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惡之花開

1

“小燕,茶香基圍蝦沒有,換個別的菜?”邢懷良訂菜,電話打到柏小燕的宿舍——藍島街45號閨房,那時她還沒動身去世紀花園3號別墅,今晚他們定下來在那兒過夜。

“隨便吧!”她將手中最後一棵薰衣草別在一件西服上,一件男人的西服。

“烤桔子怎麽樣,純正的台灣風味。”

“就烤桔子吧!”她順便問了一句,“你幾點到?”

“不會太晚,我得去買點藥,讓你幸福啦……”

時間還早,她在散發著幽香的房間看書。一本詩集,是一位叫於耀江的青年詩人的詩,她讀其中一首《對女孩兒說》:

又聽到了遙遠而又寧靜的聲音許多年的詩孤獨而美許多年的岸被望成脫落的牙齒我在自己的風景中欣賞自己關於年齡的忘憂之樹和說不清的枯黃的葉子把歲月裝飾得清瘦如許惟心不被人知惟不被人知的眼睛走出世界的邊緣……嘟——嘟,電話鈴響,又是邢懷良打來的。他說:“市長叫我陪他到下麵去檢查藥材基地的生產情況,我盡量趕回來……菜你自己去取,知道地方吧。好,聽我電話。”

應該說這是一個不受歡迎的電話,她發呆些許時候,化了妝,下樓去那家台灣餐館取預定的晚餐,然後回世紀花園。

她拎上飯菜叫了輛出租車,開車門時見到一輛白色帕薩特車裏有個戴墨鏡的男人望著自己,這個印象在暮春黃昏的蒼茫時刻,極其深刻。在後來的某一天,他們提起這意味深長的一幕。現在,她坐在車上,回想《對女孩兒說》詩中的句子:“我在粗糙的年輪裏尋找自己,尋找著落花和詩人的腳印……”她不知不覺吟出聲。

“找誰?找詩人?”多嘴多舌的出租車司機不合適宜地插話,她感到一隻蒼蠅突然飛來落在花叢裏,把她的一種流溪般心境破壞了。她歎惜:這真是個沒有詩的年代呀!

3號別墅像深山老林一泓湖水那般深邃而靜謐。她坐在二樓一窗口前,俯瞰山間錯落的林木,尋找灰喜鵲。鄰近那棟別墅正響著音樂,是著名的新疆民歌大阪城的姑娘。

一道道紅光透過樹梢,她看見尋覓的灰喜鵲,它玲瓏的身影不時割碎夕陽。她舒展一下坐得麻木發僵的四肢,目光向更遠處眺望,她再次看到白色帕薩特。

“他要幹什麽?”兩次出現在視線中的神秘轎車引起了她的懷疑。時下長嶺還未有綁架勒索的案子發生,但作為泰萊藥業集團總經理的女秘書,頻頻在公眾麵前亮相,會不會引起不法之徒……她想到這裏,離開窗口,回到客廳,忽然想到烤桔子還沒吃。

剝去烤得烏黑的桔子皮,她嚐了一口味道屬實不錯。剩下最後兩隻桔子,她用報紙包好,給他留著。餘下的時間做什麽,她本想先洗澡,又覺得現在似乎太早了點,他喜歡她剛走出浴室的身體,讚歎道:“花瓣帶露……”

花瓣向一個她並不喜歡的男人開放,是在幾個月前。開放的日子、夜晚、或時刻,沒有什麽聖潔的東西可供記憶,迷惘、懵然中無意綻放。

日月與她相擁,是夏天的微風嗎?不,孤冷的清風吹拂,一股紮骨刺髓般地寒冷,這種感覺與花瓣綻放有關。

高三時柏小燕顯露出播音的才華,她報考省廣播學院,夢想成為電視節目主持人、播音員。

畢業正趕上長嶺電視台招聘播音員,她報了名、填了表,第一關筆試,她沒入圍,就是說在第二關麵試前就被淘汰了。

“小燕,眼下啥風氣,沒錢沒窗戶沒門子……”老鎖匠看破了什麽,勸女兒,“找個別的工作做,幹啥不是一輩子。要不,像你弟弟大勇,去南邊(方)撲通(奮鬥)。”

“入圍的兩個人什麽水平,一個賣服裝的,一個電腦打字員。”她不服氣,當播音員自己條件比她們強,比她們勝任。

“小燕,你打聽打聽得需要多少錢送禮,數目不大咱賣房子,我和你媽租個小房住。”老鎖匠為女兒前途要孤注一擲。

柏小燕怎會同意父親那樣做,他辛辛苦苦勞作一輩子就攢下這個房子,怎能賣房子為自己當播音員呢?她沒放棄努力,最後知道了招聘內幕:打字員是主管文教的副市長侄女;賣服裝的有錢。她還弄清,此次招聘筆試、麵試,都是做做樣子,人選事先已內定好,而且隻台長一人說了算。

柏小燕在今生緣茶吧,與改變她一生命運的人相遇,那人叫孟誌惠。那天,她應給一家小報拉廣告的女同學毛毛之約來“今生緣”的。

茶桌上擺著三套茶具,說明還有一個人未到。

毛毛說:“坐吧,咱給孟主任留個位子。”

“孟主任?哪個孟主任。”

“泰萊藥業集團行政辦公室主任。”毛毛說,“我開的‘紅蜻蜓’廣告公司,承攬了《社區快報》的全部廣告,孟主任答應我……小燕,你是行家,幫我好好策劃策劃。”

“高看我嘍,廣告我並不在行。”

“別謙虛了。廣播學院的高材生。”毛毛褒揚老同學幾句。“小燕,畢業了有何打算?”

“說來怕你為我難過,你在校讀書時是有名的哭巴精,眼窩子淺,動不動掉眼淚。”柏小燕說中學時代那個軟皮糖似的毛毛,而今長成長熟長大的毛毛,遠遠不是昔日逆來順受的毛毛。那時她老欺負她,她最大的反抗就是哭。此刻,柏小燕欣賞穿著流行時裝的毛毛,裝束很合體,小精品人給包裝得很豐滿。

“你老拿上個世紀的眼光看人,”毛毛撅下櫻桃色的嘴唇,鮮紅的臉蛋微笑著,流露出當代女孩的清爽氣質,“真的沒打算?”

“找工作是自己打算的嗎?難耶!”她把耶字音拖得很長,“招聘播音員我試了,第二關沒貼邊兒就給刷下來。”

“什麽原因?”毛毛用麵鏡子照照臉,尋找不合適的地方。

“沒有原因。”

“嚄?”毛毛放下小鏡子,朝門張望一下,“你方才說沒原因,聽這話像捉迷藏似的。”

“你呀,裝迷糊。”柏小燕把參加招聘的事詳細學說一遍,然後說,“我想放棄。”

“哎,那也太浪費資源嘍。”毛毛說,“一會兒孟主任來,看他能不能幫上忙。我聽說泰萊藥業集團正招聘一名女秘書,你呀生來作白領兒麗人的料,該去試試!”

“表揚我!可人家肯……”

“我倆啥關係?”毛毛很細的聲音說,“他老婆要是死了,我一定嫁給他!”

柏小燕拉拉她的衣角,製止她說下去,一張男人臉探進來,毛毛見了,眼睛頓時明亮起來:“孟哥,孟主任!”

介紹認識的時候,柏小燕伸出的手尖被人用力攥得麵積很大,她感到一雙發粘的目光粘來,自己突然掉進一張蜘蛛網裏。

“怎麽才來呀,讓人好等好等。”毛毛的聲音像她人似的嬌嫩。

“塞車。”孟誌惠把遲到的理由說得大眾化,他不想浪費語言。用百分比分一下,此刻,他百分之九十的注意力在賞心悅目的女孩身上。為掩飾愛慕,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毛毛皮多肉少,但很白嫩的脖頸,而心卻停留在柏小燕身上。女人的敏感男人不能比擬,他的看似很隱蔽的行為,已在兩個女人的留意中逐漸暴露。

“紅蜻蜓”給藥業集團做廣告的事談的時間很短……最實質的東西——錢的問題很快談妥。孟誌惠大包大攬,說由她先做著,待“紅蜻蜓”廣告公司發展了,回報一下藥業集團就是了。這就等於說毛毛這次拉成了10萬元廣告。由此,柏小燕猜出孟誌惠與毛毛的關係非同尋常了。

廣告的事敲定,今生緣的活動理該結束,三人都沒有要散的意思,孟誌惠重新要壺鐵觀音,假裝不經意地問柏小燕說:“毛毛講你是省廣畢業,學什麽的?”

“播音,主持。”

“你氣質不錯。”孟誌惠說。

“她去電視台應聘,結果……”毛毛身體向孟誌惠依偎過去,故意在老同學麵前表明什麽,仰著發熱的麵頰,“孟哥,你們不是招秘書嗎?小燕的事你要幫忙喲。”

他愛撫她的動作明顯而大膽,厚厚的嘴唇吻著她半透明的鼻子尖兒,她隨鼻子朝上牽拉,臉同身子一起朝上翹,那情形猶如吸鐵石吸東西。他們做得旁若無人般的無拘無束。

柏小燕目光移開,給情人們個便利吧。她有過毛毛的經曆,想到吻她的男人簡直就是個吸盤,肉體、靈魂都被他吸走了。回想起來真令人甜蜜而快活。

“行啦,親愛的。”他低聲說。

毛毛回到原來的位置,像雨後一朵花般地鮮豔,熱血沸騰的緣故吧!她衝柏小燕俏皮的一笑,說:“沒影響觀瞻吧?”

“你說呢?”柏小燕反譏道。

孟誌惠問了些柏小燕的自然情況,中間毛毛不時插話,使得談話斷斷續續。毛毛的小心眼兒另兩個人看得一清二楚,因此她插話,他們的談話就停下來,向她微笑,然後再接著談。

“我想幫助你,同意嗎?”孟誌惠覺得火候到了,便試探問。

柏小燕略作猶豫,在決心放棄當電視播音員後,點了點頭。這個極平常的點頭,埋下她日後將付出沉重代價的伏筆。此時,她還不清楚麵前這位熱心幫助自己的人真實的目的——為老總選美,為邢懷良尋覓情人……那夜,邢懷良回3號別墅很晚。

2

洪天震受命到水利公寓,敲響一個房間的門,開門的林楚瞪著驚奇的大眼睛,“喔唷,姐夫,是你。”

“這是上班時間。”洪天震提醒她。

“對不起,洪隊。”林楚才知自己說走了嘴,眼下不是私下場合,姐夫隻能回家去叫。昨日,刑警支隊研究安排兩名實習學生時,竇城斌征詢洪天震意見,他特意說:“林楚做內勤,接接電話什麽的比較合適。”在場的林楚白姐夫一眼,心想:大義滅親!回家非告訴我姐,讓你跪搓衣板。竇城斌看出林楚對這個安排不滿意,想了想,說:“派你個特殊任務,保護一個女孩。”於是,她到水利公寓執行任務——和簡愛住在一起。對姐夫的不滿情緒未完全消除,語言發冷,“洪隊有何指示?”

“她呢?”洪天震問。

“呶!”林楚朝室內努努嘴。

簡愛悠閑在一躺椅上,一條雪白大腿搭在床沿,滿臉貼著黃瓜片,做美容。

“簡愛,”林楚撼動她的肩膀,她睜開眼睛見到洪天震,急忙坐直身子,黃瓜片風吹榆錢般地墜落。她收回大腿,往下擼擼褲角,同他打招呼:“你好!”

“你好!”洪天震坐在藍色塑料方凳上,因身體太重,凳子承受不了壓迫,吱吱嘎嘎地抗議。

“洪隊,你還是坐這兒吧!”林楚拉一條木椅子給他,“來點什麽,桔汁,山楂露?”

“有沒有男士……”洪天震問,“冰茶什麽的。”

“我下樓給領導買去。”林楚一陣風似地刮走。

“她挺逗的。”簡愛笑起來,“電視裏的女刑警不這樣。”

“噢,她怎麽……”

她咯咯地笑,臉蛋飽滿了青春的紅暈。笑夠了才說:“昨晚她讓我給撓後背。”

洪天震差點笑出聲來。林楚的小脊背他給撓過,她死乞白賴地纏他。那時她還是隻金絲雀——小姑娘,在他眼裏林楚不過是個寵物罷了,與小貓、小狗、小兔子沒什麽區別。寵物長大了,可愛不可愛先莫論,至少得同它拉開距離。

林楚買來兩瓶冰紅茶,特地給簡愛買來包小食品,扔給她,洪天震沒看清是什麽東西。直到簡愛往嘴裏填,麵部表情洩露了秘密,酸酸的楊梅肉。

“簡愛,請看看這張照片。”洪天震將從駱漢全、簡愛住處起獲的雙筒獵槍的照片拿給她,問:“你見過這東西嗎?”

“是駱漢全使用的那支槍。”簡愛仔細端詳一番,說,“他在我麵前擺弄過它,他特喜歡槍。”

“回憶一下,他最後一次……”洪天震問。

簡愛認真回憶著駱漢全最後從儲藏室拿它的情形,思緒陀螺一般飛轉。

那夜駱漢全說不來了,簡愛知道今夜沒節目,便早早躺下。她所在的居民樓供暖不好,屋子比較冷,她睡不著,披床棉被熬著。電視機送去修理,沒任何事可做。她移到窗前,望著車人漸稀的街道。不久,駱漢全的車子開來靠邊停下,他下車走幾步又踅回身,用指關節扣擊車窗,玻璃徐徐落出一條小縫兒。很快駱漢全朝樓走來,簡愛斷定兩條:車裏一定有人;車扔在大街上他多半不會停留不走。“他有在車裏做那事的習慣,拉的是女人嗎?”簡愛因猜疑沒離開窗口,盯著轎車。謔,轎車門開了,一個大高個子的人出現,看樣子他要吸煙……房門響,她急回到**,佯裝睡覺。“愛,你睡了嗎?”駱漢全躡足到臥室,沒開燈,向**隆起的東西發問,目光在黑暗中遊**。“漢全,怎麽才回來,快上床,等你半個晚上了。”簡愛戲演得很逼真。“唔,我有事,拿點東西就走,睡吧。”駱漢全退出臥室,在儲藏室取出那支槍,塞進一個蛇皮袋子裏,走了。腳步完全消失,簡愛爬起來,透過窗玻璃望著轎車開走……“你怎麽斷定他取走的是槍?”洪天震問。

“半夜他送槍回來我看見了。”簡愛說,“他身上有槍藥味,他撫摸我,手很涼,冰似的。”

“記得那是幾號?”

“3月25日。”

“記得那麽清楚?”

“那天我來例假,他渾身顫抖得厲害,他說做那事可熱身……他闖了紅。”簡愛微低垂著頭,長睫毛下眸子發出羞澀的光,洪天震感覺到了。

寧光燦被人槍擊致死的報案是3月26日早晨,法醫鑒定,他死亡時間為昨夜10點至12點之間。這與駱漢全取槍送槍時間基本吻合。

“謝謝你。”洪天震起身告別,“再見,簡愛。”

“拜!”簡愛縮在長袖筒裏的小手,抓撓似的告別動作。

林楚送他出門,在門外她低聲問:“什麽是闖紅?”

“問你姐去,傻丫頭。”洪天震沒回答,覺得不好回答。闖紅,舊時代妓院的隱語,意為來例假時幹那事,他當姐夫的咋對親妻妹說呢?

“你也太非典了。”林楚把冷酷無情歸結到非典兩字上,她發明、使用的新鮮詞兒,準確與否她不在乎,反正就這麽的用了。

洪天震一時難理解她的用詞——非典,他覺得她依然長不大,很單純。他大步下樓再沒回頭看她。

市刑警支隊辦公室,洪天震帶來的消息,使專案組為之振奮,槍殺寧光燦的凶手可以確定是駱漢全。

關於曲忠鋒案子的進展情況,竇城斌作了簡要的回顧和階段性的小結。主謀盧全章已死亡,所雇殺手寧光燦被殺,警方所掌握的此案關鍵知情人物駱漢全尚未歸案,正在全力追捕之中。他說:“下一步,我們深挖此案,查清參與舊心髒導管使用的人還有誰。天震,說說你的意見。”

“曲忠鋒的案子並非我們所看到的這樣簡單,案情基本清楚,幾個主要人物也浮出水麵。但是,我個人的看法,心髒導管的二次使用,是需要較高的技術才能在患者身上完成。盧全章雖然是位較全麵的外科醫生,因為是院長不可能所有心髒手術都親自主刀;曲忠鋒主管業務副院長,他的專業是婦科,幾乎沒有他做外科手術的記載,包括婦科病;駱漢全是小車司機,身上除了沾著醫院消毒藥水味外,對醫學一竅不通。問題就出現了,那麽是誰經常做手術又使用其舊心髒導管呢?”洪天震說得嗓子發幹,他喝了口水,繼續分析道,“這個人還在醫院裏,他不是凶殺的直接參與者,或者說不知情。但是他卻是舊心髒導管的知情人、使用人、受益人。他必須具備兩個條件:一、在醫院是位技術高超的外科醫生,心髒支架手術非一般普通手術;二、他是一個部門的頭,醫院叫科主任什麽的,有權到曲忠鋒處領取手術器材。我想找到這樣一個人物,在市中心醫院應該說不難。”

“洪支隊這樣分析,據我們進醫院幾次調查,有一個人疑點最大,”刑警小路說,“就是袁鳳閣。”

“為什麽?”竇城斌問。

“袁鳳閣是住院處胸外科主任,市中心醫院為開展心髒支架手術新業務,派他到北京阜外心血管醫院學習一年。回來後他做了多例這樣的手術。”小路說,“他一直在做,今天是星期五,上午就有一例手術。”

圍繞袁鳳閣大家深入分析下去,一致認為該把調查重點放到他的身上。在未抓到駱漢全之前,集中精力調查袁鳳閣。

散會後,洪天震隨竇城斌來到支隊長辦公室。

“但願這個案子能拿下袁鳳閣。”洪天震說,王淑榮死亡的真相,警方懷疑袁鳳閣知情,但他不肯配合,“多次接觸,一無所獲。”

“袁桔子呢?”

“接觸過一次,態度和她父親不一樣。”

“噢!”

“我想找時間,再和她談談。”

“老鼠最近有什麽動向?”

“廣雄盯著他。”洪天震說,“他在紅房子租間民房,估計是搞偷窺偷拍。”

“目標呢?”

“當然是世紀花園3號樓,邢懷良和柏小燕。”

3

“你一定要來呀!”一輛車開到一條背街,臨下車前,馮蕭蕭摟住黃承劍的脖子,撒嬌道。

“我會的,會的。”他幾乎讓她滑柔的胳膊貼醉了,纖纖玉手繞過頸部摩挲他的腮,癢癢的像有條小蟲在爬,“聽話,下車,蕭蕭。”

“不嘛!”她的手滑向他的下身,公然做起在臥室的動作,低聲說,“讓我向它告別。”

短短的瞬間裏,他感到身體某個部位,被溫濕、肉感很強的東西嘬一下……她把他拖進暈乎乎狀態中,倘若不是對麵突如其來駛過一輛車,又冒受罰的危險鳴聲喇叭,他們不宜在大街上汽車裏做的事不能終止——溫柔的調情之戰結束。

下車,馮蕭蕭蛇蛻皮似的——一條腿伸下車,半個身子下車,胳臂還勾著他的脖子,直到那個鉤子般的胳膊抻直,她整個人才徹底離開轎車。

她步子邁得很小,一步三回頭。回眸幾次才消失在兩幢樓的夾縫裏,真到看不見她,他才發動了車子。

進紅房子出租屋不久,春末一場大雨降落,拍打房脊洋鐵瓦乒乒乓乓。他沒受幹擾,調試好接收器,所能見到的是黑乎乎一片,他仔細尋找,亮燈是洗浴間,一件與身體極貼近的鮮豔的三角形織物掛在鍍鎘橫杠上。

“太可惜了。”他為錯過柏小燕裸浴的機會惋惜。的確他被她迷住了。不然,柔情似水的馮蕭蕭他離得開嗎?向柏小燕求愛,並不一定采取高雅行動,他現在極力想做的,一半是為雇主,一半為實施求愛計劃。

他坐在接收器前,企盼3號別墅今晚別靜靜悄、**無故事。也不能老望著那蛇蛻皮般的三角形織物。調整到臥室,又是模糊一片,辨不清物體。忽然,有一道燈光劃過,像似汽車的大燈,臥室在那一刻緩緩轉動,床的輪廓一閃即逝,**丘陵狀黑乎乎的東西顯然是柏小燕。他等待著下一趟汽車掠過,許久沒有出現。

通過電子眼見到婷婷玉立、一絲不掛的柏小燕,他產生的衝動如浪如潮,甚至到了亢奮的狂喜程度。

嘩啦!院門響。有極輕的腳步經過他的窗下,聽聲音是兩個人的腳步,從消失的方向判斷,應為過去同簡愛在一起那個男人的租屋。夜半三更,他大概帶回個女人,是情人?是性夥伴?還是妓?出租屋男女關係最好別究別問,說不清的。都是孤男寡女,兩廂情願的事誰幹涉得了?

小院在雨停後更加寂靜,深夜帶女人回來的男人,沒製造出他想像的聲音,是加了小心,還是根本沒做什麽。他收斂一下好奇心,瞥了一眼接收器,有了令他驚喜的發現:邢懷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剝黑黢黢的圓東西吃,形狀很像桔子。桔子黑顏色他不能理解。

吃完黑東西,邢懷良進了洗澡間,放一浴盆熱水,再回到客廳,向臥室喊什麽。穿著睡衣的柏小燕慢騰騰地出來,身子很軟的樣子坐在他的身邊,兩人說了些什麽,然後一起洗澡……浸在熱水裏的柏小燕恢複原來模樣,脖子係著黑圍巾,人顯得健美漂亮。她的身旁,膚色發深的男人從動作看,他始終不停地在水下……黃承劍從柏小燕微闔雙眼,頭奮力後仰便猜到了邢懷良正在幹什麽。

“媽的!”黃承劍惡狠狠地罵一句。

浴盆像似一件事情的序幕,往下還要一幕一幕的演。間隔不長,她像從水裏撈出的一截白藕,黑圍巾點綴其間,斜趴在澡盆邊沿上……一個醜陋男人,用最動物的、最流氓的方式,褻瀆一件美妙絕頂的事情。

“我非殺死你不可!”黃承劍右手下意識地伸進左腋下,那是他當刑警掛槍的地方,心受無名的創傷,隱隱作痛。“他媽的……”他咬牙切齒,出租屋響著如齧齒動物啃東西的聲響。

一切在黃承劍氣得渾身打擺子似的發抖中結束,準確說3號別墅裏繼續什麽,他再也看不見了,因為邢懷良拉滅電燈,究竟往下怎樣進行,電子眼在無光狀態下失去功能。他渴望看看受折磨的柏小燕是怎樣一種表情的願望,沒能實現。

紅房子裏黃承劍在痛苦、憤怒中苦苦掙紮,沒人能理解他的心情。他自語道:“太殘暴了,太殘暴。”他難以忍受,一隻惡手當著自己的麵摔碎件精美的藝術品。既然你摔了,你得為自己愚蠢行為付出代價,沉重的代價。

夏璐打來電話時黃承劍正昏昏欲睡,紅房子出租屋的小院灑滿正午陽光。他接聽:“你好!進展很順利……結果?還沒有,別客氣,我暫不需要錢。”

她向他打探對邢懷良、柏小燕的調查情況,想知道一些結果。黃承劍沒告訴她,並不是受雇調查沒有結果,昨夜偷拍的“證據”足夠向雇主交差領酬金了。他隻所以沒告訴她,就是不想就此結束,抻長此次調查,他想利用這次調查做篇比得到4萬元更重要的文章。

用文明的字眼兒,可以把黃承劍看完3號別墅場麵後計劃要做的事稱為文章,還太客氣了點。其實那是個陰謀,徹頭徹尾的陰謀。如果說當初他是對一個女人心存愛慕的話,現在這份愛中又加入了對另一個人的憤恨、複仇。

“我必須義無反顧地去幹!”他對自己說。要幹的事與夏璐雇用相比,後者微不足道。“我真的感謝夏璐。”他想。是啊,多虧這個女人,使自己有緣看到柏小燕,發現春天裏一件陰暗的事情……想好了要做的那件事,他的心情,就如雨後晴天般開朗。

“給她透一點口風。”黃承劍左思右想,還是向夏璐有分寸地透露一些,親自到帥府酒店登門告訴她。

“黃偵探!”黃承劍的到來,令夏璐喜出望外,一小時前打電話給他,他的態度還……她熱情地道:“坐,請坐。”

“酒店很有檔次嘛!”他誇讚道。

“你第一次來?”

“朋友擺飯局我來過兩次。”他說,“你們店蔥炒蟹子很好吃。”

“剛從大連運來的琵琶蝦,鮮活有黃兒。”她說,“中午一起品嚐。”

“謝謝夏總。”他留下來。

午飯前的一段時間,他們閑聊了一陣,從伊拉克戰後聊到非典疫情。

“幾例?”她問。

“5例,死亡兩例……”

“死了個醫院的院長。”

“姓盧。”他望著她,覺得她很美,做姑娘時一定有人狂熱、發瘋地愛他。邢懷良沒理由不愛她,從她活躍的眼神看,她不是對肉欲之愛冷漠的女人。他說,“我找到了他們幽會的房子。”

“噢,拍到照片了嗎?”她最關心照片——證據。

“還沒有。”他總要給她以希望,“那隻是遲早的事。”

餐桌上,夏璐用豐盛的佳肴,表達了由衷的感激之情:“謝謝你……”

琵琶蝦還能夠兩吃,黃承劍頭次發現。

“來隻活的,鮮嫩。”

“活著吃它?”黃承劍遲疑著,基圍蝦、黑魚生吃過,這個很像當地陰暗角落裏的潮蟲、或蜈蚣的家夥,能生吃嗎?

“我帶個頭。”夏璐從玻璃缽子裏抓出隻琵琶蝦,它在她玉石般的手指中掙紮,她毫不猶豫地揪掉頭,將身子部分蘸上辣根兒,而後用線條分明的嘴唇吮吸人們稱為黃——卵的東西,未死的琵琶蝦仍然無意識地掙紮。

“一個敢生吞活蝦的女人,她應該是無所畏懼的。”他觸景生情平添感慨。

“吃吧,很鮮。”她將一隻小碟子朝他麵前推了推,“多蘸些,純正的日本辣根兒。”

往下,話題不知不覺迂回到女人的話題上。她說:“其實在你們男人眼裏女人的身體是美麗的,而在女人眼裏,她們對自己的身體有時厭惡。”

“除非她受到過傷害。”

“有些女人渴望傷害……快感又是什麽,獸性的、本能的,精神愛戀是雲是霧,但不是雨,人需要的更多是雨!女人不用愛一個男人而情願和他**。這是什麽?”

“情欲。”

“不,渴望傷害。”

“那痛苦呢?”

“對於女人沒有痛苦而言。”夏璐直到最後,仍然重複她的觀點:女人渴望傷害。

4

“我同意……你安排吧!”柏小燕當時是咬著嘴唇,眼睛流著淚答應的。

孟誌惠囑咐道:“保時捷車接你。”

賣掉自己的感覺,從孟誌惠走後一直攪得她局促不安和窘迫,雖不像擺在案板上的白條雞任人宰割,可也差不多。那一時刻後,還有貞潔之身嗎?

曾幾何時,自己把那一時刻想得聖潔,想得美好,如小溪般漂滿花瓣兒,涉足溪流的一定是灑脫、男性美的人。心甘情願,唱著歌把自己優美的手、腳、臉、高聳的、平坦的……都給他。她臉紅想過那一時刻……今天,一個男人帶她走,去開始那時一刻。

“小燕啊,小燕——”她呼喚自己,聲調很悲傷,很淒慘。

柏小燕走到這一步,剔出毛毛的攛掇因素,完完全全是自己的抉擇,沒人用鞭子將她往此道上趕。都是今生緣茶吧那次偶遇孟誌惠,當時她還稱他為貴人。

“小燕,我在街上給你算了一卦。”毛毛在商場遇到柏小燕,將她拉坐到凳子上,“說你要走鴻運。”

“鴻運?哪來的鴻運?中頭彩?”她說,“毛毛你……”

“狗咬呂洞濱,不識好人心。”毛毛生氣的樣子很滑稽,嘴撅眼笑,“人家花100元錢請大師掐算的。”

“說說吧!”她的好奇心被撩起,還是拘於老同學的麵子?

“先答應我,你信。”

“信,深信不疑成吧。”

“鴻運,就是心想事成,我給你求的是那個事能不能成。”

“哪個事?為我求神問卦什麽事?”柏小燕多半猜到,是今世緣喝茶時說的事。但又不敢肯定,才這樣問。

“你先聽大師怎麽說,”毛毛說什麽都繪聲繪色,很吸引人。她說,“大師說你有貴人相助,事必成,你必須去找這位貴人。貴人在你家西北方,屬猴……小燕,猜猜你家西北方住著誰?”

“天哪,這個問題比猜本·拉登在哪兒都難。我家所在位置基本是市中心,往西北方,至少也有三四十萬人口吧?屬猴的連男帶女估計有上千,我猜得著嗎?”

“笨死嘍,問我呀!”

“你再賣關子,我可走啦。”

“別呀!”毛毛真怕她走掉似的,拽下她的衣服下擺,“孟誌惠住你家西北方,屬猴。”

“毛毛你行啊,繞來繞去,還不是設個圈套趕我往裏鑽。”柏小燕裝生氣破綻百出,最易被人識破。

“信不信由你。”毛毛盯著她,慢慢地說道,“那天喝茶後孟誌惠加緊操作,他說事情已經有了眉目。”

毛毛告訴她事情的進展。孟誌惠把她的情況向邢懷良介紹,極力推薦她。邢總近期忙製劑車間的技術改造,待抽空詳細研究。她說:“小燕,總經理秘書位置向你招手啦。事成之後,你咋感謝我?”

“給你找個小弟弟。”她開句玩笑,“時下流行姐弟戀。”

“太甜蜜我嘍。”毛毛湊到柏小燕耳畔,說,“我快當媽媽啦!還要什麽姐弟戀?”

“你可別嚇著我,我心髒不好。”柏小燕這回把毛毛實話實說當成玩笑,往她的腹部瞟一眼,的確隆起。她忽然想到孟誌惠,淺聲問:“是孟……”

“不對,啥眼神?”

“那是誰的?”柏小燕想到毛毛輕浮,隨便同哪個男人?或是遭強暴……不對,一定是孟誌惠的。今生緣當著眾人麵他倆親近……背地不言而喻。

“別胡思亂想了,以後我會告訴你。”毛毛認真隱藏了什麽,柏小燕感到與她懷的孩子有關。她打算告訴摯友、老同學,但不是現在,“喲,商場快關門了,快走,幫我選內包裝去。”

毛毛購買衣物的瘋勁,酷像蝗蟲,從這兒飛到那兒,又從那兒飛到這兒,睡衣、**、背心、乳罩……鼓鼓兩大包。

“幹嘛,搶購呀?”柏小燕對毛毛買那麽多貼身穿的東西不解,詼諧道:“‘紅蜻蜓’廣告公司,要改女性用品屋?”

毛毛孕體繼續飛翔。在兒童用品經營區,購了一大包嬰兒用品:褲子、肚兜兒、虎頭枕、奶嘴……管它用上用不上,買!

“你這是打算生幾個孩子?”柏小燕疑惑。

“沒準兒。”毛毛采購累了,她倆分別拎著拿著,出了商場,在打出租車前,她認真地說,“抓緊去找孟誌惠,別耽擱。”

毛毛上出租車後,又從車窗探出頭來,這時有**在眼眶噙著,但此時沒掉下來,她聲音發澀地說:“半年內見不到我了。”說罷,催司機開車。

捷達出租車很快在柏小燕茫然的視線中消失。

她果真去找孟誌惠,先打聽毛毛的情況,他搖搖頭,說:“我答應過她,不能說的。”

此前,柏小燕去“紅蜻蜓”廣告公司找她,兌出後廣告公司換了發屋牌匾。叫了個洋名字,問屋主毛毛呢,她們三緘其口。唉,這小瘋丫頭,又搞什麽鬼名堂?

“邢總基本同意,覺得你作秘書很合適。”孟誌惠帶來好消息。

“我們還沒見過麵。”

“見過了,”孟誌惠說邢總通過“紅蜻蜓”廣告公司的毛毛了解了你。

他們談了近兩個小時的話,孟誌惠有意流露出想辦成此事必須同邢懷良……他囁嚅道:“邢總太喜歡你……事後我保證虧不了你。全衡吧!”

上床?柏小燕一想到這兩個字就緊張、氣喘,滿臉通紅。女秘書——上床,鐵一般的等式!她想著想著,淚水急促而出;想著想著,她突然瘋狂般地大笑起來。然後,她綽起電話:“孟主任嗎,我同意……你安排吧!”……保時捷出現時,她毫不猶豫地走過去。

“您好!”邢懷良向坐在副駕座位上的柏小燕打招呼。

“您好!”柏小燕坐直身子。

一路上,她發現一雙肉欲的目光盯著自己,渾身有多足蟲亂爬般地不自在。

“小燕熱了吧。可搖下車窗。”他關心地道:“外邊空氣很新鮮。”

柏小燕沒搖落車窗,而是解開裙衫的扣子,故意讓鬆跨乳罩假惺地遮蔽的東西暴露出來。

同女人打交道——情場老手邢懷良眼珠子發亮發藍。他理解為:遇到了**澎湃的女孩,她正勾引自己。因此,他一隻手把舵,另一隻手向她胸前進犯……她默默地承受,今天,什麽都屬於這人啦。她說:“如果你迫不及待,可以馬上停車。”

他的手暫時離開誘人的地方,沒完全縮回,握住她熱乎乎的手,說:“手很軟,如玉……”

她清晰地回憶在廣播學院,那個叫勞瑞斯的英國男孩,愛她,她隻允許勞瑞斯握她一次手,隻一次。勞瑞斯的手瘦小,微微發顫,她向他溫暖地一笑,勞瑞斯感動得熱淚盈眶……後來她才知道,勞瑞斯患了絕症。在他最後一篇日記裏寫道:握握我心中偶像——櫻桃的手,是我離開人世前最大的願望,她滿足了我,向我微笑……她內心呼喊:“勞瑞斯你再勇敢點兒,要求再過分一點兒……”她後悔沒把那一時刻給勞瑞斯。

“在這吧!”他的聲音有些迫不及待。

她的腳下一片疏軟草地,有紅色花朵開放。

她問:“這是什麽花?”

“紅月亮!”

在紅月亮花叢中,遮蔽她的隻剩下雪頸上黑色絲巾,他去解時被她製止,說:“我身上什麽都沒有了,就留下它吧!”

從此,每當一絲不掛時,她都要係著那條黑絲巾。

5

馮蕭蕭在住宅擺設的小靈堂前給橡皮上香。隻有站在遺像前,她才去想橡皮的許多對自己好的地方,相處幾年更深的感情談不上,但畢竟還是有的。

她凝望他,心裏產生絲絲的懷念。這倒不意味著她想回到某段感情中去,回到曾有過的**的美妙風景中去。

5年,或是6年前,馮蕭蕭從哲裏木盟的一個村鎮到長嶺,她是混血兒,高高的顴骨還能找到她祖母的影子。在夜總會的數十名坐台小姐中,她的容貌、身材都不算最佳,妝化得比較淡,常穿一條淺紅色的裙子。就是這樣一個鄉下女孩,給客人留下的印象是成熟美、嫵媚。同她度過的時光,她總給人愉快的覺感。

發現她身上有茴香味黃承劍不是第一人,那時他們尚未相識。

橡皮才是第一個發現她身體的茴香味。

夜總會的心歌包廂,橡皮和馮蕭蕭唱了兩首歌後,彼此坐得很近,他直直地看她。

“喜歡它?”馮蕭蕭拎拎裙子下擺,慣用的迷人、且效果的手法,“是嗎?”

“紅紅的裙子與眾不同。”他朝裙子下麵望,眼裏充滿欣賞之意。

“你才看到一斑呦!”她繼續朝上拽裙子,露出幾乎一絲不掛的身體,笑盈盈地:“全豹……”

“啊……太美了。”大片白光暴露在他的視線裏,他一陣狂喜,一股衝動,他的手子彈般地朝炫目地帶射去……她深藏著的欲望被喚醒,語氣順從、**、渴求,聲調變了,“到地毯上……”

沙發太窄了,平鋪不下她。

他的手從她身體沮洳的地方撤回來,放在鼻前嗅嗅,驚呼:“茴香味,茴香!”

“人家吃茴香長大的嘛!”她向他微笑,講茴香:我家房前的小菜園,種的、露生的(非種的)茴香到處都是。夜晚經風一吹,香味飄滿屋子。她還道出個小隱私:“來了事兒,走了用它洗。”

“來事?來什麽事用茴香?”他不懂得她很專業的話。

“像似你沒和女孩幹過那事似的。”她說,“你又不是處男。”

“幹過,隻是……”

“例假,我們老家都叫來事兒。”

馮蕭蕭真本事,調動了那個叫橡皮的男人積極性,他樂此不疲地去做心歌包廂地毯上的事。幾小時後,他提出帶她走,她不知所措,剛剛認識,缺乏對他的了解。長嶺雖尚未出現嫖客帶走小姐而遭殺害的案例,但外地有這方麵的案件發生。她說:“我天天在這兒等你……出去不行。”

“你陪好了。”她以為他隨便說說。

橡皮果真在心歌包廂坐了一個晚上。

這一夜是**的,豐富的,她作小姐遭遇形形色色的男人,卻沒一人像橡皮這般讓她動心,讓她以純情女孩真摯情感去對待,第一次因真興奮喊叫。過去虛假興奮,是職業,是小姐職業的需要,快快打發走嫖客,算賬,迎接下一個。

“我是不是太重了?”他憐香惜玉道。

“我喜歡,我喜歡被你撕得粉碎!”

默契,他們之間有一種相依愉快的默契。

天亮前,她枕著他肌肉發達的大腿甜甜地、安穩地睡了一覺。睜開細長眼睛,正遇他凝視自己的目光,說:“我和你走。”

如今,愛過她、作踐她,既是她的主宰又是她的奴隸的人走了,甜酸苦辣都成為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