光的足跡”,“騰飛的翅膀”、“猛士高歌唱大風”等等讚譽文章;再後來,也就是近年,報端出現跨世紀人才專訪,刊登邢懷良半身大照……黃承劍翻閱這些東西時就如一個人坐在公交汽車上,搭眼閃過的景物一樣沒什麽深刻記憶,能夠瀏覽下題目的文章很少,在長嶺被稱為某某企業家的人,發跡細節驚人的雷同,讀一個邢懷良便讀了一群邢懷良式的企業家。何況,他在以前就讀過邢懷良式的企業家,以此也早就知道了邢懷良。

黃承劍覺得麵前的東西毫無價值,至少說對調查邢懷良沒什麽幫助。記者們、刀筆吏們拚命朝邢懷良臉上貼金燙銀,令人反感。他要做的,反其道而行之,撕掉那層閃光的東西,就像撕去偽裝在老婦臉上的麵膜,讓皺紋顯露出來。他要的是這種效果,有人出錢雇自己就是達到這種效果。

10點30分,目標出現在藥業大廈電子感應門前,他朝自己的那輛保時捷轎車走去。搖控打開車門,坐到駕駛座位上,往身上係安全帶。

“老總一個人出去,自己開車,多半是私事。”黃承劍決定跟蹤邢懷良。他已弄清邢懷良有兩台轎車,一台是奧迪V6老總工作用車,由單位司機開著;另一台是私人牌號的保時捷,屬他個人的私有財產。班上時間,他坐奧迪V6,班下的時間他坐保時捷,並自己駕車。由此推斷,邢懷良十有八九是私人活動。

保時捷駛出藥業大廈,大約半小時後,停在綠繡眼酒店門前,邢懷良下車。待他進去後,黃承劍尾隨進去。

綠繡眼,是鳥名,他清楚地記得夏璐與自己談這筆生意時,她的手機鈴聲,就是綠繡眼的鳴聲。她說:“我並不喜歡綠繡眼,準備換白喉林鶯。”酒店起了這麽個鳥名,除老板特殊癖好外無其他解釋。

二樓大廳擺了幾張桌子,周圍全是包廂,名字都是林子:楓林、棗林、鬆林、榆林、柏林……邢懷良走進榆林包廂。

“先生幾位?”服務員小鳥似的飛到黃承劍的身旁,問他幾位的目的,來客超過6人便可進包廂,像黃承劍一個人,隻能在大廳裏選個位置。

“我自己。”黃承劍選了一張對著榆林包廂門的桌子坐下,對小姐說:“一盤宮爆雞丁,一盤家常豆腐,不放蔥花。”

“一盤雞丁,一盤家常豆腐,不放蔥花是吧?”服務小姐的聲音倒有點像店名那種鳥啼,清脆悅耳。

“對!”

“先生您稍等。”服務員離開後,他朝榆林包廂望去,隻見服務員拎一黑塑料袋,另隻手拎著早被工商、技術監督部門取締的衡器——盤秤。黃承劍知道他們幹什麽。

一般客人點了甲魚、龍蝦類的,都要把活物拿給食客看看,有的還當麵稱一稱。聰明的食客都要在活物身上做些記號。如掐斷一根龍蝦的須子,待加工後的龍蝦端上桌,看是否能接上茬兒,以此斷定是否是先前那隻,防止酒店人員“調包”。

服務員推開榆林包廂的門,給黃承劍創造個窺視的機會,他疾速向包廂裏瞥一眼,八九個人在用餐,幾張臉鎖在香煙霧靄之中。顯然,邢懷良參加一個吃請。

吃請不會有什麽戲,有戲也得在吃請後。黃承劍匆匆吃完自己點的兩個菜,回到富康車上去等。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仍不見邢懷良下樓,說明還沒有散席。

這是一個漫長、難熬的下午,儲存的極少熱量,幾小時內散發殆盡。置在冰天雪地,富康周身凍透了,他感到有點冷。

綠繡眼酒店的停車場剩下寥寥幾輛車,妨礙黃承劍視線的幾輛車已開走,保時捷明晃在眼前。

他往下需要自己鼓勵自己:堅持,再堅持,一定等邢懷良出來。

6

簡愛的宿舍是鄂爾多斯酒店的側樓,她和另一位女孩住在一起,那女孩做客房服務員沒下班。簡愛把洪天震和丁廣雄領進鴿子窩似的宿舍,她說:“隨便坐吧!”

洪天震選擇床沿,丁廣雄也選擇了床沿,室內沒有其它可坐的東西。簡愛靠著暖氣包站著,談話便在擁擠不堪的小屋展開。

“你好像沒參加你姐姐的葬禮。”洪天震記憶中死者簡月身邊始終沒有簡愛出現。

“我沒去。”

“為什麽?”洪天震瞅著她,她頭轉向窗戶,故意回避他的目光,他補上一句:“你恨她?”

“不,我太愛她啦。”簡愛轉過頭來時,淚水如雨珠般地滴落,她說,“她背我逃過那場洪水……”

丁廣雄的目光朝她飄去,正像一隻船漂向一片島嶼,心裏充滿苦澀地聽一個人敘述:

大水一夜之間淹沒村子,一個叫喬家窯的小屯從此消失。那夜,上遊的一個水庫突然決口,有人聽見山嘯般的水鳴聲,敲打自家水桶喊叫,大部人都沒從睡夢中醒來。同妹妹睡在一鋪萬字炕上的簡月聽見哐哐敲擊鐵桶和聲音嘶啞的喊叫,翻身起來水已漫上炕沿,她抱起妹妹簡愛,就像從水中撈起的一條鯰魚,光滑滑的,她在跳出窗口時準備喊外屋的父母,小土房訇然倒塌了……她哭喊著,抱緊妹妹,洪水將她們衝走……“姐,我怕!”脊背上的簡愛嗚嗚地哭,“我快掉下去啦。”14歲的簡月用一隻手拉緊妹妹,另一隻手劃水。為使妹妹不至於掉下去,她說:“拽住姐的頭發!”……後來,她們被卷進漩渦,什麽都不知道了,醒來時,她們躺在解放軍的帳篷裏,再後來,簡愛才知道姐姐的一綹頭發連同頭皮被她扯掉了……

“姐姐同潘光明搞對象是她在長嶺酒店當小姐,攢下一些錢後,租了閘門胡同的房子才把我從鄉下接來城裏讀高中。潘光明很粗痞,當著我的麵摟抱我姐姐……”簡愛說到這,看了丁廣雄一眼,似乎感到一位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士在場,不好說出難以啟齒的東西,洪天震感到遇上難題,倘若有位女警察在場就好了。正當他琢磨如何辦時,簡愛突然說:“潘光明曾要調戲我。”

潘光明要調戲簡愛,洪天震、丁廣雄兩人不約而同輕“啊”了一聲。

同姐姐戀愛,看上姨妹這不是什麽新鮮事。簡月發現他總是向妹妹投去蒼蠅見血般的目光,警告過他:你敢碰我妹妹一手指頭,我就殺了你。潘光明心裏懼怕剛烈的簡月,略微收斂了一些。可他一見到簡愛,他就忍不了。他開始當著簡愛的麵摟抱簡月,撫摸她的肩頭、前胸……在一個雷電交加的夜晚,簡月去夜總會坐台,怕雷的簡愛蜷縮在**。從小到大,每逢雷雨天,姐姐都把她擁在懷裏,給她溫暖,給她壯膽,今晚,姐說她必須到夜總會去,一位搞房地產開發的老板在等她。姐的泰式按摩很有些名氣。

簡月知道妹妹指的什麽,說:“不做,何況姐姐是……”

簡愛驚訝:“你是石女?”

簡月說,“我到醫院檢查過,不是沒有……的那種,隻是處女膜過分肥厚,需做個小手術,然後就什麽都正常了。”

簡愛擔心地問:“他知道嗎?”

簡月說:“我不準備告訴他。好啦,什麽都別想,在家睡覺,姐後半夜回來。”

雷在那個晚上不停地打,老在窗口炸響。

她睡不著,將身體裹進毛巾被裏,眼睜睜等待姐回來。

夜半,鑰匙開門聲,她以為姐姐回家,拉開電燈,潘光明濡濕的身軀立在門口,雨水正從他的衣服流到地板上。

我說:“我姐不在家,你快走!”

潘光明厚顏道:“那不正好,你陪陪姐夫,記得那句老話吧,小姨子有姐夫半拉屁股。”

我說:“你放尊重點!”我拿起電話聽筒,迅速按了110鍵,隻是沒發送出去,“你再不走,我報警了。”

潘光明怕公安,聽說要報警,如同兔子見到了鷹,倉惶逃走……

“我們設想一下他倆墜樓的原因,一起自殺,還是潘光明與她同歸於盡。”洪天震問簡愛,“你認為呢?”

“同歸於盡。潘光明是極端自私的人,他曾揚言,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休想得到。他把我姐當成他的私有物品。倘若我在那,說不定平安夜就是三個人墜樓。”簡愛表現出後怕。

“他為什麽這樣做呢?”洪天震問。

“具體的原因我不清楚,”簡愛說的很精辟:一個心胸窄狹的人,做出這樣的事並不奇怪。

“打擾你了,謝謝。”洪天震起身告辭。他朝外走時,發現簡愛用一種幽幽的目光看丁廣雄,而他搭檔的表情,讓他感到有幾分虛幻、怪異和複雜。

“還有一個問題……”丁廣雄問,“你們店的服務員怎麽說沒有你……”

簡愛的臉上掛著一種笑,而且是詭秘的笑,但沒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