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共和的暮光 01

3月15日,公元前44年

她凝望著遙遠的地平線,仿佛正在努力回味曾經溫柔的懷抱,試圖重溫如煙往事中的柔情蜜意。

被風鼓起的披肩,就像一張飽滿的船帆籠罩著女人的麵頰。她緊緊抓住披肩,抵抗著狂風將它卷走的渴望。這是女人身上僅存的一絲生氣,隻見她**的身體依偎在一扇巨大的貝殼之中。在黎明的晨曦中,她的輪廓一片朦朧。數千塊小小的石磚在房屋中心的地麵上,勾勒出她依稀可見的動人曲線。這是一幅造型優美的鑲嵌畫,此時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響從遠處傳來,溫柔地摩挲著貝殼中的維納斯,一襲精美的長袍正劃過地麵,沙沙作響。聲音越來越近,突然,腳步戛然而止,一隻小巧而精致的腳掌,仿佛一片輕盈的羽毛,悄無聲息地飄落在鑲嵌畫中維納斯的臀部。片刻之後,腳掌的主人繼續邁步向前,穿過無邊的幽靜,耳畔隻有長袍劃過地麵的沙沙聲。在腳步的起落之間,雪白的衣裙隨身體搖曳,宛若一位舞者緊擁著自己的愛人。在節奏有致的步伐中,白色短袍下若隱若現的雙臀仿佛不斷躍出水麵的海豚,旋即又潛入深海,無影無蹤。幾道長長的褶皺轉瞬即逝,短暫而不失優雅。短袍仿佛飄浮在昏暗的長廊中,幾縷微弱的光束間或刺破幽暗,在明暗交替之中將長袍的光芒投向牆麵,就像一隻光影湧動的手掌,如纖雲薄霧般拂過一幅幅壁畫。這個神秘的女人走向一扇遠處的窗戶,在迎麵而來的光線中,她的輪廓一覽無餘。短袍仿佛瞬間冰消瓦解,幻化為一道奪目的光環。一位26歲的妙齡女子在光環中亭亭玉立,身材嬌小而曼妙。隻見她舉手投足間都有著妙不可言的風韻雅致,於渾然天成之中散發出絕代風華。她款款而來,雙臀勾勒出誘人的弧線。這個女人的邪魅妖冶,就像她身後飄散的芬芳一樣觸不可及。在傾城美貌的掩蓋之下,她不可告人的秘密仿佛一縷暗香,早已在人們的無限遐想中瘋狂蔓延。這是她熟諳於心的奧秘,像很久以前就已了然於胸的各種毒藥秘方一樣。

她就是克婁巴特拉。

與世人想象中不同,她的名字並非來自埃及,而是源自希臘語。

其中的含義是“父輩的榮耀”,寓意“光榮的血脈”(希臘語κλ?ο?,同kleos,意為“榮耀”,而πατρ??,同patros,則代表“父輩的”)。事實上,作為一名希臘-馬其頓後裔,克婁巴特拉並沒有與生俱來的埃及血統。她出生在一個入侵者建立的朝代:托勒密王朝,這個掌控埃及政權近300年的王朝,為這片古老的土地帶來了令人耳目一新的風俗和一種聞所未聞的外邦語言——希臘語。她的全名,克婁巴特拉·西婭·菲洛佩特,字麵含義為“克婁巴特拉,深愛父親的女神”(θε??來自希臘語,同thea,意為“女神”,而Φιλοπ?τωρα,同philopatora,意為“深愛父親之人”)。盡管在大眾的認知中,克婁巴特拉獨一無二的姓名在曆史中象征著那位舉世無雙的埃及女王,然而,她卻並不是這個名字唯一的主人。據悉在她之前共出現過六位克婁巴特拉,為了避免混淆,現代曆史學家將她稱為克婁巴特拉七世。克婁巴特拉的姓名何以如此普遍?這緣於托勒密王朝反複使用相同王室姓名的傳統(和法國國王姓名中無處不在的路易如出一轍)。因而,在埃及托勒密王朝中,公主的名字隻有三種選擇——阿爾西諾伊(Arsinoe)、貝蕾妮絲(Berenice),以及克婁巴特拉(Cleopatra),無一例外。

克婁巴特拉統治下的埃及顛覆了人們長久以來的想象。在她和奈菲爾塔利(法老拉美西斯二世之妻)、納芙蒂蒂(法老阿肯納頓之妻)以及哈特謝普蘇特女王等叱吒風雲的埃及女性之間,分別橫亙著1 200年、1 300年和超過1 400年的時空深澗。這就如同將生活在現代社會的女性與生活在查理曼大帝時代或中世紀早期倫巴第地區的女性進行比較。克婁巴特拉生活在一個與以往完全不同的埃及,這個古老的王國曾經被入侵的波斯人統治長達數百年,隨後又被亞曆山大大帝征服,並在其開創的希臘-馬其頓托勒密王朝下度過了近三個世紀的漫長時光。

在克婁巴特拉出生的時代,羅馬鐵騎代表的世界新勢力仿佛注定要為悠久的埃及文明畫上休止符。而她也將在不久的未來化身為一位偉大的女性政治家,以戰略家的本能引領埃及迎來新生,甚至還將為這個古老的國度帶來前所未有的領土和財富。事實上,正是憑借克婁巴特拉的政治手腕及她對愷撒和安東尼的成功**,埃及才得以將從土耳其到利比亞地中海東岸的土地收入囊中。這一舉世矚目的曆史成就完全得益於她的政治天賦,這也是埃及王朝在曆史長河中留下的最後輝煌。克婁巴特拉的統治僅僅維持了21年時間,但這個苟延殘喘的古老世界卻仿佛在她身上重獲新生,並且孕育出一位權傾天下、影響深遠而又堅韌不拔的女性。除了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一世,或許沒有哪位女性統治者可以與她的成就相提並論。而她也將在39歲時迎來香消玉殞的宿命。

在古羅馬從共和走向帝製的關鍵時刻,在這個由男性主宰的權力世界中,西方世界的命運由一個年輕的女人掌握。沒有克婁巴特拉的存在,一切都將無從談起,至少現存曆史課本中的鮮活史實將不複存在。正是她的出現,加劇了安東尼和屋大維之間的權力之爭,而作為最後的勝利者,屋大維得以在漫長的統治中,為一個綿延幾個世紀的古老帝國打下堅實的根基。

年輕的少婦安靜地穿行在布滿壁畫的房間中,在她的身後閃耀著一串炫目的頭銜:國王和王後的公主、上埃及和下埃及的女王、塞浦路斯女王……時至今日,在這個2 000年後的現代世界中,她在人們腦海中幻化為一位優雅而獨立的女性,散發著讓人無法抗拒的異域風情,憑借出眾的容貌,將眾多男性玩弄於股掌之上。這位年僅26歲的少婦何以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克婁巴特拉踏入一座涼台,精美的木質格柵頂棚將它與外部世界隔開。她的手指輕輕撫過柵欄上的阿拉伯花紋圖案,浸潤在黎明清冽的空氣中,感受著特有的涼爽氣息。年輕的少婦合上雙眼,將空氣深深吸入肺中。隨後,她慢慢睜開雙眼,溫暖而熾烈的目光從一雙明眸中射出——仿佛在萬籟俱寂之中,一輪故鄉的紅日正在廣袤無垠的埃及沙漠中緩緩上升。

然而此刻,長長的睫毛不斷跳動,一片陌生的大地在睫毛下若隱若現,一個陌生的世界正浮現在她的雙眸之中。我們慢慢靠近她的視線,一座巨大的城市赫然倒映在一雙美目之中,一條大河從城外奔流而過。這就是羅馬,在特韋雷河畔接受世人的瞻仰,城中坐落著著名的愷撒莊園,這是尤利烏斯·愷撒的龐大私產,也是埃及女王到訪羅馬時下榻的行宮。

作為地中海沿岸最大的城市,這座動人心魄的龐大古都正在逐漸成為世界舞台上的絕對主角,恍如幾個世紀之前的埃及。如今卻已時過境遷,往事如煙……

我們繼續靠近克婁巴特拉的雙眸。懸浮在她眼中的城市開始越發清晰,而我們仿佛置身其中,穿過大街小巷,開始了一場古都之旅。

羅馬的黎明

時間來到公元前44年,正值共和時代末期。此時距離羅馬帝國的誕生和興盛還有整整一代人的時間。但彼時羅馬作為世界大都市特有的嘈雜和混亂,足以使古代作家和考古學家感到強烈震撼。它宏偉的外觀更是令人歎為觀止。

狂風卷走了烏雲,也帶走了數小時來連綿不斷的雨水。東方天光乍現,陽光小心翼翼地灑在卡比托利歐山上,為朱庇特神廟和它巨大的石柱蒙上了一層光暈。神廟內,朱庇特的妻子朱諾(Juno)和智慧女神密涅瓦(Minerwa)的塑像俯視著默然往來準備晨禮的祭司,在他們身旁矗立著天神朱庇特偉岸的雕像,相傳這尊不朽的傑作由黃金和象牙雕刻而成。占地66碼[1]見方的神廟令觀者不禁屏息凝神。據史料記載,那些華麗的石柱和其上裝飾的科林斯柱頭來自遙遠的希臘,公元前86年(又說公元前84年)由蘇拉從位於雅典奧林匹斯山上的宙斯神廟中拆下後運至羅馬。一個藏身於古羅馬心髒的希臘靈魂不僅見證了新生勢力的茁壯成長,也象征著穿越往昔點亮未來的一束微光。這正與蘇拉的本意不謀而合。伴隨初升的朝陽,神廟中鍍金的銅像和牆上的各式浮雕開始變得熠熠生輝。突然之間,它們就像一支支熊熊燃燒的火炬,不斷迸射出奪目的光芒。散布在城市各個角落的羅馬市民目睹了這神聖的一幕,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黎明為永恒之城的建築披上了一件光的外衣,為這場色彩的盛會注入了盎然生機。城市表麵的藍灰色麵紗在黎明中逐漸消散,露出了一片片紅色的屋頂。新的一天就要到來,整個羅馬就像一片躁動不安的大海,鱗次櫛比的建築物仿佛一望無際的波濤在海麵上翻滾,各式露台、天窗比比皆是,還有那些錯落有致的屋頂,就像一條長長的“階梯”隨山勢蜿蜒起伏。而神廟綠色的尖頂宛若田野中的花朵,掩映在建築物的森林中閃閃發光,鍍金的銅瓦如今也不見了往日的光澤。

城市像建築師精心布設的鋼琴鍵盤,而生活則宛若一位才華橫溢的鋼琴家,正在傾心演奏一首萬物覺醒的交響樂章。清新的空氣中飄起一根根小小的白色煙柱,顯然人們開始在灶台上生火做飯了,寺廟中正在舉行慶祝儀式,浴室巨大的火爐冒出火焰,作坊中的工人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彼時,牆是不可或缺的元素。自古以來羅馬都是一座用磚塊建造的城市……直到屋大維,即未來的奧古斯都,將羅馬變成了一座大理石之都,就連他本人也對此津津樂道。傳說中,這些磚牆被亮白色的石膏包裹著,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整個城市仿佛陷入了一片光的海洋。流轉的光河仿佛耀眼的蒸汽,緩緩向下不斷滲入明暗交替的街道。一名男子出現在縱橫交錯的小巷中,他行走在平整的路麵上,此時正繞過一條蜿蜒曲折的小溪。伴隨著不時傳來的吱呀聲,頭頂的木質百葉窗被重重推開,狠狠撞向房屋的外牆(玻璃窗在當時極為罕見,很可能尚未出現在羅馬平民階層的生活中)。男子加快了步伐,他心中明白,頭頂某扇打開的窗戶中,隨時會有隔夜的便溺從天而降。在未來的幾個世紀中,家庭廁所在整個西方世界依然是一種奢侈的享受,隻有羅馬的富人階層例外。他們居住在住宅的低層中,占據著主要樓層空間,甚至還控製著觸手可及的水源,這是隻有少數權貴家庭才能擁有的珍貴資源(通常包括貴族家庭、富人群體或在政府中擁有重要關係的特權階層)。

而下層平民則隻能蝸居在擁擠不堪的上層空間,缺乏生活設施和自來水,他們居住在狹小的出租公寓甚至轉租房屋內,這種情景在工人階層聚居的羅馬蘇布拉區(Suburra)隨處可見(有時,起居室內部甚至被帆布隔開,供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共同使用)。

在古羅馬,淡水從來都不是私有財產,而是一種公共資源。淡水短缺的情況從未在這裏出現,為了取水,市民們紛紛走上街頭,街道上分布著許多精心選址修建的公共噴泉。它們的間隔遠近適中,方便市民攜帶木桶或陶罐在住所周圍就近取水。呈毛細血管狀分布的供水係統,旨在為這個西方世界最大的城市解決用水問題。

而羅馬城的真正秘密或許就隱藏在這個為近百萬人化解引水問題的壯舉之中。在曆史的長河中,這座城市曾擁有過風格各異的稱號,譬如“世界之都”(Caput Mundi)、“永恒之城”,膾炙人口的名言“條條大路通羅馬”在民間廣為流傳。然而,“水國女王”(Queen of Waters)是羅馬另外一個鮮為人知的稱呼,其正是因古羅馬時代豐沛的淡水資源而得名。

在本書的故事結束後,古羅馬即將迎來一個全新的時代——由於11座高架引水渠的建成,羅馬人每天可以獲得264 172加侖[2]的淡水!準確地說,這一數字直到人類進入現代社會後的1964年才被超越。然而,在愷撒大帝的統治下——尤其是安東尼時代——的古羅馬,人口總數剛過百萬;而現代社會的羅馬城,居民已逾200萬。毋庸置疑,在羅馬帝國時代,居民人均淡水占有量相當於今天的兩倍。

我們的主人公來到了巷子的盡頭,隻見他停下腳步,在一座噴泉邊俯身喝水。隨後,他抬起手背,揩拭嘴角,少頃,繼續趕路。從他身後不斷傳來刺耳的尖叫和拉丁語叫罵聲,原來沿街的住戶正在傾倒夜壺,有人被從天而降的汙物淋了一身。眼前的一幕或許會令今天的讀者忍俊不禁,然而在故事發生的年代,人們卻無法對此一笑置之。你甚至不會想到,這在當時屬於一種犯罪行為。羅馬司法體係的各種法規都將這種“高空”潑糞行為(幾乎與犯罪無異)納入其中,並根據其對短袍和外袍的玷汙情況,以及受害人的受損程度製定了不同的懲罰措施。

盡管日出隻有短短幾分鍾,街道上卻已經布滿了行色匆匆的人。其中大多數為早起跑腿的奴隸和仆役,他們拖著包裹嚴實的身軀,在冰冷的清晨,麻木地穿行在寒氣刺骨的街巷中。地麵上隨處可見的水窪仿佛暴風雨留下的記憶碎片,時刻提醒著人們昨天那個雷電交加、狂風大作的夜晚。大街小巷一片狼藉:路麵上散落著從各家屋頂和陽台墜落的物品,露天晾曬的衣物變成了一塊塊麵目全非的破布,遍地可見被大風吹落的籃子和花盆(令人驚訝的是,花盆在古羅馬時代就已經是日常生活用品)。春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毫無疑問,與電影和小說中的景象不同,此時的羅馬尚未成為那個象征著輝煌與不朽的城市。城中的建築物和紀念碑,無不顯露著貧乏和簡陋,與它在數十年後將被賦予的威嚴相比,甚至有一絲偏狹的特質。這是一座擁擠而嘈雜的城市,卑微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中世紀風情的味道,窄窄的街巷如迷宮般縱橫交錯,高高聳立的建築看上去搖搖欲墜,漿洗的衣物被懸掛在窗外,組成了一幅五顏六色的拚貼畫。正是在這些建築物的懷抱裏,在街巷平整的路麵上,在小河般橫流的汙水中,洋溢著一股歡騰而熱烈的生命氣息,孩子們在四周奔跑著,歡笑著,喊叫著。永恒之城的街道狀況曆來飽受非議和批評,尤其是那些上坡的道路,以至愷撒親自下令對路麵進行平整,因為它們在夏天時總是塵土飛揚,而到了冬天又變得泥濘不堪……然而這一命令卻再也無法得到執行。現在我們就將對其中緣由一探究竟。

不存在的古羅馬鬥獸場

如果穿越時空回到克婁巴特拉生活的古羅馬城,人們難免感到驚訝,因為那些在今天家喻戶曉的紀念碑和建築物當時大多尚未問世,而世人卻天真地以為它們從古至今一直都矗立在那裏。每年數以百萬計的遊客來到羅馬,隻為一睹這些曆史遺跡的風采,而在當時它們卻尚未開工建造。下麵就是一份充滿驚喜的清單。

這些是連克婁巴特拉、馬克·安東尼,甚至尤利烏斯·愷撒、西塞羅和屋大維都未能一睹其真容的建築:

● 古羅馬鬥獸場(Coliseum)在一個多世紀後才能迎來自己的揭幕儀式,確切地說是124年之後。讀者不禁要問:那麽當時的角鬥士在哪裏進行搏鬥?臨時修建的木質競技場為角鬥士表演提供了場所,與今天觀看街頭演出和音樂會的露天看台有異曲同工之妙。

● 萬神殿(Pantheon)的建造時間是17年後,由奧古斯都的駙馬,同時也是他忠誠的指揮官——阿格裏帕負責修建。然而,它現在的外觀卻要追溯到克婁巴特拉之後的年代。在曆經兩場大火的摧殘之後,哈德良皇帝將對它進行翻修重建,換言之,這項修繕工程發生的時間比本書記載的故事晚了整整160年。據說該工程由大馬士革的阿波羅多洛斯親自主持,這位傳說中的羅馬帝國萊昂納德,最後極有可能命喪哈德良皇帝之手。

● 卡拉卡拉浴場(the Baths of Caracalla)的建造日期在250多年之後。

● 圖拉真浴場(the Baths of Trajan)的出現還要等待150年左右。

● 戴克裏先浴場(the Baths of Diocletian)要在350年後才能正式開張。

● 帝國廣場(the Imperial Fora)的建成時間介於42年後的奧古斯都廣場和156年後的圖拉真廣場建成時間之間。

● 古羅馬廣場上的提圖斯凱旋門和塞維魯凱旋門(the Arch of Titus and the Arch of Septimius Severus)是廣受遊客青睞的拍照景點,它們的建造時間分別是130年和246年之後。

● 顯而易見的是,在愷撒和克婁巴特拉的時代,地下寢陵尚未出現。要在許多年後,它們才開始湧現,直到4世紀時,才在君士坦丁皇帝的統治時期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地下迷宮。

● 帕拉丁丘上的王家宮殿群此時還不見蹤影。隻零星分布著少量外觀精美、布滿壁畫的宅邸,它們屬於城中聲名顯赫的權貴家族。直到108年後,經過那場舉世矚目的羅馬大火,這裏才開始逐漸迎來宏偉的宮殿,成為羅馬皇帝的起居場所和羅馬的權力中樞。

● 尼祿金宮(the Domus Aurea)在一個多世紀後才會出現,問世短短幾十年便灰飛煙滅。

● 在當時的圓形競技場和廣場上還看不到方尖碑的蹤跡。它們依舊矗立在遙遠的埃及,直到奧古斯都使用專門建造的巨大船隻將兩座方尖碑運抵羅馬。

另外,公元前44年3月15日——尤利烏斯·愷撒被刺身亡的日子,那些當時克婁巴特拉或許已經習以為常的各式紀念碑,以及各種公共活動(盡管至今無法確定,一位外國女王能夠在何種程度上跨越羅馬城的邊界,或接近羅馬“神聖”的中心),在現代社會早已消失不見:

● 數年前,由愷撒大帝在戰神廣場(Campus Martius)上建造的古羅馬海戰練兵場。

● 維納斯女神廟及其神聖的周邊區域(位於神廟內的女神塑像對麵就矗立著一尊克婁巴特拉的雕像)。

● 朱利亞神廟(the Basilica Julia)當時尚未建成。

● 大量從希臘掠奪而來的青銅雕像令人眼花繚亂——優美的外觀與裏亞切的青銅製品不相上下——目前,各處博物館中僅存有少量後羅馬時代的精美複製品,其中大多殘缺不全。尤為值得一提的是,在梅泰裏門廊中(其後為了紀念奧古斯都的妹妹,改稱為屋大維婭門廊),一組壯觀的雕像再現了亞曆山大大帝和25位騎兵策馬奔騰的場景,這些隨從在公元前334年的格拉尼卡斯河戰役中全部戰死沙場。中世紀早期,這組雕塑被推倒重塑。

● 大量使用寶石等堅硬石料雕琢而成的高腳酒杯被龐培和愷撒帶回羅馬,其中就有聲名遠揚的法爾內塞杯(也被稱為托勒密王朝酒碗)。

今天,當年愷撒、馬克·安東尼和克婁巴特拉眼中的羅馬依然散發著古老的光輝,城中的各式建築、神廟和紀念碑在曆經千年滄桑後依然屹立如初,迎接著世人的瞻仰和膜拜(在見證了一代代羅馬居民繁衍生息的同時,這座城市也在發生著潛移默化的改變):

● 馬克西穆斯競技場(the Circus Maximus)盡管如今與公元前44年的雄偉壯觀相比稍顯遜色。

● 古羅馬廣場以及它的眾多神廟,其中就包括維斯塔神廟(羅馬女灶神),那裏保存著羅馬聖火。

● 愷撒廣場(the Forum of Caesar)剛剛由這位獨裁者舉行了揭幕儀式。

● 卡比托利歐山和其上的朱庇特神廟。

換言之,今天的羅馬與世人關於古羅馬的印象並不相同,這種反差至關重要,因為我們即將見證的故事發生在羅馬形成時期。彼時,羅馬尚未在曆史的長河中大放異彩,也未能顯露它將成為羅馬帝國的任何端倪。即便大片被征服的領土已經作為行省並入羅馬版圖,盡管已經成為地中海地區的政治中心,但羅馬在經濟、文化,以及社會進步領域取得的成就,仍未在世界範圍內獲得認可。而當本書的故事結束時,一切都將塵埃落定,從那時起,在奧古斯都的統治下,羅馬帝國即將登上曆史的舞台。然而,如果沒有本書所述的各種事件,曆史的車輪或許將會駛入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對整個西方世界而言,這是一段至關重要的關鍵時期,沒有人知道,假如沒有——尤利烏斯·愷撒、屋大維、馬克·安東尼,當然還有克婁巴特拉——書中各路豪強的風雲際會,今天的世界將會呈現怎樣的麵貌。他們的前途與命運在克婁巴特拉手中交織纏繞,甚至羅馬乃至整個世界的命運,都被她牢牢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