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成長的代價

走進BIB公司所在商務樓時,王一川髒兮兮的樣子引起了保安和大堂經理的高度關注,他們不約而同地認為這是外麵的民工來借廁所,上前阻攔說:“衛生間在那邊。”

“不是,我要去16樓,BIB公司。”王一川解釋道,“我找人。”

大堂經理打量了一下王一川,怎麽也不能把他和那個高大上的BIB公司的客戶聯係起來。進入電梯間是要登記刷卡的,可是這位經理完全沒有給王一川登記的意思,而是客氣地說:“要不你打電話讓人下來接一下?”

“不用,不用,我坐在下麵等一會兒好了。”

王一川沒什麽膽量給譚小雅打電話,之前譚小雅負氣而走的樣子還曆曆在目。他是知道譚小雅的性格的,她絕不會先低頭,而且習慣於抓住每一個機會對他進行“碾軋”。如果他打電話說自己在樓下,譚小雅鐵定會冷冰冰地說“你來幹什麽”,然後故意在上麵加班,讓他多等一會兒,時間不會少於半小時。

還是在她下來時突然出現吧,這樣她就沒法拒絕了。

吵架總要想辦法解決,上次他想告訴譚小雅房子可能要拆遷,結果話沒說完譚小雅就走了,今天他來這裏就是想和譚小雅再談一談。這兩天他也想開了,不就是一套房子嗎?把選擇權給譚小雅吧,告訴她房子有可能要拆遷,如果她要拆遷款最好,如果她堅持賣房……那就賣。萬一虧了,就虧了。他還年輕,該有的總會有的。

他從飲水機裏接了一杯水,心事重重地坐在大堂角落的沙發上,看到他的褲子和沙發接觸,大堂經理的嘴巴直抽搐。臨近下班時間,不斷有上班族從電梯裏湧出,刷著卡通過閘機向外走。王一川惴惴不安,想著一會兒見了譚小雅該怎麽說話,怎麽賠笑。就在這時,他看到又一個電梯的門打開,譚小雅在人流中出現了。

她穿了件雪青色的上衣,下麵是飄逸的長裙,手裏還拎著一個紙袋,一邊走一邊低頭從身上背的挎包裏翻電子卡。王一川連忙站起來,喝了一口水,深呼吸兩下,準備過去。突然,他僵住了。

譚小雅刷卡出閘機後,往前看了一眼,露出笑容。一個穿西裝的男人走過來,從她手裏接過紙袋,一隻手放在了她的手臂上。譚小雅笑得很開心,和他說了幾句,兩個人就一起向另一個方向走去,譚小雅挽住男人的手臂,顯得十分親昵。

王一川的腦子似乎一下子炸開,整個人都木了。他呆了幾秒鍾,快步追過去,一路上發著抖,感覺血液都湧到了腦袋裏。

商務樓通往地下車庫的電梯和樓層電梯是分開的,所以馮天海和譚小雅要先繞到另一邊去,來到通往地下車庫的電梯前,發現那裏人比較多,馮天海建議:“反正就兩層,我們走下去吧。”

譚小雅笑著點點頭,兩個人走進了旁邊的樓梯間,馮天海很紳士地推開門讓譚小雅過去,隨後與之並排往下走著,右手攬在譚小雅腰間。兩個人相互依偎著走到地下二層的停車場,穿過一列列車子,一直走到馮天海的車邊。馮天海解開車鎖,譚小雅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座上。

馮天海拉開後車門,把譚小雅的紙袋放到後座上,轉身拉開駕駛室的門上了車。

“今天忙嗎?”

“忙,你們公司那幾個單子我做了一天。”譚小雅說,“中午的時候我給幾個客戶又打了電話,應該這兩天又能借來300多萬吧。我媽那60萬養老錢我也要來了,明後天能湊個400萬再給你。——這兩天收益怎麽樣?”

“我帶來了,”馮天海轉身從後座的包裏扯出幾張紙遞給譚小雅,“你看看吧,這幾天有賺有賠,不過最終買跌買對了,做了200倍的杠杆,除了之前賺的70多萬,你的收益大概又能有個60萬,我過幾天打給你。”

譚小雅尖叫一聲,向馮天海撲過去,抱住馮天海獻上了一個熱烈的吻,隨後在他臉頰和額頭上又留下了自己的口紅印。等她從激動中平緩過來,她用變調的聲音說:“就這麽幾天,又賺了60萬?”

“其實本來可以更多的,隻不過……”

“隻不過怎麽了?”

“你的本金不多,而且我也不敢拿你的錢冒險。”馮天海說,“其實以你目前這些本金,如果我這次放開點做500倍杠杆,能賺150萬左右。不過我謹慎點,給你隻做了200倍杠杆。”

譚小雅愣了一下,接著就咬牙切齒地推了馮天海一把,恨道:“你為什麽不做500倍?150萬啊!”

“要是我自己的錢,我就投500倍了,可是你的錢……”

“你放心投啊!膽子大一點啊!”譚小雅急迫地說,“錢交給你,你就當成自己的錢,別瞻前顧後的!哎呀,150萬啊!”

“行!那我後麵就膽子大一點,”馮天海說,“第一是你的本金增加多一點,第二是我下次投進去膽子大一點。咱們看看近期還有哪個短線能撈一把大的!你這60萬收益要提出來,還是加到本金裏?”

“加到本金裏,拿去錢生錢!”譚小雅毫不猶豫地說。

“之前打的那些收益,你提出來了嗎?”

“已經轉到我自己的卡裏了。”

馮天海笑了笑,說:“這幾天我也賺了不少,送你禮物,你收不收?”

“你送我禮物?什麽禮物?”譚小雅露出笑容。馮天海指指後麵,譚小雅回頭望去,看到後座上愛馬仕的大盒子,她發出了一聲尖叫。

“回去拆吧。”馮天海笑著說,“另外我想去北歐自駕,你要不要一起去?”

“北歐?”譚小雅問,“什麽時候去?去幾天?”

“還在計劃。”馮天海說,“小雅,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而且我希望等我們回來的時候,我們的錢就不分彼此了。”

意識到馮天海話裏隱含的意思,譚小雅的臉上飛起一片紅霞,馮天海伸手攬住了譚小雅的肩膀,兩個人來了一個長長的吻。

“晚上吃什麽?”他用額頭貼著譚小雅的額頭問。

“你決定。”譚小雅俏皮地說。

“吃你行不行?”馮天海調笑道,手在下麵開始不老實,“今天晚上我要吃得飽飽的。”

“討厭!”譚小雅推著他。她身體突然哆嗦了一下,猛地推開馮天海,直直地看著前方,臉色瞬間蒼白。

車前麵站了一個人,看上去有些狼狽,他直直地看著車裏,臉上充滿了震驚和憤怒,正是王一川。

王一川站在車前,眼睛幾乎在噴火。他跟到地下二層後不見了馮天海和譚小雅的蹤跡,一直在車庫裏一輛輛車地尋找著。當他找到他們所在的車時,那個長吻讓他的世界崩塌了。

譚小雅沒有拒絕,她甚至是主動在親吻馮天海,他們頭頂著頭說話的親昵說明這一切是她自願的。她在王一川麵前永遠像女神一般,對他的任何親熱都如同恩賜,然而她在別的男人麵前原來也是可以濃情蜜意的。

王一川像一頭失控的獅子,猛地撲上去拉開駕駛室的門,沒等馮天海回過神,王一川已經一把揪住他的衣服,狠狠一拳揍到了他的臉上。譚小雅尖叫著:“住手!你幹什麽?”她推開車門跳下車,從車前麵繞過來想要拉住王一川。

等她繞過來時,王一川已經把馮天海拖下了車,馮天海也在揮拳打王一川,王一川的拳頭狠狠揍在他頭上,打得馮天海的眼鏡飛出好遠,人也摔得仰麵朝天。譚小雅從後麵拚命去拉扯王一川,尖叫著:“你幹什麽?你瘋了?”

王一川充耳不聞,拳頭像雨點一般打在馮天海身上,打得他抱頭縮成一團。譚小雅情急之下在王一川後麵又抓又打,王一川就跟感受不到似的,血紅色的眼睛隻盯著馮天海。直到一樣東西砸在他的臉上,他的臉頰一疼。

王一川的動作停住了,他緩緩回過頭。譚小雅用挎包奮力砸他的頭,剛才那一下砸到他的臉頰上,金屬尖在他臉上劃了一道傷口,流出了血。譚小雅看到他臉上的血,吃了一驚,不由得後退幾步,她看到王一川眼睛裏的震驚、痛苦和憤怒,一下子心虛起來。

“你……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為了他打我?”王一川問。

“誰讓你打人的?”譚小雅心一橫,奔過去扶起馮天海,心疼地看著他鼻青臉腫的樣子,一邊對王一川斥責道,“你看你把人打成什麽樣子了?你瘋了?有病啊?”

“你和他什麽關係?”王一川指著馮天海問。

“你看到了,就是這樣的關係!”譚小雅羞憤交加,索性豁出去了,“我們已經在一起了,其實我這兩天就要找你說的,我要和你分手!”

“分手?”王一川哆嗦著,“我是哪裏做得不好,你要提分手?是因為他嗎?”

“你沒什麽不好,是我不願意再拖下去了!”譚小雅站起來直視著王一川,“我和你在一起的前途是什麽?啊?窩在你那個小破房子裏嗎?你說是不是因為他,對,是因為他,他比你好,他什麽都比你強!”

王一川感覺心如撕裂一般地疼痛。

“小雅,我們在一起六年了!……你才認識他幾天?小雅,我賺錢確實不多,可是我是真心實意對你的!”

“世界上不是隻有你一個真心實意對我!”譚小雅含著眼淚叫道,“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天海他對我好,什麽都願意給我,你呢?你呢?”她突然發瘋似的拉開後車門,扯出那個愛馬仕的盒子:“你看!你看!這是他送我的,他把我當成寶啊!這些年裏你送過我什麽?你又給了我什麽?”

“所以,是因為錢嗎?”王一川咬著牙問,“……我知道,你因為我不願賣房子,心裏不開心,可是你不能因為這個跟我分手啊!房子可能要拆遷,到時候拆遷的錢夠咱們付首付,我上次要跟你講,可是你不聽啊!”

譚小雅一時語塞,她看著王一川開始變得鄙夷的目光,羞憤之下狂吼了起來。

“王一川!你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欠你什麽嗎?我賣給你了嗎?我和你在一起六年!我人生中最好的六年!女人的青春有幾個六年?我得到了什麽?啊?我叫你賣房子你不肯!我客戶叫你幫忙,你不幫!我和你在一起會過怎樣的日子?每天窩在你那破房子裏,算著錢過日子嗎?王一川,我是個女人,我有夢想的,我需要哄的!我想在寬敞的房子裏喝喝咖啡,去旅遊,去逛免稅店,去買包,去買衣服,我有錯嗎?我有錯嗎?貧賤夫妻百事哀,我不想和你做貧賤夫妻!現在我就想和你分手,你明白了嗎?你明白了嗎?”

她開始快速翻著自己的小挎包,從裏麵扯出王一川的工資卡,狠狠地向王一川砸了過去。

“你的工資卡,我還給你!裏麵你的工資都在,從今天起你和我沒有關係了!你走!你走!”

王一川緩緩彎下腰,撿起自己的工資卡,仔細擦了擦,揣進口袋。他睜著血紅的眼睛看了他們一會兒,點了點頭。

“行吧,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再糾纏你,我就是賤了……祝你幸福。”

他嘴角露出一絲慘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心裏與她告別,隨後向後退去。

“你不能走。”馮天海喘息著說,“我要報警,打人不能白打。”

譚小雅臉色一變,道:“天海,已經和他說清楚了,就算了……”

“你和他說清楚了,可是他打我這筆賬,還是要算。”馮天海狠狠地盯著王一川,“我現在就報警,你跑不了!”

“天海,別……”譚小雅慌亂地想拉他,至少在此時此刻,她對王一川是有一點愧疚的。可是馮天海對她說道:“你如果心裏有他,你可以回去。”

譚小雅吃了一驚,僵在那裏。

“小雅,我是真心愛你。”馮天海說,“可是你也要做出選擇。”

譚小雅默默縮回手,她不再看王一川,低著頭回到車上,關上車門。馮天海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惡狠狠地盯著王一川,撥通了報警電話。

“打吧,隨便。”王一川無所謂地笑了笑,這一刻,他心如死灰。

傅朗心急火燎地奔進了路家嘴派出所的治安接待大廳,所長董琛早就守在那裏,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看到傅朗急忙迎上來。

“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傅朗一臉暴怒,“現在什麽情況?”

“安排在不同的調解室裏,分別做工作,”董琛一邊走一邊說,“問題是被打的那一方堅持不和解,一定要驗傷,王隊這邊也拒絕道歉服軟。所以一直僵在那裏。”

“這小子搞什麽東西?”傅朗邊走邊罵,“這才複職幾天啊?又想被擼啊!”

“好像是王隊的女朋友被人家撬走了。”董琛小心翼翼地說,“你說這事兒……”

“哦?”傅朗一愣,停住了腳步,鐵青的臉色緩和了一些,閃過一絲心疼和憐憫。他大步走過走廊,董琛推開一扇門,傅朗一眼就看到王一川坐在桌子後麵發呆。

傅朗大步走過去,照著王一川的腦袋就是一巴掌,大罵:“又搞什麽?啊?前幾天陳局跟你怎麽說的?又惹事是吧?你還記得你是警察嗎?”

王一川腦袋一閃就避開了,悶著頭不回答。

“你臉上是怎麽回事?是不是對方打傷的?”傅朗大喝,這句話的隱含意思是雙方是不是“互毆”。

“我自己弄傷的,不關對方的事。”王一川淡淡地說。

“你!……”傅朗指著他,手指哆嗦著,愣是說不出話來。半晌,他坐在桌子對麵,皺著眉頭對王一川說:“因為什麽?”

“私事。”

“起來,跟我去找人家道歉,態度要誠懇。”

“我不去。”王一川說。

“由得你啦?”傅朗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了,“你小子知不知道,董所長第一時間就通知了我,我誰也沒告訴就趕緊來了!能小範圍解決就小範圍解決,這事捅到督察那邊去,你小子別說副隊長了,警服能不能保住都是個問題!”

“不去。愛咋的就咋的吧。”王一川幹巴巴地說,“真不要我了,我幹點啥也餓不死。”

傅朗怒視他一眼,起身走出去了。

到了走廊裏,他深呼吸一口氣,走進馮天海和譚小雅所在的調解室時,臉上帶著憨厚和藹的笑容。調解室裏有兩位派出所的同誌在陪同,又是端茶水又是遞煙,顯然在努力緩和著氣氛。

“哎呀,你看這事兒鬧的,”傅朗嗬嗬笑著,“馮總是吧,對不起對不起,這都是我們平時沒教育好……”他一邊笑一邊看了一眼譚小雅,他們是認識的,此刻他希望譚小雅能幫著說說好話,可是譚小雅卻把頭低著,一聲不吭。

“你是誰?”馮天海問。

“我是王一川的領導。”傅朗嗬嗬笑著,“你看這事兒,我們這個同誌啊,平時是工作很認真的一個人,這次衝動了,我們回去肯定要狠狠處分他。馮總啊,你看這事兒是不是協商一下?”

“這位領導,”馮天海指著自己的臉,“你看看,這是衝動嗎?他當時是把我往死了打啊!”

“誤會,誤會了。”傅朗幹笑道。

“你說咱們公安機關的宗旨是什麽?是不是為人民服務,打擊犯罪,保護人民群眾?”馮天海質問道。傅朗點頭稱是。馮天海顯得很激動:“你說我是犯罪分子嗎?他王一川是警察,是保護人民的,不是來毆打人民的!他對我下這樣的死手,這樣的敗類,一定要趕出警察隊伍啊!”

傅朗尷尬地笑著,主動衝著譚小雅說:“小雅啊,你看,這都是認識的,你看在……”

“你別跟她說,這是我的事。”馮天海一口打斷,他對譚小雅說,“你到車上去等我。”

譚小雅如蒙大赦,立刻起身拿著挎包奔了出去,全程沒有看傅朗一眼。傅朗心裏歎了口氣,恨不得狠狠揍王一川一頓,卻隻能繼續賠著笑臉道:“實在是對不起,你看,你有什麽要求可以提出來嘛,我們一定盡力滿足。”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驗傷,拘留那渾蛋。”馮天海氣憤地說,“你們到底處理不處理?不處理的話我找你們上級去。我已經通知公司了,我們公司的法務馬上就會過來,到時候我不但要追究王一川打我的事,我還要投訴你們包庇他!”

話到這裏就被聊死了,現場陷入了僵局。王一川堅決不道歉,馮天海則一門心思要追究到底。可是這事一旦捅上去,王一川肯定要被拘留,而且肯定被免職,甚至有可能被開除。這樣的結果又是傅朗不願看到的。

一位警官進來說:“外麵有兩個女的,說是富利東聯金控公司的,要找馮先生。”

“我們公司的法務來了。”馮天海往後一靠,“我不跟你們廢話了,再不處理,我讓法務幫我投訴你們!”

傅朗歎了口氣,他打算再和王一川談一談,哪怕是拿出隊長的身份,逼也要逼他道歉。就在這時,兩位女士走了進來。馮天海扭頭一看,連忙站起來:“殷總,您怎麽來了?”

殷柔向他點點頭,微笑著向房間裏的各位警官點頭致意,隨後溫和地說:“辛苦各位警官了。我是富利東聯金控公司的殷柔,馮先生是我們的副總。聽說我們馮總和一位警官發生了衝突,我過來處理一下。”

跟在一旁的法務總監蘇靜介紹道:“殷總是我們公司的老板。”

“哦……”傅朗眼前一亮,這位溫婉的女士給了他新的希望。他忙笑著湊過去,說:“殷總你好,我是王一川的領導。”

“您好。”殷柔溫柔地說。

傅朗笑道:“這個事兒我們的同誌確實做得不對,我們一定會批評他,你看能不能勸勸馮總,談談賠償什麽的……”

馮天海眼睛一瞪,想要說什麽,殷柔卻柔柔地開口了。

“您客氣了。來之前我也問了下情況,不是什麽大事。王警官我認識,都是朋友,這件事我看就算了。馮總一會兒會撤銷投訴,醫藥費也不用賠償,這事兒就過去吧。”

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一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繼而警官們個個麵露喜色。馮天海的臉色卻難看起來,他猛地站起,道:“算了?這怎麽能——”

“我說,算了。”殷柔扭頭看著他,溫和地說,語氣似乎在安撫,但是卻透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她的目光與馮天海對視了一會兒,馮天海臉色一白,頹然坐下。

“蘇總監,幫馮總處理一下。”殷柔對蘇靜說,“告訴馮總在哪兒簽字。”

董琛巴不得聽到這句話,馬上安排人製作筆錄,值班警官跑得都快飛起來了。傅朗大喜過望,立刻向殷柔表達了感謝之意。殷柔笑著和傅朗攀談起來,說自己公司一向支持公安機關的工作,何況自己和王一川警官是朋友,希望這件事不要給王一川造成困擾。

和王一川是朋友?難怪會這樣幫王一川。

跟這位殷總相比,那個譚小雅可就太不像話了,好歹和一川談了幾年戀愛,剛才連句話都不說,真讓人寒心。

殷柔看著馮天海簽完字,溫和地說:“你在外麵等我,我有話跟你說。”

馮天海陰著臉出去了。殷柔轉向傅朗,問道:“我能見一下一川嗎?”

叫得很親近,看起來應該關係不錯。這是傅朗在心裏做的判斷。殷柔剛剛賣了一個大人情,現在和王一川見個麵也是應該的,於是傅朗點點頭,親自帶著殷柔去見王一川。

已經有人跑來告訴王一川事情解決了的消息,所以門一推開,髒兮兮的王一川抬起頭,看到殷柔並沒有感到意外。殷柔快步走過去,看到王一川這副樣子,眼圈一下子紅了。她伸手去摸王一川的臉,聲音發顫:“天哪,怎麽成了這樣了?”

門口的傅朗一咧嘴:這是有事兒啊。

王一川往後縮了一下,阻止道:“別,我身上髒。”

殷柔停住手,心疼地看著,臉上浮現出怒氣:“這傷口是怎麽回事?馮天海打的?渾蛋,他太不像話了,回去我一定會收拾他。”也許是因為憤怒,這位溫婉的女性居然爆粗口了。

王一川搖搖頭:“不是他。”

“你不用替他掩飾了,”殷柔柔聲道,“不管怎麽說,這次是天海他對不起你。你看這樣行不行,我改天安排一下,讓他請你吃飯認個錯。他是我們公司的副總,我的麵子他還是必須給的,你這邊有什麽要求就跟我說,我一定滿足你。”

“不用了。”王一川站起來,“殷總,謝謝你今天來斡旋。不過這事兒結束了,我不想再和他有聯係,不光是他,與他有關的任何人我都不想有聯係了。”

“不會也包括我吧?”殷柔強笑道。

王一川的嘴角咧了咧,不知是哭還是笑。他微微向殷柔欠了欠身,就從她身邊繞過去,問傅朗:“我可以走了嗎?”

“走吧,車在外麵。小顧在車上等著,送你回家。”傅朗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寬心,啊?”

“放心。成長的代價,我經得起。”

看著王一川和傅朗等人離去的背影,殷柔咬住嘴唇,眼睛裏冒出了火。她沉著臉走出這間隔離室,法務總監蘇靜站在走廊裏等她。殷柔微笑著和各位警官告別,一路走出派出所,等出了派出所大門,殷柔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馮天海站在街邊,一臉怒意,譚小雅在一旁照料著他。看到殷柔過來,馮天海憤怒地上前兩步,低聲咆哮道:“殷柔,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蘇總監,你和譚小姐在這裏等一下,”殷柔客氣地說,“我和馮總有話要說。”

蘇靜識趣地上前拉住譚小雅,殷柔就自顧自地往前走去,馮天海跟在後麵。等他們轉過花壇,來到無人的樹叢下,殷柔轉過臉來,臉上泛著陰冷的光。

“你是不是想死?”

隨著這句冷酷的話說出口,纖手劃過夜空,殷柔狠狠一耳光甩在馮天海的臉上。

“你壞了四爺的事,自己回去向四爺解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