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樓梯間

王一川被停職已經三天了。

這一次,他似乎心灰意冷,窩在家裏連門都不出,吃飯靠叫外賣解決。張雲軍和歐陽寧娟曾經在下班後去看望他,發現他在家裏賣力地擦拭著一切。浴室、廚房的每一塊瓷磚和台麵都被擦得一塵不染,連瓷磚縫隙裏的灰都被擦沒了。除了陽台還堆著一些東西沒有整理,整套房子整潔得就不像是人住的。張雲軍隨手拉開一個抽屜,驚訝地發現,連裏麵擺放的物品都整整齊齊。

與之相比,王一川的造型就讓人不敢恭維了。他頭發亂蓬蓬,臉上泛油光,下巴烏青,眼睛布滿血絲,似乎幾天沒睡。他一定是不眠不休地在整理這套房子,也不知他為什麽有這麽大的執念。

從王一川那裏回來,張雲軍把一張存折交給傅朗,解釋道:“王隊讓我給你的。他說本來想把工資卡裏的21萬借給你,讓你給孩子看病,現在那張卡被查,裏麵的錢不能動了。這張存折是他外婆留給他的,裏麵有16萬,你先用著。”

“這怎麽行?”傅朗震驚了,“快給他拿回去,我這邊能解決。”

“王隊說了,你是打算賣房子吧?”張雲軍說,“他說孩子出院了得有地方住,現在這房價,你賣了可就再也買不起了,能不賣房子就別賣房子。拿著吧,你要是不拿,他可能真的以為咱們和他生分了。”

一邊的歐陽寧娟把臉扭過去看著窗外,擦了擦眼角。

傅朗捏著存折坐在椅子上,喃喃說:“我這個隊長沒用啊……家裏一攤子事,平時都指著一川帶隊,現在他出事了,我卻幫不上他,還要被他惦記著……”

雖然工作還是繼續進行,王一川走之前提議的調查也在繼續,但自從王一川被停職,重案隊的氣氛就跌到了冰點,傅朗對此也束手無策。唐誌堅和王旭又來過,他們找每個隊員了解情況,大部分人都翻著白眼珠子看他們,脾氣火暴的趙繼剛還和王旭吵了起來。

中午吃飯的時候,歐陽寧娟沒有一點胃口,勉強把飯菜吃下去。吃完飯回到辦公室,她去衛生間漱了口,拿出口紅在嘴唇上淡淡地塗了一層。

她瞪著鏡子裏的自己。

從什麽時候有了每天塗口紅的習慣的,而且塗得這麽自然?好像就是從那天晚上被王一川開解以後,自己就開始嚐試著簡單化妝了。在那之前,她是從來不把自己當成女人的……

“你看,這笑起來不是很好看嗎?幹嗎一天到晚板著臉?

“每天稍微打扮打扮自己,小臉抹一抹,小口紅塗一塗,……你信不信,我們的歐陽隻要稍微改變這麽一點點,絕對是個萬人迷!小指頭勾一勾,誰還不跑過來啊!”

歐陽寧娟握緊了拳頭。王隊是多麽好的一個人啊,自己難受的時候,是他開解自己;上次曹大平一家來鬧事,也是他下令把宋曉旗抓起來扭送派出所。這個人對戰友仗義,對女朋友關懷,工作認真,不擺官架子,哪怕被停職了,還在惦記著傅朗家孩子動手術的事。這麽好的一個人,譚小雅怎麽能誣陷他!這個世界怎麽能這樣對他!

歐陽寧娟收起口紅,回到辦公室。生活總要繼續,調查總會有結果,重案隊裏沒人相信王一川會貪汙受賄,但是對於王一川能不能洗冤,都不敢說“堅信他一定能回來”,畢竟隻要譚小雅咬死她沒拿過那張卡,王一川就必須解釋那些錢的來源。——他哪裏解釋得出?因為這件事,幾乎每個人都恨死了譚小雅,提到她時稱呼也變成了“那個娘們兒”或者更難聽的話。

“沒見過這種人,簡直是條毒蛇!臨走還要咬一口,你說那娘們兒是人嗎?”

“王隊這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攤上這麽個貨啊……”

“最毒婦人心唄!”趙繼剛拉著長音說。話音未落,一本書就砸到他的肩膀上,劉苡嵐怒目圓睜,問:“什麽最毒婦人心?不要帶上我們好吧?阿拉是正常女人!”

趙繼剛鼓起眼珠子,本想說些什麽,卻發現其他人臉色古怪地看著自己,他回頭一看,發現歐陽寧娟站在身後,人就從椅子上摔了下來。他爬起來縮到一邊,畏縮地說:“姐,我沒抽煙!”

歐陽寧娟沒理他,回到座位上拿起文件皺眉看著。傅朗從外麵走進來,掃視了一圈,把手裏的文件放在桌上。

“富利東聯金控公司那邊的人員名單要了兩次了,他們一直沒給。今天薑局長和陳副局長已經下了指示,按照一川說的那些意見辦。這裏是手續,下午誰去一趟,跟他們再要一下。”

一聽到去富利東聯金控公司,所有人都臉色陰沉。王一川是在和殷柔會麵時被拍了身份證照片的,那家會所也是殷柔指定去的,任誰都會想到富利東聯金控公司可能與王一川被陷害有關,何況馮天海也是富利東聯金控公司的人,之前兩次找他們要名單都被拒絕,重案隊的人對這家公司都抱有很深的負麵印象。

“老張,你和歐陽去一下。”傅朗吩咐說,“這次帶著手續去,記得注意態度。”

歐陽寧娟和張雲軍都沒吭聲,拿起文件夾走了出去。

到達富利東聯金控公司所在的商務樓時是下午2點半,當兩位警官隔著玻璃門示意前台開門時,前台美女的臉色很差,她們已經將這些警察視為來搗亂的了。盡管如此,她們還是表麵客氣地請他們到會議室,說蘇靜總監很快就會來接待兩位。

他們在會議室裏坐了大約三分鍾,蘇靜總監出現了。她顯得很不高興,一進來就說:“兩位警官,你們老是這樣,已經幹擾到了我們的正常工作。”

“這次我們是帶了手續來的。”張雲軍打斷她,把文件夾推過去,“希望您這裏配合一下。”

蘇靜陰著臉拿過文件夾打開看了看,眉頭皺了起來。當她抬起頭時,她發現張雲軍和歐陽寧娟已經把人民警察證放在桌子上。

“按照規定,我們出示了證件,也提供了正規手續,請貴公司配合我們的取證工作。”

“我要請示一下我們董事長。”

蘇靜說著就出去了。張雲軍與歐陽寧娟對視一眼,都是一副“今天他們又會找什麽理由”的眼神。幾分鍾後,門再度打開,那位美麗的董事長出現了,身後跟著蘇靜總監。

“兩位警官好。”她溫柔地說,“又來了啊,蘇總監說你們這次帶手續來了?”

“對,手續齊備。”張雲軍說,“您要看我們的證件嗎?”

“張警官說笑了。”殷柔嗔怪地看了張雲軍一眼,“要手續是一回事,你們的身份我可從來沒懷疑過。既然有正規手續,我們當然要配合,我剛才已經要人事部把所有員工資料的掃描件拷貝到優盤裏給你們,文件有點多,需要等一等。——為什麽兩位警官麵前沒有茶?這麽長時間,你們連水都沒給倒?”她的臉色陰沉下來,聲音變得嚴厲了。

“可能前台忘了……”蘇靜小聲說。

“是嗎?”殷柔富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你如果確定的話,就讓人事走一下對前台的處罰流程。現在讓前台過來泡茶。”說完,她親自起身從桌子中間拿了兩瓶巴黎氣泡水放到張雲軍和歐陽寧娟麵前,歉意地說:“抱歉了,張警官、歐陽警官,怠慢了。兩位喝點水。”

“不用,我們不渴。”張雲軍客氣道。

整個過程中,歐陽寧娟都垂著眼皮往下看,似乎懶得交流。殷柔看了看歐陽寧娟,又轉向張雲軍,微笑著問:“打聽一下,你們調這個幹什麽?這其實屬於我們公司的商業機密。”

“我不能跟您講案情。”張雲軍禮貌地說,“警察執法在前,公民存疑在後。如果有異議的話,事後可以到局裏去反映。”

“張警官你又說笑了。”殷柔笑道,“配合公安機關工作是我們的義務,反映什麽啊?我們等一等吧,等他們把文件拷貝好。”

她看著前台臉色煞白地端進兩杯茶來,放在兩位警官麵前。兩位警官都沒動,就那麽默默坐在那裏。會議室裏的氣氛變得很沉悶,不久,殷柔打破了安靜。

“我能打聽點額外的事嗎?”她問,“王一川警官現在怎樣了?我聽說他被調查了,他現在好嗎?”

張雲軍和歐陽寧娟都抬起頭,用不友善的目光看著她。歐陽寧娟這次開口了:“殷總這麽關心王一川的下場啊?”

“我知道,你們一定會對我們有誤解,”殷柔說,“所以我主動提起這件事。前幾天有紀委還是監察的兩個人,找我了解王一川警官是不是去過會所,我照實說了,是我約王警官去會所拿材料的,那天王警官在裏麵什麽都沒做。其實那天我和王警官在包廂裏談了事情,我還睡了一小會兒。不過這些我怕紀委的人聽了誤會,就沒有說。我真的希望我們和公安機關之間不要有任何誤會,有什麽我們能協助的,我們一定協助。”

歐陽寧娟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絲冷笑。張雲軍深深地看了殷柔一眼,答道:“那就先謝謝殷總了。我們是因為辦案需要才來調取材料,打擾到貴公司的話,還請諒解。對於你們的協助,我們還是很感謝的。”

“王警官現在怎樣了?”殷柔問。

“不清楚,他現在在家休息,我們案子比較忙,沒有多了解。”

殷柔不再多問,而是就在他們對麵辦起了公,簽了好幾份文件,批準了兩份報銷,把一份申請駁了回去。兩位警官就在對麵坐著,各自低頭看手機。下午4點多,人事才搬了一個紙箱子過來,裏麵裝了大半箱文件,最上麵是一個紅色的優盤。

“殷總,都複製好了。”她匯報說,“電子文檔的都在優盤裏,有一些早期的沒有電子文檔,我們都複印了,裝在這個紙箱裏。”

殷柔點點頭,含笑看著兩位警官說:“兩位警官看一看吧。”

歐陽寧娟板著臉過去拖過紙箱,看了一下,優盤的下麵是一張表格,再下麵就是員工的資料,每個員工都有身份證複印件和入職照片。她點了一下,對張雲軍點點頭。張雲軍站起來說:“資料拿到了,我們就回去了,謝謝殷總的配合。”

“不客氣,”殷柔笑著說,“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要不要拿兩瓶水?你們一下午都沒喝水。”

“不用了,謝謝殷總關心。”

張雲軍客氣地和殷柔告別,歐陽寧娟卻抱起紙箱走出去了。蘇靜送他們出了公司,她心情很差,到了公司門口就往回走。在前台美女隔著玻璃門投來的怨恨目光的注視下,張雲軍按了電梯,接過歐陽寧娟手裏的紙箱。

進入電梯,張雲軍一手抱著箱子,一手按了去地下車庫的按鍵,歐陽寧娟卻按了一樓。張雲軍問:“去一樓幹什麽?”

“一樓有個便利店,我買瓶水,要給你帶一瓶嗎?”

“也是,在他們那兒一直沒喝水。”張雲軍點點頭,“我先把東西放到車上去,你幫我帶瓶冰紅茶吧。把車鑰匙給我。”

歐陽寧娟把車鑰匙放到紙箱裏,問:“她說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對我們軟硬兼施唄。”張雲軍說,“看我們這幾天一次次來找,怕我們針對他們,所以通過那些話告訴我們,她的陳述能影響到王一川的調查結果,順便給我們賣個好,意思是自己還保護王一川了,而且以後會配合我們的調查工作。”

“影響結果?怎麽影響結果?”

“想想那句話:和王一川在包廂裏談了事情,還睡了一會兒。”

歐陽寧娟聽了有些錯愕,問:“難道會所那事兒真的和她沒關係?是別人在害王隊?”

這時電梯到了一樓,張雲軍抱著紙箱繼續坐電梯去地下車庫。歐陽寧娟帶著疑惑出電梯向便利店走去。她在便利店裏選了一瓶礦泉水、一瓶冰紅茶,走向自動收銀台,一眼瞥到收銀台前正在付賬的女子的背影,不由得一怔。

那個穿著白上衣和黑長裙的女子正在給一瓶酸奶付款,掃完二維碼後走出便利店。歐陽寧娟緊盯著她,顧不得付賬,把飲料放下跟了出去。那個女子走到電梯口附近站住,似乎在等人,她不經意往兩邊看了看,露出了那張嬌美的臉,是譚小雅!

歐陽寧娟快步走到等候區的沙發坐下,從旁邊的報刊架上扯過一張報紙遮住自己,從邊緣觀察著。她能猜出譚小雅到這裏找誰,在那個被她拋棄的男人墜入地獄的同時,她卻在這裏美美地享受著愛情的甜蜜——王一川墜入地獄很大程度上還是因為她在背後捅刀。

歐陽寧娟很想衝上去質問譚小雅,如果可以的話,她更想扇這個女人一巴掌。不過她知道後果:這樣做不但幫不了王一川,自己也會被處分。現在需要做的是怎麽讓譚小雅承認自己撒謊,歐陽寧娟卻無計可施。

她坐在那裏盯了不久,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她知道是張雲軍在催促自己,於是直接按掉。抬起頭來,她發現譚小雅已經和一個男子會合,那個男人戴著眼鏡,西裝筆挺,正是馮天海。

兩個人在一起靠得很近,馮天海伸手輕撫著譚小雅的手臂,看起來非常恩愛,這讓歐陽寧娟很憋氣。譚小雅說了些什麽,指了指電梯,但是馮天海搖搖頭。他們又說了幾句,馮天海向四周張望一下,就拉著譚小雅向樓梯間走去。

商務樓的樓梯間是人最少、最安靜的地方。他們一定是有什麽秘密要談,要避開人群。

歐陽寧娟把報紙往報刊架上一塞,起身跟了過去。看到馮天海和譚小雅推開防火門走進去,歐陽寧娟快步跟上,從防火門上的玻璃往裏觀察一下,確認他們不在門後,便無聲地拉開防火門,也閃了進去。

相較於熙熙攘攘的大堂,樓梯間裏顯得非常安靜,隻有隱隱的腳步聲傳來,女士高跟鞋點在地麵的聲音細微而清晰,似乎是在上下樓梯。歐陽寧娟判斷了下方向,向樓下追蹤去,運動鞋的軟底踩在樓梯上,悄無聲息。

腳步聲停止了,對話聲響了起來,雖然是壓低的,但在這樓梯間裏隱隱可聞。歐陽寧娟向下走了一層,看到馮天海和譚小雅站在兩層樓中間的樓梯拐角處,立刻縮回身子,無聲地在台階上坐下。從這個角度,她看不見那兩個人,那兩個人也看不見她,她隻需要屏住呼吸聽著。

雖然歐陽寧娟遠看覺得譚小雅明豔照人,其實她今天很憔悴,全靠化妝遮掩了自己的倦容。看著靠在欄杆上一臉疲倦的馮天海,她又是內疚,又是心疼,但還是忍不住問:“怎麽樣,借到多少了?”

“800多萬。”馮天海揉了揉太陽穴,嗓子都有些啞了,“史蒂文那邊資金緊張,隻能調給我500萬,我今天找殷總借了200萬,和別人又零散借了點。你別管了,我會想辦法。”

“我怎麽能不管呢?”譚小雅懇切地說,“是我害你虧了那麽多錢,我怎麽能裝作沒事呢?天海,我是要嫁給你的人,以後這些事我要和你一起擔著,我們一起想辦法。”

“我不想你為這些事煩心。”

“你不讓我參與,我更煩心,我會內疚一輩子。”譚小雅說。她接著從包裏掏出一張卡,遞給馮天海。

“這是什麽?你的積蓄?”馮天海問,“用不著,再說你那幾十萬起不到大作用。”

“有一分算一分啊!再說這卡裏有597萬。”譚小雅急忙說。

“多少?”馮天海吃了一驚,“你哪來這麽多錢?”

“我把我媽的房產證給偷出來了,還有她的身份證。”譚小雅說,“然後找了個理財公司,拿這套房子抵押了500萬,他們真黑,這房子值700多萬呢……還找親戚和同事借了點錢,加上我的積蓄,全在這裏了。客戶那邊的投資錢這兩天還有200多萬能進來,目前我隻能借到這麽多了。”

“你媽的房子?這不行!”

“天海!這都什麽時候了!”譚小雅急聲說,“咱們得把錢還上啊!還得多弄點本金,越多越好,你不是說什麽1比100嗎?現在多借點,到時候咱們賺了錢,把房子贖回來給我媽,把這些錢還給別人,咱們還能剩下一些繼續賺錢過日子,不是嗎?我現在一分錢都想借,借1萬塊錢將來就是100萬啊!借10萬豈不就是……”她突然頓住,煩躁地說:“可惜了那72萬!”

“那錢就別想了。”馮天海勸道。

“怎麽能不想?那是我的錢!”譚小雅激動地說,“都怪王一川,我到底是欠了他什麽!談了六年,什麽都沒得到,分手了,還來害我!害我被沒收這72萬!72萬啊,那是我投資的收益,是我的啊!投資進去的話,1比100,能賺7200萬……”

她煩躁地跺著腳,突然目露凶光:“我要去找他!讓他把這錢補給我!”

馮天海嚇了一跳:“你瘋啦?你怎麽能去找他要這錢?你不怕他曝光你借客戶錢投資的事?”

“現在咱們還顧得上嗎?”譚小雅咬著牙說,“隻要咱們翻了本,至少又能有個幾千萬上億元的本金吧?大不了我不要這工作,那錢也夠咱們一輩子吃喝了!我去找王一川,跟他說,隻要他給我錢,我就去找那什麽當官的,承認他的卡是在我這兒的,說那錢是我的錢!要抓要罰我都認了,隻要咱們能過這個坎兒就行!”

“絕對不行!”馮天海厲聲喝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去了——”

他的話被附近傳來的嗡嗡聲打斷了。兩個人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一起扭頭向樓梯上方看去。坐在拐角處的歐陽寧娟站起來,現身了,她手裏拿著嗡嗡響的手機,那是張雲軍打來的……

馮天海和譚小雅臉色大變,特別是在認出歐陽寧娟以後。意識到剛才的話被聽到,譚小雅的臉變得慘白,她退到馮天海身後,驚恐地望著歐陽寧娟。歐陽寧娟咬牙切齒地站在樓梯上方,看著這個之前被她稱為“嫂子”的女人,她感覺渾身的血在燃燒。

“果然是你在撒謊。”歐陽寧娟一字一句地說,“劈腿了,還要害隊長。你真賤啊!”

“你幹什麽?”馮天海喝問道。

“跟我回去,現在就到紀檢組那邊說個明白,”歐陽寧娟一步一步下樓向他們走去,“卡是你拿著的,那錢也是你的,告訴紀檢組的人你撒謊了!”

“你、你不要胡說!我沒拿過卡!”譚小雅慌亂地叫著,“你、你不要過來!”她說著轉身就沿著樓梯往下逃。

不知為什麽,她腳下絆了一下,伴隨著一聲驚叫,譚小雅向樓梯下摔去,馮天海去拉,結果腳一崴,也摔滾下去了。

歐陽寧娟停住腳步,不由得驚呆了。她剛剛看得分明,譚小雅轉身逃跑時,馮天海的腳有意無意地往前一伸,譚小雅被絆得摔了下去,而馮天海則完全是自己向前撲下去的。

這是故意的!

一切發生在極短的時間內,沒等歐陽寧娟反應出這裏麵隱藏著什麽含義,那兩個人都已經倒在了樓梯下方,距離通往車庫的門隻有幾米遠。譚小雅斜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額上磕出了血,馮天海還是清醒的,一邊慘叫一邊還在喊著:“小雅,你怎麽樣?小雅!”

腳步聲響,張雲軍從車庫那邊奔了進來,身後還跟了兩名循聲而來的車主,看到這一切,都驚呆了。

馮天海抱著昏死過去的譚小雅,顫巍巍地指著樓梯上方的歐陽寧娟,嘶聲叫道:“是她!是她追打我們,是她把我們推下來的!……警察打人!警察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