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致命圈套

1

黎明時分,黃承劍匆匆從3號別墅出來,整個世紀花園還沒從沉睡中醒來。他盡量放輕腳步——躡足走過一段路,來到保安值班門衛室前,鄧繁星揉著惺忪的睡眼,驚奇道:“黃哥你昨晚睡在這裏?”

“別胡唚!”黃承劍向門衛室瞟一眼,問:“你自己?”

“還有一位老顧。”鄧繁星朝紅房子方向指了指,“他的女朋友在出租屋,趁她起床前……”

“混小子。”黃承劍扯過他的衣領拖進門衛室,嗬斥道:“讓你拆攝像頭,你都幹了什麽?順手牽羊,拿了人家一盒藥。”

“哎呀,饒命黃哥,”他的脖子被鉗子般的大手卡得死緊,憋得滿臉彤紅。待黃承劍鬆了鬆手,他緩上一口氣來,喘噓道:“進口的油……老顧他蜜個十八的,體力不行,我幫他……”

“呀,真沒看出來,你人挺俠肝義膽的。”黃承劍說,“老顧沒少給你上米(錢)吧?”

“300元……不不,給頓酒錢。”鄧繁星承認了,又急忙改口,他太恐懼黃承劍的拳頭,揮將下來,非揍扁自己不可。若幹年前就領教過了。“黃哥我請你喝酒。”

黃承劍放開他,說:“聽好了鄧繁星,我在這裏的事你一個字都不準向外人露,”他向他的襠處做個剪除的手勢,恫嚇道:“你不想那裏邊空**吧!”

“不想。”鄧繁星驀然感到襠處被鋒利的東西削割一下,雙手下意識地捂住,求饒道:“別劁我,留它去愛小姐呢!”

“來,替我做些事……”黃承劍附在他的耳畔,一番吩咐,他說,“虧待不了你。”

“知道,黃哥。”鄧繁星十分恭順地送他出大門,進門衛室前往3號別墅望望。笑了,一臉的蝟瑣。

昨夜一開始,黃承劍、柏小燕他們沉入柔和燈光之中,臥室籠罩著寂靜氣氛,兩片潔白物體像微風吹動的樹葉,微微顫抖,一縷縷氣息煙似的嫋嫋升騰,激烈的戰鬥還未開始。他們放了音樂,他提議放生日快樂,她堅持放西班牙鬥牛士。那支世界名曲開始他們也開始,瞬間進入興奮若狂狀態,一種古老本能,引起全部**,使兩個白色幽靈燃燒成一片火焰。對於一個獵人來說,他充分享受著樂趣的支配,嗜殺的欲望,奔突原野上;對於一個士兵,已經抱住敵人的肩膀,你死我活般地肉搏;對於一個情人呢?他們某種狀態超越了生命的頂峰,本能的深處發出呼喚:撕碎吧!毀滅吧!

他驚喜,她多麽柔軟可愛!宛如一片雲、一瓣花。從她的身上得到似乎久違的、有些生疏的愛情,激動時刻她發出的聲音美妙,這樣的旋律要到幽幽山穀去聽春情的呦呦鹿鳴,或到草原聽戀愛季節百靈鳥歌唱!

“你大膽點。”他鼓勵她。“別壓抑自己。”

她用胳膊橫在臉上,堵著嘴。她顫音道:“……我怕全世界都聽見。”

“呼喊,小燕,呼喊更增加了你的魅力。”

“你是說……”

“是,是的!”

她移開胳膊,嘴唇紅潤鮮活。她說:“我怕控製不住。”

誰人說過,健康的身體製造了新的活力,青春也彈力和活潑。他的強壯體魄能更充分表白欲求……她軀體裏漸漸盈滿的東西,煮沸牛奶似地往外潽,訴之本能的聲音不羈地發出來。

有那麽一段時間,或在某種航行稍事休息時刻,她枕在他的大腿上,像隻乖貓,雪白的脖頸引起一個話題——

“你和他怎麽總紮著紗巾?”

“我的臉已被相識、不相識的男人**邪目光踐踏過,千倍嗬護的純潔的處女地又被……我隻剩下這一塊,小小的一塊純潔,我要拚死保住它。”

“可今天,你開放了它呀。”

“我也不是想永久封閉它,等待,我認為有資格的人才能涉足,永久地占有……承劍,我過去很虛浮,輕率和他上了床,有過瞬間的快樂,可那瞬間過後就什麽都沒有了。我知道世上沒有永不消褪的**……可是,老天賜予我的**太短暫,甚至都沒來得及仔細體味一下,雲一般地飄走。”

他低垂下頭,在她發亮的眼睛上輕輕地吻了吻。她閉起眼睛來享受著愛撫。

“我已等你許久啦是嗎?”她眼裏噙著溫柔的光芒。

“你的**告訴了我這一切……”

“我喜歡你愛的方式,你真正懂得愛。”

“方式?”

“原始的方式才需吐露,千人一麵的吐露,尋找愛的言辭,再放在蜜罐裏浸呀泡呀。甜言蜜語在沒清晰愛情前,就娓娓傾述。承劍,你沒循規蹈矩,用你自己的方式……我記得一位外國作家在他的自傳體小說中說過這樣的話:‘他的氣魄撞擊在她的想像上,比成千上萬個世代以來的情人印刷出來的詩歌,說出來的甜言蜜語,都還要誘人。’你沒用你的語言,而是目光。我就是與你目光相撞的一刹那間,我感覺我找到了,找到了愛。”

“我也找到了。”他擁抱住她,吻她的雪頸……臥室滔滔般的聲音平息,他們相擁睡一會兒,晨曦初透窗戶,她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天亮啦,白天還不屬於我們。”他用他的方式最後愛她一次,穿衣服時他叮囑:“一定按我們說好的去做。小燕,我知道你不願意那樣做,為了我們擁有一個燦爛的白天。”

“嗯,好吧。”她口氣很勉強。

“東西在茶幾上的信封裏。”

“我知道了。”她放開手,不再去挑動什麽,雖然是神魂顛倒的**退潮後的平靜,情感仍舊波濤般地起伏,依依不舍。

“我得走了。”他決定走了。

黃承劍回到轉山湖那個蝸居般的秘密住所,開始剪輯一段邢懷良和柏小燕的錄像。他精心挑選,原則是既能說明他們幽會的場麵,又不太暴露隱私。直白地講,不要太裸、太難入目的畫麵。這也是他們昨夜講好的。

“我同他分手……”他們策劃開始,她說。

“不,得讓他自己離開。”他很城府。

“怎麽可能呢?”她說,“他會死死地糾纏著我。”

“讓他消失……”

“消失?下毒手?”柏小燕意識到危險,仿佛聽到霍霍磨刀聲,“咱不能那樣……”

“不,不,他完全可以自消自滅的,我們何必冒那險。”他向她說出自己的計劃……她聽後將信將疑:“恐難奏效。他老謀深算……”

“你隻要按我說的去做,我們會成功的。”

她期望成功,為了成功,一切聽他安排,包括自己的命運都由他安排。她知道現在不是迎合他,而是配合他。她說:“完全聽你的。”

他們詳細了陰謀的細節,各有各的分工。黃承劍回來剪輯偷拍的錄像帶也屬陰謀內容。剪輯好,翻錄到空帶子上,然後用紙包好,放進背包。做完這些還不到七點,他坐在床頭,回想昨夜的一切,他為自己幸運自豪,她健美的肌膚充滿青春活力……他感到她就在**似的,背部塞一隻靠枕,黑色的紗巾正從頸部分離,白嫩的皮膚異常奪目……撲棱一聲,一隻麻雀從敞開的小窗口撞進來,嗖嗖地亂飛,尋找逃生的出口。當它誤認為一塊明玻璃就是出口一頭紮過去,玻璃喀噠聲音很響,麻雀翅膀挓挲軟塌塌地落下來。他抓起昏厥的鳥,用一種兒時救瀕臨死亡鳥的辦法:捏緊它的嘴,憋氣。他感到小鳥在手裏微微的膨脹起來,眼睛睜開,驚恐望著他,奮力掙紮著。他推開窗戶,手向上揚時鬆開,麻雀刷拉一聲飛走。

“她很像這隻麻雀!”他想。

2

市中心醫院胸外科主任袁鳳閣見到洪天震的場合有了變化,不是在窗台上擺滿海棠花——垂絲、貼梗、西府等品種的胸外科主任室。有一次洪天震去找他,他讓洪天震大窘,悠閑而得意地吟蘇軾《海棠》詩名句:“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大講海棠神韻。此時,預審室相見,袁鳳閣在也沒興趣吟海棠詩了,他正回答洪天震的發問:“前麵我交待了,我參與倒賣舊心髒導管,共計21根,價值30多萬元,我分得贓款4萬3千元。”

洪天震盤問道:“你們幾個人合夥幹的?”

袁鳳閣答:“3個,盧全章、駱漢全、還有我……”

“袁鳳閣你要如實回答我的提問。”洪天震問:“你是不是在2000年10月收治過一個叫王淑榮的病人?”

“是。”

“死亡證明你出具的?”

“是,我是主治醫生。”

“她得的什麽病?”

“慢性胰腺炎、高血壓……”

“我問最後死於什麽病?”

“心肌梗死。”

“王淑榮在2000年8月市文化局組織機關幹部體檢,她根本沒有心血管病,怎麽10月份就突發心肌梗死?”洪天震讓丁廣雄將市二院的一張體檢表拿給袁鳳閣看,“你仔細看看。”

袁鳳閣看完王淑榮的體檢表格,一口咬定:“二院診斷有誤。”

再審問下去,袁鳳閣堅持說二院診斷有誤,沉穩地應答,一時難以撬開他的嘴。洪天震決定改日再審,最後對袁鳳閣說:“我們還會找你,直到你說出王淑榮死因真相為止。假若你改變主意,可以隨時找我們。”

“袁鳳閣嘴太硬。”回到刑警支隊洪天震的辦公室,跟他進來的丁廣雄說。

“當然,能拿下袁鳳閣,是通向揭秘王淑榮死亡之謎的捷徑,可他死不配合。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沒什麽戲。”洪天震坐到椅子上,問:“那邊情況怎樣?”

“昨晚黃承劍在3號別墅過的夜。”

“嗯?”洪天震略感驚奇。

“他大約在夜裏10點鍾左右到達世紀花園門口,柏小燕領他進去的。因為是新的情況,我在世紀花園外守了一夜。今天早晨5點多鍾,黃承劍獨自一人離開,在門衛室同保安說些什麽,然後駕車到轉山湖……也就是我們掌握的他的秘宅,兩個小時後他離開,去了帥府酒店。”丁廣雄說,“跟蹤到這兒,你叫我回來參加提審袁鳳閣。”

洪天震陷入沉思,黃承劍突然在3號別墅過夜有些蹊蹺。本來夏璐雇用他調查邢懷良和柏小燕,事情發展中峰轉直下,他與柏小燕怎麽來往上了?是為完成雇主的合同而接近柏小燕嗎?住在一起大大超越了這個範疇,她肯與他上床,他還能暴露她的隱私嗎?如此一來,事情變得複雜了。

“昨天早晨開車去趟郊外,回來後到一家花店,然後回到清明事務調查所,白天再沒出來。”丁廣雄講他的跟蹤。

“他手拿花了嗎?我是說他買沒買花。”

“空著兩隻手出來的。”

“哪家花店?”

“山妹子鮮花坊。”

洪天震在台曆上記下花店名。說:“廣雄,你繼續盯著黃承劍,我去花店,晚上我們碰碰情況。”

洪天震找到山妹子鮮花坊,店麵不大,店主是一個年紀很小的山妹子,從裝束看是純粹的山裏女孩。

“售貨員,”洪天震掏出警官證給她看,“這是我的證件。你貴姓?”

“叫我小藺好了。”店主小藺麵帶微笑,綻放在鮮花叢中。

“你們每天售出的鮮花有記錄嗎?”

“顧客登門來買的沒記錄,電話預購讓我們送的都有記錄。”小藺翻動一個棕色皮日記本,說,“今天有兩位先生和一位小姐購花……”

“我想知道昨天……”

“都在這兒。”小藺將日記本推給洪天震,說,“對不起警官,有顧客來了。”

“你忙吧,我自己來。”洪天震翻看著,小藺的聲音很好聽,她說:“買花送朋友是吧?”

“我們姐妹一起來長嶺打工,她爸媽給她在老家訂了親,她得回去……”顧客也是一個女孩。

“我懂了,送她三色堇,它代表思念。”

“我想多送……”

“噢,送一組花吧,杉枝、香羅勒、胭脂花。意思是:分別了,祝君美好,請不要忘記我。”

女孩捧著花束走後,小藺過來,問:“用我幫您嗎?”

“小藺,你看這兒,”洪天震指著一行記錄,問:“這位黃先生……”

“黃先生昨天上午到店裏來的,”小藺回憶道,“他問我生日送哪些花?他強調組成一個大花籃。我問,什麽樣的人過生日?他想了想,一個女孩,算是我的女朋友吧。我看他的眼神、表情,猜到一定是情人過生日嘍。我給他組成了紅玫瑰、滿天星、鳳梨、風鈴草、黃鬱金香的花籃。他讓我把每種花代表什麽說一遍,他提出用蝴蝶蘭換掉了紅玫瑰。”

“紅玫瑰、蝴蝶蘭……”

“紅玫瑰代表真誠的愛,蝴蝶蘭代表初戀。”小藺介紹道。

“黃先生的花籃是你們送過去的?”

“對,小王送的。”

“小王呢?”他問。

“送花去了。”

“我等他。”洪天震問,“你們怎麽沒有記錄黃先生送花的地址呢?”

“是這樣,他不準我們記錄。”小藺說,“他自帶一朵野花要求插在花籃裏。”

“什麽野花?”

“他說叫紅月亮花。”小藺疑惑,想必昨天也是這樣疑惑。

初戀——紅月亮花?他已猜到黃承劍送花籃給誰了。叫小王的男孩證明了他判斷的正確。小王說他將花送到藍島街45號6號樓3單元402室,她在電視台做過藥品廣告,屏幕上見過她。

洪天震從花店出來直接回到警隊,他叫林楚到自己辦公室。他說:“你好像說柏小燕是你的中學同學。”

“姐夫大人是不是……”

“嚴肅點,我找你談工作。”

“是,洪隊。”她見洪天震一臉嚴肅,偷偷吐了下舌頭。

“你知道她的生日嗎?”

“好像是5月8日,哦,就是昨天。”

“準確嗎?”

“是,洪隊!”林楚覺得有點怪,綽起他的茶杯加了些水,算是溜須,算是套近乎。“姐夫,你怎麽關心起柏小燕的生日來?”

“現用現交。”他揶揄道。她的小伎倆讓他給看個透徹。他說,“怎麽,替你姐偵察偵察?”

“哪敢呀,你是支隊長,咱是小警員……”

“實習!”他用指關節叩擊桌子,說,“沒你的事了。”

“實習警員請求洪隊,能透露點內幕嗎?”她的好奇心沒得到滿足,賴著不走。

“你不走,我走。”洪天震裝模作樣地起身。

“得,還是我撤。”林楚走到門口猛回過頭,狠出一句:“看我姐咋收拾你!”

“小兒科!”洪天震望她的背影說。她是柏小燕的同學,她們……他突然眼睛一亮,哎呀,現成的條件咋不利用呢?

3

夏璐的目光落到那幾張照片上,這是她難以麵對但又必須麵對的事情。邢懷良和柏小燕幽會的場麵,太不堪入目,大大超出她原有的想像。她雙頰緋紅,無言以對,丈夫的如此**醜行把她推入尷尬境地,內心激起的憤怒、悵恨從眼睛裏流瀉出來。

“喏,不隻這張,如果需要……”黃承劍目不轉睛地凝視她的臉龐,“有些場麵我剪掉了,太不堪入……”

“我很感謝你幫了我的忙,”夏璐填寫一張支票給他,付清餘下的那部分酬金。

“我們合同雖然執行完畢了,今後如果有用得著的地方,可隨時來找我。”黃承劍收下支票,起身告別,“那麽,我們再見吧!”她送他出經理室。

“你要注意保護自己,因情……並非危言聳聽。”他補充說。

顯而易見,她深刻地記住私人偵探的警告,長嶺過去發生過“二奶”揮刀砍殺情夫前妻的血案,因婚外情引發的血案屢見不鮮。

“他還不至於壞到殺我的地步。”她固執地想。

這個口口聲聲說今生今世再不會愛第二個女人的丈夫,終於露了楦頭(露餡兒)。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應該說早在預料之中,隻是沒有照片呈現的那麽猥褻,令她咋舌,令她難以接受。

男人常以女人給他戴綠帽子不容女人,打罵、拋棄、甚至殺害。那麽,男人婚外**給女人帶來的是什麽?從古到今就沒個說法,女人忍氣吞聲,也隻能用給男人戴綠帽子的方法來對付男人,或是文明一點兒的說法:你有你的女人,我有我的男人。

私人偵探偷拍的照片,把她重新引入一條老路上去,科爾沁之行,鄉下夜晚改變了她原來的想法——抓住丈夫婚外情的有力證據,在同他理論。他和父親關係的改善,尤其父親出人意料地說:“你找對人啦,邢懷良人不錯。”

同妹妹琪住在一起的夜晚,她倆的話題始終圍繞邢懷良談,她向她淺露出丈夫外邊有女人。琪說:“身體不能永遠吸引男人,因為我們終要老醜的,姐,要個孩子,孩子能拴住他。”

她說,“他有兒子,我一開始沒打算要。聽說他有外遇時,我想了很多事情,和你前個姐夫十來年光景,就該要個孩子,可是,我十分害怕生孩子,屠宰般地血腥場麵……後來我覺得自己錯了。兩個月前我悄悄取掉節育環……”

夏琪摸下姐的小腹:“怎麽樣?”

她說,“說不準兒,反正這個月沒來例假。”

夏琪興奮道:“十有八九懷上啦,姐,生孩子有什麽可怕的,我不是生了兩個。”

她擔心自己的年齡,“我都35歲了,生孩子要困難的。”

夏琪說,“剖腹產呀,那樣還能保持體形美。別和我似的……大華說我生孩子前後不一樣,說我鬆鬆跨跨,像件肥大的衣裳……”

她們談得很深入,彼此道出自己的秘密……她最後說回長嶺就到醫院做檢查,看是否真的懷孕了。

她自己悄悄去了婦嬰醫院,沒想到檢查如此簡便簡單:接點尿液,用試紙一試,便知道結果。如此檢查每個人都可以自己在家做,藥店裏就賣這種標價一元錢的試紙。她沒後悔到醫院掛號就診的麻煩,醫生告訴她:試紙呈陽性,你懷孕了。

懷孕的驚喜占據了她整個心房,那一天中,酒店的員工對營業額日益下降的當口,總經理卻一臉的春風,像似處在戀愛季節那樣讓人幸福快樂,而感到不可思議。

她想了想,暫時不告訴丈夫自己懷孕的消息。一個未來的家庭情景不斷浮現在眼前:他和她還有兒子或女兒歡樂在爬滿青藤的小院裏,四周散溢著花木的芳香……哦,溫暖的家啊!

酒店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夏璐便留在酒店裏,以她當時的心情,打算約丈夫到酒店來,在總經理室度過一個甜蜜的今宵。她想自己一定如玉蘭花兒一樣盛開,成為生命中最美麗最嫵媚最動人的時刻,從此他們變得無比親密……她打電話給他,他說總公司連夜開會,研究一種防非典消毒液的生產方案,今晚不能回家,也不能到酒店去。

“可惜……”她隻能做了一次小小的放棄,處理完酒店的事情,孤零零躺在寬敞的總經理室的**,手向孕育新生命的地方摸去,那裏夜晚一般寧靜。她心中充滿柔情……等待著,盼望著,她無比激動。

“調查該結束了。”她在想著那個小生命時,原諒了丈夫,不管他以前外邊有幾個女人,做了怎樣對不住、傷害自己的事情,像昨天的一張舊日曆翻過去。找黃承劍,調查結果已無意義,付錢給他,停止調查,因為她現在不需要了。

黃承劍在她計劃找他時出現,他們便有了早晨這一次見麵。此次見麵非同尋常,邢懷良和柏小燕的幽會照片,好似一桶涼水從頭到腳潑下來。她的心一下子就灰了,周身發泠,繼爾哆嗦成一團,絕望攫住了她。

就這樣一個心情愉快、晴朗的早晨給破壞了。桌子上的照片,無法讓她安靜,像有隻蒼蠅吞進肚子裏,一陣陣惡心,她想嘔吐。

“到了如膠似漆的程度……”她開始冷靜思考自己所做的努力是否徒勞?懷疑起自己的力量。想把一個男人從情人身上拉下來,縱然有千鈞之力恐怕都難做到!是不是就一點兒希望都沒有了呢?她在尋找幫助時,想到腹中誕生的小生命,或許他(她)能夠助自己一臂之力——拉回丈夫。將懷孕的消息告訴他,或許他能回頭,或許……這樣想,她將那些照片包好,塞進皮包,準備帶回家。“他看後,能不能惱火我的行為呢?”她想。他是個死要麵子的人,惱羞成怒怎麽辦?十幾分鍾後,她從包裏拿出照片,鎖進保險櫃裏。

洪天震突然來訪,進來便發現夏璐像一隻離群索居的羊,躲在幽嶰——百葉窗和半麵絲絨窗簾形成的陰暗處,高背椅子將她顯得瘦小,兩眼混濁無神,失去往日的快樂。

“你來了。”她的聲音有些虛脫。

“我是不是在不該來的時候,打憂你……”

“別恁麽想,天震。我工作到很晚有點累。坐!”她凝然未動,撥了內部電話,說:“許莉,送個果盤來。”

叫許莉的漂亮女孩端著五顏六色的水果進來,數條辮子燦然頭上,她說:“夏總。”

“沒事啦。”夏璐在許莉放下果盤後說。

許莉朝洪天震禮貌地微笑,腳步很輕倒退到門邊,出去輕輕帶上門。她說,“吃點水果。草莓很新鮮。”

他吃了個草莓,目光飄向老板台,她臉色蒼白,也有點憔悴,盡管這樣她仍雍容端莊,但不是他心中珍藏的洋溢青春美又矜持的女孩模樣。他說:“三天前我給你打過電話,你不在。”

“我和懷良去鄉下小住幾天,琪家在科爾沁草原邊兒上。”

“草原好玩吧?”他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

“青草還沒蓋住地皮,片片堿地像白癜風似地……”她覺得他的目光是一道閃電,穿透自己的胸膛,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東西被他看見——荒漠、孤獨、還有沉墜的落日。

他們不是兩個不期而遇的人,彼此了解深深,用不著揣摩對方。直來直去,從一開始交往到現在就形成這樣方式。他說:“雇私人偵探調查進行得怎樣啦?”

“結束了,徹底結束。”

“是你懷疑的那樣嗎?”

她淒然一笑,說:“他們在一起,而且很密。”

洪天震知道她說的很密指的什麽,試探問:“你打算怎麽處理這件事?”

“家醜不可外揚,我們畢竟在一起生活了兩年多。”她已想得很清楚:息事寧人。她說,“最近他態度有所改變,對我爸,對我……”

“喔,你想過沒,他為什麽……”

她搖搖頭,然後離開老板台。這是他到來後她首次站起身,走過來,揪一隻香蕉,扒皮後遞給他,說:“落葉歸根,他要回到我身邊。”

她講了她同學的一個例子:她有個叫雨中蝶飛的女同學,嫁給衛生局機關食堂的廚師,小兩口的日子用新新人類使用的一個詞:很糖!不久,廚師跳槽開了家鐵板燒餐館,生意一下火起來,他們夫妻的感情像隻沙鍋打了一道璺,廚師豬囊膪般肚皮下夜夜壓著卡通般的女服務員,卡通女孩薄薄的身子中間部分鼓起一座小山。廚師對妻子說:咱倆離婚吧,她肚子大了。廚師和卡通女孩沒過多久,鐵板燒擴大經營變成麻辣燙,囊膪肚皮下壓著大洋馬般地女人,同居第二天,大洋馬弱肉強食,把身子單薄的卡通和滿身散發濃鬱廚房味兒的孩子,轟出長嶺。麻辣燙再擴張成涮肥牛時,囊膪肚子又壓……折騰來折騰去,涮肥牛賠了血本,廚師肚子下壓的是硬板床,再後來壓的是冰涼的馬路。他一無所有,無家可歸,偏偏又得了腦中風,走路靠一隻木拐支撐,到餐館撿碟子底……雨中蝶飛得知後,將廚師抬回家,他吐字不清地整日譫語:……樹、樹……根兒。雨中蝶飛翻譯廚師的話:“落葉歸根。”

“但願如此。”洪天震希望邢懷良早點落葉歸根,給夏璐幸福。目前,他隻能為她祈禱。那個不成熟的想法,暫時必須隱瞞起來。或許就應了那句老話:旁觀者清。他仿佛看到一場遊戲剛剛開始,究竟怎樣玩法,都有哪些規則,他尚不清楚。但他決心弄明白。

4

從來沒有出現的情況出現了,先前是她一次次打電話催,聲音急迫——他理解為焦渴,要見麵,要幹那件自然的事,可是回到3號別墅兩個多小時,柏小燕的包裝依舊很嚴實。像似在大街上行走的裝束。他們已經享受完比較侈奢的晚餐,往下就該做什麽。

“你怎麽還不進浴室?”他婉轉地催促,他差點說出來,為和你在一起,編造了夜裏參加市政府組織的到非典定點醫院去慰問一線醫護人員的謊言,好在夏璐比較好唬弄。他見柏小燕有些猶疑,“你今晚不正常。”

“你感覺到就好,我們……”

“你要說什麽?”

“我們這樣不能不明不白下去了。”

他認為她沒把話說清楚,猜測她還是因為帶夏璐去鄉下度假,因嫉妒而耍脾氣。他說:“像在醋缸裏漚了幾年似的你。”

“她是你妻子,你該同她在一起,我是什麽?情婦,在你身體饑餓時,我是一種食品,為你充饑。說得彩霞滿天點兒,我隻是你吃膩了大魚大肉,換換口味的山野小菜。”

他吃驚她說的話,聽懂了她的話。他感到有點委屈,受到一個不該誤解他的人的誤解,盡管誤解的動機有點美麗,但也覺得有些不好接受。他正是在她與她的選擇的兩可之間,擬定一個拋棄妻子和情人在一起的計劃,由於此計劃情況複雜,必須單槍匹馬悄悄地幹,成功係數才大一些。恰是這種不透明,導致情人的猜疑、怨恨、不滿。即使她因此誤解很深,感情出現裂縫,甚至是創口,暫時也不能告訴她實情。

“你給我帶來災難,本來我可以像同齡女孩一樣,無憂無慮地生活,可是,我受人監視,光著身子生活在大街上。”她說著說著抽抽嗒嗒地哭起來。

“誰監視你?”他引導她講清楚。

“你看吧!”她將兩張照片摔在邢懷良麵前,“看看你這位企業家的風采吧!”

照片使邢懷良震驚,這些情形換個角度看是十分誘人的,作為男人的回憶應是一種美好。但是,讓人偷拍定影在相紙上,拿給大眾去看,天呐,我不是什麽邢總,是十足的流氓、惡棍。要蒙受精神損失,遭受致命的打擊,國企業老總的交椅還坐得穩嗎?他問:“怎麽得到這些的?”

她告訴他兩天前的傍晚,一個戴大口罩和墨鏡的男人,在她回藥業集團居宅區的路上截住她。

“你是柏小燕?”

“是,你有什麽事?”

“我受一位朋友之托,將這東西交給你。”捂大口罩的男人將信封交給她。

“是什麽?”

“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你的朋友?”

“對不起,恕我不能奉告。”捂大口罩的男人臨走丟下一句話:“我朋友讓我給你一個忠告:快點從邢懷良身邊走開,否則讓你身敗名裂。”……“戴大口罩?”邢懷良想在古怪的裝束上尋找破綻,抗非典時期,滿街流動大口罩。但他仍然懷疑一個人,問她:“聽口音是不是黃承劍?”

“不是他,送照片的人中等個頭兒,多少有點南方口音,走路姿勢,像當過運動員受過專門訓練似的。”

運動員?有點南方口音,而不完全是南方口音。這倒像一個人。他自語道:“像,太像了。”

“像誰?”

“哦,你不認識。”邢懷良沿著自認為正確的思路想下去,細致地想,從源頭上想。他問:“我看看裝照片的信封。”

“信封有什麽好看的,是咱們藥業集團的信封。”柏小燕將那個信封拿給他,“挺新的。”

他看信封,臉色蒼白覆蓋住迷茫。此事已是月亮升空,逐漸明亮。數日前他從公司帶一疊信封回家,夏璐以給酒店員工做工資袋為由,拿走幾十個。

“小燕,你認為是誰幹的呢?”邢懷良思維的翅膀忽然停頓,並非是枯竭,事情眉目已清楚,他還要聽聽內心忍受恥辱人怎麽說,也是一種醫治創傷、冤屈的方法。

“我不想惹你生氣。”她說。

“好吧,我猜猜你要說是誰。”他隔著衣物在她胸部平坦處寫了:“夏璐”兩字,“是她嗎?”

她用很有光彩的微笑,把他喜歡的部位朝他跟前挺了挺。他認為她很機敏、聰明。這一次深一步感情的努力,他十分欣賞接納了他喜歡的部分,很快,通過傳導,她滿臉通紅。一雙胳臂正繞過她的脖子,情人式的擁抱。他問:“想我了嗎?”

“兩個人一起想你。”她亮閃閃的大眼睛裏,噙著神秘。

“兩個人?”他一時糊塗了,“你,還有誰?”

“我們的……”她低聲說,聲音激動,“對你辛勤勞作的回報呀!”

“啊!今天真是個大喜的日子。”邢懷良表現出興高采烈,她修補了一個他的缺憾——他想和夏璐有個孩子。他說,“你要做媽媽了,小燕。”他見她愁眉不展,“可喜可賀呀,怎麽?”

“未婚的媽媽?”她的微笑暗淡。

“我發誓,一定讓你當堂堂正正的媽媽。”

“能有個時間表嗎?”

“很快。”他全神貫注另一件事,她像一個專注聽人講故事的孩子,全身心被他故事打動,滔滔故事的講述中,她插了一句:“為了小生命,我們動作得輕些……”以後他們的故事便傳統的講法了。

邢懷良不知自己正朝一個陷阱走去,身邊滿足後沉睡的她十分開放,睡衣在兩個小時前就成累贅被除掉,現在她身上已找不到多餘的東西。暮春開著空調室溫定在20度,故此不用擔心凍著她。啊,這是一副精美絕倫的圖畫——睡美人,燈光柔和如奶汁般地潑灑,胴體內閃著白皙的亮光。

他的目光像把篦子,很密地梳理著由山間、草地、溝壑拚綴的風景,最後凝在一片平扁的地方。他想,隨著時光的流逝,它會漸漸山般地隆起……是不能再等了,山的輪廓凸現進入公眾視線前,她必須是自己第三位妻子。

夏璐呢?他已經想好了怎樣對待她。

5

當夏璐說她懷孕了,他的驚訝也不亞於他聽說美國活捉了薩達姆。

“這是什麽季節呀?”邢懷良覺得眼下是個稀奇古怪的季節,兩天之內兩個女人相繼報告懷孕的信息,命運故意與自己開這般難以置信的玩笑,還是惡作劇?他驀然被卷進一個漩渦,完全陷入一種困境。舍掉哪一個他的心靈能安寧呢?舍掉他曾經愛過和他正愛著的哪一個對他來說都是一場道德災難。怎麽辦?

“你想要這個孩子麽?”她的問話很有分量。

“當然——我們的心情一致。”他不能啞口無言,那便暴露了隱藏的東西。

“懷良,我請你原諒我。”

“什麽?”

“我曾雇用私人偵探調查你和柏……”她說時,表現出不安的情緒。

“哦,今天你終於說出來了。”他看到她臉上的真實,說,“我能理解你,如果不是出於別的目的的話。”

“全部結果都在這兒。”夏璐將幾張照片給了他,“毀掉它吧,就當什麽也沒發生……為了一個小生命。”

看到照片他發現自己正從五裏霧中走出來,柏小燕手中的照片無疑是妻子所為了。其中走出洗澡間那張一模一樣。在她主動承認雇用私人偵探的情況下,問不問她是否派人給柏小燕送過照片呢?手中的照片不多,隻4張。可是它的底片存在,就像病毒一樣潛伏,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要擴散,後患難以消除。他問:“底片呢?”

“沒有底片,黃承劍說數碼相機類拍攝,是通過電腦製作的……”

“他要是再製作呢?”

他提的問題她也想過,當著黃承劍的麵也正式提出過。私人偵探解釋一番,這種照片不同於傳統的照片拍攝和洗印過程,屬高科技的東西……他說他保證不會出問題。他還說如果私人偵探不講究職業道德,任意公開受調查人的隱私,砸了飯碗不說,還要受到法律製裁。

“現在擴散了沒有?”他這次盯問的口氣發冷。

她感到困窘,也感到有點懊恨:“都是我一時衝動……擴散肯定沒有。”

“你敢打保票?”他二拇指揾下鼻尖,他發怒時的典型動作,重複道:“你憑什麽敢打保票?”

然而,他像有理似的,詰問的口吻,還要咆哮。

忍耐這條堤壩已阻擋不住她心裏蓄得滿滿的幽怨,奔瀉而出:“你對我不信任,憑什麽都打不了保票。這件事我向你解釋了,道歉了,你還要讓我怎麽樣?換個角度,你是妻子,當你的丈夫背著你,去和情人幹照片上的事,你怎麽想,怎麽做?懷良,你擔心醜聞傳揚出去對你不利,可你有沒有想到你們如此下去我的感受……”她哽咽了。

眼淚已經打動不了邢懷良的心。他不認為自己怎樣有理,讓妻子拿到證據,怎樣責備都無話可說。他開始反省自己,過去太小覷她。雇用偵探,偷拍**雨水之歡……必須正視這個事實。他往深裏想,就把她想得很壞——派人給柏小燕送照片,恐嚇她。嘿!這女人夠狠毒、夠卑鄙的。

他意識到一種危險——她向社會公布照片,事情鬧大,自己就不是承受尷尬那麽簡單。她知道的還有比“**戲”更重大的內情,涉及一條人命……唉!弄不好,自己就毀滅在這個女人的手裏!

“如果你離不開她,我主動下崗。”她抽噎道。

他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繼續“演戲”的決定,一個告誡的聲音在她啜泣中響起:她是極不簡單的女人,萬萬不可采取簡單的作法!於是他坐到她的身邊,說:“璐,我正式向你道歉。我一失足……傷害了你。”

本來止住哭泣的她,再次流下淚來。

“璐,我求你給我一次補償的機會……”

人生舞台上邢懷良不愧為“優秀”的演員,他用演員特殊的技巧,博得觀眾的眼淚,這種效果,在夏璐身上立刻顯示出來。

她接受了他伸向她脖子的手臂。

他說,“我和她斷了……”

“你許願她什麽沒有?”

她想像一個女孩上床,多數是得到男人的許諾。譬如:我和老婆離婚娶你。或是,給你多少多少錢財。

“沒有,我是老總,她是……”

他的理由很充分,柏小燕看中與公司領導的關係才和他上床的。

他們之間似乎達成了諒解。

邢懷良慶幸這樣的結局,他可以有充足的時間去實行自己已經開始實施的計劃。

“璐,有一件本來今晚要和你說的事,可是……我現在說,你會懷疑我的動機。”他無可奈何的樣子,“改天再說吧。”

“你還沒有說出什麽事,就斷定我懷疑?”她故意使自己臉上表情氣惱,其目的是打消他的顧慮促使他說出那件事。

“藥業集團居宅區樓竣工幾套小戶型的住宅最近出售,價格很便宜的,我準備購一套。”邢懷良說,“老爺子的氣管不好,冬天大華燒爐子,忽冷忽熱的,搬到樓房來,恒溫對他的氣管大有好處。”

“我們一起來照顧他,照顧好他。”邢懷良表達得很動情,“你一直想把他接到身邊來。”

她向他靠近一些,用兩年前在小羽毛那種傾心、愛慕的眼睛望著他。像似有許多的話要說,一時又說不出來。她始終把他看做是自己生活中一切的一切,沒有他生活是黑暗的,她從來沒想過離開他。雇用私人偵探調查出結果不是為譴責他,而是讓他心服口服,重新回頭。

“我是怕失去他,才這樣做啊!”這是她的動機,她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根本沒去想那樣做會給自己帶來深重的災難與厄運。

“老爺子快70歲的人了,自己過日子生活有很多不便,我的想法你看行不行,給他找個老伴,年齡最好是50多歲,身體好,能伺候他。”他想得很細致,“人老了,尤其要找個伴兒。”

“爸的脾氣秉性我知道,恐怕心裏有這想法,嘴也不好意思說。”她擔心父親受世俗的束縛,“那一代人活的……”

“我親自去說服他。”邢懷良打個哈欠,他說,“近幾天你抽空看下房子。璐,時候不早了我們睡吧!”

躺在**,邢懷良先是裝睡,後來裝也不裝了,眼睛睜得大大的。他認為夫妻分道揚鑣的日子從現在開始了,如果說愛的話,曾經有過,那都屬於過去,可作為一個美麗的故事結在記憶的長鏈上。將來從從容容的時候,在長長的記憶鏈上再重讀這個故事,如果需要的話。

他確定她沉入夢鄉,輕輕翻個身,借著薄窗簾透進的微弱的街燈光,望著讓毛毯覆蓋剩下的窄窄一小條臉,嘴唇緊閉著,生命的東西正衰弱下去……一種潛藏在他內心深處的凶惡念頭,蟲子一樣爬出來:死去的人和睡著了差不多!

邢懷良感覺到得意的熱血周身沸騰,他仿佛看到企圖的成功。自言自語道“同我鬥,哼……”

之後,他再也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