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打正著得培養
妖嬈跟著蘇合左拐右拐了一陣子,終於找到了管事。
“於管事,這是相國大人新納的姬妾,你給她安排一下食宿吧。”蘇合隨意地交代了句,便離開了。本來讓像他這樣身分的人來交代這種事情,就已經是很大材小用了,自然是沒有好臉色的。
“是。”於管事恭敬地叉手回道。
見蘇合走遠,妖嬈很客氣地給於管事見了個禮,“妾初來乍到,很多地方要多麻煩於管事了。”說罷,她上前一步,從袖子中取出半金塞進管事的手裏。
“這——”於管事原本眯著的雙眼睜大了些。
“一點心意,不成敬意,還請管事笑納。”妖嬈一見這管事,就覺得他肥頭大耳,鼻頭肥而有肉,雙眼眯縫,有貪財之相,就果斷決定塞錢來孝敬他。
於管事果然沒有推拒,不動聲色地把錢收起,嗬嗬笑道:“好說,好說。姬太客氣了!姬放心吧,一應安排,於某人都會給您辦個妥帖!”
有了他這句話,妖嬈安心一笑,“那就有勞了。”
“你們兩個,先服侍姬去沐浴更衣。”於管事叫來了兩個婢女,吩咐道。
“是。”兩名婢女一左一右來到妖嬈身邊,“姬,請跟奴婢來。”
禮多人不怪,妖嬈再次謝過於管事後,才跟著兩人離開。
兩名婢女將她帶到了一處獨立的閣樓,準備了湯水,要服侍她沐浴。
妖嬈不太習慣,便讓她們在外間候著,自己泡在木桶裏舒舒服服地享受了一陣子,加了兩回熱水,才起身更衣。
婢女給她拿來的是一身對襟襦裙,上襦青藍色,束帶是淡淡的粉色,下裳則是碎花深紫,襯得妖嬈的膚色極佳。
“姬這麽一打扮美了不少呢!”兩名婢女笑道。其中一名婢女還上前替妖嬈梳了個簡潔大方的發髻,換來妖嬈滿意的點頭。
“姬氣質非凡!”兩女又欣賞了妖嬈一次,再次肯定道,“大人素來不喜濃妝豔抹,姬這樣極好。”
妖嬈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問道:“管事的就是安排我住這裏嗎?”
“奴婢不知,管事還沒有吩咐。”其中一名婢女搖頭。
“你們先退下吧。有事我再叫你們。”妖嬈揮揮手,示意她們退出去。
“是。”兩名婢女應聲而出。
“不知道蘇子澈住在哪裏……早知道方才應該暗示管事的給我安排一處僻靜的,最好離他遠一點的地方。”妖嬈喃喃自語了句,又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成。若是一直不得他看重,早晚有一天要落個悲慘下場。可若是接近他——哎……”
在妖嬈的反複猜測和長籲短歎中,她終於等來了管事的安排。
“什麽!?”妖嬈驚道,“隨侍左右?就住在相國大人寢室的偏房!?”
“姬一定是開心壞了。”來通知她的侍婢正是之前服侍她沐浴的兩人中的其中一人笑道,“管事的還說了,就由奴婢繼續服侍您。姬以後不可再喚大人,應該是夫主了。”
對上她殷切期望的目光,妖嬈猛然明白自己現在得寵與否,和她的好日子是息息相關的。做主子還真是麻煩啊!
“有沒有什麽法子讓管事的安排我就住在這裏?這座閣樓我挺喜歡的。”妖嬈不死心地問。
那婢女回說:“奴婢已經向管事說過姬喜愛這閣樓了。管事的說,原本身為大人的姬妾也是尊貴高於一般姬妾的,是可以獨住一閣樓。但是大人身邊一直沒有姬妾,少了人貼身服侍,所以姬還是就睡在偏房的好,至於這閣樓,也是留給姬的,姬有時間時願意來也可以。”
妖嬈的嘴角抽了抽,貼身服侍,哪裏還有時間回來這裏?罷了,罷了……
“好吧!”妖嬈揉了揉眉心,“我服侍在相——夫主身邊,需要做些什麽?”
婢女有些奇怪地望向她,那眼神好像在問:你之前不也是陳六郎的姬妾嗎?都不用服侍陳六郎嗎?
“大人喜靜,姬相候在一旁便可。大人若有喚,再上前不遲。姬不可在大人有公事時纏著大人——”
妖嬈突然抬手打斷她,“停!帶我去夫主居住吧。”這婢女顯然以為自己是在問如何投蘇子澈所好了。
“是。”婢女臉色一變,目光變得謹慎畏懼,連麵上的笑也收起了,“姬請跟奴婢來。”
她反應這麽大倒是讓妖嬈一怔,才跟著兩人走出幾步,便明白了過來。這個身體本就是大將,沙場上令行禁止的威嚴哪裏是這些婢女見識過的?被嚇到也是正常。看來必要的時候,拿這氣勢還是能唬唬人的。
一麵得意地想著,一麵走著,妖嬈忍不住低頭偷笑。
不知不覺中,兩人轉過幾處回廊,便來到另外一座臨水而建的閣樓。這座閣樓雖然是竹製的,但規格上比其他閣樓都要恢宏些,必定是主人居處了。
“就是這裏了。”登上閣樓後,又穿過一條走廊過道,那婢女才停下。妖嬈被領著進了蘇子澈的寢室。
這間寢室很大,並且不僅僅是寢室,按照妖嬈現代人的眼光,就是一個五星級酒店的高級豪華套房,辦公、睡覺、娛樂一網打盡。
“姬就住在偏房。”婢女又領著妖嬈進了左側的偏房,“平時服侍大人的兩名婢女和奴婢都會候在右邊的偏房中。”這左右之分,又體現了尊卑。
妖嬈頷首,“我知道了。”
“那奴婢先為姬整理偏房吧。”得到妖嬈的首肯後,那婢女就退到偏房去收拾了。
蘇子澈不在,寢室裏空****的隻有妖嬈一人,她便又隨意轉了轉,細細看過蘇子澈的外間的書案,裏間的各種家具,都是做工精細別致的。站在窗前眺望,就能將園林的山水盡收眼底,可見閣樓與開窗的位置也是精心設計的。
“嗯……真是會享受啊!”深吸了一口氣,妖嬈直在心中感歎古代的空氣就是清新。
支著腦袋在窗前心上了一會兒風景,奴婢就已經把偏房收拾妥當了。
蘇子澈不在,妖嬈也不需要伺候誰,就去到偏房的躺椅上斜靠著休息。也許是環境太靜謐,室內太清幽,熏香太濃鬱,原本精神抖擻的妖嬈腦袋漸沉,便睡了過去……
“姬!姬快起身——大人回來了!”
迷迷糊糊之中,妖嬈聽到有人在喚自己,便懶懶地睜開眼。她先是看到婢女焦急的臉色,然後目光轉向一旁,便是一驚。一骨碌滾起身,站都還沒站穩,妖嬈就硬是行了個禮,“見過相——夫主!”
“看來陳舍人果然很看重卿卿啊!”
蘇子澈在笑,可妖嬈卻想哭了。這是在指責她沒有身為姬妾的自知之明啊,竟然敢當著夫主的麵還在呼呼大睡!
“是妾疏忽,請夫主恕罪!”妖嬈這回直接跪下了。
蘇子澈笑得更溫和了,微微俯身湊近她,“嗯。卿卿以後需得適應過來才好。今晚服侍時,不可再疏忽了。”
轟!妖嬈非常不願意想歪,但是某人眼底曖昧的神色實在讓她沒有辦法想法正直啊!
“回稟夫主……妾、妾……”妖嬈隻好磕磕巴巴地把想了個大致的借口說了出來:“妾小時候遇上過一高人,預言妾在十八歲之前不能嫁人。妾、妾還沒滿十八!”說到這裏,她還一臉認真地點點頭,仿佛連自己都相信了!
蘇子澈扯了扯嘴角,目光冷了些,“十八歲之前不能嫁人?你又不是我妻,談何嫁人?”
“是妾不曾說清,那高人的意思其實是、是……”妖嬈先是一怔,隨即應變道:“是不能服侍丈夫……”她還很配合地臉紅了下。
“此事當真?”蘇子澈無不遺憾地搖搖頭,“那真是可惜了。十八都成老姑娘了。”
妖嬈的嘴角抽了抽,裝出沮喪的語氣附和道:“是啊……”
“你今年幾歲了?”他突然問。
“十七了。”妖嬈這個身體並不嬌小,甚至還算有些英姿颯爽,所以謊報年齡不現實。
他點點頭,又問:“你救過陳舍人的性命?”
妖嬈不明白他的想法,隻能如實作答:“僥幸而已,妾慚愧。”這是陳泰當麵告訴過蘇子澈的,她也不需要推脫。
“你在陳舍人府裏與眾女眷處得如何?”蘇子澈仿佛和妖嬈閑話起了家常,越問越隨意。
妖嬈也漸漸放鬆戒備,答道:“夫人是個隨和的人,陳府姬妾不多,也都好相處。”
“嗯,那你在陳舍人那裏也是用這個借口?”他再度頷首,繼續語氣平平地問說。
“當然要換——噝……”妖嬈才說到一半,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都咬下來了!
蘇子澈是何等聰明的人,自己居然敢在他麵前放鬆警惕!
“哈哈哈——”
看著妖嬈皺得不像樣的小臉,蘇子澈突然開懷大笑起來。
妖嬈能感覺到,這笑裏沒有帶著危險氣息,他純粹就是被逗笑了。
“你叫妖嬈?人販取的名?”蘇子澈止了笑,問道。
“對。”妖嬈急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他搖搖頭,評價道:“嗯,名字是豔俗了些。不過你眉眼之間確實隱有妖嬈之色,假以時日,或許還真能名副其實。”
假以時日?難道他是準備把自己當奇貨先屯著,再轉手送人!?妖嬈心下一驚,索性閉口不答。
蘇子澈也沒有要讓她接話的意思,兀自笑道:“既然如此,以後你便叫妖姬吧。”
“啊?”妖嬈猛地抬頭,對上蘇子澈滿是得意之色的眸子。
敢情他很滿意這個能讓她“大出風頭”的叫法?
“妾是趙人。”她的意思是,她可以喚作趙姬,聽起來正常點。
蘇子澈不讚同道:“澈的姬妾,怎麽可以叫得這般平庸?”
那也不用叫得那麽“出類拔萃”啊!妖嬈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咬牙退了一步道:“那……妖嬈乃豔之意,叫豔姬也行。”
“豔姬啊,也好。”蘇子澈竟似仔細思考了一番才道,“澈記得禹王前陣子總說府中姬妾都太過清麗,想找一個豔姬來玩玩……”
禹王!這個名號在妖嬈混的女眷圈中也是如雷貫耳的。他是陳國皇帝的胞弟,但沒什麽政治頭腦,就是個享清福的王。這本也沒什麽,隻是他最大的愛好卻是虐殺姬妾!
妖嬈渾身一個哆嗦,急忙上前抱住蘇子澈的腿,“妾知錯,妾知錯。妾還是想當夫主的妖姬。這喚法極好,極好!”
“是嗎?”他淡笑著反問。
“對,對!”妖嬈盡量笑得真誠無比!
就在這時,傳來叩門聲。
“主公,魏國使者已經應了今夜之邀。他還說會在驛館中備好酒宴與美人與主公盡歡。”是蘇合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好!”蘇子澈揚聲道,“你去準備一下吧。晚點到書房等我。”
“是。”蘇合應是離開。
妖嬈這時已經咬牙切齒了,敢情他今晚要去赴約,根本就不需要她服侍。
從頭到尾,他都在戲弄她!
“妖姬?妖姬!”
妖嬈正出神,突然意識到這時蘇子澈在喚自己,連忙跪坐好,做出溫順的模樣應答:“妾在。”
“卿卿想做澈的妖姬?”他俯下身,勾起她的下巴,凝視著她。
這眼神很冷,冷得妖嬈直想打哆嗦,讓她感到了危險的臨近。這方才還好端端的,她甚至覺得他向陳泰要來了她,也隻是為了找個樂子,怎麽都想不通他為什麽突然變臉了!
“可澈卻不敢放一個隨時都有可能擺上澈一道的姬妾在身邊啊……”他搖搖頭,感歎道,“澈可沒有陳舍人那麽好糊弄、好說話。卿卿以為呢?”
妖嬈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可能!他怎麽可能知道自己在投靠陳泰時候耍的手段?
可若隻是詐她,這也詐得太恰到好處了吧!會不會他就因為都知道了,才從陳泰手裏要來自己?但他食客三千,缺她一個女人做幕僚嗎?
正當妖嬈天人交戰的時候,蘇子澈卻似乎耗光了耐心,放過了她的下顎,站直了身子。
“夫主——”妖嬈這下急了,喚了他一聲,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卿卿好生想想,明日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吧。”蘇子澈淡淡地留下這句話,便走出了屋子。
“呼——”妖嬈一下跌坐下來,隻覺得渾身冷汗,四肢發軟。
她很清楚,如果明天蘇子澈得到的答案不能令他滿意,自己的下場不會好到哪裏去……
可他究竟,想要什麽樣的答案呢?
蘇子澈走後,妖嬈就一點睡意都沒有了,滿腦子都在想著怎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就連婢女送來的飯菜,也沒胃口享用。
“這府中有沒有僻靜又風景好的去處?”
用過晚膳後,妖嬈還是沒有頭緒,就想換個環境試試。
“有。”婢女想了想,點頭說,“姬要去嗎?”
妖嬈頷首,“帶路吧。”
出了閣樓,婢女帶著妖嬈橫穿過一條湖上的棧道,棧道的盡頭可以望見岸邊有一塊巨石,上麵雕刻著“碧園”二字。
“姬隻可在這附近逛,不可往裏走。”婢女輕聲提醒。
竟然是一片竹林!難道蘇子澈喜竹,所以那日才會轉到陳府後院的竹林中,偶遇了自己?這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甩甩頭,妖嬈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對身邊的婢女道:“退下吧。散夠心了我自會回去。”
今晚蘇子澈不在府中,用不著妖嬈服侍,婢女自然也沒意見,便退下了。
在碧園中隨意轉了轉,妖嬈的心神放鬆不少,隻是仍無所獲。於是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武功。雖然在蘇子澈處置自己之前找回武功,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她也不願放過一絲希望,就索性將思緒放空,練起了八段錦。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妖嬈也有一種漸入佳境之感。
她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氣流不再隻局限於腹部,也不會因為調動而亂竄了。隻是這氣流仍然不穩定,時不時便會突然消失,無法感受。
就這樣一直練到了月過中天,妖嬈才發現夜深了。自己始終在運動,又有內力護體,所以不覺中夜有些許寒涼。
“什麽人在那裏!?”正準備回去,才走出幾步她就聽到有人喊住了自己。大約是巡邏的護衛。
妖嬈揚聲道:“妾是相國新納的姬妾。”
“夜深了,姬不可胡亂走動。”護衛的聲音再度傳來。
“是,正要回屋。”她從善如流地答了句,就往回走了。
得了她的承諾,那護衛也不再喊話,可妖嬈卻納悶了。
按理來說,她耳聰目明,尋常護衛靠近她已經比對方先察覺,卻反而被對方先發覺了。可若那護衛本就守護在此,自己來的時候更應該感受得到他的氣息啊!
回屋的一路上,妖嬈都在糾結這個問題,最終得出了一個令人沮喪的結論。那就是或許自己這個身體的武功其實是一般般的,所以遇到個稍微高強一點的劍客就發現不了了。而之前跳崖時,李允之所以不反駁她,隻是覺得她是必死之人,懶得反駁而已!
“姬終於回來了。”才一進屋,婢女就急忙迎了上來。
“嗯。以後不用等我。”妖嬈這才想起也許自己不歇息,婢女是不敢休息的,便交代道。
婢女連忙搖頭:“奴婢不敢。”
“罷了。我要歇下了,你也去休息吧。”妖嬈正是心思重重,也沒有閑情來說服她,就揮揮手讓她退出去。
“是。”婢女福身退下。
也許是練功讓妖嬈感到疲憊了,盡管她仍然沒有頭緒,卻頂不住倦意,頭一沾枕頭便睡了過去。可饒是在睡夢中,她也睡得不安穩……
“太子哥哥,你什麽時候再來玩?”
“師尊!師尊不要趕走妖嬈——”
“但凡鎮北王一脈還有一人在,就絕不容趙國邊境有失!”
夢境裏,那屬於真郡主的記憶不斷湧現,一個個片段閃過,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麵容與聲音……妖嬈想要掙脫,卻仿佛鬼壓床一般,怎麽也醒不過來!
“不——”妖嬈驚坐而起時,已是冷汗淋漓。
“姬,姬可是夢魘了?”婢女聞聲而來。
妖嬈眼神有片刻迷茫,隨即恢複清明,一看天色,發現天早已大亮。
“夫主起身了嗎!?”她記得隨侍的姬妾是要在夫主起身之前就先梳洗打理好,隨時準備伺候夫主更衣的。
“姬莫要擔心。”婢女點頭道,“大人已然起身。不過他說姬昨夜回來得晚,讓姬睡夠了再去書房找他不遲。”
他會這麽好心?妖嬈咽了咽口水,要不是昨夜的夢給了她一個拿得出手的答案,她現在肯定不敢去見蘇子澈!
“給我準備湯水吧,我要沐浴後再去見夫主。”妖嬈淡淡地說。
“是。”婢女顯然也覺得出了一身冷汗的妖嬈就這麽去見蘇子澈不妥,歡喜地退下去準備了。
趁著沐浴的時間,妖嬈將昨夜夢境中有用的內容又在腦海中梳理了一遍。她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湊巧地想起一些屬於真郡主的往事。
難道說這和她的武功漸漸恢複有關?
妖嬈洗浴更衣後,又簡單用了早膳,便讓婢女給她引路了。
“書房在哪裏?替我帶路吧。”
“是。姬請跟奴婢來。”
依舊是穿過那條去往竹林的棧道,來到碧園石刻前。
婢女站定在路口處,說道:“大人的書房就在碧園深處,奴婢身分低微,不得入內,姬再往裏走便是。”
“昨夜你提醒我不可深入竹林,就是因為書房是禁地?”妖嬈突然想到。
婢女點點頭,“沒有大人的吩咐,閑雜人等不可入內的。”
“原來如此。”妖嬈點點頭,“你就在這裏候著吧。”看來昨晚喊住自己的那人是個高手了。
“是。”婢女應是,候到了一旁。
白日裏看著碧園,真可謂名不虛傳,碧翠一片,與月光下看起來的感覺完全不同。
青石板一路蜿蜒到竹林深處,仿佛看不到盡頭。
妖嬈踏著石板路,走得不急不緩,穿過竹林後,便有一種柳暗花明之感。
蘇子澈的書房是座竹屋,顯得比寢室所在的閣樓要樸素些。
不過讓妖嬈奇怪的是,這書房都在眼前了,卻為何還沒看到一個守衛?
“妖姬求見夫主。”
站在門前,妖嬈在心裏鄙視了無數遍這個叫法後,還是這麽自稱了。
反正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進來。”蘇子澈清冷的嗓音傳來。
“是。”妖嬈應聲推門而入,然後對著榻幾上的蘇子澈福身行禮,“妾見過夫主。”
蘇子澈將書卷往旁邊一擱,衝她招了招手。妖嬈抬眼看到了他的動作,便小心翼翼地上前了幾步。
“再上前兩步。”隻聽他淡淡道。
“是。”妖嬈隻得又上前兩步。可這樣一來,她就距離蘇子澈太近了,近到需要以俯視這種不恭敬的姿態來和他對話。於是想了想,她便自作主張在他對麵跪坐了下來。
蘇子澈對於她的這一係列的動作不置可否,隻是問道:“可想好了?”
“是。”妖嬈衝著蘇子澈一拜,低聲道:“是妾之前欺瞞陳六郎。妾並非書香世家之後,是個連自己父母都不知道是誰的孤女而已。”
她也想明白了,蘇子澈這種在上位者是有容人之量的,但他不會喜歡自己無法掌握的人和事,所以與其費心隱瞞,不如坦**些。實話也許不容易讓他相信或者接受,但是假話卻更會招來禍患。
他這次向陳泰要走她,恐怕也就是察覺她的不一般,想要試探一二。如果她不能替這份“不一般”找一個正當的理由,很可能就危險了!所以在他的耐心和好奇心耗盡之前,她一定要掌握主動權!
蘇子澈聽到這裏,挑了挑眉,卻沒有插話。
“妾幼時確實曾得遇一高人。他見妾無依無靠,便將妾帶回居處,收為關門弟子。”妖嬈用一種娓娓道來的語氣敘述著,“師尊曾說過,妾雖是女子,但悟性極高,所以才願意教授一二。隻是也因妾是女子,師父不許妾日後在世人前提及自己是他弟子的這層身分。故而妾從不敢輕易提起師尊名諱。”
“哦?卻不知你師父是誰?”蘇子澈饒有興致地問。
妖嬈緩緩吐出四個字:“無相真人。”
聽到這個名諱,蘇子澈麵上玩味的笑意稍稍收斂,“卿卿可知無相真人是什麽人?”這是反問,他是明擺了懷疑她,認為她在說胡話了。
若不是妖嬈真真切切地從夢境中感受到,原來的真郡主是有這另外一重神秘身分,她還真不敢拿來對他說。
“對。無相真人確實是妾師尊。”妖嬈再度一拜,語調平平,全不見慌亂,“夫主若不信,憑借夫主耳目,隻要探聽一番,便能得證。”
蘇子澈的食指微曲,叩了叩幾麵,沉聲道:“無相真人,在數十年前一語亂天下,造成今日大國爭霸、小國林立的局麵。各國帝王都曾經派人招攬過他,卻都一無所獲。”
“對。師尊武技登峰造極,各國所派刺客也均無功而返。”妖嬈說到這裏,好似唯恐蘇子澈要去招攬或者加害無相真人一般,又補充道:“師尊一直居無定所,居處附近也設置了機關陣法,就算是他的弟子,多年不歸也很難得見他老人家了。”
“嗬……你倒是個有孝心的徒弟。”蘇子澈怎會不知她這麽說的用意,卻也隻是一笑置之。然而,他這麽一句,卻讓妖嬈心頭一鬆。他這是已經有五分信了自己的說辭。
接著,她聽到蘇子澈又緩緩說道:“當日你對付山賊的招數,雖然可以說是紕漏無數,但在那麽短的時間內能有此急智,倒也不易。”
他果然都知道!妖嬈心中一凜。
“無相真人有沒有傳給你武技?”他似是隨口一問。
妖嬈搖搖頭,“妾自幼體弱,師尊便隻教給妾一套強身健體的練習功法,並未傳授武藝。就是夫主那日所看到的……”
“原來如此。”蘇子澈似是回憶了起來,點點頭。
他不接著問了,妖嬈也不知道該繼續說點什麽,便眨巴著眼睛盯著地麵,仔細思索起自己方才所言有無遺漏。
其實能夢到真郡主破碎的過往片段,也是妖嬈始料未及的。
在這些片段裏,童年回憶占了大部分。所以她才能拚湊出真郡主曾經秘密拜入無相真人門下一事。而且她還記得,這件事除了真郡主的父母之外,再無人知曉。這點讓妖嬈很興奮,因為這意味著隻要不遇見熟人,她就完全可以頂著另外這個身分行走在這世間!並且,她所有的才華與能力也都因此有了個完美的解釋,不會再被胡亂猜忌。
“怎麽不繼續了?”蘇子澈溫雅的聲音打斷了妖嬈的沉思,“之前在陳舍人和澈這裏找的借口可還沒解釋呢。”
妖嬈心中咯噔一聲,雙唇緊抿。她原本想就這麽糊弄過去,轉移蘇子澈的注意力,卻沒想到他還惦記得這麽牢。關於這個問題的說辭,她想不出其他冠冕堂皇又正當的理由,因為蘇子澈已經擺明了會把那些所謂理由當成借口。陳泰身邊肯定有安插他的人,自己和陳泰有名無實,蘇子澈肯定也知道。
也不知為何,想到這裏,妖嬈莫名其妙麵上一紅。
“你羞什麽?”蘇子澈好笑道。
“妾……其實是妾自己的原因。”妖嬈仿佛不敢看他,垂下頭道,“妾對陳六郎,並無男女之情,更多的是朋友之誼、家人之情。當時,妾自知身分低微,所以才……至於對夫主也扯謊,是因為——”
妖嬈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道:“妾是傾慕夫主的,但也知道夫主總有一日會有如花美眷陪伴。真到那時,若妾已深愛夫主,那要如何自處?既然早知他日要失去,不如不去靠近。
況且妾心胸狹窄,見不得心愛之人與別的女人在一起。師尊也曾言,妾的性子在男女情愛上易傷人自傷,故而曾令妾於此事上多多看淡……”
她想來想去,索性讓蘇子澈認為自己對他有情,又不敢接近他更容易蒙混過關。當然了,她還不忘提一提無相真人,讓她的悖論聽起來順耳一些。
“荒謬……”
蘇子澈冰玉相擊的聲音傳入耳中,妖嬈疑惑地微微抬起頭望向他。
“荒謬……”他又重複了一遍。
妖嬈能感覺到蘇子澈的語調不一般,目光也不尋常。他的視線仿佛穿過了她,看到了另外什麽人。他的語氣也更像是夢中囈語,並非在斥責於她。
此刻的蘇子澈明顯陷入了回憶啊!難道自己無意中觸及到了他的什麽重要記憶?
“夫主?”妖嬈見他出神久了,便小心地輕喚了聲。
蘇子澈有些迷茫的眼底漸漸覆上清明之色,帶著些審視的目光,他凝視著她,並沒有立即言語。妖嬈也隻能任由他這般打量,心中打鼓。
“簡直荒謬啊!”蘇子澈突然感歎了句,隨即失笑著搖搖頭,“罷了。卿卿既是無相真人的弟子,足可成為澈的幕僚。澈便如你在陳府時的心願。”
妖嬈雙眼大亮,萬分欣喜地望向蘇子澈。真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話歪打正著,竟然觸動了蘇子澈的心懷,願意這麽輕巧地放自己一馬呢!
“如此欣喜?卿卿當真如此不喜與澈親近?”蘇子澈好不失望地挑起她的下顎。
感到他言語中的不滿,妖嬈急忙收起笑意,“妾不敢。妾隻是覺得以這種能夠長久的方式陪在夫主身邊,實在令人歡喜!”
“是嗎?”蘇子澈收起笑容,淡淡一問。
妖嬈知道他不需要自己的回答,便乖覺地閉口不答。
果然,蘇子澈又接著道:“卿卿話中仍有許多刻意隱瞞之處,然澈不想在此時追究。”
那就是日後還要追究了?妖嬈的神情有片刻呆滯。
這呆滯的表情仿佛令得蘇子澈心情大好,隻聽他沉聲笑了陣,才道:“卿卿不必緊張。說起來這無相真人遁世已久,卿卿對這世道恐怕並不了解。這書房,你每日可來兩個時辰,藏書也可隨意翻看。”
“多謝夫主!”妖嬈歡喜地對著他一拜!這真是無意中幫了她一個大忙了!她現在最大的破綻就是作為這個時代的人,卻對這個時代的風物人情與曆史都知之甚少。能從書中獲得這些信息,最是不動聲色!
“澈還有個不解之處。”蘇子澈再度出聲。
又有問題?妖嬈心中叫苦,麵上卻隻能扯出笑容:“妾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卿卿是哪裏來的自信,總是擔憂澈會需要你的侍奉?”
這一下,妖嬈漲紅了臉,愣是一個字都憋不出來!可惡啊,竟然又戲弄她!什麽叫何來的自信?照他的意思,她佟妖嬈是個歪瓜裂棗,倒貼給他,他都看不上嘍!?豈有此理!藏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卻無處發泄,讓妖嬈好生鬱悶。而讓她更鬱悶的是,緊接著蘇子澈爆發出的爽朗笑聲。
“哈哈哈——”蘇子澈笑了一陣子才笑夠,便輕咳兩聲,“你先留在此處看書吧。我的起居不需你隨身服侍,若有需要,我自然會著人去喚你前來。”
“是。”妖嬈淡定地低眉答道。
“主公許久沒有如此笑過了。短短兩日內,竟因同一人連笑兩番,此女不簡單啊!”
湖心亭中,蘇子澈正一麵把酒臨風,一麵與自己對弈。他的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了一人來,那人頭戴鬥笠,手持寶劍,做俠客打扮。聽他話中含著嘲笑之意,便知他與蘇子澈關係親近。
“她確實有趣。阿義,你說昨夜隱約在她身上感受到奇妙內力?”蘇子澈仰頭飲下一杯酒,清酒從唇角滲出,順著修長白皙的脖頸流入領口,讓人想入非非。
“對。那股內力很奇怪,純淨綿柔,不帶殺意,卻又源源不絕,無處不在。不過,現在她的內力還不夠渾厚,隻可與中上劍客相抗。”殷義算得上半個武癡,要不是妖嬈那晚打的八段錦吸引了他,他也不會注意到區區一個姬妾。說起武道來,他可謂滔滔不絕:“但是我看她的樣子,又好像一點招式都不會,不像刺客,更不是劍客,真是匪夷所思!”
蘇子澈點點頭:“依你看,無相真人能教出這樣的內力嗎?”
“這我可不知道,我又沒機會與那老家夥比試!”殷義悶悶地說,“不過,據說那老家夥的武技鬼神莫測,十分古怪。連那些墨俠的高手都自歎不如。你要是真懷疑她的身分,派人去查便是。”
“罷了。”蘇子澈擺擺手,“犯不著如此大費周章。無相真人遁世已久,各國想要搜尋他的人也都漸漸放棄。此時我若派人去尋,必定引人注目。”
殷義表示讚同:“主公考慮周到。這女人來曆不明,若她真是哪家的探子,放在眼皮底下反而更有利,正巧能釣出安插在主公身邊之人。隻要她不是來刺殺主公的刺客就行。”
“嗯。棋路偶有變換,不是壞事。希望她不要讓我失望……”說著,蘇子澈執起一黑子,落在了棋盤的角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