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饑饉之年

埃及的生命力取決於那條流經其間的大河。每年,尼羅河都會定期泛濫,洪水溢出河床,使低窪的沼澤地變成了廣闊的湖澤。不久後,水位便會下降,洪水也會慢慢退去,直至再次被封鎖在河道裏。泛濫之後,地麵上留下了大量的淤泥,從肥沃的土壤中則生長出小麥、玉米,以及各種各樣的作物。但若是遇上枯水期,等待著埃及人民的便是饑餓和苦難。

尼羅河的洪水從南部的埃利潘蒂尼島泛濫而出;在那裏,建有曆史上的第一座城市。每天,太陽神都會從此處升起,為世間萬物帶去光明和生命。在島的中央有一個巨大、陰暗的洞穴,赫努姆神隻身擋住了洪水的侵襲。赫努姆會在合適的時間拉動門閂,開啟水閘,使積存於此的河水洶湧而出,並將尼羅河的饋贈帶往埃及的每一個角落。

有一次,埃及人不知為何惹怒了赫努姆。他一氣之下,鎖上了門閂,切斷了洪水的源頭。七年來,尼羅河就像是一潭死水,埃及人已經陷入十分危險的境地。在這令人絕望的時刻,佐西裏國王給他的總督瑪特寫了一封信,要求他提供相關的信息和援助;瑪特是埃利潘蒂尼島以及附近島嶼的管理者。

“盡管我高坐於殿堂之上,”佐西裏在信中寫道,“但是,從埃及各地傳來的消息,卻一天比一天多。我們心中充滿了悲傷,對於人民的苦難,我們更是無法視而不見。七年來,尼羅河之神遮住麵龐,對我們不聞不問;七年來,這條河流之中,再也沒有新的生命誕生。倉庫裏的糧食已經所剩無幾,水果和蔬菜也被哄搶一空。大地上見不到一絲綠意,人們也因食物的匱乏而不得不忍饑挨餓。他們的需求是如此之大,以致人們互相掠奪,憤怒的暴行隨處可見。孩子們在街上因饑餓而哭泣,年輕人因虛弱而幾乎無法行走,老年人則仰躺在地,默默等待死亡的降臨。

“我還記得,在我們祖先的時代,南牆之神普塔的兒子也曾在同樣危急的時刻,將這片土地從敵人手中解救出來。但是,普塔之子已經不在了,也無法再為我們提供幫助。瑪特,請你告訴我們,尼羅河之水究竟從何而來?誰又是尼羅河的守護神?”

“我想,”讀完這封信後,瑪特自言自語道,“還是先見國王一麵為好。這樣的話,我可以把他想知道的事情告訴他,說不定還能得到一些好處。”於是,埃利潘蒂尼及南方島群的總督即刻啟程。不久之後,瑪特就來到了底比斯。

國王見到總督喜出望外。他急切地想了解有關尼羅河之神的事情,差一點就忘了讓總督像往常一樣叩頭行禮。國王給瑪特在王座旁邊安排了一個座位,讓他稍作休息,接著便開始談論他所關心的話題。

“瑪特,”國王問道,“哪一位神是尼羅河的主宰?為什麽洪水不再泛濫?”

“掌管洪水的神是赫努姆,”總督答道,“他在埃利潘蒂尼島控製水的源頭。”

“這個島在什麽地方?”佐西裏問道。盡管他是這片土地的統治者,但對於這座島,他除了名字幾乎一無所知。

“埃利潘蒂尼島是尼羅河上一座美麗的島嶼,”瑪特說,“島嶼南部聳立著一圈巨石,形成了南牆的天然護壁。尼羅河的水就是從南牆中間流出來的,而洪水則隱藏在島上的一個洞穴裏。埃利潘蒂尼島並不像底比斯的土地那般富饒,但是出產的五穀、新酒和香油卻能滿足島上居民的需求。在島嶼中央,有一座供奉著赫努姆的神廟,但是上一任統治者剝奪了河神征收稅款的土地,所以,這座廟宇已經荒廢了。”說到這裏,總督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

“你能想到什麽辦法?”國王問道。

“我們可以向附近的領主求助,”總督瑪特直言道,“但如果國王願意留下來,向廟裏的赫努姆神求情,那就再好不過了。”

“你的話很有道理。”佐西裏說。當天,國王便走進神廟,向赫努姆獻上祭品,然後跪在了他的神像麵前。在祈禱的過程中,赫努姆神顯出了真身;他先是抬起一隻手,然後開口講話。

“我是創造之神赫努姆,”他說,“我伸手是為了保護你,是我給了你生命。我是人類的指引者和守護者。我是尼羅河之神,從泛濫的洪水中崛起,給勤勞的人們帶去健康和生命。看哪,我是萬民之父,是大地之主。然而,世人卻被愚昧和傲慢遮住了雙眼,不再求告我的名字,也不再敬拜我的聖堂。既然你來到我的麵前,請求我的幫助,那麽河水勢必會漲起來,正如從前那樣,埃及也將再一次迎來豐收和富足。”

正如赫努姆所言,那一年,尼羅河的水位又像七年前那樣漲了起來。

佐西裏國王記得,這位神明曾經說過,他的神廟早已荒廢,盡管周圍有充足的石料,但卻沒有人去維護和管理;於是,國王當即下令修複神廟,以示對神的敬意。

“偉大的赫努姆神,”國王命令道,“我們願意讓出這片土地的所有權,埃利潘蒂尼島及其附近兩日行程內的領土,都將由赫努姆進行管理。從今往後,所有的糧食、酒、油、牲畜、家禽和魚類,都要征收什一稅[8],並全部交由神廟進行管理。凡是從島上出口的寶石、金屬和木材,也要收取一定的稅費,作為神廟的修繕費用。”

“陛下,您忠誠的仆人能獲得什麽獎賞?”在離開之前,瑪特一邊詢問,一邊將那張寫有聖旨的莎草紙卷軸塞到了他的袖子裏。

“敬愛的仆臣瑪特,”佐西裏國王說,“你將留在島上,全權負責什一稅的征收和使用。隻要尼羅河之神赫努姆不再發怒,你便可以得到一塊‘免死令牌’,從今往後,將不再受到任何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