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魔鬼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裏,黃小路的行為相當反常。當他出現在高數課的課堂上時,他的同學都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喲,你長得還真像我們班的黃小路。”

黃小路報以寬容的微笑,他本來就嘴笨,也沒辦法想到什麽詞兒去回應。然後他意識到,除了周日的晚點名,自己的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現在公眾視線中了。也不知道為什麽,經曆了在九州遊戲中的那一幕由死到生的驚險之後,他忽然覺得,自己的生活有必要做一點改變。也許自己不必要每天把自己窩在出租房裏,憋到自己的臉色比僵屍還白,也不必要把所有的時間都扔給遊戲。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他對其他的遊戲失去興趣了。那個一出場就瀕臨嗝兒屁的貴族少年強烈地吸引了黃小路,讓他很想在這個龐大的遊戲裏挖掘出一些什麽東西,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他想要知道那個少年的命運,也想要知道其他人的命運,想要知道那塊大陸上還有些什麽事件發生。

他去醫院看過一次李彬。李彬被關在病房裏,身上裹著束縛衣,嘴角流淌著唾液,失神的雙目注視著遙遠的虛空。黃小路沒能得到準許進屋,因為擔心李彬會受到刺激,他無法與之交談,隻好向醫生詢問李彬的狀況。

“病人還具備一些基本的生存機能,比如進食、排泄等,但除此之外,他對外界沒什麽反應,”醫生告訴黃小路,“倒是有些時候,他會無理由地突然狂躁起來,或者產生驚厥。”

黃小路想了想:“他在害怕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些什麽?”

醫生回憶了一下:“都是些很淩亂的詞句,說得最多的就是‘殺了我吧’,除此之外,有一次他還喊了一句什麽什麽依然在。”

“什麽依然在?”黃小路追問。

“說得太快,值班的護士沒能聽清楚,”醫生搖了搖頭,“但是護士說,當時他的表情很難得地顯得很平靜,甚至還有點肅穆。”

黃小路扭過頭,看著玻璃窗裏的李彬。李彬依然滿臉的茫然,身體不安地輕輕顫動著,像是被某種巨大的恐懼所深深壓迫著。他心裏一陣酸楚,謝過醫生之後打算離開,沒想到就在這時候,李彬突然又發作了。他從**滾到了地上,開始高聲呼喊起來。

“指環!把我的指環還給我!”李彬聲音淒厲,尖銳刺耳,“我的指環!把我的指環還給我!我錯了!”

醫生護士都匆匆趕進房裏,黃小路被要求立即離開。他沒有辦法,隻能鬱鬱地離去,耳朵裏始終盤繞著李彬的尖叫:“我的指環!我錯了!”

這一天剩下的時間裏黃小路始終心不在焉,李彬的呼喊在他的腦海裏不斷閃現。指環?依然在?那究竟是什麽呢?還有李彬說“我錯了”,他什麽地方錯了呢……

晚上的時候,他終於抵製不住那種**,再次回到了出租屋裏,打開了遊戲機。冗長的讀盤結束後,他把頭盔戴到了頭上,那兩個仿佛還在滴著血的大字“九州”再次浮現出來。

再次進入人物選擇界麵,幾百個人物的3D模型密密麻麻排列著,等待著黃小路的挑選。他回想著自己第一次挑選到那個叫做“呂歸塵”的人物時的心理活動,之所以挑中這個角色,是因為這個人很年輕,而他玩遊戲時很享受的就是那種不斷升級、不斷獲得新技能、新力量的過程,所以才挑中了這個角色。可是他沒有想到,這個君王的兒子竟然一出場就要受那麽多苦,甚至於要在死亡線上掙紮,真是足夠諷刺。

所以這一次他想要換一種思路,直接挑選一個武藝已經成型的角色——至少他不用再去劈砍樹樁了。人物選項中給出了不少看上去成熟穩重的中年武士,一個個都氣度不凡,這其中包括人類,也包括九州世界裏的一種特異種族——可以飛的羽人。他猶豫了一下,想到自己每次乘坐飛機時的緊張心情,並沒有去點選羽人,最終還是選擇了一個身材魁偉有力的人類壯年武士,旁邊的提示說明此人屬於“蠻族”的青陽部落,和呂歸塵一樣,都是遊牧民族。畢竟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縱馬馳騁是每一個熱血少年的夢想,他希望自己能夠滿足這個願望。

黃小路發出了遊戲開始的指令。

藍光散盡之後,黃小路發現自己正坐在一間寬大的營帳裏麵,周圍站著一些侍從,都耷拉著眼皮,不敢向他多看一眼。他鬆了口氣:至少不會有人來逼我練武功了吧?

他站起身來,走到營帳中央,觀察著放在那裏的沙盤。沙盤上擺放著一些棋子,顯示出敵我雙方的力量對比。看上去,兩邊的兵力相差不大,己方的兵力大約多出兩成,但是兩軍相距已經很近了,一場大戰恐怕將要一觸即發。

黃小路連忙檢查自己的身體,這是一具非常強壯的軀體,絕不似呂歸塵那樣病病歪歪,布滿手掌心、尤其是指節上的老繭說明此人經常使用刀劍。果然,他的腰間就挎著一柄長刀。他小心翼翼地抽出刀來,刀長約四尺,身上刻著古老的花紋,刀鋒上映出洌洌寒光,伸指一彈,刀身微顫,發出沉穩的顫音。這是一把好刀。

黃小路嚐試著揮舞起這把刀,立即發現自己的肌肉記憶裏已經完全包含了一套相當剛猛的刀法。他隻是信手揮動,就能把這套刀法使用到圓轉如意,劈砍、刺削、橫斬、防禦……每一個動作都做得行雲流水,和那個隻會砍木樁的呂歸塵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他看見桌上放著一壺酒,刀鋒一伸一縮,已經把酒壺穩穩地取在了刀身上。刀身微側,一股辛辣的烈酒直接倒入咽喉,好不痛快。借著酒勁,他的刀法更是銳不可當,每一刀劈出都帶著呼呼的勁風,令他的心裏充滿了強烈的快意。

等到興盡收刀,他才發現營帳門口已經站了好幾個人,從衣著打扮來看,應該是自己的下屬。他們都恭恭敬敬地守在營帳門口,在自己舞刀的時候一言不發,結束之後才走了進來屈膝向自己行禮。

“大君!緊急軍情!”為首的一名將領跪在地上匯報說,“敵方瀾馬、陽河二部的援軍共計兩萬人已經抵達鐵線河,與九煵部大部隊會合,總兵力已經達到七萬人,比我方多出一萬多人。”

“九煵部還勾結了誇父族,我們在西北部的斥候剛剛回報,目前有大約五千名誇父戰士已經壓到了殤州和瀚州的邊境,在火雷原中部聚集,隨時有可能突破兩州的邊境直取瀚州腹地,而我們在邊境已經沒有多餘兵力可以調動。”另一名將領匯報說。

聽上去,自己所在的青陽部落形勢不太妙,光是正麵敵人的兵力就已經超越自己了,更別提邊境還有五千誇父。按照這個世界的基本設定,誇父族是一個巨人的種族,無論塊頭還是力量都遠遠超過人類,五千名誇父的話,恐怕可以抵得過好幾萬人類的軍隊。但不知怎麽的,也許是這個角色的性格中被賦予的那種強硬個性,黃小路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緊張害怕,正相反的,有一種興奮從心底深處湧起。這絕不是虛張聲勢,而是一種真正的興奮,就好像敵人越強大,他就越開心一樣。

“聽起來,人數不少,”黃小路淡淡地說,“你們害怕了嗎,青陽的兒男們?”

將領們全都肅然站定,高聲回答:“追隨大君,萬死不辭!”

他滿意地點點頭:“很好,這才是我青陽的子孫!我們青陽的男人,都是開弓射出去的箭,從來不知道什麽是害怕,什麽是退縮。瀾馬、陽河、九煵,人數雖多,在我的眼裏,也不過是一堆隻會搬沙子的螞蟻罷了。明天,我們的刀會讓他們知道,青陽才是這草原上的霸主!”

將領們齊齊拜服於地,一齊重複著最後一句話:“青陽才是這草原上的霸主!”

黃小路對自己能說出這樣的一番話相當驚訝,他平時和同學交談都很難超過兩句話,如果麵前站的人多了,更是會緊張到不知所措。他開始有點明白了,這個遊戲中設定的角色,都並不完全是一張白紙,當自己選擇了角色之後,相應的性格也會有一部分移植到自己身上。所以自己扮演呂歸塵時,會突然爆發出那麽執著的堅韌力量,練習刀法一直到昏迷血厥。而現在,自己扮演的這個角色帶有一種人莫予毒的強勢力量,好像天生就是站在最高處的那種人。雖然明知道這個遊戲裏的感覺是真實的,受傷會很疼,死亡甚至會帶來非常嚴重的後果,但不知怎麽的,這個人物的性格影響著他的情緒,讓他沒有一丁點害怕和猶豫。

真爽,他想,在這樣無比真實的幻境中扮演一個英雄的領袖,太帶勁了,比在那些幹巴巴的打怪升級遊戲裏誅殺怪獸好玩多了。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了,明天,一定要大開殺戒!

他幾乎一夜都沒有睡著,在氈毯上翻來覆去,惦記著即將到來的大戰,天明之後也絲毫沒有感覺到困倦。他喝了一大碗熱騰騰的羊奶,吃掉了一條烤羊腿,隻覺得精力充沛,渾身上下都湧動著某種強烈的殺意。

按照九州世界的基本設定,蠻族是一個比較直性子的民族,即便是在戰場之上,也沒有華族人那麽多的詭詐機巧。雙方都將兵力投入到了正麵戰場,一上來就是血肉橫飛的正麵絞殺。

黃小路背後背著七八把長刀,一馬當先地殺入敵陣。在各種虛擬現實遊戲裏打滾多年,他出手砍人時的心態異常平和,動作也很穩定,毫不慌亂,把刀法中的種種精妙之處都淋漓盡致地發揮了出來。這個人物力量奇大,反應迅速,眼疾手快,馬術也異常嫻熟,天生就是一個馬背上的戰士,片刻之後,已經有十多名敵人被他一個人殺死,而青陽部也因此而士氣大振,三軍用命,雖然人數少了一萬人,仍然漸漸占據了上風。

這個戰場設計的真實性讓黃小路十分驚訝。每一刀劈出去劃開敵人盔甲的觸感,切開皮肉的輕響,鮮血湧出時的濃烈血腥味,落馬的戰士被馬蹄踏斷骨頭所發出的慘叫……一切的一切都那麽真實,比之其他遊戲裏一拳打出去敵人就灰飛煙滅的場景,其逼真感實在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倍。

而那種鮮血的味道不斷撲入鼻端,也讓他不知不覺中愈加的興奮。每一刀揮出去,他都渴望著能砍出更深的傷口,讓敵人滾燙的熱血直接噴到自己的盔甲上,把自己的全身用血液染成鮮紅色。他漸漸感覺自己已經和刀融為一體,再也沒有任何的阻礙,每一具倒下的屍體,都能令他的激動再增加一分。不知不覺中,死在他刀下的敵人已經超過了五十個。他一個人就殺死了五十多個敵人。

當他再次一記橫斬把一名衝上前來的步兵的頭顱生生切下時,那種遍布全身的快樂終於讓他忍不住抬頭仰天,發出得意的狂笑之聲。但他忽略了一點,他仍然在戰場中,身邊仍然包圍著數以萬計的敵人,隨時想要取他性命的敵人。

嗖的一聲,一隻冷箭從遠處發射出來,從人群的夾縫中穿過,穩穩地命中了他的右胸。他隻覺得胸口一涼,接著一陣劇痛,半邊身子失去控製,從馬背上栽了下來。

驚呼聲中,青陽部的戰士們蜂擁而上,年輕人們不惜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築成壁壘,抵擋住敵人的衝擊,把他救了下來。而敵方三個部落的戰士們士氣大振,一起發出了呼喊聲:“依馬德落馬了!”“依馬德落馬了,青陽崽子們完蛋了!”他們重新發起了潮水般的衝擊,逐漸搶回了上風。

黃小路,或者說這個叫做“依馬德”的角色,右胸中箭,鮮血汩汩地從傷口處流出,染紅了他的右半身。他想要掙紮著站起來,卻已經力不從心,部將們拚命按住他,不讓他挪動。

“大君!請速速回去包紮傷口吧!”一名部將血紅著眼睛大吼道,“這裏有我們!青陽部不是隻有大君一個男子漢,有我們在,這些綿羊一樣的敵人不堪一擊!”

這話顯然隻是安慰性的,精神領袖依馬德被射下了馬,已經重挫了青陽部的士氣,而敵方則一鼓作氣攻了上來,兵力上的優勢逐漸展現。尤其是青陽部的左翼,在瀾馬、陽河二部兩萬精兵的輪番衝擊之下,已經快要抵擋不住了。

黃小路心裏悔恨交加。如果在那一個瞬間,自己沒有得意忘形就好了。戰場上果然是容不得半點疏忽啊,如今這一箭把自己變成了廢物和累贅,不但不能上馬作戰,還得連累己方分兵來保護,而對士氣的打擊更是無法估量的。血的氣味仍然在飄入鼻端,但嗜血的戰士已經無法站立起來了。

我要站起來,我要繼續殺人,我需要那鮮血的氣息……重傷之下的黃小路精神恍惚,腦子裏卻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叫喊著。站起來……站起來……站起來……

突然之間,他感到腦海裏那叫喊的聲音變得更響亮了,而且音量越來越大,直到徹底掩蓋了戰場上的喊殺之聲。而眼前則有一團血紅色在擴大,無限地擴大,終於整個視野中都隻剩下了這種血的顏色。

心髒猛地緊縮了一下,接著是一陣狂野的跳動,就像是要從胸腔裏蹦跳而出一樣。隨著這一陣異樣的脈動,他感覺胸口的疼痛開始減弱,越來越弱,直到完全感覺不到疼痛的存在。與此同時,沉重的身體開始變得輕盈,甚至感覺不到分量的存在,一種奇異的力量從體內生起,就像是一團蔓延的野火,迅速點燃了全身。

他跳了起來,這個叫做依馬德的男人跳了起來,伸出手握住胸口的長箭,用力連著箭頭一起拔了出來。帶著血的箭支丟到地上的同時,他胸口血肉模糊的傷口竟然已經開始愈合了!

黃小路隨手搶過一把刀,也不去牽馬,就這麽邁開雙腿衝入了戰陣。在他的身前,一名騎士正騎著一匹高頭大馬,以雷霆萬鈞之勢向著他衝過來。他並不停步,手中的長刀揮出,在空氣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圓弧,突然間血光衝天,這名騎士已經連人帶馬被這一刀砍成了兩段!

黃小路發出一聲狂怒的咆哮,揮舞著鋼刀重新殺入人群中。這一次,他隻覺得整個世界都是血紅的一片,而身體燥熱得十分難受,仿佛隻有血液飛濺到身上的時候,才能感受到一絲清涼。手中的鋼刀渾似沒有重量,身前的敵人一個個都好像是紙做成的,隻需要用刀輕輕一劃,就能被撕成兩片。而敵人的攻擊也一下子變得如同蚊蟲叮咬,他甚至不需要去刻意地躲閃,敵人的刀槍在他身上造成的傷口能夠瞬間自己痊愈。

瀾馬、陽河和九煵三部的士兵們都驚呆了。他們也都是身經百戰的勇士,都是草原上成長起來的鋼鐵漢子,但卻一輩子都沒有見到過這樣血腥的屠殺。依馬德就像是一團滾入草原的熊熊烈火,所到之處,青草和泥土都被燒得焦黑。

好痛快啊,黃小路在心裏滿足地想,一輩子都沒有這麽痛快過。那股凜冽的殺意已經充斥著全身的每一處毛孔,隨著他的舉手投足發散到空氣中,與濃濃的血腥味溶在一起。在他的帶領下,青陽部的士氣被重新激發出來,而敵人麵對著這砍瓜切菜般的殺戮完全無力回擊,陣線很快就在青陽的衝擊下全麵崩潰。

青陽取得了完勝。黃小路並不太清楚這一戰的意義在哪裏,他所知道的是,自己在這樣的殺戮中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快樂。現在雖然戰役已經結束了,他血管裏的血液卻依然在熊熊燃燒,沒有半點冷卻下來的意味。那種嗜血的欲望還在五髒六腑四肢百骸裏來回流轉,就像餓狼不斷磨動的牙齒。

戰場上到處是斷肢殘骸,空氣中血的氣息令人作嘔。黃小路手中提著刀,站在屍堆血海中,心裏愈發的茫然和空虛,那種殺戮的欲望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強了,但敵人已經退去。

他正在煩躁,一名己方的青陽士兵走向他,不知道嘴裏說了句什麽。他根本聽不清對方說的什麽,隻知道這一聲更令他煩心。突然之間,他不由自主地舉起刀,揮出一個漂亮的圓弧,這名士兵的頭顱飛上了天空。

我殺了自己人!黃小路在心裏吃驚地叫道。但他隻能在心裏叫而已,嘴上已經無法控製了,隻是發出連續的咆哮之聲。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繼續著運動,手裏的大刀連續劈出,竟然朝著自己人展開了持續的砍殺。

青陽部的兵士們一來猝不及防,二來也無法向著帶領自己取勝的大君還擊,一片混亂之中,已經有十多人被他殺死。其餘人不知所措,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遠遠逃開,盡量避免和他接近。

我這是怎麽了?黃小路想要喊,卻根本不能控製喉嚨,更加無法控製身體。在他的身前,剛才還在並肩作戰的部下們隻能倉皇逃竄,血紅色的天幕仿佛在發出響亮的嘲笑聲。

魔鬼!這兩個字在心裏蹦了出來。這個叫依馬德的人,是一個偉大的戰士,卻同時也是一個可怕的魔鬼。他擁有著一種可以被激發出來的超人的體質,卻無法自如地控製這種能力,於是便成了隻知道無休止地嗜血屠殺,卻連敵我雙方都無法分辨的魔鬼。

或者說,瘋子。

黃小路也不知道依馬德到底砍殺了多久,殺死了多少自己人,他隻是一直在等待,無奈地等著這股瘋狂的殺人之血冷卻下來。當他終於覺得腦子稍微清醒了一點、總算能夠自主地發出聲音後,他無奈地大喊了一聲:“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