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蛻變

這一夜很多人注定是無眠的,其中不包括王一川。小顧把他送到家門口,王一川去旁邊的便利店買了箱啤酒,又去小店打包了兩個菜。回到家裏,他仔仔細細洗了個澡,洗的時間很長,搓得皮膚都發紅了,似乎這樣就可以讓過去的生活隨著水流衝走。洗完澡後,他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把譚小雅刪掉了,又將手機裏關於譚小雅的照片全部刪掉。他換了一套幹淨的衣服,坐在窗台前,很講究地吃著。他向夜空舉了舉酒杯,莫名地哼了一句歌詞:“一杯敬明天,一杯敬過往。”然後一飲而盡。

越是難受,他越需要這種儀式感,證明自己還是正常的,永遠不會自暴自棄,永遠不會垮掉。

喝了五瓶啤酒後,他頂著發暈的腦袋把酒和菜放到廚房去,堅持去刷了牙,然後搖搖晃晃地爬到**,陷入沉睡。在夢裏,他夢見了外婆,夢見了柯隊長,夢見了周少君,他在睡夢中哭了。

離王一川家20多公裏,位於高樓的頂樓有一套450平方米的大平層,占了整整一層,以至四周的陽台連在一起環繞一圈,可以作為跑步的步道使用。站在陽台上可以看到樓下幾十米遠的春申江,這套大平層算是真正的江景豪宅了。

為了方便欣賞江景,靠江這一麵的房間安裝的都是落地玻璃,坐在寬大的客廳裏,拉開窗簾,端著一杯清茶,宛如坐在城市之巔。不過今天晚上,這間足有100多平方米的江景客廳的窗簾是拉緊的,一聲聲慘叫在客廳裏回**。

黃思茂穿著一套寬鬆的睡衣坐在沙發上,麵前是一張由整塊樹根雕成的巨大暗紅色茶幾,上麵放著工夫茶茶具。他抽著煙,眯著眼睛,對慘叫聲充耳不聞。殷柔穿著絲質睡袍坐在側麵的沙發上,手裏夾著一根細長的女士香煙,帶著淡淡的笑容看馮天海在客廳裏打滾兒。

馮天海上身**,下身隻穿著一條小褲衩,兩個壯漢揪著馮天海的頭發,把他拖來拖去,不時用拳頭狠狠地擊打馮天海,後者就在拳腳下慘叫著。

“這個交代滿不滿意?”殷柔笑盈盈地問,聲音還是那麽溫柔。

“四爺,”馮天海慘叫著,“我不服!我不服!”

“有問題就提出來嘛,我這個人最喜歡講道理了。”黃四毛淡淡地說,“來,聽聽他說什麽。”

壯漢鬆開手,馮天海爬行幾步,爬到茶幾前,用手扒著茶幾,滿臉涕淚:“四爺!我跟了你這麽多年了!我沒犯過什麽大錯!我給咱們公司賺的錢不少!你這樣對我,為什麽呀?啊?條子打了我,殷柔卻跑去給條子解圍!再說我就睡了個娘們兒,這是為什麽呀?”

黃四毛點點頭:“嗯,很有想法,你還有什麽問題?”

“就這個,就這個!”馮天海嘶吼道,“為什麽幫著這個條子?我才是自己人!不是嗎?”

黃四毛端起一杯紅酒,有滋有味地品了品,然後慈祥地點點頭:“這個問題問得好。”他轉向殷柔:“你來告訴他。”

殷柔笑著點點頭,向前彎腰看著馮天海。馮天海扒著茶幾,瞪眼看著殷柔,等著她解釋。殷柔嫵媚地笑了,很隨意地把煙頭按在馮天海的手上。馮天海一聲慘叫,向後一掙,摔倒在地。

“答案就是,你算老幾?”殷柔咬著細碎的牙,用嗲嗲的聲音說。兩名壯漢對視一眼,從旁邊拿起皮帶,對著馮天海狠狠抽去。

“啊!啊!不要打了!啊!……”馮天海慘叫著。

黃四毛站起來,背著手慢慢踱出茶幾,來到馮天海身邊低頭笑道:“現在還有問題嗎?”

“沒,沒了!”

“沒了是吧。”黃四毛點點頭,“可是我有啊,我這計劃實施了一半,被你毀了啊!你說,這是不是個問題啊?”說著他拿過身邊壯漢手裏的皮帶,狠狠地抽下去:“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四爺,四爺,我錯了!啊!四爺!”

黃四毛扔掉皮帶,喘了口氣,臉上帶著狠笑:“看來我這些年太寬縱,讓你們都忘了規矩,敢肆意妄為了。海子,你跟我的時間也不短了,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是幹什麽的了?”

“沒,沒有!”

“你當初被遣返回國,窮困潦倒,是誰給了你飯吃?你說你給我賺錢,可是我虧待過你嗎?你在這個小區的房子,是誰給你的?”黃四毛問,“海子,你小子忘本了啊。”

“四爺,我沒有!”馮天海爬起來,抱住黃四毛的腿,“你對我有恩,我沒忘!我就是想不通,為什麽你們對那個警察那麽好!”

黃四毛把臉湊近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想不通是吧?看在你今天挨了兩頓打的份兒上,我跟你說道說道。你說你沒忘了我以前是幹什麽的,可是你知道當年我是怎麽進去的嗎?”

馮天海茫然搖搖頭。

“就是這個王一川抓的。”

黃四毛沒有理會馮天海驚駭的眼神,伸出手,殷柔嬌笑著把紅酒放到他的手上。黃四毛攬住殷柔的腰,回到沙發上坐下,眯著眼睛看著馮天海。

“當年我幹的都是低級的活兒,開賭場,打打殺殺,手下也有幾十號人。江湖上也有我的名號,誰見了我不得叫一聲四爺?我覺得誰也治不了我。可是人家收拾你,那是分分鍾的事。”黃四毛伸出兩根手指,“兩天!就兩天!我的手下就被抓得幹幹淨淨,我也被抓了。這王一川是個狠角色,當年他還是個小條子,我都已經逃出大樓了,他從二樓直接跳下來,崴著腳還在追,硬是把我給抱住,要不是他,我早就跑了。”說到這裏,黃四毛的眼角**了幾下。

“你們記住,咱們現在看著是幹正行了,可是你不要覺得自己賺錢多就是大爺,就能看不起人家!搞商業這種事,一定要多交朋友,不要樹敵人!條子你還是萬萬不能得罪的!最好的方式是拉攏兩個,變成自己人,萬一以後有什麽事,你能有個照應,哪怕通個風報個信也是好的!這個王一川是我打算拉攏的人,殷柔已經在想辦法拉攏他,現在你小子搶他女朋友,我們之前的布置全白費了!”

馮天海張大嘴,喃喃道:“四爺,也不至於在他身上花這麽大力氣啊!”

“你懂什麽?”黃四毛冷笑道,“你以為拉個人這麽容易?那些已經上去的局長什麽的是靠不住的,要找就得找那種有能力、有前途,但暫時職位還比較低的,一路扶持上去,這才叫長期投資!現在他們局裏最容易出成績的就是刑偵這夥人,你看他們局長就是重案隊上去的!他們重案隊那個傅隊長我倒是想找,那家夥缺錢,可是他太謹慎,我上次派人打著籌款平台的名義去找他,他居然不肯。接下來就是這個王一川,我找人打聽了,職務上上下下,被撤職好幾次還能恢複,這說明什麽?說明上麵還是賞識他的,這樣的人,就要趁著他在低穀的時候拉過來,將來有一天他成了支隊長、局長,我們在裏麵也就有了助力了。現在你懂了嗎?”

馮天海低下頭,一臉不甘心的樣子。

“現在說這個也沒用了,”殷柔軟軟地說,“他現在一定恨死天海了,恐怕不願再搭理我們。這還算好的,要是由此記恨上我們,以後反而可能是個麻煩。”

“你說你也是,”黃四毛道,“上次在會所把他拿下,就不用費這麽多事了。”

殷柔嬌笑道:“那就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難怪他女朋友會跑。我都閉上眼睛在一旁倚著了,他還坐得遠遠的。而且一口啤酒都不肯喝,可惜了冰塊裏那些藥了。隻要他喝一口,保證被我吃掉,最差也能拿一個他嗑藥的把柄。說實話,這樣的男人我還真的蠻喜歡的,心裏頭傳統得很,一旦拿下,他絕對死心塌地。不像四爺你,有了我了,金屋裏還不知藏了幾個嬌!”

“你再試試吧。趁著這小子不開心,去撫慰撫慰他。男人嘛,這時候就需要關懷,明白嗎?最起碼別讓他站到我們對立麵去。至於你,”黃四毛轉向馮天海,“以後別去招惹王一川,聽到沒有?滾!”

馮天海勉強點點頭。他像狗一樣爬了幾步,扶著茶幾慢慢站起來,向黃四毛鞠了個躬,搖搖晃晃走了出去。他的住處也在這個小區裏,是一套180平方米的江景房。回到家裏,他放了一缸熱水,把傷痕累累的身體泡在裏麵。身體的劇痛讓他麵目猙獰,心裏的恨意讓他目露凶光。

第二天中午譚小雅趕到馮天海家。上午她打電話問候馮天海,聽說馮天海身體不舒服,就心急火燎地趕了過來。一看到他,譚小雅就驚呼:“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小雅,你來了?”

“快坐下!”譚小雅踢掉高跟鞋,趕緊攙扶馮天海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心疼地看著這個受傷的男人,伸手摸他臉上的傷痕,問,“疼嗎?”

“嘶——”馮天海倒抽了一口凉氣。他的睡衣扣子沒係好,譚小雅一眼瞥見,伸手扯開,那一片青紫就展現在她眼前,觸目驚心。

“誰?誰又打你了?昨天沒這麽厲害啊!”

“這都是拜王一川所賜啊。”在她麵前,馮天海還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他隻是沮喪地搖著頭。

“他?他又來打你了?”譚小雅驚駭地大叫起來。

馮天海意識到譚小雅想岔了,不過他完全沒有糾正的意思,反而樂見其成。他疲倦地擺擺手,說:“算了,過去了,為了你,付出點代價也是值得的。”

“這怎麽行呢?”譚小雅被激怒了,“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的人!不行,我要罵他,他到底是不是瘋了!”她拿起手機開始撥打王一川的電話。馮天海吃了一驚,因為他這些傷根本不是王一川打的,這通電話打過去就會露餡兒。

他剛說了一句“小雅,不用了”,就看見譚小雅皺著眉頭放下電話,自言自語道:“無法接通?……”她思索了一下,臉色一寒:“他把我拉黑了?”

馮天海鬆了一口氣,把電話從譚小雅手上拿走:“別打了,打了又能怎麽樣呢?難道再去投訴他嗎?算了,小雅,拉黑了也好,不管他是不是心虛,就當是個了斷吧。”

“他一定是知道我會打電話質問他,所以把我拉黑了!”譚小雅自行腦補著,“做賊心虛!這是做賊心虛!”她心疼地靠過來,撫摩著馮天海身上的傷痕:“天海,對不起,苦了你了。”

“沒事,小雅,與得到你相比,挨頓打實在算不了什麽。”

聽到這話,譚小雅的臉上又飛起了紅霞,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我就這麽好啊?”

“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有多好嗎?”馮天海深情地看著她,“對我來說,你是無價之寶,得之我幸啊。”

“油嘴滑舌!”譚小雅嗔道,站起來打量著客廳,“這是你的房子?這麽大,還是江景!”

“對,還沒有貸款。要不要參觀下?”馮天海微笑道。

“好啊!”譚小雅興奮地說,滿懷希冀地看著男神的江景豪宅。

參觀在第一個房間就暫停了,在那個可以看到江景的浴室裏,馮天海將譚小雅推倒在衝浪浴缸的邊沿。譚小雅象征性地掙紮著,她在王一川麵前無比高傲,對馮天海卻完全是仰視的,馮天海的儒雅和多金讓她沉迷,這樣的豪宅更讓她淪陷。

你打了老子又怎麽樣?你的女人在老子這兒還不是像狗一樣。馮天海眼睛裏閃著惡毒的光,像頭野獸一樣撕扯著譚小雅的裙子,絲毫不顧及身上的疼痛。

重案隊的人看王一川的眼神都有點怪,因為王副隊長今天似乎變了個人。早上他來到重案隊時,胡子刮得幹幹淨淨,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還打了發蠟,身上的襯衫是新的,整個人顯得很利索,與平時那副隨意的樣子判若兩人。

雖然他和別人說話的樣子與平時並無二致,他的眼神卻明顯陰鬱了許多,臉上沒有笑容。整個上午他都坐在那裏,拿著這段時間匯總的資料一份一份地看。其他人遠遠地看著他,都不敢主動和他說話。

他似乎突然蛻變成一個深沉的男人了。

歐陽寧娟給王一川泡了杯茶,憋了半天,問:“已經在抓淩季雨了,你還看這些幹啥?”

“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線索能抓住淩季雨。而且這裏麵還有點事兒,得找找答案。”

他分明是借著工作麻醉自己。歐陽寧娟看著王一川那副樣子有點心疼,愣是憋出一句:“頭兒,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王一川點點頭:“嗯,看來你知道了。”接著就目露凶光,吼道:“小顧!”

小顧連滾帶爬地逃出了辦公室。

知道王一川昨晚去派出所的隻有傅朗和小顧,問題是小顧的保密意識讓人無法恭維,一上午他跟每個人都神秘兮兮地咬耳朵,咬完耳朵都會叮囑:“我隻告訴你一個人了,你可千萬別跟別人說啊!”於是沒到中午,整個重案隊都知道了王副隊長女朋友劈腿的事,部分人還知道王副隊長昨天因為和情敵衝突進了派出所。中午吃飯的時候,技偵那邊的張歡副科長過來溜達了一圈,她是出了名的熱心腸,嘴巴一張喊得驚天動地,連隔壁的鬆園派出所都能聽見:“一川啊,啊喲,哪能啦?我跟儂講啊,你那譚小雅早就看著不是個能過日子的人。儂也勿要難過,阿拉法醫那邊的小程就挺不錯的,儂勿要看她每天解剖屍體,但廚藝一級棒,那紅燒大腸燒得味道好得唻……”

劉苡嵐嗓子咕嚕一聲,捂著嘴跑出去了。

王副隊長的這點兒事已經擴散出重案隊了。

下午4點傅朗主持開了個小會,首先還是王一川發言。他看起來全無異樣,談吐清晰。

“淩季雨很顯然是躲起來了,依照現在的布控,他是逃不出滬海市的,所以抓住他隻是時間問題。”王一川說,“在對他進行抓捕的同時,‘11·7特大殺人案’的取證也不能停。這個案子還有不少疑問沒有解決,大家討論一下,也許我們能得到新的線索和思路。”

他把文件一份份攤開擺在桌子上,大家聚攏在四周看著。

“任何一起殺人案,凶手殺人都是有動機的。”王一川說,“淩季雨的動機可能是因為當年範桂花的作證導致他被認定為猥褻,前途盡毀,所以這麽多年後報複殺人。那麽,就有些情況需要考慮了。

“我們結合範桂花的背景調查,簡單總結了她的軌跡,發現她之前在東北各地走動,大部分時間在鐵山市。結合範桂花2004年的看病記錄,說明她在2004年以前就來到了滬海市。我們再看看淩季雨的軌跡,他是蘇北人,離開大學後沒回老家,卻去了遼省鐵山市,到這種小城市去執業,是不是有點怪?”

“這是去追蹤範桂花了吧?”張雲軍說。

“我也是這麽想的。你們看,範桂花來滬海市以後,淩季雨也出現在滬海市,這就不能簡單解釋為巧合了,隻能說是尋蹤而來。從淩季雨家牆壁上的文字來看,他在滬海市找到了範桂花,還進行了跟蹤。那麽第一個問題來了,他要報仇的話,當時就可以殺了範桂花,為什麽要等到今年?”

“有什麽考慮,或者有什麽客觀困難?”傅朗說道。

“第二,他在牆上寫了另外幾個人的名字,特別寫了這個馬東去了甘省。他還把這幾個名字畫到了一起,注明是否解散。所以我就想,淩季雨當年不直接殺掉範桂花,是不是因為範桂花身邊還有其他人?這幾個名字都是誰?彼此是不是有關聯?所以我查了範桂花的檔案,找到了一份1997年鐵山市西陳區人民法院的刑事判決書,這裏麵講的是件什麽事呢?四名被告分工,以賣**為幌子招攬嫖客,等嫖客脫了衣服,再冒充賣**女的丈夫和家人衝進去捉奸,暴力脅迫受害人掏錢。這四名案犯,就是李少萍、範桂花、王大勇、馬東。”王一川說,“所以我的觀點是,淩季雨很可能是他們犯罪的受害者。他之所以沒有早一點幹掉範桂花,要麽是因為範桂花身邊有別人,不好下手;要麽是想通過範桂花找到別人。”

傅朗拿過那份判決書看了起來。張雲軍問:“不對啊,如果是團夥,現在也不在一起啊。你看那個馬東說是去了甘省,另兩個都不知去向。”

“所以淩季雨才猜測他們是不是解散了。”王一川說。他指著桌子中間幾張人口信息表說道:“根據這張判決書,我讓劉苡嵐今天上午調出了另外三個人的人口信息,大家看一下。”

大家拿起那幾張人口信息表,互相傳閱著。

“四個人都是鐵山市人。範桂花就不說了。結合判決書所述的資料,李少萍,1979年出生,初中輟學,曾因為賣**被勞教,在‘仙人跳’裏主要扮演勾引別人的‘良家婦女’;王大勇,1957年出生,小學文化,曾因為投機倒把罪、盜竊罪坐過牢,他在‘仙人跳’裏主要扮演李少萍的公公,範桂花扮演李少萍的婆婆;馬東,1979年出生,曾因為故意傷害罪和盜竊罪坐過牢,他在‘仙人跳’裏扮演李少萍的老公。總而言之,一旦嫖客進了房間脫了衣服,屋子裏這位‘良家婦女’的老公、公公、婆婆就進來抓奸,勒索錢財。”

“分工明確。”張雲軍笑道。

“從淩季雨調查這四個人來看,我傾向於他想找到他們所有人,所以他才會跟蹤範桂花。之所以現在開始殺人,可能是已經找到了。如果我所料不差,這幾個人應該還在範桂花的社交圈子裏,淩季雨幹掉範桂花以後,接著就會向其他人出手的。”

王一川停頓了一下,緩緩道:“找到這幾個人,我們就有可能把淩季雨找出來。”

“這是一種好的猜測,”傅朗說,“有沒有其他證據可以支持?”

“我覺得這是最有可能的一種猜測,”王一川說,“否則怎麽解釋那兩個深夜進入範桂花家的蒙麵人?這兩個人有範桂花家的鑰匙,很熟悉範桂花家,那個女的有沒有可能是李少萍?隻要有一個人在滬海市,淩季雨的下一個目標很可能就是這個人。你們想想,殺人碎屍啊,這是恨到極點了,你們覺得淩季雨會放過其他人不?”

王一川的分析能自圓其說,也讓案件變得更加複雜。傅朗拿著那些文件,眉頭緊皺。

“你既然有想法,估計也有了辦案思路嘍?”

“我的想法是,之前我們拉了範桂花已知銀行卡的明細,這還不夠。歐陽,你去人民銀行那邊,調取一下範桂花自2000年至今所有的銀行卡賬號,看有沒有注銷的或者已經不用的,然後分別去銀行拉一下出入賬明細,看能不能從裏麵找到一點她的其他社會關係。同時,在全國係統裏查找李少萍、王大勇的信息,看看他們後來的去向。至於馬東,他在甘省,查一下他的信息。”

“我同意。”傅朗點點頭。

“還有,淩季雨在牆上寫下富利東聯金控和東豐濱城這兩個地方,這一定是有原因的。前幾天我也是在富利東聯金控那個辦公樓外看到他,是不是他發現了某個人在那幢樓裏?我建議把富利東聯金控的人員名單全部調出來,看看裏麵有沒有李少萍或者王大勇,不要光看名字,要結合照片進行比對,免得改過名字。還有,老張你把東豐濱城的業主名單給我,今晚我回去看看。”

會議結束後,王一川沒有像往常一樣和別人聊天,而是獨自坐在那裏,一張一張地收拾文件,劉苡嵐想要幫忙,被他拒絕了。歐陽寧娟想起上次他安慰自己的事,過意不去,也想安慰安慰他,這位鋼鐵直女想了半天,最終是這樣安慰的:“王隊,別憋著,你要是難受,今天我陪你打一場,打完就發泄出來了。”

王一川點頭說:“妹子,我是想找條路開解自己,不是想找頓打虐待自己。我本來就夠鬱悶了,要是再被你打一頓,我會更鬱悶的。”

他說完就背著包走了,拒絕跟任何人交流。

晚餐是在快餐店吃的,他坐在角落裏,一邊吃漢堡,一邊在筆記本上畫著思維導圖。

李少萍、王大勇、範桂花、馬東——仙人跳

他在下麵又寫了“淩季雨——複仇”,隨後把淩季雨這個名字跟李少萍連起來,注明“猥褻”,又把淩季雨跟範桂花連起來,注明“作證”。淩季雨和王大勇、馬東之間的連線則標上了“?”。

淩季雨下一個目標是誰?他已經殺了作證的人,下一步是不是殺正主——李少萍?

他是不是已經找到李少萍的蹤跡了?警方又要到哪裏去找李少萍呢?

在他低頭思索的時候,一個人坐到對麵。王一川抬頭望去,殷柔恬靜地坐在那裏,正對著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