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改臉換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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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廣東南海縣的第二天找到劉稚菲,按圖索驥應該說沒太費事,皇圖嶺鎮彭所長寫的地址很詳細,當地公安機關派一名刑警葉紹新協助,在一座歐式的獨樓小院找到劉稚菲。

“我不叫劉稚菲,”否認自己是劉稚菲的女人,她30出頭的年紀,操湖南口音,典型的湘妹子。她把身份證拿給葉紹新,“我叫馮蕭蕭。”

“你的家鄉在哪裏?”葉紹新的目光在身份證和她臉麵之間移動,問。

“內蒙古哲裏木盟科爾沁左翼中旗……”她見比葉紹新高出差不多一頭的東北大漢頓時起疑,“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丁廣雄接過身份證看看,突然問:“這是你的身份證嗎?”

“是,是……”她心裏直打鼓,神色張皇。

“你的身份證有問題,同我們到派出所核對核對。”葉紹新在領會了丁廣雄的示意後,“走吧,馮蕭蕭。”

派出所裏,丁廣雄說:“你所持的身份證馮蕭蕭,在東北涉嫌一起刑案。如果你堅持是你的身份證,就請你跟我們去趟東北。”

“我不去東北,我是叫馮蕭蕭。”她矢口否認,堅持說自己就是馮蕭蕭。

“他們兩位從湖南攸縣皇圖嶺鎮來。”葉紹新說,“從你的老家來。那起刑案重大,希望你積極配合公安機關。”

“什麽啥仔皇圖嶺鎮,我不知道那地方。”她裝糊塗,仍能沉住氣,“我老家在內蒙……”

“我們見到了你父親,你家住……”丁廣雄說。

“我聽不懂你們的話哩。”她的架勢要抵賴。

遇到難纏的主,他們怎樣說她也不承認她是劉稚菲,而且態度愈加生硬。她說,“隨便抓人,我要上訴的。”

“持假身份證要受到處罰的。”葉紹新將她交給一名女刑警,“你先陪陪她,我們出去吃東西……劉稚菲你可要考慮清楚,其實也難不倒我們,與內蒙古警方聯係,找到你的家人,你的身份很快就能得到確認。”

審問隻能稍稍停頓。他們來到街上,小路說:“我們吃點當地特色的東西。”

“官窯馬蹄(荸薺),還有林嶽吊絲丹竹筍都是土特產品。”葉紹新說。他們的晚飯剛端上桌,葉紹新接到女刑警電話,說劉稚菲要見他們。

“打包帶回去吃吧!”丁廣雄興衝衝地說,“她說出身份證真相,晚飯不吃也成。”

丁廣雄一掃連日的疲勞,他能不高興嘛?在攸縣找到劉稚菲的父親,他打電話給洪天震,得到的指示是,抓住劉稚菲這條線索,找到她,查清身份證之謎。

“我不叫馮蕭蕭,劉稚菲是我的真名。”劉稚菲開始講明真相:“事情是這樣的……”

劉稚菲在皇圖嶺鎮和佛山做幹辣椒生意的朱廣君結識,同這位50多歲的人上床,並懷了孕。朱廣君有妻室兒女,當聽說劉稚菲懷了孕又揚言到佛山找他,便躲藏起來。劉稚菲沒忘他許下的將來娶她的願,堅決找他討個說法。她先墮胎,而後便到佛山,左尋右覓不見朱廣君的身影。從家裏帶來的錢花光後,她跑到西樵山,在旅遊區徘徊,掛上在南海做刺繡生意的香港客商遲景盈,他在香港有一妻一女,想要一個男孩繼承億萬家資。劉稚菲年輕、聰明伶俐、相貌秀氣,在奎光閣見麵,他們直接談筆生意——她為他生一個男孩,報酬是一幢別墅、一部轎車外加30萬元港幣。劉稚菲是吃辣椒長大的妹子,肚子相當爭氣。生下男孩,不是一個,而是一對。孩子落草兒前,聞到幹辣椒氣味的朱廣君厚顏找到劉稚菲,言說他這一次一定處理掉前妻……為擺脫朱廣君的糾纏,遲景盈給她做了安排:生孩子後整容,離開佛山,在桂城鎮給她買幢別墅,更名改姓,以擺脫朱廣君的糾纏。

“你整容時與也來整容的馮蕭蕭相遇。”丁廣雄說。

“對。”

“在哪?”

“深圳。”劉稚菲說,“離市區還有一段路程,是一家私營整容院,我早他們一天到達……”

港商給了劉稚菲一筆巨款——足夠的整容手術費用,並沒陪她到整容院,她自己去的。這家叫完美的整容院,整形項目胸部有無痕豐胸;無痛改臉型有豐額頭、豐鼻唇溝紋、豐太陽穴、豐眼窩、豐下頜……婦科整形有修複處女膜、緊縮什麽的。

“小姐您做哪方麵的整形?”本院著名專家——譚院長問。

“換一張臉。”劉稚菲說出要求。

“噢,修改臉型。”譚院長探問,“有什麽想法嗎?譬如改成什麽模樣?”

“模樣不像原來的樣子,連我爸都認不出我來就行。”

“劉小姐的意思我搞懂了。”譚院長說,“塑造完美新麵孔沒問題……但有一個問題不知劉小姐想過沒有,整容後你怎麽領取身份證呢?”

“這?我真沒想過。”劉稚菲被提醒,原來的身份證作廢隨手扔掉或毀掉很容易,可重新領取就難了,難道讓整容院出具證明,到公安機關重新辦理,那萬一讓朱廣君聞出味道……不行,不行。整容院肯定遇到過與自己相同的情況。她問:“譚院長,換了新麵孔的人……”

“最佳方案是互換。”

“互換?臉皮?”劉稚菲咋舌。

“換臉皮幹嗎?換身份證。”譚院長口氣轉折了,“但是,我們手術難度就增大,把你塑造成另一個人……很複雜的。”

“錢沒問題,我可以多付酬金。”劉稚菲覺得醫生的眸子驀然變得成方型——錢!錢!!!隻要能有張新麵孔,又有身份證,美麗不美麗,都無所謂。

“巧啦,我這剛接到一個顧客整容預約電話,他們從東北來,初步了解,你們的年齡相仿。如果五官也有相像的地方……”譚院長說,“他們下午到,你們先見見麵,覺得沒問題,手術就可以進行了。”……“後來,我就成了馮蕭蕭,她便成了劉稚菲。”劉稚菲說,“我們就這樣互換了身份證。”

遠在東北的洪天震聽到這個消息,興奮不已。銷聲匿跡、逍遙法外的女毒販即將現出原形,他當即向池然局長作了匯報。

池然指示兩條:一馬上布控馮蕭蕭,這次不能再讓她逃遁;二是丁廣雄、小路馬上去深圳,到完美整容院取證據。

“很感謝你對我們工作的支持。”丁廣雄、小路和葉紹新用車送劉稚菲回她的別墅,丁廣雄眼前出現一雙期盼的目光,故意把話往那個方向引了引,“你家屋子掛滿了幹辣椒。”

“我爸掛念我,我也掛念他啊!”劉稚菲淒楚地說,“變成這個樣子,爸認不出我,麵目全非嘍。”

丁廣雄理解“麵目全非”劉稚菲不單單指她的麵孔,含著她的一切的一切都麵目全非。

劉稚菲下車後,忽然對丁廣雄說:“你們辦的案子結束後,請幫我……我還是劉稚菲。”

劉稚菲走進別墅。

丁廣雄躺在旅店的**對小路說:“她走進別墅的背影很像,小路你說像什麽?”

“像什麽?”小路搖搖頭。“不知道。”

“像隻紅辣椒!”

次日,他倆踏上去深圳的列車。

丁廣雄愁眉鎖眼,憂心惙惙。

小路問:“咋心煩意亂的?”

“昨夜我失眠了。劉稚菲讓我想起一個人。”

“誰?是女孩吧?”

丁廣雄憂鬱的目光望著車窗外,沉默。

2

黑夜漸漸來臨,沉沉墜墜地來臨,一個白天在消逝。

對於邢懷良來說又一個幽會的夜晚到來了。他在離開藥業大廈前——下班前半小時,對孟誌惠說:“我們到山上。”

此刻,夕陽流瀉的血色浸染著城市,隨著血色的暗淡而輪廓朦朧,漸漸城市的邊緣模糊,徐徐溶進虛無飄渺之中變得隱約,不久它將被黑色吞沒而消失。

“那個齊胖頭離開了嗎?”

“立波安排了。”

“你要親眼見到他離開,親眼。”

邢懷良語氣嚴厲,因背對著孟誌惠,他沒看見他的臉,想必也一定嚴峻。他噤若寒蟬。

“警察盯得很緊,”邢懷良轉過身,一張憂慮神情的臉清晰在快要熄滅的太陽紅光中,目光撲朔迷離。“上午竇城斌找過我,從他的眼神看出,他懷疑我。”

“他們得不到證據。你同夏老爺子喝酒,一直在喝酒……”

“警方直接拿到我的證據這一點,不足為慮,”邢懷良心中抑抑,“但是他們相當厲害。在我身上弄不到,會從我的社會關係入手,尤其身邊人入手。恐怕你和關立波都被盯上了。”

“不會吧。”孟誌惠還沒把問題想得嚴重、複雜。

“怎麽不會,我問你,在他們的眼裏,你倆是我的什麽?”邢懷良用老辣的目光直盯著他。

“部下,下屬……”

“黨羽,幫凶!”邢懷良說出連日來深思熟慮的東西:“他們可能從你們倆人身上入手,查找線索,最後牽出我。”

聽此孟誌惠情緒有了變化,心裏發慌。仿佛刑警的眼睛正盯著自己。他說:“要不我和立波先出去躲一躲。”

“此種時刻?不行!你倆突然消失,等於告訴警方,你倆害怕躲啦逃啦。”

不言而喻,邢懷良老於世故,目光要比孟誌惠高遠,這一點,孟誌惠佩服得五體投地。他曾對關立波說:“老板就是門檻精,目光如燈泡,比我倆多看幾個頻道。”

關立波肚子裏比孟誌惠多裝些墨水,對他把“如炬”說成燈泡,高瞻遠矚說成多看幾個頻道是嗤之以鼻的。可是庸碌之輩的孟誌惠很本事,他恭敬他緣如此。

“沉住氣,謹慎應對就是。”邢懷良見他神色張皇,給他仗膽、撐腰道,“他們恁輕易就扳倒我?誌惠,關鍵時刻,你別慌手慌腳的,以不變應萬變……”

受到鼓勵、鞭策的孟誌惠,旱蔫植物遇雨似的重新支棱起來,精神起來,他說:“有你這主心骨,天塌地陷也不怕了。”

“可別讓天塌下來……”邢懷良道出心病般的另一件事情,“常言說,沒有沿流水,勾不起老冰排。我擔心,他們再揀起王淑榮的……”

“道理不會,快三年了嗎。”孟誌惠說,“前些日子我探聽了,袁鳳閣一字沒吐露那件事,關押那麽長時間,想說的都說了,不想說的話也就爛在肚子裏了。”

“但願如此。”

“知情的夏璐已經死掉,永遠也開不了口,袁鳳閣又不說,我看不會有什麽問題。”

“唉,有一個人始終讓我心不踏實……”

“那是誰?這件事隻有我們4人知道。”

“夏璐。”

“燒成灰了……”

“她活著的時候,會不會將實情告訴洪天震呢?”

“我想不會,如果她告訴他,警方早對我們動手了。”孟誌惠說,“再說,當時她說了,自己也逃不脫坐牢。”

“事態發展著看啦,”邢懷良心中的積慮、後顧之憂,不能就這麽簡單解除掉,他叮囑,“眼下打緊的事情是消滅痕跡……”

“我可以親手去做……”孟誌惠心領神會,邢總視齊胖頭為後患,除掉不就結了。

“暫時別動作。”邢懷良吩咐道,“你今晚就找關立波,打聽打聽齊胖頭的消息,確定他走沒走,再作定奪。”

黑夜完全吞噬了整座城市,他們走下山——從藥業大廈樓頂走下,為掩人耳目,孟誌惠先走的,他一絲不苟地遵照邢懷良的吩咐去做事了。邢懷良在總經理室小坐些許時候後離開。

“懷良,我今晚好想好想。”柏小燕下午給他打電話,說,“晚飯我備了,下班直接回來吧。”

邢懷良答應她。他離開藥業大廈先到藥業集團居宅樓去看夏老爺子,進屋見吊瓶還掛著,他輕聲問夏琪說:“掛幾個,這麽慢?”

“4個,”夏琪說,“老滾針,紮了三四次。剛消停,加了睡覺的藥,要不他鬧騰,直勁兒拔吊針。”

“重啦?”

夏琪點頭,淚珠頓時落下來。

“明天送醫院吧。”他問夏琪,“病又發作?”

“情緒發作,想我姐,叨咕丟了兩條命。”夏琪說,“他的心情壞極了……”

邢懷良又說些安慰夏琪的話,最後說,“瞅你累瘦了,一個人黑夜白天地骨碌,不成,不成!還是送醫院。”

“明天再說吧!”夏琪送他到門口,“姐夫你工作忙就別老往這跑啦。”

邢懷良開車去往世紀花園的路上,他想得很猥褻:琪的眼睛沒她姐姐迷人,容貌也差得許多。但她的臀大而圓,腿也粗……年齡小,就是美,就是光彩照人。他就是如此想著剛剛失去親人、帶著一臉悲傷和痛苦的夏琪的。

柏小燕卻不像他想像的如何如何焦渴和迫不及待,晚餐讓他感到她故意拖延時間。

“我們這頓飯大概吃了一個世紀。”他說。

“是麽?明天是雙休日,時間很充裕。”她還要將晚餐無限期地延長下去,“細嚼慢咽好。”

他的目光向敞開門的臥室張揚,表明他想要急迫做一件事情,他用巴巴兒的眼光望她。

“想和你商量……我想把孩子做掉。”

“為什麽?”

“我們一時結不了婚,”她的話聽來很艮——未長開蘿卜似的堅韌不脆,說,“孩子一天天生長,再肥大的衣服也難掩蓋,姑娘腆個大肚子……”

“現在才一個多月,不顯懷。”他望望她寬鬆衣服遮掩的腹部,“我盡快……但是,不可操之過急,她剛過世,我就和你結婚,必然引起人們的種種猜疑。”

“你很在乎別人說什麽,那我呢?”

“小燕,你想想我所處的位置……不能給別人以口實。夏璐畢竟才……相信我,我一輩子隻愛你,你是我一生的天。”

“當初你對王淑榮,對夏璐也這麽說,”柏小燕揶揄道:“天下男人都會這麽對**的女人說。”

直到這時邢懷良如夢初醒:她今晚找自己不單單為幹那種事——狂歡。她精神有些頹喪,為日漸長大的胎兒嗎?設身處地為一個女孩,一個姑娘想想,未婚,甚至連個公開戀人也沒有懷孩子是咋回事?她要求結婚,總不過分吧。可孩子不能做掉,這是他們情愛的果實。他說:“我怎樣做才能讓你相信我呢?發誓?寫血書?”

“天下最靠不住的,大概就是誓言。”她加重語氣說。“男人對情人的許諾更是霧中花、水中月,迷惑多少癡情女孩啊!”

他感到她墜入霧幔中,四周都是濃濃的霧,有點看不清她的麵孔。他正疑惑、猜想之際,聽到她說:“我們可以簽份協議書。”

“什麽協議書?”

“情約……”

“情約,那是無聊男女們玩的把戲。”邢懷良細細玩味她的話,覺得不是玩笑,問:“小燕,你不是真心的吧?”

“我是認真的……”

邢懷良結識柏小燕——上床以來,第一次聽到她懷疑自己忠誠的聲音,簽情約,這種事並非什麽新鮮事,媒體披露過真實案例:某市歌廳叫秀秀的三陪小姐拿著《協議書》走上法庭同她的情人——煙草局的處長打官司,案子結局小姐勝訴……難道她柏小燕,也要拿到自己什麽把柄,一旦自己變了心她就損毀我的名譽或對簿公堂?細想一想,她如有此動機,該在夏璐活著的時候提出寫情約什麽的……夏璐已死,成為妻子已必然,為嘛這麽做呢?“說明她深愛著我,要永久地占有我的靈魂、肉體,小丫頭!”他有理由這樣想著。她要簽情約,仿佛自己某個敏感部位給寵物小貓輕輕抓撓了一下,他禁不住笑了。

“笑我多餘?笑我愚蠢……”

“不,笑你好玩,笑你浪漫。”邢懷良為博情人高興,和她玩玩無聊男女們的遊戲也無妨,他說:“寫這類東西我可不在行,你寫吧,我簽字。”

一份協議書就在這種情形下出籠。她像煞有介事,伏在茶幾上寫,他緊挨著她,手在她胸前歡悅,不是那種蜻蜓點水,撩動得她心猿意馬,中間停了幾次筆,迎合他一陣,又繼續寫。那情景酷似一個貪玩的小學生一邊寫作業一邊做小動作……協議書寫成,他沒仔細看一眼就簽名並按了手印。

《協議書》

邢懷良和柏小燕真心相愛,已有愛情結晶,今後無論出現什麽變故,都要忠貞不渝,生死相隨,永不分開。為使我們的愛情天長地久,特協議如下:

一、邢懷良決定娶柏小燕為妻。

二、柏小燕嫁給邢懷良,並為其生子。

三、不管領到結婚證與否,已協議結婚。

四、雙方有一方失約,賠償對方精神損失,即一切財產歸守約方所有。

邢懷良柏小燕2003年6月8日“啊!我們的洞房花燭夜。”邢懷良的眼睛神采飛揚激動地抱起她,“小燕,今晚你特溫柔特美麗。”

她氣喘急促,喃喃地說:“我們第一夜麽!”

3

夏夜。

長嶺市公安局四樓會議室燈火通明。

池然局長主持召開“5·31”案件分析會,全體參戰幹警到場。

“除丁廣雄、小路在深圳外,全到齊了。”副局長王成對身旁的池然說。

“好,開始吧!”池然起身去接省公安廳一個電話,對王成說,“你先主持。”

池然離開後,王成副局長說:“根據我們掌握的大量線索,初步認定邢懷良在這起案件中有重大嫌疑。今天大家就圍繞他在案發前後的表現,論證一下。”

刑警做了如下發言——

“夏璐遇害的那天,是邢懷良主動提出約妻子到嶽父家吃晚飯的,飯前由孟誌惠幫邢懷良往夏家搬東西,是藥業集團端午節為全公司職工搞的福利。孟走後,邢懷良直接留下來。他為這次拜訪嶽父,事後看為和夏老爺子在一起吃飯喝酒,做了較充分的準備,買了多樣副食。我覺得邢懷良這次行為反常,平素很少到夏家,一方麵工作忙,另一方麵他過去和夏璐成婚遭到夏老爺子的堅決反對,感情不融洽……”

“我插一句話,本來有隔閡,多年不來往,感情突然升溫,非典似的高燒不退,驅車幾百裏,帶妻子去鄉下探訪夏父,連呆數日,花錢購置了套房子,接夏父來住,還張羅給他說老伴。我補充到這。”

“是的,買房子到底出於什麽目的?我想與夏璐的死有著某種聯係,假若將害死她說成陰謀的話,買房子給夏老爺子住,應屬陰謀的組成部分。從來不去夏家突然到夏家,而且平日很少喝酒的邢懷良,同夏老爺子推杯換盞,喝了3個多小時的酒,直到獲得夏璐遇害的消息。我覺得他在極力為自己開脫。”

“出殯的當天晚上,邢懷良親駕自己的車到藥業集團居宅區接走柏小燕,然後到世紀花園3號別墅幽會。妻子剛剛火化……我們在火化現場目睹邢懷良,他死別已吞聲,生別常惻惻,悲痛欲絕的樣子,令人為之動容。顯然他在欺騙大眾視線,演戲給人們看。假若他對妻子尚存一點感情,上午送別妻子,晚上便去與情人幽會,一天之內,悲傷怎會煙雲一般地散盡呢?”

“我昨天問邢懷良他妻子的死因,他一口咬定是劫色害命,說她的一個裙扣被扯掉了……他如是說,明顯是為了轉移我們的偵查視線。他為什麽不認為是搶劫?是仇殺?是死於意外?”

……“邢懷良陰謀策劃殺害了妻子,掩飾其罪行,是他事先想到想好的。當然可以肯定,他不是殺手,但他要向殺手提供詳細的有關夏璐的情況,如體貌特征、活動規律等信息。再者,他要有充分證據,殺手行凶時自己不在現場。”竇城斌分析道。

“竇隊,”刑警小曹問:“你根據什麽說,邢懷良不是直接殺害夏璐的凶手?你是說他幕後策劃指揮,殺手到現場行凶?”

“是的,基本可確定為買凶殺人案,此案還有一個中間環節。”竇城斌走向黑板,寫了邢懷良和殺手5個字,用一條線聯結,並在線上劃一個大問號,他說:“邢懷良和殺手中間可能有另外一個人,因為邢懷良不可能親自去雇殺手或找殺手,必須有個牽線的人為他辦這件事。從我們過去偵破的雇凶殺人案看,策劃人、牽線人、凶手三者需要一定長度的時間密切接觸,特別是迫近行凶日,他們的接觸將更頻繁。我們調查中發現,孟誌惠近期與邢懷良密切接觸,當然這裏頭有工作的關係。值得注意的是,去鄉下接夏老爺子,夏璐遇害的當天孟誌惠還出現在夏家,還有昨天晚上,他和邢懷良在山上。哦,山上是藥業集團的人對藥業大廈樓頂上的叫法。他們在山上呆了兩個多小時。研究工作可上班時間進行,地點可在辦公室,幹嗎跑到樓頂呆到夜晚?一種可能,不受打擾。”

“我們查清了孟誌惠這個人,他與邢懷良關係特殊。行政辦公室在藥業集團是重要部門,每年僅招待費逾百萬元……這個‘肥缺’孟誌惠一幹多年,與邢懷良的偏護很有關係。”刑警郭楠說,“在藥業集團還有一個人與邢懷良關係特殊,因貪汙、挪用公款本該受到處分,由於邢懷良袒護,非但沒受到任何處分,還得到重用,此事在藥業集團內部反響挺大。此人叫關立波。”

“關立波近期同孟誌惠……”竇城斌問:“有無來往?”

“往來相當密切。”郭楠說,“有人說他倆是‘狼與狽’,關係鐵的不得了。”

“綜合情況分析,孟誌惠是牽線人嫌疑較大,那個關立波能否是殺手?”王成副局長說,“也不排除牽線人是兩個,孟誌惠和關立波。到目前,凶手未露端倪,現場出現神秘的騎摩托車的人雖然很可疑,經我們調查,死者的社會關係中沒有騎摩托車的人,還有凶手的作案動機始終沒一點線索,故此,我們排查的範圍還需擴大。”

將幾條線索串起來,“5·31”血案發展脈絡基本推斷清楚。池然作出部署:沒有確鑿證據認定邢懷良就是本案的元凶,考慮到他是國企老總的特殊社會地位,暫不動他,下步偵破工作從查牽線人入手,並盡快找出凶手……

4

洪天震在散會後找池然局長,說:“廣雄他們已在深圳郊區找到了那家完美整容院。”

“拿到證據沒?”池然問。

“進展很不順利,院方不配合,譚院長——馮蕭蕭的整容醫生不肯出證。”洪天震說。

“你的打算呢?”

“廣雄他們繼續做譚院長的工作,力爭拿到有力證據。如果不成,我想讓他們再去湖南攸縣,把劉稚菲的父親請到長嶺來,當麵指證。我們倒要看看假劉稚菲怎樣認父親……”

“辦法倒可行,假女兒在父親麵前肯定露餡兒。”池然思量一下,說,“但這不是最佳方案,幾千裏帶人回來?有種種不便。寧可讓廣雄他們在深圳多滯留幾天,爭取拿到直接證據。欸!天震,對馮蕭蕭的監控要到位,別讓她再次逃脫。”

“這次就不僅僅是煮熟的鴨子,慢說飛走,恐怕連鍋沿兒都爬不到嘍。”洪天震說,他已安排河沿社區警務室梁警長盯牢她,“今天我又增派一名刑警過去,萬無一失。”

“林楚的情況怎樣?”

“基本達到了我們預期的目的。”洪天震說。

昨天,洪天震下班回家,林楚等他。

“姐夫,向你匯報一個情況。”

廚房裏飄出菜香味,妻子下廚總有點虛張聲勢,丁當叫勺。

“咱們邊吃邊談。渺渺!”他喊出女兒,“去樓下的超市買瓶紅酒。”

“買紅酒做什麽?”林楚明知故問。

“獎賞一下小耗子呀!”

她立刻明白他說的是家庭典故——一件遙遠的趣事。

她大約10歲左右,到姐夫家玩,發現櫃子裏有瓶紅**的東西,擰開蓋喝一口,喲,挺甜的,她哪裏知道是紅酒它還能醉人,滋滋地灌進少半瓶。肚子裏有火苗亂躥,渾身發熱,頭也沉。她找到個涼快的地方——炕櫃,爬進去睡了一覺。姐姐到處找小妹找不到,洪天震見到一塊花裙子夾在炕櫃的門上。他說:“一定在櫃子裏。”姐姐發現小妹正在炕櫃的被摞子上大睡,費了好大勁叫醒她,問她咋這麽能作妖,跑到櫃子裏睡覺,小妹隻說涼快。等她完全清醒時姐夫問她,紅酒誰喝了,她卻說:“小耗子,我看見小耗子偷喝了。”……“姐,姐夫又欺負我。”林楚見姐姐進屋,告狀:“他還叫人家小耗子。”

“誰讓你小時候的故事也太多了點。”姐姐林夢今天沒向著她,問丈夫,“渺渺呢?”

“執行一項任務去了。”他幽默地說,“灌耗子最好的方法,是紅酒。”

“哦,楚,你姐夫始終寵著你。”林夢走到小妹身旁,輕輕擺弄一下她的裙角,“楚,我的朋友給我打電話,說你和一個女孩,開著車子滿街瘋。”

林夢和藹親切,端莊安詳,眼睛裏慈愛的光點閃爍跳躍。

她就是在這雙目光的注視中長大。因此姐姐的每句話她都認真對待。說:“姐夫給我派遣的工作。”

“噢,這任務不錯,”林夢瞥眼丈夫,還是覺著蹊蹺,想要問問,女兒渺渺這時買紅酒回來,她便打消那念頭,宣布開飯。“我做了肉炒山蕨菜,綠色食品無汙染。”

“老姨,你眼睛黑亮黑亮的,你戀愛了嗎?”餐桌上渺渺很認真地問。

“喔唷,在哪學的呀,渺渺?”林楚驚訝,十一二歲的孩兒怎會說出如此詩意的話。

“電視裏,”渺渺眨眨大眼睛,學著某個人的腔調,“瑪麗,你眼睛那麽黑亮,你一定有了心上人,你戀愛了。”

渺渺逗得全家人笑起來。

林夢說:“渺渺嗬,咱可別再看那些少女不宜的片子。”

“什麽叫少女不宜?”渺渺問,“爸,你告訴我。”

“問你老姨,”洪天震不想加入她們說笑的行列。

“乖渺渺,吃完飯給你解釋好不好,老姨有正經事對你爸爸講。”林楚說,渺渺點頭並迅速吃完飯,同媽媽一起下桌,母子倆人進臥室去。這是他們多年養成的習慣。

飯桌上剩下他們兩個人,她說:“我們基本上恢複了同學時代的友誼。”

“無話不說?”

“還沒那麽知心。”林楚說,“畢竟多年不來往,感情交流甚少。”

“你這條戰線很重要,老鼠的行蹤詭秘,徹底掌握他,柏小燕是關鍵人物。楚你把握好尺度,既要從她口中得知老鼠的情況,又不能引起他們懷疑。”

“她也喜歡喝紅酒。”林楚端著酒杯,望著它,目光像觀看琥珀中一隻小蟲子,說,“她說她是男人的玩具,玩具女人。給它上緊發條,就按玩者的意願撒嬌、示愛,就心花、就怒放,就極女人味。”

“哦?”

“她酒後說的。”她說,“也許是內心真實的表露。”

“具體指哪個男人?邢懷良,黃承劍,還是?”

“當然是前者。”林楚的臉暗淡下來,一絲絲傷感從眼睛裏緩緩流出。“她說她和黃承劍正為實現一個目標努力,她說那目標是個岸,很遙遠。”

“你想她說的岸是什麽?”

“浪漫點說是愛的歸宿吧,”她低垂著頭,其語氣沉沉的帶有苦菜味,“他們可能結婚……可是,人除了滿足欲望,再沒點兒別的嗎?”

“他們做些什麽,我指朝這個目標努力。繞得過去邢懷良?”

“她同邢懷良簽份情約。”她講了柏小燕對她說的那份協議書,“簽名畫押……”

“什麽時候的事?”

“昨晚。”

“問過她簽情約的目的嗎?”

“我原以為是表明真意什麽的。”她揚起同杯中酒液差不多的紅顏色的臉,說,“她說她不知為啥簽這樣的協議書,反正是黃承劍叫她簽的,他事先為她擬好了協議書的內容。”

洪天震琢磨黃承劍攛掇柏小燕簽協議書的用意。夏璐的死可能就是邢懷良為和小情人柏小燕走到一起而采取的凶殘手段所致,障礙消除,他們之間關係一片平坦,還簽什麽情約?問題是黃承劍為什麽在這種情形下讓柏小燕簽多此一舉、毫無意義的情約。心血**、戲謔嗎?憑自己對黃承劍的多年了解,他做事曆來是嚴謹的,滴水不漏,經過深思熟慮的。

“我想他的用意在她的身外。”林楚道出一句很有見地的話。

她的話像一道強烈日光刺破雲霧,他眼前豁然開朗,黃承劍讓柏小燕簽的情約,很可能是盯住邢懷良的財產,他和柏小燕到達所謂的岸需要這些的……陰謀奪取,他很不願使用這個詞。如此情形下,隻好使用了。“他陰謀奪取邢懷良的財產。”

“我是這麽看的。”她說,“柏小燕懵然不知他的意圖。她說自己是玩具女人很對,沒有思想,任人擺布、操縱。或許墮入情網的女人都這樣頭腦簡單。”

“據你觀察她對黃承劍的了解有多少?”

“所知甚少。當然她對河沿社區17號樓裏的秘密一點都不知曉,還以為他除她再沒別的女人……”

“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她呢?”

“前提是她對我絕對信任……否則,那真的要打草驚蛇了。”她見他投來疑惑的目光,說,“你這眼神看我?對我完成任務持懷疑態度?”

“正相反,我再也不能拿你當小耗子看了。”他往她的杯子斟紅酒,“一直拿你當沒長大的小孩子,顯然是我錯了。”

“我可不接受你的道歉。”她給他的杯子斟滿啤酒,說,“其實我很感激你小覷我,我像一棵藤蔓,你一次次砍——小覷,我就會長得更快。長期以來,你忽略了藤蔓生長的特性。來,姐夫大人,小妹敬你一杯!”

“老姨別喝醉了,你還沒給我講什麽是少女不宜呢!”渺渺撳下林楚端起杯子的胳膊,“別喝了,老姨!”

他看明白女兒是受人指派,出來幹涉。林楚的確進入微醉狀態,快要接近酩酊。他說:“不喝啦。林夢,你來收拾一下桌子。”

“男子漢喝酒耍賴?”林楚舌頭發硬,半是酒話了。

“我家的炕櫃早已當劈柴燒了……”他說句玩笑話。

5

“對不起,我不能破壞行業規矩!”譚院長冷冷地說。

這是3天來第六次來完美整容院,丁廣雄、小路一次次碰釘子,一次一次再來,那架勢有點鍥而不舍了。

“譚院長,我們為一個刑案……”丁廣雄耐著性子說,他做了6次不行就10次,10次不行就百次的持久準備,即使踏平整容院的門檻也要啃下這塊骨頭。

“我不是不配合公安工作,作為公民我有責任向你們提供犯罪線索和作證……”譚院長說。他的情緒不穩,就去整理他的假發,缺欠美的地方——額頭邊緣,光禿禿的有那麽幾棵頭發。“我們必須替顧客保密。”

小路從第三次發覺譚院長整理假發就想了:完美整容院院長,為何不先把自己整完美嘍?

“我們尊重您的為顧客保密,既然花錢修改容貌,不完全出於完美身形,必然有其難言之隱,有其不便告人的原因。”丁廣雄心平氣和地說。盡量站在對方的立場說話,不這樣做,此次談不上幾句,又要被轟趕出來。“我理解您把信譽看得很重要。”

“現在整形機構遍地都是,我們整容院能夠在全國有名氣,主要靠良好的信譽……你們東北人千裏迢迢來我院,就說明了這個問題。”譚院長態度明顯好於昨天,他讓護士給丁廣雄、小路每人一瓶礦泉水,這也是對不速之客的最友好的表示。他說,“你們的工作熱情著實令人欽佩,非典時期往這邊跑……”

“完不成任務,我們也回不去。”丁廣雄向他透露一點打算,等於告訴他:你不說,我們就不走。

“到我們這裏來的,我們隻負責按顧客要求整形……我們之間簽署協議,其中一條就是為顧客保密,否則視為違約,我們要賠償人家精神損失費的。”譚院長仍然重複他不說出真相的理由。

“我想大多數顧客是這樣的,五官先天不足,經您院精心、妙手修補,特別是那些抬頭紋,眉間紋,去掉了人就年輕了,美麗了。”丁廣雄使出全身解數,順情說好話,以期取得譚院長的好感。

人都喜歡聽讚美的話,丁廣雄一番恭維、美言終於有了效果,譚院長說:“我是做過一個叫馮蕭蕭的東北女人的麵部整形術。怎麽,她?”

“牽涉一起犯罪案。”丁廣雄一臉嚴肅。

“能否透露一點她的……”譚院長想聽聽東北刑警關於他的顧客的事情,“與改臉有關?”

“她換副麵孔為掩蓋罪惡,逃避法律製裁。”

譚院長感到驚訝:“呃!”

“事實上我們已經找到同馮蕭蕭一起做整形的劉稚菲,就是和馮蕭蕭互換身份證的那個。”丁廣雄說,直覺告訴他,譚院長準備說出真相,於是坦率地說,“一開始我懷疑你和他們是同夥……”

“你們來的第一天,我就發覺你懷疑我。”譚院長解釋他感覺的根據:“由於我從事的職業的關係,一見麵便可捕捉到一瞬間一閃即逝的‘神’,它往往是人內心最隱秘東西的泄露。”

“好吧,”譚院長不想再隱瞞什麽,“她不是自己來的,一個自稱是馮蕭蕭的丈夫的男人陪著來的……”

兩個東北大塊頭杵在廣東人譚院長麵前,他張目瞋視感到泰山壓卵,巍峨而沉重。他恇怯:“先生您?”

男人眨巴了一下眼睛,指指身旁的女人,語言直直地:“給我妻子整容。”

譚院長望著東北女人,秀眉慧眼,豐滿的櫻唇尤為突出,肌膚雪白,她基本上沒缺欠。他試探問:“麵部,還是?”

“麵部。”女人代男人回答。

譚院長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找毛病,無疑是雞蛋裏麵挑骨頭。按本院麵部整形的項目尋找瑕疵:切眉、祛眼袋、隆下頜、豐耳垂、酒窩術、填平凹陷處……哪一項手術都是畫蛇添足,是對美麗的破壞。他說:“不知您做哪個方麵的修改。”

“整張臉,”男人朝自己瘦削的臉部比劃,“換一張臉皮。”

“噢,我明白啦。”譚院長弄懂來者的目的,“你們希望改成什麽樣子,比如像誰,影星、球星、歌星……”

“我們不是追星族,隨便?”男人說。

譚院長幾年中做了多例整容手術,來者都希望使自己美麗,用手術刀阻擋光陰之手塑造的蒼老,使青春依舊。麵前這兩個人他們隻要求改變原來模樣,那個男人簡直就是破壞生物的罪魁禍首,他要破壞美麗!

“能做不能做?”男人極沒耐性,北方漢子的粗野、豪橫鋪展在南方人麵前,“說句痛快話。”

“完全可以啦,”譚院長聞到來者身上散出濃鬱的金錢氣味,廣告起他們的整容院來,“無痛無痕改臉型,為您塑造完美新麵孔。”

“多少錢?”男人問價。

“8萬啦。”

“太貴嘍。”女人討價,“優惠一點。”

“嗯,7萬8可以搞定,不能再少。”譚院長很精明。

“就8萬,給你8萬。”男人執拗道。

或許是北方人的慷慨,兩千元使譚院長打譜為他們額外做點什麽,核計一下。說:“重要的問題不知你們想過沒有?”

“問題?”

“麵目皆非後,身份證怎麽辦?”譚院長提出一個很實際的問題:“現在處處要用身份證,沒它不成的。”

男人和女人相互對視,這確確實實是個重要問題。麵容改了,警察認不出來。但是,拿出身份證看看,你是誰?

“有辦法嗎?”男人語氣緩和些,“請您指點。”

“參照變性手術的作法,術前到當地派出所,請示他們同意並出具證明,日後好重新給你辦理身份證。”譚院長再一次顯露出聰明,他已從來者的表情看出,他們逃避的正是派出所、警察什麽的。不難下這一定論:擁有一張姣好的臉皮而破壞它——改變原來的模樣。顯然逃避畏避,大都是負案在逃……他一針見血道:“你們不想找派出所,但需要身份證。”

“你是誰?”男人咄嗟道:“躲在這裏幹嗎?”

“她叫劉稚菲,”譚院長說,“她也是來整容的,也需要身份證。”……馮蕭蕭的神秘麵紗完全被揭開了。

“我親自給她們倆做了麵部整容手術,容貌互換,身份證也互換了。”譚院長說。

“記得那個東北來的男人叫什麽名字嗎?”丁廣雄問。

“曉得,曉得,孫德寶。”譚院長說,“你們跟我來。”

丁廣雄和小路隨譚院長轉到另一個院落。在一個房間裏,譚院長說:“馮蕭蕭住在這裏,瞧!”他顯出心有餘悸,指著床頭,“他用一把長長的尖刀刻的,他讓我記住這個名字,如果我敢把他妻子修改臉的事情說出去,就殺死我們全家,東北人好橫呦。”

木床頭扭扭歪歪刻著孫德寶三個字。丁廣雄已想到孫德寶就是毒梟橡皮無疑。他說:“你別怕他,這輩子他再也……”

“槍斃啦?”譚院長問。

“病死的。”

當天,丁廣雄給洪天震打電話,告訴他:證據拿到。

“廣雄,怎麽聽你哈欠連連的,說話有氣無力的?”洪天震問。“哪不舒服?不會是發燒吧。”

“您放心,沒得非典。隻是太困,洪隊,我們睡一覺再給你打電話。”丁廣雄說。

6

就在洪天震接到丁廣雄從深圳打回電話的前兩個小時,一輛轎車跟蹤另一輛轎車到河沿社區。

“你看,他下車了。”跟蹤而來的林楚對柏小燕說,“17號樓的4單元302室住著一個女……他就是到她那兒去。”

“是你先前對我講的那個神秘女人嗎?”柏小燕問。

今天,按洪天震的布置,同柏小燕相處日益親密的林楚將黃承劍和一個神秘女人暗中往來的事情透露給她。

洪天震特意叮囑:必須在柏小燕對你十分信任,並對黃承劍所作所為產生懷疑的情況下,方可告訴她。方式方法你自己定奪。

林楚也冥思苦索,最後決定帶她跟蹤黃承劍,抓住時機告訴她……跟蹤一整天。傍晚,黃承劍駕車到新客發超市,也就是那天林楚同丁廣雄跟蹤黃承劍,發現他購置大量食品後去河沿社區的那家超市,判斷他今晚可能又到神秘女人住處去。

黃承劍這次所購食品大大超過他們見到的那次,超市的服務員幫助他提拿到的車子上,像似還有一個天燃氣爐灶的東西搬上車。

黃承劍駕車在三角廣場轉彎時,林楚肯定了自己的判斷。於是她對她說:“在你之前,或者說他始終同這個女人來往。”

“遠距離,沒太看清臉。總之她個子很高……”

“林楚,憑你們刑警眼光看,他們是什麽關係呢?夫妻?情人?性夥伴?”

“據我們掌握的情況看,他的妻子去世後,他沒再成家,妻子自然排除。性夥伴也不是,他大量給她弄生活用品,像似在過日子,不是求一時之樂的男女所為。至於情人嗎?在說不清是什麽關係的情況下,男女親密接觸,隻能說是情人啦。”林楚說,她確實沒弄清黃承劍同那女人的關係,“我沒說錯的話,他正要去河沿社區,那個女人可能下樓來幫他拿東西,你大概能見到她。小燕,咱可事先說好嘍,不管出現怎樣場麵,你必須聽我的,保持沉靜,不能暴露。”

“聽你指揮,我保證。”

黃承劍將車開進河沿社區停在17號樓下,他下車拎些東西上樓。再過一會兒,果真有個女人隨他下樓搬東西。

“是她嗎?”柏小燕問。

“正是。”林楚發現一雙尚還說不清楚目的視線朝她倆的車子掃來,說,“小燕你身子盡量靠在座椅上,社區的保安在向我們這裏張望。”

柏小燕身子向後靠,眼睛一直盯著搬東西的女人。

她拿些東西隨黃承劍上樓去。

“她一定很漂亮。”柏小燕情緒低沉,敗興的樣子,“我始終蒙在鼓裏……想想自己真可笑。”

“結論下得還過早,我們還沒弄清他們的關係……”

看起來,他們是最後一趟下樓了,黃承劍鎖好車門,同她消失在樓道口。

“我們走吧!”柏小燕心煩意亂,麵帶慍色,“走哇林楚,你不想讓我發瘋吧?”

“小燕,得等等,要看他是不是……才能證明。”林楚正按自己的計劃做,她說,“半個小時他不出來,你給他打電話……真假一試便知。”

“你非要折磨死我。”柏小燕極不情願呆下去。

在一往深情的男人走進另一個女人秘宅,眼睜睜望著他們、揆度他們之間可能發生的事情,何人不惱恨?不怨毒?

“小燕,你讓我忍耐、克製,置若罔聞?”

“我曾經有過你此時此刻的感覺,怨懟,甚至悲恨……”林楚敞開心扉,“其實我們倆麵對的,所經曆的是同一個男人。”

“你在編故事,怎麽可能是他呢?”柏小燕震驚,繼而是茫然不解。

“我在高三的時候……他從綁匪槍口下救出我,他卻因我負傷,險些丟命。小燕,一個人走進你心裏,成為你的偶像,你還會顧忌什麽嗎?我把最初給了他。”

“天呐!”她愕然。

“你覺得我那樣做是不可思議?”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後悔嗎?”柏小燕問。

“至今我都認為我沒有錯,你也沒有錯,我們都真實地愛過。”林楚說,“我始終沒有告訴你這些,因為怕你懷疑我找你是出於一種銜恨,拉你同仇敵愾……”

“責任,一種責任。”林楚精確地表述自己的所作所為,說,“也許你認為我有點慷慨陳詞吧?其實真不是嗟悔無及的挾嫌報複……小燕你相信我嗎?”

“不相信我會和你跟蹤他?我和他大概就是你所說的愛過,近一時期,他的行為有些鬼祟,令我疑慮……同你來,我也是為看清他的真麵目。”

明亮的天色在半個小時裏奄忽變得黯淡。仍不見黃承劍下樓。

林楚說:“你給他打電話,一定這樣說……”

“喂,承劍,你在哪?”柏小燕按林楚說的,撥通了黃承劍的手機。

對方回答:“我正在跟蹤一個目標,很忙脫不開身。”

她問,“你一個人嗎?”

他說,“偷窺偷拍隻能一個人,不能有第二雙眼在場你知道不。”

她說,“我很想見到你。”

他說:“明天吧,今晚實在不成。”

她關了手機,說:“林楚,都證明了,你判斷的對。”

親眼所見,真相了然。她們無須在此呆下去,柏小燕的心閃過一個念頭:我們去洗桑拿!

林楚沒反對。

第二天,林楚告訴她:17號樓的女人已被密捕,她可能是移花接木的馮蕭蕭。

深圳方麵傳來長嶺的劉稚菲就是原來的馮蕭蕭,洪天震請示局長池然,他同意密捕馮蕭蕭,時間定在翌日上午。具體抓捕方案由洪天震製定。

馮蕭蕭在上午九點還賴在**,昨夜的滿足、盡興,使她一睜眼便覺出又是陽光燦爛、無限美好的一天。

身邊那個人早早離開了,窗子他臨走時打開的,晨風微微吹來,她感到十分快意,拽過他枕過的枕頭擁在懷,心中仍澎湃昨夜的**,它沒完全消失,正向風吹水麵漣漪似地周身散射。

“我做的事情成功了。”他不在隱約其辭,伸眉、飄然。“時間不會太久,真的,蕭蕭,我不會讓你失望。”

她愜懷之時,電話鈴響了,是社區警務室的梁警長打來的,叫她到警務室來一趟,說要填一個表格。

“什麽表格?”

“你來了就知道了,對啦,別忘帶身份證。”

她有點膩煩警察,今天填這種表,明天填那種表,沒完沒了地填。身份證今天看,明天看……警長叫她,不敢怠慢。長期在此居住,從沒出現差錯,譬如引起懷疑什麽的。因此她疏虞,什麽都沒想,帶上身份證便下樓了。

警務室門前停輛轎車,幾乎堵著門,她側著身子才到達警務室的門前,好在是一個拉門,不然轎車礙事根本就無法開門。

“劉稚菲,請跟我們走一趟。”小曹走上前說。抖開拘捕證:“看清楚了,簽字。”

她想申辯,準確說想逃走,但已不可能,還有三名便衣目光直逼著她。難道……她心毛毛騰騰,微微發抖的手簽上名字,“你們咋隨便逮人呢?”

“審訊正在進行。”林楚說,“這是次密捕,可要守口如瓶喲。”

柏小燕嗔道:“我可是八字打開,**給你了。你對我就是不放心。”

“尖嘴薄舌的,還是讀書時那麽凶。”林楚差點指著她的鼻子尖說:“淘氣!”

柏小燕爽爽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