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奈何進陳府
她朝主事的那輛小馬車上走去,撩開車簾進了車廂,就看到主事的還蜷縮在角落,顫抖不已,好像嚇丟了魂。
“主事的!山賊都被殺光了,沒事了!”妖嬈提高了點聲音想讓他回魂。
“啊!”主事的卻突然驚叫一聲,“什麽!?你還活著!?你是人還是鬼,別過來——”
妖嬈失笑,索性掏出一金來扔到他跟前:“拿著!我和陳六郎說你遣散身邊的漢子是為了給他示警,他感謝你,讓我帶給你的。我還向他求了,讓你在進城前一起同行。等進城之後,不論你的人有沒有在那裏等你,靠著這一金你應該都能重新組個商隊吧?”
看到錢,主事的就真回魂了:“金、金子……真的?居然是真的!”他捧起金子,不敢置信地喃喃著。“你真沒死?你是人。”他找回了點理智,“你下去做了什麽?”
敢情他是嚇得五感閉塞了。妖嬈搖搖頭:“既然不知道,就不用知道了。如今我已是陳六郎姬妾。”
“原來你是為了這個……”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也不糾正他的誤解,妖嬈沉下臉來:“之前我對山賊說的每一句話,希望你當做沒聽見,一並忘了!否則我既然可以勸陳六收留你,也能讓他趕走你。一個人在這裏落了單,又和山賊結仇了……”
“不會!不會!我早嚇得什麽都忘了!”主事的急忙擺手。
“嗯。這個理由不錯。”妖嬈滿意地點點頭,“對了,再提醒你一句,這金子還是藏好,也別逢人就說公子給了你一金,免得招致禍患,知道嗎?”
主事的立刻就把金子給收好了:“是,是!我明白。這一金不少了!”
隻要他不多嘴,就沒人知道妖嬈私吞了一金。不過她知道這主事的也不是個心壞的,真讓他傾家**產了,在這個世道恐怕很難活下去,所以想著還是給他留一條活路。可她哪裏知道,這一金比得上主事的好幾年下來販賣美女的收入了,可謂因禍得福!
得到他的保證後,妖嬈就跳下了馬車,大步朝陳六郎的馬車前走去。可走到車前,突然又停下了腳步,顯得有些猶豫。
“怎麽愣在哪兒?”陳泰卻在這時撩開車簾,探出頭問。
妖嬈搖頭不語,上了馬車。好在馬車裏阿青也在,所以妖嬈並不擔心陳泰會對自己動手動腳。而且她之前看陳泰看美女時候眼睛雖亮,卻沒有過多的欲望,應該不是個沉浸美色之人。
“妹妹來了啊?”半倚在陳泰懷中的阿青柔聲道,“妹妹餓不餓?要不要吃些點心?”
聽她這麽一說,妖嬈才想起今天中午的幹糧沒吃完就遇了山賊,而且她掃到榻上小桌擺著的幾盤精致糕點,不由饞蟲大起。穿到這裏這些天,她還沒吃過像樣的東西呢!
“是餓了。”於是她點點頭,就自己伸手取了一塊糕點放入嘴中。嗯,雖然不如現代的那些蛋糕滑膩,也很不錯了!
“呀!”阿青卻在這時大呼小叫起來,“妹妹你怎麽能不得夫主允許就吃他的糕點!?”
原來在這裏等著自己呢!妖嬈隻覺得自己吃到美食的好心情全被破壞了,下意識地癟癟嘴,才回道:“阿青方才刻意誤導我,就是為了揪我的錯?”她其實對內宅的鬥爭很沒興趣,而且對於阿青這種會裝的人,就是要直接當著陳泰的麵兒挑明了才說得清。否則人家回頭來一個梨花帶雨,就怎麽也說不清了。
“妹妹誤會我了,我沒有這個意思的!”阿青怯怯地說著,還望向陳泰,一副要讓他為自己做主的樣子。
陳泰擺擺手,“不就一些糕點嗎?妖嬈也算救了我一命,吃些糕點算什麽?”
“多謝公子。”妖嬈衝阿青一挑眉,索性端過盤子,在兩人麵前把糕點吃了個精光!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對上的是陳泰哭笑不得的表情和阿青驚愕不已的目光。至於那一直老老實實跪坐在角落的侍婢,是沒有膽量抬起頭來看妖嬈的。
大概是真吃得有點不顧形象了?妖嬈在內心深刻懺悔了一下,“公子勿怪,實在是餓得慌。下次不會了。”
“人前萬萬不可。”陳泰認真地叮囑了一句。這麽說人後就可以?妖嬈覺得這陳泰還真挺有意思的。隻是他給自己的輕浮形象還是在,妖嬈也不相信這印象是沒由來的,早晚會表現在某個方麵的。
妖嬈老實地應下,隨即抬頭,好心提醒阿青:“對了,阿青,你本來是被賣給主事的,要轉手賣掉的。你現在自作主張跟在公子身邊,是不是不太好?要不要去和主事的說一聲,請他把你送給公子?”
“我……”阿青一時語塞,“你不是也一樣嗎?”
“主事的感激我間接也救了他一命,已經放我自由身啦!”妖嬈做出欣慰的模樣,“我之前還怕被這麽賣出去或者送出去,說起來太難聽,永遠抬不起頭來。這下好了,起碼我是以自由身投奔公子的!”
阿青聽了,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眼底已經滿是淚光。妖嬈就是要讓她不舒服,讓陳泰看低她!
“夫主……”阿青委屈地望向陳泰,欲語淚先流。
“哎呀,哭什麽哭?人家說的也是事實。這樣吧,左右我也是給了那販子一金,權當也向他買了你來吧!”
買來的嗎?地位還是低吧?妖嬈垂首勾了勾嘴角。這陳泰連安慰都沒有一句,還想了這麽個說辭,果然是來者不拒的類型,隻要是美人收在身邊沒害處就收了,真情是半分都沒有的。
“夫主,我……”阿青也是個心細的,自然察覺到了,眼底的悲傷倒是真了幾分。
妖嬈暗自一歎,還是有些心軟地替阿青解了圍:“公子,妾覺得有些胸悶,想邀阿青下去走走,可以嗎?”
“可以。不過以後記得,該改口叫我夫主了。”陳泰頷首同意。
“是……夫主。”雖然覺得有些別扭,但不過是個稱呼而已,多叫幾次就順了,妖嬈也沒有在這種小事上違背陳泰的意思。
兩女下了馬車後,車隊為了配合她們的腳程,就放慢了速度。
“阿青,你聽說過一句話嗎?”妖嬈麵色淡淡地望向遠方,卻是在對身旁的阿青說話,“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阿青停下腳步,咬著下唇,不知道要如何回應。
“打你從馬車下來的第一句話,話裏話外就在針對我、打壓我。我方才隻是為了回敬你。”妖嬈繼續說道,“如果你不打算繼續和我做這些無謂的爭鬥,那我也不會揪住不放。”
“無謂?”阿青半是淒涼半個嘲諷地笑道,“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妖嬈搖搖頭:“你不需要知道。你隻要知道,你的敵人不是我,是陳六郎還留在家中的家眷們。阿青,你的眼界還是太小!”
這一提點如醍醐灌頂,讓阿青清醒了過來:“對,你說的對……你和我是一起的,反而是那些人……妖嬈!你到時候要助我啊!我不想被她們踩在腳下——”她突然抓住妖嬈的手,懇切道。
“是。”妖嬈隻是隨口應了聲,心思已經飄到了別處,“既然說開了,我們就回去吧。”
阿青連忙笑道:“好,好!”
兩女下車一趟,兩人之間勾心鬥角的暗潮就消失不見了,這讓陳泰有些好奇。用晚膳的時候,他還特地趁阿青不在,湊到妖嬈身邊問她對阿青說了什麽。
“你怎麽知道就是我說了什麽,而不是阿青說了什麽?”妖嬈反問。
本來姬妾和郎主的位份尊卑是很懸殊的,別說是這樣反問了,就是有問不答,也是冒犯。更何況妖嬈總是忘記自稱妾。但陳泰這人脾氣好,也相對隨和,私下獨處的時候,便沒有與妖嬈計較這些。
“因為你比她聰明多了。”陳泰衝她挑眉,語氣肯定。
“夫主好像對我很有信心啊!”妖嬈掩嘴一笑,“阿青其實也是個聰明人呢!”
陳泰衝她擠了擠眼,“為夫看來,她和你的聰明不同。哈哈哈……”
不知道為什麽,此刻笑著的陳泰讓妖嬈想起了自己的高中同學,和他相處很平和,沒有壓力。不過那個高中同學唯一的缺點就是總愛拍老師馬屁,經常因此被人調侃嘲笑。
難道眼前的這個陳泰也是?
“那就多謝夫主誇獎了!”妖嬈大方地謝道。
“哎,還好是遇到了你,不然我可要損失不小。”陳泰摸摸鼻子,“原本是打算跟著使臣去趙國遊曆一番,看看熱鬧的,沒想到熱鬧看成了喪事……”
聽到趙國,妖嬈敏感地追問:“熱鬧?喪事?”
“啊哈哈,其實也沒看到什麽……”陳泰卻突然想到了什麽,打著哈哈。
見他明顯不想細說,妖嬈也沒繼續糾纏,轉開了話題。
兩人又說笑了一陣,阿青便回來了:“夫主和妹妹在說什麽呢?笑得這麽開心?”
“沒什麽。”陳泰順手把阿青擁到了懷中,並不打算回答,而是與她隨意逗笑了幾句。
夜深後,帳子就已經紮好了。但因為之前一直隻有陳泰一個主子,所以隻準備了一頂帳子。而現在情況就有點複雜了。
“妾在馬車中休息便是。”妖嬈很識趣地提議。
“這——”陳泰還有些猶豫,卻突然聽到阿青哎呦一聲,“怎麽了?”
阿青彎著身子,低聲道:“好似崴了腳。”
“姐姐傷了腳更是要到帳子裏好好休息的,夫主快扶姐姐回去吧。馬車寬大,一人歇息也無不可。”妖嬈又笑著補充道:“姐姐是水做的人,而妾身子健壯著呢!”
“你啊!哪有女人說自己健壯的?罷了,罷了。你好生照顧好自己。”陳泰被她給逗笑了,也不再堅持,扶著阿青往帳子方向走。他的侍婢自然是對他形影不離,也跟著離開了。
望著兩人的背影,妖嬈突然覺得這陳泰也不錯。至少在古代這個男尊女卑的社會裏,很多男人連妻子都不會去攙扶,更別說姬妾了。他倒是個溫柔的人。
發怔了一會兒,她失笑地甩甩頭。自己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麽呢?陳泰這種人對誰都好,來者不拒,做朋友還行,怎麽能做丈夫呢?
“妖嬈,你先站穩腳跟再想別的吧!更何況你想的還是一夫一妻,這些世家子根本不合適!”這麽對自己一說,妖嬈就心安理得地放下心思,轉身進馬車休息了。
半夜裏,她迷迷糊糊醒了幾次,隱約聽到帳子裏傳來的嬉笑聲,敢情兩人是在做徹夜之歡,聽得她一陣麵紅耳赤,堵住耳朵才能再度入睡。
陳家車隊又走了一日半,便達到了陳國邊境的臨城。
這一路上,陳泰雖然有心和妖嬈親近,但阿青總是時不時出來攪和,妖嬈也並不積極,他就一直沒得到機會。
進了臨城以後,陳泰就派人去找落腳的客棧,住宿一夜。
入住客棧,要幾間房又成了一個難題。在妖嬈和阿青的齊力影響下,最終陳泰還是要了兩間上房,這才讓妖嬈鬆了一口氣。
“陳府可是在陳國的都城?”趁著陳泰在侍婢的伺候下去沐浴的空檔,妖嬈問阿青道。
阿青點點頭:“是在陳國都城兆麟。怎麽了?”經過這兩日,阿青是真對妖嬈放心了。
“沒什麽。”妖嬈搖搖頭,心想還是再等過了兩座城池再說吧!邊境雖然好發財,但不夠太平,自己手裏的那一金隻夠做小本買賣維持生計,沒更多錢請護衛了。
見她不欲多言,阿青也沒多問,捧著陳泰的衣裳走開了。
三女中,也就妖嬈樂得清閑,根本沒有要伺候陳泰的意識。這一夜,妖嬈還是一人住了單間,客房的隔音效果並不好,她依舊是在令人麵紅耳赤的聲音中艱難睡去的。
第二天晨起,妖嬈一照銅鏡就發現自己有了黑眼圈,頓時對陳泰大為不滿,一路上時不時悄悄瞪他幾眼。偶爾不巧被陳泰發現,她又立刻換上可圈可點的笑容,讓陳泰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就這樣又路過了兩座城池,陳泰和妖嬈的關係還是保持在說笑關係,沒能進一步發展。倒是阿青在愛情的滋潤下,整個人更加容光煥發了。至於妖嬈,除了黑眼圈以外,麵色也明顯好了,主要是因為跟著陳泰終於吃到了像樣的飯菜。
在進入渭城之後,妖嬈能感覺到這座城池比之前的三座都要繁華熱鬧,往來的行人服裝也更加統一,不像邊境城池龍蛇混雜,給了她一種安定感。
於是這日黃昏,她找了個機會,單獨找到陳泰,說有話要和他談談。
“說吧,有什麽事?”喝著婢女斟的茶,陳泰看向對麵站著的妖嬈,“怎麽不坐?”
妖嬈搖搖頭,“請公子恕罪。”
“什麽意思?”陳泰挑眉。
“當日在荒郊野外,妾一女流不敢孤身,所以才想著投靠公子。而以姬妾的身分投靠,是最名正言順的。”妖嬈緩緩道。
陳泰當即明白了:“所以做我姬妾,實非你意願。現在利用完我,想離去了?”
他的聲音有些冷,妖嬈從沒見他這般說話過,心下一緊,急忙道:“公子莫惱!這實在談不上利用啊!妾也是傾慕公子人品,知道公子不會見死不救。可妾也自知理虧,隻求公子看在妾之前的小功,原諒妾這一回。”
她知道,陳泰雖然隨和,可畢竟是世家子,耳濡目染,對人命必定輕賤。而自己此刻還是她的姬妾,是私人財產,就如一個婢女,是可以隨意處置、喊打喊殺的。所以也萬萬不能真讓他氣惱,沒了麵子。
“之前就沒聽你說過這等好話。”陳泰嗤笑一聲,“妖嬈,你離了我,能去哪裏?靠什麽過活?”
“妾隻能過尋常百姓的生活。”妖嬈當然不會說她想用一金做買賣了,便答得模糊。
陳泰又是一聲低笑,“普通百姓的生活?你隻怕不會喜歡。這樣吧,從現在開始到入夜,你都到街上待著,看看喜歡不喜歡?”
“是。”妖嬈有些詫異地抬起頭,對上陳泰略帶譏諷的笑意,心裏著實不舒服。
從房間退出來後,妖嬈就出了客棧,在街上隨意亂晃起來,順帶尋找賺錢的機會。
隻是她在現代畢竟隻是個普通上班族而不是商人,一時間也沒有什麽主意。不過這還是她穿越以來,第一次不怎麽匆忙地觀察一座古代的城池。
無意識地閑逛著,妖嬈發現街道上無非有三種人——一種是乘馬車的貴族、一種是家底相對殷實的商人,剩下就是穿著破舊、麵色不佳,為生計汲汲營營的平民了。妖嬈目前的目標是成為第二種人!
又轉了一會兒,夜色漸濃,妖嬈便準備回客棧了。
“讓開!都讓開!別擋著——”
卻在這時,幾個騎士出現在街道上。從穿著上來看,不是貴族之後就是富商之子,個個囂張跋扈的模樣,猛抽馬鞭而來。妖嬈頓時明白,這大概就是古代版的飆車了!武功雖然沒恢複,但妖嬈的身手反應還是快過常人的,一個閃身就避開了橫衝直撞的幾人。
“小心——”可轉身之間,她看到一名籮筐裏背著孫兒的老婦人正站在路中間,根本躲避不及。而衝在最前的騎士根本沒打算停下來。
妖嬈一個強行轉身,箭步衝向老婦人,將她大力一推,兩人同時摔在了路邊,險險躲過馬蹄的踐踏。馬匹卻因有人突然衝出而受驚,偏了方向。就這麽個瞬間,落在後麵的騎士就超過了那騎士。
“賤民!都是你們害的!找打——”那年輕騎士怒不可遏,揮起馬鞭就往妖嬈身上抽下。妖嬈一時沒防備,左臂生生吃了一鞭子。
“快走啊!”妖嬈壓低聲音,讓老婦人帶著孫兒先走。沒有這兩人在,她無論如何都好應付。
老婦人也嚇著了,不敢多留,急忙起身躲進了人群中。而年輕騎士一味地**馬鞭在妖嬈身上發泄怒火,倒沒注意到兩人的離開。
看兩人平安脫身,妖嬈也已經為了吸引騎士注意力,吃了三、四下鞭子,當下就一個閃身躲過一鞭的同時,還用右手緊緊握住了馬鞭。
“你——快放手!”騎士想抽回馬鞭繼續打,卻發現妖嬈的力氣出奇地大,居然抽不回!
放手?哼!妖嬈眸底冷光一閃,右手用力一扯,那騎士一時也忘記放開馬鞭,竟然就這麽一下被拽摔下了馬,發出一聲慘叫。這騎士所騎的是一匹高大健壯的馬,這一摔隻怕是要傷筋動骨的。
“你這賤婦!我要殺了你!”騎士抱著小腿厲聲喝罵著,“來人啊!給我殺了她!來——”可喊了一半,他才想起,自己為了能盡興,特地沒有帶人來。若不是看他身邊沒人,妖嬈還真不敢以一敵十。
“你要我放手,我就放手了啊!”妖嬈挑釁地笑著,將馬鞭扔回他身上後,轉身大步離去了。其實按照妖嬈嫉惡如仇的性子,這人草菅人命,本來還要狠狠教訓一回,可她也怕他的同伴會去而複返,不敢多留,隻好略施小懲作罷。
不過如此一來,妖嬈也終於明白了陳泰話中之意,暗歎自己還是天真,還是自然而然忘記在古代的尊卑秩序是多麽嚴苛啊!這平民難當,她也不敢當了!
報複過後,妖嬈才感到身上的鞭傷疼得慌,齜牙咧嘴地快步走回了客棧,求見陳泰。
陳泰一見妖嬈左半邊手臂與肩膀開了幾道血口子,便眉頭一皺,吩咐婢女道:“你去取一點傷藥來給她敷上!”
“是。”婢女應聲而退。
妖嬈對著陳泰苦笑著福了福身道:“夫主說得對,尋常百姓不好當,妾不喜歡。”這一改口,就是服軟了。
“哦?發生什麽事了?”陳泰挑眉,帶著點得意,但見她傷著,又有些不忍,便說道:“還是坐下說吧。”
於是妖嬈就把街頭那一幕對陳泰說了一遍,當然也包括她給那騎士的報複。說完,她有些擔憂地問:“妾這麽做,會不會給夫主帶來麻煩?”
“哎,這次算你命大!”陳泰搖搖頭,低歎一聲,“這裏到底是邊城,沒有顯赫家世,還不敢找陳府的人算賬。”
他這一歎氣,態度明顯緩和了。其實他說的妖嬈也知道,但她就是要多此一問,好讓陳泰知道自己心中也是裝著他的。
“那就好。”妖嬈撫了撫心口,低聲道:“今日是妾不知天高地厚,讓夫主見笑了,請夫主勿罪。”
“不想離去了?”陳泰笑問。
妖嬈搖搖頭,坦白地說:“不是不想,是不敢。”
“這麽說,一有機會,你還是想走?”陳泰拉下了臉,“我的姬妾可不是你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的!”
“夫主勿惱,妾明白。況且妾哪裏能有什麽走的機會?”妖嬈柔聲說著,帶了點委屈的腔調,“隻這麽一次就險些喪命,還怎麽敢?”
聽她哽咽起來,又微微垂著頭立在那裏,脖頸間的肌膚在燭光的照樣下仿佛蒙上了一層神秘的光暈,線條柔和美好,陳泰喉結一動,什麽火氣都消了。
就在他準備上前擁佳人入懷的時候,婢女的聲音不合時宜地傳來了:“公子,藥取來了。”
“進來!”被打擾了興致,陳泰粗聲粗氣地喝了句。
婢女顯然被嚇到,怯怯地走了進來,站在兩人中間有些不知所措。
“愣著做什麽?給她清洗傷口上藥啊!”陳泰不滿地催促。
就在這裏?妖嬈一驚。要是傷的隻有手臂,那倒沒什麽,可肩膀上也有傷口,就當著陳泰的麵上藥……她還真有點怕他一時衝動。
“血漬肮髒,恐汙了夫主的眼,請容妾告退,到阿青處換藥。”妖嬈說罷,也不等陳泰回答,就從婢女手中拿過藥瓶,一福身,“妾告退。”
“去吧,去吧!”被她這麽一提醒,陳泰也發現屋裏血腥味聞著有些難受。妖嬈出屋的時候,還聽到陳泰吩咐婢女開窗焚香,掩去腥味。
妖嬈不禁搖了搖頭,虧她之前還覺得陳泰是個溫柔的,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這些世家子無論如何還是以自身為重的!可這亂世,不自私的人又能活多久呢?
低歎一聲,妖嬈向另外一間客房抬步走去。
那日妖嬈推門進去找阿青,阿青被她染血的肩臂駭到了,直說妖嬈膽子太大!不過阿青並不知道之前妖嬈和陳泰之間的對話。妖嬈知道,這種話不能再有第三個人知道,否則陳泰為了麵子,也不能再收留她。至於那婢女身分低微,根本不敢拿主子的事情嚼舌根。
死了心的妖嬈藏好那一金,就跟著陳泰繼續趕路了。好在因為受傷的關係,她也不方便服侍陳泰,所以還是阿青和他同房。
陳泰並不趕時間,一路走走停停,半月有餘,才抵達兆麟。
到兆麟後,妖嬈敏感地發現陳泰的神色有了些微改變。之前一路上他的眼神裏總帶著驕傲與自負,仿佛不把各地的世家貴族太放在眼裏。可進了兆麟後,他神情中就透出了謹慎之意。
馬車在城中繞了幾條街道,進入了西邊的巷子。巷中有不少中等規模大的府邸,算不上氣派,卻也比一路駛來街邊的平房高出不止一個水平。
妖嬈發現在馬車駛入西巷的時候,阿青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之色。
阿青是戲子出身,經常能接觸走南闖北的遊俠與商人,所以見識比尋常閨閣女子廣。妖嬈既然暫時不打算離開陳泰的庇護,這一路上就用心向阿青打聽了點消息。
比如陳國都城兆麟區域劃分是很明顯的,就像美國有黑人區、富人區一樣,兆麟城分為四個區域,古代以麵朝南為尊位,所以皇城在南端。北邊與皇城相對,距離最遠,所以是平民居住的區域。而東西兩個方位所住的都是達官貴人,可仍然分了上下流。
東巷中一般居住的是本家,而西巷則是遷居而來的旁係分支。因為這些家族規模大,人數也多,遷居而來的旁係無法都入住本家的宅院,除了少數被本家看重的人,其他都會到西巷置一套宅子。
陳泰的府邸在西巷,就說明他是陳氏旁係,而且並不被本家所看重。這也難怪阿青略顯失望了。
不過這對妖嬈來說卻是好消息,她現在對這個時代還不夠了解,貿然住到大家族的府邸中,隻怕要犯大錯,更何況她的身分特殊,萬一那些大人物裏有見過她的人就糟糕了。
“郎主回來了!”
馬車緩緩在陳府的門前停下,護衛搬了板凳給陳泰踏下馬車用。陳府門前的下人也急忙打開府門,一人留下迎接主人,一人入府去通告女眷們。
“這一走也有兩個多月,總算是回來了。”陳泰下了馬車,不禁感歎了句。
妖嬈和阿青也跟了下來,一左一右站在陳泰身邊。一個柔婉嬌弱,一個明媚清秀,讓陳泰頗有點享了齊人之福的得意之感,當下哈哈大笑幾聲,分別攬著兩人往府裏走。阿青習慣性地順勢依偎著陳泰,而妖嬈隻是略微皺眉,按捺下了想扯開這鹹豬手的念頭。
“夫主回來了——”才走進府門幾步,就有三名盤婦人發髻的女子邁著小碎步,急匆匆地出來恭迎。
“哎!不必行禮了,都起來吧——”陳泰放開妖嬈與阿青,上前幾大步來到站在中間的婦人麵前,將她扶起,“夫人一切可安好?”
“府中一切都好,妾也安好……”陳泰的夫人身材嬌小,聲音低糯,說後半句話的時候隱帶嬌羞,倒也十分可人。這和妖嬈想象中的主母倒是很不一樣。
各種電視劇裏塑造出來的主母形象都是剽悍非常、城府極深、手段毒辣的。可這位夫人卻眉目和善,都說相由心生,所以應該是跟那印象完全不同的人才對。
陳泰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小手,“茜兒辛苦了。”
“妾一直盼著夫主回來呢。”陳夫人拿帕子拭了拭淚,哽咽道。
“哎呀,我回來這是好事,哭什麽哭?”陳泰不讚同地說了她一句,轉向另外兩位姬妾問道:“你們這兩個月可是瘦了啊!”
其中一個打扮嬌豔的紅裳婦人聞言,便半個身子倚上了陳泰,嬌嗔道:“還不是因為思念夫主嗎?”
“好,好!我也想玉娘呢!”陳泰順手摟過她,又笑著看向另外一個白衣姬妾。那姬妾隻是麵色淡淡地站在那裏,衝他又一福身,“夫主既然平安歸來,那宛兒也沒什麽可憂心的了。宛兒身子不適,先行告退了。”
說罷,她也不等陳泰發話,就徑自離開了。而被晾在一旁的陳泰也沒惱火,隻是訕訕一笑,便又和嬌妻美妾調笑起來。
妖嬈和阿青互看了一眼,都覺得這個宛兒不簡單,有內情!
“對了,茜兒、玉娘,她們兩人從今以後也是一家人了。”陳泰這才想起介紹妖嬈和阿青,“你們可要相互照顧啊!”
聞言,妖嬈和阿青上前一步,行了萬福禮,“妾喚妖嬈(阿青),見過夫人。”
“哎,好,好。兩位妹妹快起來。”陳夫人掩嘴笑道,“我看兩位妹妹都很投緣,玉娘,你說呢!”
“呦——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可不得投緣嗎?姐姐最是賢惠,看哪個姬妾不投緣?便是妾這樣的出身也能情同姐妹。夫主,你說是不是?”玉娘搔首弄姿地說著。
“是,夫人是泰的賢妻啊!”陳泰得意地點點頭,仿佛並沒有聽出玉娘對陳夫人的調侃。
妖嬈又頗有些看不慣,便垂下頭。她最看不慣這種任由後院的女人們爭來鬥去,睜一眼閉一眼,也不懂得維護自己妻子的男人。但她也清楚,在這個時代,陳泰的做法是大部分男人的做法。
“夫人,那她們倆的一應食宿就麻煩夫人安排了。為夫還有些事要忙,先去書房了。”陳泰拍了拍陳夫人的手臂,便笑著離開了。而玉娘似乎也不屑留在此處,扭著腰肢也走了。
見兩人都走了,陳夫人才對妖嬈和阿青笑道:“玉娘就是這樣,你們別見怪。快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到住處去。咱們陳府雖然不大,但夫主的姬妾不多,你們想一人居一處也行,想住在一起作伴也成……”
一路上,陳夫人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也讓妖嬈大致明白了陳府後院的狀況。
宛兒是最早跟著陳泰的,她祖上曾經對陳泰的父親有恩,但後來家族落魄,當不了正妻,便以妾的身分入了陳家。家族破敗後,宛兒心灰意冷,雖說是嫁了陳泰,但卻輾轉病榻多年才稍稍休養好身體,可以說是來陳泰這裏養病的,所以從來是閉門不出,不問世事,與世無爭,對陳泰這個夫主也是淡淡的。而玉娘則是青樓出身,進門晚於宛兒和陳夫人,也不知道是怎麽說動陳泰,讓他把她贖回家做了妾。
“說來也讓你們見笑了,咱們這陳府的後院比不得別處,平日裏安靜得很。宛兒不出門,我和玉娘也著實說不上什麽話……我這肚子又不爭氣,沒能添個一兒半女的。我也想著早晚得給夫主再納幾個姬妾。現在你們入門了,沒準能熱鬧些。”陳夫人笑道。
至於妖嬈和阿青兩人的居所,她們非常默契地選擇了各住一處。
妖嬈不知道阿青的想法,她自己不想和人同住的原因無非是懶得和這些心思細膩的女人勾心鬥角。
陳夫人雖然有些詫異,但還是替她們各自安排了住處,不過離得還是比較近,方便走動。
“我先給你們兩人各派個侍婢,若還有需要,再與我說。”陳夫人交代說。
“多謝夫人。”兩人一同道謝過後,便回了各自的住所。
妖嬈不習慣被人伺候,隻簡單問過派來的婢女名叫喜兒,便放她出去做事了。陳夫人給她安排的墨雲閣倒是個別致的地方,靠近後花園,相對僻靜,妖嬈很滿意。
奔波了這麽多日,還沒舒舒服服地睡過床的妖嬈在沐浴過後,就仰頭躺倒在了床榻上,舒服地舒展了身體。
隻是看到床,她又忍不住想到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今晚陳泰會不會來她這裏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