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情過痕深

1

淺藍色的夜色籠罩,柏家一間較大的臥室兼客廳再兼餐廳的房間裏,老鎖匠坐著馬杌子,桌上擺著一盤花生豆和幾條瘦瘦的蘿卜幹,一瓶白酒,一隻酒盅,他在有滋有味地品嚐著美酒,一滴滴地喝,不足三錢的酒盅,一盅酒耗了一個多小時。

哢嚓!老鎖匠的門牙切下一小塊蘿卜幹,再沾口酒,對女兒說:“小燕,這酒好幾百元一瓶,實在太貴了。”

柏小燕坐在床沿,目光在父親和母親老兩口身上來回移動,母親盤腿大坐床間,用粉色絲光線勾拖鞋,她說商店賣的拖鞋不結實又不暖和,要親手給家裏人各勾一雙,從鮮豔的絲光線看,是給女兒小燕勾的。

“五糧液,中國名酒。”柏小燕覺得桌上的菜太單調,說,“爸,我去樓下給你買點魚片、鄉巴佬蛋什麽的下酒。”

“家裏啥都有,他偏偏喜歡這一口。”母親插嘴道,“我和他過快一輩子了,沒見他喝酒離開過花生豆、蘿卜幹,硬撅撅的有啥嚼頭。”

“對,你媽說的對,穿衣戴帽各好一套。吃也是這麽個理兒。”老鎖匠把盅中未喝完的酒喝完。他說:“以後別買這麽貴的酒,你爸是啥肚子?咱老工人勞動者,做鎖頭的,啥酒到嘴都辣嚆嚆的,一個味兒。”

“過‘五一’了,勞動者的節日嘛。”柏小燕綽起酒瓶,“爸,我給你滿酒。”

“好,好,過節了,多喝一盅。”他瞧著老伴,玩笑道:“一把手,批準嗎?”

“誰管得了你,閨女麵前你倒裝得像個人似的。”母親扳過女兒一條腿,將半成品拖鞋往腳上套,說,“也怪了,你在家,你爸像吃了喜鵲肉,樂個不停。要不,嗬,吃槍藥似的……我的媽呀,那脾氣,唉,一個字,驢!”

“爸,”她搖了下父親的胳膊,“別老欺負我媽呦!”

“聽她瞎下舌,三座大山……”老鎖匠誇張地翕動嘴唇,像似對女兒說什麽,其實什麽都沒說。女兒覺得父親樣子很怪,有點頑皮有點耍有點逗,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效果了,母親因為聽不清才斷定老頭在講她,女兒笑她認定沒說她好話。她說:“你就往死埋汰我吧!”

小屋充滿歡樂的氣氛。

“小燕,收這麽貴重的酒,你為人家辦大事吧。咱可別犯錯誤。”此時,老鎖匠的思維濃著酒味,有一根神經始終繃著、清醒著,他問:“不是他送的吧?”

老鎖匠在女兒麵前的“他”是特指,柏小燕聽到“他”心中升騰奇怪的感覺,像被蒺藜刺紮著。尤其老父親一提到“他”,她就自責自己,不是因為愛情委身與“他”,更不是情欲以身許“他”,都是虛榮心,害了自己坑了自己。一個瓦罐摔裂了,還有修複的希望,可一個女孩被踐踏了,還能像瓦罐那樣修複嗎?

“小燕,爸是不是太多嘴了。”老鎖匠看不得女兒情緒低落、精神沮喪。

“沒有爸爸,沒有。”她臉色蒼白,尋找個理由回到少女時代同弟弟同住的房間裏,撲到**,用被子堵住嘴,不能給父母親聽見哭聲。

連日來她心情很焦躁。結識黃承劍以後,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感到愉快,美妙極了,受到一種陽剛的吸引。紅月亮茶吧約會,她回想起來就激動萬分。她感到她需要這樣一個男性味十足,又英俊瀟灑、剛毅、強悍的知音知己。

那天她將他給她的東西帶回宿舍,打開信封,是一疊照片。天哪!最隱秘的場麵都出現在照片上……一旦落在情敵夏璐手裏,恐怕自己難有顏麵在長嶺呆下去。

“我一定好好報答你,你隻要……”她想到最關鍵、最本質的東西,“即使那樣,我情願,真的情願。”

小臥室的牆壁散發著受潮的報紙氣味,關燈後不久,數隻小蟲子,東北人稱潮蟲的多足蟲在報紙上爬,唰唰唰!夜的靜謐被它們磨擦般的爬行聲打破。她屏心靜氣的傾聽,似乎那已遠離自己的舊時的聲音,正像空闊的街道有個人不停地行走……她實在不願想到的人正走近她,她的腦袋裏塞滿他的腳步聲。

“他隻比爸小兩歲啊!”老鎖匠目光驚訝,對女兒說。

柏小燕第一次向父親說起邢懷良,對生身父母她隻能說她愛他,他們不久將結婚,不然解釋不通。她說:“我愛他……”

“你想過沒,他有老婆,還有先方(前妻)的孩子,你算……”老鎖匠用傳統的婚姻眼光,排列女兒的位置,姨太、小妾……還是不合乎傳統道德的情婦、二奶?

她抬眼碰上父親憂慮的目光在打量自己。是啊,他的擔心也是自己的擔心。走到這步田地,陷入泥潭、困境,清楚自己已變得不可救藥。日益感到空虛和軟弱,哪有勇氣掙紮啊!

“小燕,你腦袋裏到底想什麽?”

“爸,我們已經……就是你常說的手插進磨眼,碾也得碾,不碾也得碾。”她說了真話。

“怎會是這樣啊!”他搖動僵硬的腦袋,十分惋惜的樣子說:“命吧,模樣好的人命不好。”他說的是“紅顏薄命”,“應了老輩人的話,好女架不住賴漢纏。”

“也不完全是。”她往自己身上攬些過錯,以此稀釋父親痛恨邢懷良的濃度。事實也如此,是自己不顧廉恥、不計後果,上了自己不想上的床。

“道兒你自己走吧,”老鎖匠沒太深責備,絲毫未減的是深深的惋惜,直至今日還惋惜。

那雙令她著迷的目光突然降臨,紅月亮茶吧情不自禁,吻後她感到有一種更強烈的東西——愛,像一隻手把自己從陰鬱的迷惘中朝外拉,她思考是不是配合他?

整整一個晚上,她在少女成長的這張**,回想生命中成長的細節,嬌嫩的細節生出的枝葉,正被風雨侵襲,瑟瑟地顫抖不停。她企盼籠罩的陰霾快些散去,陽光灑落……她感到一次複活,身體裏充斥著對新的季節的渴望。她想:“好在沒走得太遠、陷得太深。”

柏小燕翌日去開發部,準備從10樓乘電梯回4樓自己的辦公室,在電梯上遇到財務部長羽茜,她見到柏小燕很驚訝:“嘿!怎麽你沒去?”

“去哪?”她認為羽茜這次不是多嘴多舌。

“和邢總去科爾沁大草原。”

“去大草原?”

羽茜注意到柏小燕的目光,迷惑地看著自己,一寸一寸地細看。她這才明白柏小燕還不知道邢懷良前天就離開長嶺外出。

5月1日前一天中午,財務部長羽茜在焦慮中等待某一時刻的到來,有了總經理室沙發上那一次,她身體裏便有一股股欲望火般地燃燒。昨夜同肌膚光滑的丈夫做完事的感覺,像剛吃飽飯又被強拉上餐桌,吃得一點滋味都沒有。丈夫的皮膚不像男人,整個人軟綿綿像條蛆。而沒邢懷良那般硬朗、骨感。她抱怨:“你老淌汗,快淹死我了。”丈夫的汗不停地流,心打鼓般地咚咚跳,他喘息道:“男人幹這事都出汗。”她差點走嘴說出:邢懷良就不出汗。她悵恨柔軟的蛆!她為次日中午計劃做的事,提前做了準備,清洗幹淨丈夫的溢出物,包括汗和涎水。在隱蔽的地方噴灑香水……牆上石英鍾一過11點,她的心似乎比時鍾秒針跳得還快。在11點25分,她撥通邢懷良的電話,由於激動聲音有點喘:“方便嗎,我……”邢懷良說他馬上動身去科爾沁大草原。她綽起電話時覺得自己被人擁抱、被人撫摸……她仍然努力:“是你自己嗎?”對方的聲音一下使她空落了,“和她!”

“羽茜,我去大草原做什麽?”柏小燕同她一起走出電梯,她們同一樓層辦公,她問。

“邢總那天去科爾沁草原,我以為同你一起去的呢!”羽茜眨著眼,暗示她知道他們的風流緋事。

“羽茜你真無聊!”柏小燕搶白道。

她的辦公室緊挨電梯,羽茜還得朝深處走。

她銜恨地望著柏小燕的身影消失,低聲謾罵道:“小×!裝處女!”

2

咯咯!一條短信子夜時分發到簡愛手機上,她慵懶床間蜷局大腿,手指輕輕抓捏光滑的膝蓋,這是一種東北兒童遊戲,叫抓猴兒。童謠雲:一抓筋,二抓猴,三抓四抓抓老頭!她沒念道童謠,饒有興趣地抓著,享受膝蓋絲絲癢癢的感覺。她用另一隻腳踹下**的手機,“真煩人,又是短信!”

在椅子上看書的林楚抬眼見簡愛沒閱讀信息而繼續做她的趣事——抓猴兒。孩子氣十足地抓著,她忽然感到自己膝蓋麻酥酥地癢,愜意地笑了,接著看書。是一部美國小說,雷蒙德·卡佛的《你在聖·弗蘭西斯科做什麽?》——

“這件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它和一對年輕夫婦和他們的三個孩子有關。去年夏天……”林楚又聽見“咯咯”兩聲,又是給簡愛發的信息。她說:“簡愛……”

她仍用腳推下手機,林楚見到一隻玉石般的腳,趾甲塗著紫色……她說:“要閱讀你閱讀吧!”

“如果是你情人的呢?”林楚開玩笑道,“不怕泄了密?”

“情人太多,勞你大駕幫忙應付幾個嘍。”簡愛放平雙腿,“小心你被迷住。”

林楚閱讀簡愛手機的信息。謔!說著了,真像情人發來的:

愛,我在咱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等你。饞貓。

她翻看第二條信息,同第一條內容基本相似,隻是在“等你”後麵又加了一句:帶點錢來。她覺得信息挺逗挺好玩兒的,想一想,愚人節已過去。夜半三更饞貓要吃的不是魚,是要餐秀色吧!“喂,饞貓給你發來信息。”

“他?”簡愛猛然坐起身,迅速下地,從林楚手裏搶過手機,情緒轉瞬間劇變——心慌意亂。

“怎麽啦簡愛?”

“他回來了!”

“誰回來了?”

“駱漢全!”她茫然不知所措,眼睛向撂簾子的窗戶瞧,外麵,夜色一定黑暗。

“沒搞錯吧,饞貓是他?”

“饞貓是我給他起的名字,他說我身上有股腥味兒,像魚,可他離不開我……於是我叫他饞貓。”簡愛的臉部表情說明從一開始慌張、不安,漸漸平靜下來,她用目光征詢林楚的意見:我該怎麽辦?

一個被警方追捕多日的逃犯,忽然出現在長嶺,又是子夜時分,她做不了任何主,得馬上請示。她撥竇城斌的手機,向他匯報。

“你們不要動,我立即趕到。”竇城斌吩咐。

簡愛仍在發呆,睡裙亂在身,某處露出白光光,林楚覺得應該包裹上。她說:“穿好衣服,竇隊他們要來。”

“內衣我全洗了……”

“直接穿外衣吧!”火燒眉毛,林楚催促:“快一點兒。”

簡愛脫掉睡衣,奶光光、綽約多姿的身子曇花般地散著青春馨香。她此刻如果不是站在公寓房間裏,而是站在嫋嫋婷婷月光照耀下的湖邊沙灘上,那將是一副美妙的圖景。

十幾分鍾後,竇城斌派來兩名刑警接走她們,水利公寓裏無法布置這場抓捕。

市刑警支隊會議室,接到命令的刑警陸續趕到。

在支隊長辦公室裏,竇城斌問簡愛:“你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在哪裏?”

“紅房子……”簡愛難忘他們的第一次從頭到尾是柿子秧味,那個季節露地的柿子還沒成熟。“木柵欄圍著……”

竇城斌在牆上的市區地圖上找了找,木柵欄圍著的菜地全市隻有一處,在紅房子附近。他問:“第一次收到信息,幾點?”

簡愛翻動手機,說:“24點10分。”

“最後一次?”

“24點16分。”

竇城斌看了看表,24點36分。他說:“給他發個短信,說你才收到,馬上打車過去見他。”

簡愛按刑警的吩咐,給駱漢全發了短信。

駱漢全接到簡愛的短信時,他正繞過紅房子向南湖公園走去。他記得那座假山上有一個鐵皮屋——售貨亭子,身上僅有兩元錢,想用它買包方便麵,填填差不多一整天米粒未進的肚子。他是晚上九點逃回長嶺的,懷疑家裏及和簡愛同居的秘屋,所有親朋故友處都有警察。警方肯定張開一張大網……張家口那次逃脫,完全出乎警方的推斷,簡愛上街買菜遇上前來追捕的丁廣雄,並帶刑警回租屋逮他這些事他一丁點兒都不知道。他逃脫是偶然事件促成的。簡愛離開出租屋,他習慣地側身窗前,窗簾掀一道窄縫兒,盯著那條通向農貿市場的路。當然,他看不到市場。農貿市場在兩幢高層建築的後麵,他每次隻能望她去時的背影和拎著蔬菜歸來。一輛警車沿著簡愛走的那條街開過來,一直停到這片居民區前。警察掏出槍衝過來,他認為衝他來的,便從事先看好的路線,攀過一戶陽台逃走。警察哪裏是衝他來的,他們在抓捕一強奸幼女的犯罪嫌疑人。落荒而逃的駱漢全逃出張家口,輾轉到包頭,又繞道大興安嶺,在彈盡糧絕——花光錢後潛回長嶺。他鑽進紅房子附近那塊菜地,往這裏躲藏就打算找簡愛,她能找到這個地方。他們第一次幽會,第一次**青柿子架下,記得一隻青柿子落下來砸到她的額頭,然後順著胸部球般地滾落,正巧被他勇猛壓下擠碎,於是青柿子濺滿兩片白色之中,澀澀的味道久遠地留在他們的記憶裏。他苦熬到零點,夜色分外幽靜,他像一隻躲在菜畦間的田鼠開始活動,給他最想見的人發短信,幾分鍾後沒回應,他又發了一次。等20來分鍾未回應,他有點失望了:她沒收到?人沒在長嶺?警察以協同犯罪嫌疑人逃跑的罪名逮了她?

剛進南湖公園,才看見售貨的鐵皮屋就接到簡愛短信,他喜出望外。閱讀後,他直接給她打電話,約定見麵的地方——南湖公園假山後麵。他叮囑:“帶點吃的,我餓壞了。”

駱漢全將身子龜縮到一巨石下,露出頭盯著伸向大街的甬路,簡愛該從這條路來。

一輛出租車駛來,開走。

她拎著裝食品方便袋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裏,他像饑餓的獅子望見獵物正走近,張開血盆大口。他咚咚心跳。想:我把她也吞到肚子裏……省略吻,直接進入美妙,他渴望美妙事情太久了。

“漢——全!漢全你在哪兒?”她低聲呼喚。

他還是在應聲之前望望四周,確定隻她一個人,沒有尾巴什麽的,才應道:“在這,你一直往前走。”

簡愛走向黑乎乎的石頭下麵,她突然被摟抱住。

“哎呀,我可想死你啦,愛……”她的身體多個點遭到一隻手的入侵,手的魔力把她瞬間變成一條溫順的小蟲子,任人把玩……他麵向石頭專心致誌,她麵向開闊的地方看見移近的刑警……戴手銬的駱漢全在警車上目光貪婪在食品袋上,簡愛悄聲問竇城斌:“我想喂他隻雞腿。”

“可以!”竇城斌首先考慮到食品沒問題,鹽水雞是林楚出去買的。十幾分以後,一個人將被帶回警隊,另一個人自由小鳥似地任意飛去。給她個機會,或者成全她的一種心願。

簡愛撕掉雞腿,將一塊皮扯掉,看起來駱漢全不吃雞皮。她送到他的嘴裏,他嚼著嚼著,大滴大滴的淚珠滾落下來。她咬著嘴唇,淚水匆匆流過臉龐。

見此場麵的林楚,轉頭望著車窗外,鼻子發酸……

3

原野在車窗外愈加遼闊起來,十幾裏外的村落隱約可見。那就是科爾沁了。

從活羊館出來,轎車裏的氣氛也不那麽春天了。

夏璐上車後感到很疲倦,仰在座椅上,睡是睡不著的,閉目養神又不是那種心情,眼皮不愛抬起罷了。

邢懷良一邊駕車,騰出右手放在她的大腿上,不時地捏捏,她麻木地沒反應,但也沒反對他的手。

“聽歌嗎?”他問。

“你聽罷。”她說。

“最近有首新歌,歌名好像是‘愛情不過是一種記憶’,”他在小工具箱裏翻動磁帶,找他說的那首歌,最終沒找到,他放棄了聽歌。

在邢懷良沒有想出打破沉默的第二種方法前,她出乎他意料地打破了。她說:“你們公司財會部長很有水平,我聽過她講的財會知識課……她叫……”

“羽茜。”

“噢,是叫羽茜,肯定是研究生。”“是。”

這時,她發現迎麵走來一輛牛車,一頭黑白花老牛拉著帶貨廂的車,悠閑地走著,她奇怪:怎麽沒見趕車人?

邢懷良猜到什麽,笑笑說:“你很少下鄉……趕車人肯定在車廂裏。”

“趕車人應該坐在……他偷懶在車廂裏睡覺?”她調動全部想像力。

他詭秘地一笑:“他不是偷懶,在**。”

**?光天化日之下大道上的牛車廂裏?夏璐感到不可思議。用不著再猜了,他們接近答案——牛車,老牛見到白色的鐵家夥,微微揚起頭望了望,在沒有主人指令的情況下,它決定停下來。道很窄,並排過去兩輛車,隻有各讓出半個轍兒,才能通過。

牛車停住,車廂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們打憂他們了,或許他正處在美妙時刻……”他說時神采飛揚。

“至於嗎?”她懷疑,伸手按喇叭:嘀!嘀嘀!

最先從車廂探出頭的是個男人,他隻看一眼,身子矬下去。很快是一張女人臉,她也立馬矬下去。可以想像車廂裏的情景:

“牛咋停下啦?”女的聲音。

“管它呢!繼續打井……”男的聲音。

“你還是看一眼吧!再說你整了挺長時間……”

“沒夠呢!”

男人頭探出車廂,縮回去有了如下對話:

男的聲音:“壞菜(事)嘍,碰上輛轎車。”

女的聲音:“窮鄉僻壤,哪裏來的轎車,白唬!”

男的聲音:“不信你看看。”

女的聲音:“嚇唬我,可不讓你再鼓搗了。”

女人頭探出車廂,一陣慌亂。

“快穿褲子!別穿差嘍,帶藍道兒的褲衩是你的。”

“慌啥,他們也不認識咱們……”

牛車廂裏的男女裹嚴實後吃力地爬出來,男的跳下車去拉牛,泥土氣女人有點羞答,側身坐在車廂上,用頭巾遮住半張灰土暴塵的臉。夏璐還是看清了她:30出頭,臉很圓、很胖,黑裏透著健康的紅潤。

錯過車,保時捷裏談著邂逅的牛車。

“鄉下人更浪漫。”她感慨。

“藍天白雲下,在慢悠悠牛車行進中……一定很特別,很美好,”他已回味到一次野外的歡娛,眼前有無數朵紅色花兒競相開放。

“我有時不明白男人愛女人什麽?”

“絕大多數愛她們的肉體,極少數才兼愛她們的靈魂。”他說。“我沒搞錯吧?”

“那情感之愛呢?”

“它該是屬於肉體之愛的範疇。”他朝車後指,顯然是說那輛牛車,“他們在野外**,生硬往精神層麵上拉……設想一下,牛車躺著不是黑臉膛的女人,換個白淨的女人,照樣會藍天白雲,慢悠悠的牛車上……嚴格意義上說,情感之愛是遍地的、隨時隨地,前提是肉體……”

“你和王淑榮呢?靈魂、肉體、情感屬哪一種愛情?”

這大概對邢懷良來說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了。她眼睛盯著他,看他如何解釋。他需要考慮考慮,她給他一些思考時間,目光偏離他的眼睛,瞧他的嘴唇。他說:“兼而有之。”他不知道如此回答她是否滿意。他絕沒想到,一個比前一個問題更尖銳、難回答的問題她提出來:

“我們倆呢?”

“唔,”邢懷良愣怔一下,他感到他的思維像悍風刮一棵枯樹一樣忽然折斷了,不自然地笑道,“親愛的,你不是認真的吧?璐,我愛你。”

“你最好開門見山回答,別繞。”

“親愛……”他窘迫時刻,一輛捷達車迎麵開來。他驚喜:“大華,璐,是大華。”

大華開車迎他們,夏琪快步過來:“姐,姐夫!”

“上車!”他們打過招呼後,夏琪被邢懷良讓到保時捷車上,姐妹倆親熱在後坐上。

“姐夫忙吧?”夏琪很客氣,怕冷落了邢懷良,便主動搭話:“你們藥業集團協辦的‘健康與你同行’節目很受歡迎……我們這也轉播了長嶺電視台的節目。”

“噢,效果怎麽樣?”

“信號不太好。”夏琪開朗、活潑,身材同姐姐差不多,麵部沒姐姐細膩,但頭發很好,瀑飄到臀部,眼睛如山穀般深邃。她說:“咱爸特愛看長嶺電視台節目。比如那個‘長嶺人在外地’……”

鄉下的夜晚十分恬靜,月光格外明亮,讓人產生一種置在玻璃瓶子裏的感覺。村子中偶爾一、二聲狗吠,而後一切歸於寧靜。

二層小樓的一個房間,邢懷良借著月光,模模糊糊看到躺在**的夏璐,她穿得很少,可能晚飯時她盤腿坐在火炕上,肌肉**,此刻正在揉摩,他緊緊抓住這個機會。

“璐,我給你按摩。”

她沒拒絕,身子朝裏挪了挪,盡可能騰出地方給他坐。她聽見空拳敲打小腿肚子的聲音,然後是捏,順著大腿內側緩緩向上,到某處分界線停住,如同走到死胡同,便返身回去。一次次,肌肉鬆馳許多,酸痛、緊箍的感覺減輕,她放平些身子。

“好些了嗎?”他問。

“舒服!”

“熱水敷敷效果更好。”他這次走到死胡同沒立即返回,在那徘徊,沒離開就暗示一件事。

“怎麽不往前……”她鼓勵他,自己也有點想了。

“看你太累了。”

“上來吧……”她淺聲道。

……然後,他挨她躺著休息一會。手在她耳朵邊緣摩挲,他喜歡這樣。

她枕著自己的一條胳膊,說:“鄉間的夜晚多寧靜,夜色多美好。我想我們老了搬到鄉下來,蓋間小房子,屋前屋後栽上花兒。懷良,你說呢?”

“是,是啊!”邢懷良順水推舟,他心早不在焉。

床太窄,睡不下,他回到自己的**去睡。

哞,哞哞——哞!

夏璐被牛叫聲吵醒,鄉下早晨的陽光灑滿屋子。她望望對床,空了。起身到窗前,見到一幅她為之欣慰的情景:邢懷良坐在一頭黑白花奶牛腹下,大腿夾著隻鐵桶,雙手攥著奶牛巨大**,臉貼牛的腹部。老父親正教他擠牛奶。

大概是邢懷良笨拙地擠奶,逗得一旁觀看的琪咯咯笑個不停。

4

柏小燕得知邢懷良帶夏璐去鄉下,走時連招呼都沒打,她有些嫉妒、難過,更多的是惆悵。他們在鄉下呆七天,一周時間陪老婆?她怎麽也不能理解。

悶在宿舍一整天,她一遍一遍地想著自己同邢懷良的關係,想到結局時,就想起他經常掛在嘴邊兒的話:“我早晚要夏璐下崗,和你在一起。”她不懷疑此話發自肺腑,曾癡狂地盼望過、等待過。但這隻是一個時期、一個節段的想法,隨著時間的推移,或者她從沉醉中清醒,她看到他實現諾言還十分遙遠。夏璐很年輕,健健康康,柔情綽態,在男人性眼中她一定很婉妙。雖然自己也站到了當年夏璐的位置上,身體吸引他大大超過夏璐,年齡的原因她的風致嗬曲線嗬比自己略遜色一些,她畢竟是從與她睡了近10年覺的男人**過來的,而自己處女之身許他,沒第二個男人沾過身。他比喻過:你是山泉純自然,她是自來水經過了加工……但是,夏璐不是又老又醜的王淑榮,一把磨損嚴重不能再使用的工具,準備當廢物拋進垃圾箱。她觀察他,似乎也厭倦了她,似乎也難擺脫她,個中原因,是個謎。

“你永遠腳踩兩隻船嗎?”她問。

“婚姻隻有一隻船。”他說,“實話和你說吧,擺脫夏璐……快刀斬亂麻?不成。但我明確告訴你,我一定擺脫她,徹底。”

她把他說的快刀斬亂麻不行理解為:情末了。她悄悄做過調查,他和夏璐被劉長林捉奸在床,最終她離開原配丈夫投入到他的懷抱……連這次他們去鄉下,她也想到情,情絲,割不斷的情絲藕一般相連。

“唉!”她歎息一聲,覺得自己是一塊石頭,被情欲之水衝激成泐——紋理,很深的泐,每條泐都浸透青春之血。24歲鬱鬱他的懷裏蔥蔥,精神像得到按摩,很刺激、快感……承認他像一個石匠是近半年來的事,他持镵穿鑿自己,手法相當殘酷。每次受不了時,她說:“你把我當成什麽?”

他說:“石頭!我是石匠……”

男人把女人想像成林林總總,想像成石頭?她倒不認為他蹩腳,而是帶著仇恨,他要征服石頭。“可是石頭也會憤怒的!”她想。

柏小燕走進黃昏時刻的商業街,到一家餐館吃晚飯。點了一盤清淡木須韭菜,要了碗大米飯,剛動筷,聽有人叫她:“小燕,柏小燕!”

她抬頭麵前站著位穿警服的女孩,打量一下,驚喜道:“林楚!”

“你一進來我就端相。嘿,你越來越漂亮了。”林楚說。她倆是初中同學,高中沒在一個學校。

“一起吃飯。”柏小燕為巧遇老同學高興,“快把你的飯菜端過來。”

“哎!”林楚端過一盤炒地三鮮,“你在電視廣告裏出現我真不敢認你,記得你又瘦又小,你媽老給你穿淺黃色長毛絨衣服,像個氄毛小雞雛,絨嘟嘟的。叫聲悅耳……”

她搖鈴般地笑,說:“小雞變成老雞婆嘍。”

柏小燕叫來服務員,問林楚:“愛吃什麽,再點兩個菜。”

“你愛吃什麽你點,我做東。”林楚說“今天你就別爭了。改日你再請我。”柏小燕說,她幽默道:“燉個我吧,榛蘑燉我。”

“燉你,我愛吃!”林楚對服務員說,“榛蘑燉我同學。”

“對不起小姐,本店沒有燉同學這個菜,倒有個新菜:大轟炸。”那個服務員很認真地說,“還有,薩達姆……”

她們兩人相視開懷大笑起來。林楚一邊揩眼角一邊對服務員說:“小雞燉榛蘑。我們開玩笑呢。”

“來兩瓶啤酒。”很少沾酒的柏小燕遇老同學高興,要喝酒。

“有百威,藍帶……”服務員介紹啤酒品種。

“來兩瓶轉山湖。”柏小燕點了地產啤酒,忽然想到公安機關向社會公布請人民群眾監督的戒酒令,問:“喝一點啤酒可以吧?”

“晚上行。”林楚說,“中午喝酒,尤其著警裝喝酒,抓住關禁閉的。”

柏小燕頭發精心梳成一種發式,肌膚光潤、透明,同電視廣告有所不同。若問喜歡,林楚更喜歡下鏡後的她。

她說:“後來聽說你考了省廣。”

“終歸沒圓夢!”柏小燕美麗的杏眼飄過絲絲苦楚的目光。她問:“當幾年警察了?”

“喲,我警校還未正式畢業,在市刑警隊實習半年。”林楚在老同學凝視的目光中挺下胸脯,製服下與身體不同步成長的凸處,像一幅淺浮雕。她想展現一下女刑警的颯爽英姿,這一故意,成為柏小燕的笑噱。

“你笑什麽?”

柏小燕並沒完全製止笑,說:“我想,一個讓老鼠嚇尿褲子的女孩,竟當了刑警。”

嚇尿褲子是林楚少女時代丟人的事情。初一,或是初二,他們義務勞動——到街上打掃衛生,清理牆角堆放的垃圾時,一隻老鼠被轟起,它朝林楚跑來,從她腳背跑過,她嚇得大哭,身體還有個地方流水比淚水洶湧,她尿濕了褲子。

“你還幫我記住那件事。”林楚不否認,接下挖空心思尋找她的缺點、趣事,善意地報複她一下,楞是沒找到。

半瓶啤酒下肚,兩位女士的目光有了變化——林楚酒前要說眼裏還有點什麽的話,此刻目光隻剩下溫柔;而柏小燕目光憂傷、幽邃,還有些淒婉。

“失戀了?”

她被林楚的話蜇了似的,表情有了急劇的變化,悲鬱的目光掃了林楚一眼。“到現在,我還沒遇上我真心所愛的人,你呢?”

“情形差不多。”

轉山湖啤酒要惹禍,就其情感而言,她倆如熟透的水蜜桃,輕輕一碰,皮便可破,包藏的東西將掉落出來。啤酒此刻充當尖銳的東西,惡作劇地去捅破它。

“夢裏尋他何止千百度?驀然也回首了,燈火闌珊處,哪有他的蹤影啊!”柏小燕的眼睛正漲潮般地湧上一片閃亮的東西。種種原因致使她因自己經曆而感慨,卻不能說那經曆,“我多半失去信心……有時我像站在很窄的一扇門前,閃閃身別人就可以進去,不知怎的,我自己不想進去,堵著擋著也不想讓別人進去。”

門?林楚覺得她說的門太抽象。一時難猜出門的具體象征,但通過她的表述朦朦朧朧看到她情愛小舟遇險,風雨飄搖……“愛的門!”她解釋說,“大概誰都得到這門前來,進得來進不來呢?進來的人未必不想回頭出去……楚,你走到這扇門前了嗎?”

林楚臉上的表情像暮色一樣蒼茫。

她們的談話被意外的事件衝斷,小餐館在夜色更濃鬱時混亂起來,一個穿旗袍魅力十足的女人被深深的激怒了,她扭動細細的水蛇般腰肢,髖骨從膝蓋上方旗袍的邊縫要膨脹出來似的,她指著身旁的一位小男人:“你太粗魯……”

小男人辯解:“我隻吻了你。”

旗袍女人:“可你吻了哪兒?”她抖動線條大腿,“你舔了神秘的地方!”

小男人肉欲的眼光仍在旗袍女人身上旅遊,厚顏道:“你說你那兒有香味……”

林楚拉起柏小燕,說:“別再遭汙染了……”她們離開小餐館,走到亮著的街燈下,她說:“人還要不要廉恥?”

“到我宿舍坐坐。”柏小燕說,“藍島街45號,很近的。”

“今天不行,我姐夫找我。”她把本不神秘的事說得神秘。

“你姐夫?”柏小燕用銳利目光瞟她一眼,想到另一件事情上去了,“不是你的親姐?”

“什麽呀,小燕,想哪去了。”林楚說,“他比我爸管我還嚴。”

5

“再躺一會,”她枕著他的胳膊,望著他青黢黢的下頦,脈脈含情的眼睛閃著眷戀的光芒。

“我們一整天了,你一直希望這樣。”他側臉向她微笑,撫摸她軟緞般的頭發。

從時間算,昨夜他就在這兒。為表明“還要她”,黃承劍根本沒決定走。

早飯,或者說午飯在**吃的,精確的說是在被窩裏吃。

她一會兒飄到微波爐前,再飄到床間,兩人各持一個漢堡包……充填熱量的四肢在暄軟席夢思墊子上,剛剛疲憊的欲望一點點被激起。

“我想過,一旦你拋棄我……”

“傷心、孤苦?”

“不!”她口氣嚇人,“我從北大橋跳下去!”

“為什麽不選擇西大橋,或碧雲天旋轉餐廳,它們都比北大橋高。”

“人從三層樓跳下去足可以達到目的。可我還是……”她被一隻手臂摟緊一些。“覺得有點怪吧?”

“是的。”他輕聲道,“你像塊軟玉。”

“白?半透明?”她揚起胳膊。

“沉魚落雁、小家碧玉。”

“那是形容美女。”

“你是。”他吻下她的顴骨處。

“和別的女孩,也吻……”她讓胸前圓圓的東西聳動,“你不喜歡它?”

“我很愛它。”

“你沒親近過它。”她往上挺挺身子,豐滿結實的乳峰屹立在他的嘴唇邊。

“太愛了,反倒不敢碰。”

“吻它一下,”她讓兩座雪山傾斜。

他吻著她身體上的屹立馬紮羅的峰頂。

“隻能給你60分。”她不太滿意他的吻,“你幹那種事可打100分,吻很差,應該練練。”

“啊,練吻?”

“是的,男人隻會幹那種事,而吻技很差,不完美,稱不上優秀。”

“這麽說,我沒一次使你滿足?我指吻。”

“不!”她緊緊擁抱他,“有一次,檉柳下那次。”

他感覺胸口有堆溫暖、光滑的東西壓迫。他想起幾天前紅月亮茶吧隔著織物那次幸福的壓迫……那次壓迫後他在虛幻中行走了很久。

“其實,你很吝嗇。”

“哪方麵?”

他很細致地體味,幡然醒悟:“我的舌頭很呆板……”

“哦,你悟性相當好。”

他們的身體幾乎不約而同地產生變化,麵團似的朝一塊揉和,傳統的、常規的、花樣的、現代的、新新人類的……總之怎麽說都行,萬變不離其中——水乳交融地粘在一起。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麽選擇北大橋自殺了吧?假若自殺的話。”

“因為,我在那裏放走你,從警方手中脫逃。”

“完全正確,不然就沒有今天的劉稚菲……”

“馮蕭蕭。”他打斷她的話。

“你可以這樣叫。”她的嘴唇灼熱,說話時有股熱氣撲到他的臉上,“放走我,他們處分你,你才離開警隊。”

“也是,也不完全是。”

他們靜躺些許時候,變換姿勢躺著。

“我走了半年,回來你當起私人偵探。”

“他們沒拿到證據,定不了我的罪,隻能算是嚴重失職,也非被攆出公安隊伍……我割舍不掉探案這一行。”

“我這輩子欠你太多太多。”她動情地說,“我去南方整容,隻想比原先更漂亮,花多少錢都情願。一切為了你……假若你不滿意,我就去警方自首,對他們說,我就是女毒販馮蕭蕭,我販賣的毒品海洛因不是幾十克、幾百克,是幾十公斤,夠死刑,夠槍斃。但不是被黃承劍放掉的,是自己逃脫的,這是與他無幹……”

“蕭蕭啊,我知道你整容不完全是為逃避警方追捕……你這張臉的確美麗。我很感激你為我所做的一切。”他仍然懷念飄逝掉的東西,“可是,我更懷念我愛的新鮮、活力的蕭蕭啊!那雙細長的黑葡萄般的眼睛哪裏去了?”

“什麽都沒變,還是那張臉皮,五官稍稍作了點兒改動……”

“一件精美絕侖的藝術品,可以隨便改的嗎?”他深陷痛苦之中,“整容醫生是劊子手,是殺人犯……”

她用一種甜蜜式的擁抱,使他慢慢平靜下來。

她說:“我們一切和原來都相同……連快感也相同。”

“那是你的感覺,你和珍藏在我心深處的蕭蕭不一樣……變了,一切都變了。”他問,“你笑靨裏的那朵梅花痣呢?”

“去掉了呀!”

“你知道你那痣有多出色,恰到好處地點綴姣好的麵容上,它產生一種**力……檉柳叢中,我們做那種事情的時候,我從頭到尾望它。它讓我幸福、讓我狂歡……梅花痣消失,帶走一個季節——我那**如火的春天啊!”

“因此你就不再愛我?”

他負於手一種使命回答她的問題,它深入到一個稔熟的地方,重複一個舊習慣動作,她以更開放的形式,去迎合他。

“那女孩呢?你救出她後,你們沒故事?”

“因他是出色的警察,橡皮才下令綁了他的妻妹。”

“你們犯了致命的錯誤。”

“橡皮也承認,才讓你救了她。”

他認為那件事情在自己十幾年的刑偵警涯中微不足道。他因此成為那個被救出虎口少女的心中偶像,又獲得一位處女……而感謝橡皮他們。

“女孩現在?”

“當警察,刑警!”

“選擇警察職業,是否……”

“是否什麽?”

“與你,或愛你有關。”

“你根據什麽說她愛我?”

“任何一個被舍生忘死的男人救下的女孩,她都會……”她說到某些文藝作品的老套子——英雄救美人。

他的嘴唇開始尋找……“我很想做你的妻子。哪怕一年,一個月……”

“我始終把你當妻子。”

“哦,我好感動呦!”兩朵紅雲爬到她的臉上,她渴求說,“我想……你行嗎?從昨晚到現在,四次了吧?”

“你再加上一次。”

然後是檉柳苦香,然後低垂的枝條頑皮地摩挲她裸裸的脖頸、腰部……然後她著迷的事情結束。

她望著他疲倦的麵孔說:“和你在一起時間總是過得太快……今晚,你走嗎?”

“走,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噯,哪天來?”

他伏身,熱吻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