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塞納左岸會所

和殷柔約的是晚上8點,可是7點半的時候,王一川就到了那個會所附近,坐在江邊望著黑色的水麵發呆。

一個人的晚餐食不甘味,何況還伴隨著低落的心情,他隻草草地吃了幾口,就把那些菜放進冰箱,一小瓶二鍋頭倒是喝得幹幹淨淨。到江邊坐下後,酒意慢慢退去,留下的是一片茫然。

我到底是圖個啥呀。

他仔細想了想自己目前的人生:工作還算努力,領導和同事也算包容,女朋友很漂亮,每月收入也夠吃飯——難道不是應該很快樂才對嗎?為什麽現在就這麽憋屈啊?

因為我的層次?

天黑了,春申江兩岸的燈光逐漸亮起,在黑色的水麵上投下碎片般閃動的霓影,遊艇在江麵上劃過,傳來男男女女的笑叫聲。作為在滬海市土生土長的人,王一川對春申江有很深的感情,經曆了十年前的案件,感情變得更加複雜。

那次江邊碎屍案沒有破獲,周少君反而莫名其妙地犧牲了,發現他的屍體時,他泡在江水裏,眼睛微睜,裏麵一片混濁。章啟輝老爺子親自給他做的解剖,在他身上發現了三處刀傷,都不致命。

這個小夥子是溺死的。他在生前一定遭遇了什麽,可能是被人扔進河裏的,也可能是受傷後落水的。那三道刀傷引燃了市局的怒火,下達了限期破案的命令。

然而凶手最終沒有抓到,他的死和江邊碎屍案一起,成了懸案。

柯振嶽隊長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他承擔了全部責任。薑局長從他肩頭摘下一枚四角星花時,柯隊長一聲沒吭,他的身子變得佝僂,就這樣佝僂著離職,去偏遠的地方當了派出所所長。這個案子成了他心裏的一根刺,他從此回避與重案隊每一位老同事見麵。

王一川最後見到他是在他的追悼會上。老隊長躺在玻璃棺裏,身上警服整齊,如同睡著了一般,那枚四角星花又補了回去——這是因為他因公犧牲而追授給他的榮譽。超強台風來臨,他在狂風暴雨中奔走著疏散居民,最終失聯,直到台風過境後,搜救人員才在一個涵洞裏發現他的遺體。開追悼會那天重案隊的人都去了,每個人都穿上警服,警容毫無瑕疵,排著隊敬禮向老隊長告別。柯隊長的愛人把一張照片交給柯隊長的繼任者——傅朗,說柯隊長平時把這張照片——那是重案隊的一次聚會合影,周少君拿著啤酒,對著鏡頭咧嘴笑著——擺在桌子上。看到這張照片,王一川紅了眼睛。

江邊碎屍案不破,殺害周少君的凶手不抓住,柯振嶽老隊長他死不瞑目!

為了這兩個案子,王一川這些年反複看案卷,徒步沿著江邊查看河道。一旦發現可能有關的線索,他都會不顧一切地撲過去,有時甚至耽誤了手中現有的案子,於是他的副隊長職務就不斷地被擼掉,複職,又被擼掉,又複職……那兩個案子成了他的心魔。譚小雅在他上一次被處分時氣憤地說讓他辭職算了,但是王一川知道這不可能,十年了,當初的嫩芽已經成為經驗豐富的刑警,那身不常穿的警服雖然大部分時間在衣櫃裏積灰,卻已經融進了他的血脈。

海關大樓的鍾聲把王一川的思緒拉回現實,隔著春申江可以看到巨大的指針指向8點。他起身向塞納左岸會所走去,

塞納左岸會所在一個商務樓裏,沒有任何標識,王一川在大堂問了經理,被指引著找到商務樓後麵一個單獨的入口。這是專門為會所準備的入口,非常低調,隻是在入口前麵有一個小的接待台,後麵站了位穿旗袍的美女,身材高挑,妝容精致。她帶著優雅而不失禮貌的微笑詢問王一川是不是會所的會員以及到這裏的來意,王一川說出殷柔的名字以後,這位美女翻了翻台子上的記事簿,就在對講機裏說了幾句話,並請王一川在電梯前稍候。

很快電梯打開,一位穿著深色製服、脖子上係著絲巾的女士從裏麵出來,她是從三樓專門下來接王一川的。她客氣地請王一川出示身份證,還拍了照片,說要保存訪客資料,這讓王一川感覺不太舒服。隨後她請他進入電梯。

坐專用電梯上了三樓,出來就是鋪著紅底花紋地毯的通道,溫暖的氣息撲麵而來。與外麵的低調相比,這裏到處透著奢華,牆壁是石材的,不同形狀的鏡子和畫框嵌在牆壁上,頭頂是造型各異的頂燈。絲巾女士欠身在前麵引路,走過通道兩邊一扇扇門,腳踏在地毯上發不出一點聲音。會所裏是安靜的,除了來往匆匆的侍者,沒看到其他人。路過一個房間時,門突然打開,裏麵的談話聲才傳出來,說明這裏的隔音效果很好。他略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一個侍者端了一瓶酒經過時,王一川認出那是瓶羅曼尼—康帝。

有一次勘查命案現場,死者家的酒櫃裏就擺了三瓶這樣的酒,章啟輝老爺子說這酒便宜的幾萬塊,貴的要幾十萬一瓶。現在看到侍者端著羅曼尼-康帝經過,王一川暗暗歎氣,自己一個月的工資,可能還不夠這裏的人喝杯酒。

絲巾女士繼續引著他往前走,拐了兩個彎後,透過一扇半開的門,他瞥到了坐在幾個人中間的殷柔,這位美麗的女士披散著波浪般的頭發,優雅地坐在那裏,正和幾個人說著什麽,麵前擺著紅酒、啤酒和一些杯子。在這一瞥間,他還看到黃四毛摟著一個女人坐在一邊。絲巾女士沒有帶王一川進入這個房間,引著他繼續往前走,一直來到一個空包間裏,她請王一川在沙發上坐下。

“您在這裏坐一坐,殷總很快就過來。”

“好。”

絲巾女士鞠了個躬就出去了,王一川以為她去叫人,沒想到她很快又進來,手裏端了個托盤,上麵是啤酒、玻璃杯、一桶冰塊、一些小食品和果盤。她跪在桌邊,把托盤上的東西一樣一樣擺在桌上,砰砰兩聲就把啤酒開瓶了。她在玻璃杯裏放了幾塊冰塊,倒了一杯啤酒,雙手端著放到王一川麵前。

“您慢用。”

這不是強製消費嗎?王一川暗暗叫苦,說:“不用不用,我不喝。——多少錢?”

“這個是免費的。”

絲巾女士又退出去了,臨走時帶上了門。王一川看了看啤酒瓶,是福佳白啤酒,外麵賣十幾塊錢一瓶,他覺得這裏就算貴也貴不到哪裏去,萬一他們要自己付錢,自己還是付得起的,也就放下心來。

這間包廂不大,也就20多平方米的樣子,沿牆是一圈L形沙發,門旁邊的牆上有一麵很大的液晶電視,角落裏有點歌台和麥克風。另一個角落有個迷你吧台,談事情也可以,娛樂也可以,門一關,什麽都是私密的。麵前的啤酒摻雜了冰塊,喝起來肯定清涼可口。王一川很想喝,最終沒伸手——要是讓人看到自己在包廂裏喝酒,問題就大了。

想到這裏他往天花板及牆角看了看,沒看到有攝像頭。

譚小雅一定會喜歡這裏。別的不說,這裏的沙發真軟,整個人似乎都陷在裏麵。如果結婚後在家裏放這樣的沙發就好了,不知道這樣的沙發貴不貴?在哪裏買?

想到譚小雅,他歎了口氣,隨後就看到門被推開,殷柔緩步走了進來。

“王隊長,久等了!”

“殷總。”王一川站起來。

“快坐,快坐。”殷柔走到沙發前坐在王一川旁邊,她今天穿了一條銀灰色的齊膝連衣裙,配合著頭發的波浪,顯得很有女人味,隻是看起來精神不太好,似乎很疲倦,“真不好意思要您跑一趟,文件已經送到了,我叫司機去車裏拿,馬上送過來。”

“我們給您添麻煩才是。”王一川客氣地說,對這位配合工作、釋放善意的女士,他很有好感,“其實您叫人給我送下來就行,我拿著直接走。”

“不行,那樣很失禮。”殷柔搖搖頭,“而且您看了文件可能會有問題要問。再說我也想跟您溝通,還有些事想請您幫忙。”

她的聲音很溫柔,不過王一川一聽到“幫忙”二字,腦子裏就又是警鈴大作。殷柔接著就說:“放心,不會涉及違法亂紀,我們很注重合規的。”

她想給王一川的杯子加冰塊,發現杯子是滿的,把冰塊又放回了冰桶裏,露出嗔怪的微笑。她的手指修長,動作優雅而好看。她把杯子端給王一川,他接過來時,碰到了她的手指。

他把杯子又放回桌上。

“怎麽不喝啊?”

“之前喝過酒,再喝就要醉了。”王一川推辭道。他知道這會顯得生分,不過對於在這種高檔會所喝酒有著本能的躊躇。

有人敲門,殷柔說了聲“請進”,一位紮著馬尾的姑娘就推門而入,王一川認出這是上次那位跟在蘇靜總監身邊的長發姑娘,她今天把頭發紮起來了。

“殷總,您要的文件。”她把一個文件夾交給殷柔。殷柔接過文件夾,直接轉遞給王一川說:“您看看。”

王一川接過文件夾打開,首先看到那張70萬的銀行回單,匯款賬號是範桂花本人的賬號。下麵的文件是一位叫雷倩倩的女士的勞動合同和離職材料。

在他看的時候,殷柔靠在沙發上微微閉眼。王一川沒注意,隻是自顧自翻著,問:“這個雷倩倩是?”

殷柔睜開眼睛:“雷倩倩就是當初給範桂花辦理業務的人,她對範桂花的情況應該是比較了解的。不過她兩年前因病離職回了老家,我們昨天和她家裏聯係,才知道她去年已經病故了,卵巢癌。”

“走了啊……”王一川點點頭,“那您那邊有沒有了解到什麽新的信息?比如這個範桂花的收入來源是什麽?她怎麽會有那麽多錢的?”

“這個不知道,如果不是您來調查,我都不記得有這個客戶。”

“您不認識範桂花嗎?”

“不認識。”殷柔搖搖頭,“這人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王一川扭頭望著殷柔:“您怎麽會這麽認為?”

“靠分析。”殷柔微笑道,“警察找我們調查某個人,隻有兩種可能,要麽這個人被抓了,要麽這個人被殺了。”

王一川笑了,說:“您很聰明。不過我不能回答。”

“她的事不會影響到我們公司吧?”殷柔說,“不管她的收入來源是什麽,我們和她簽合同,所有的資金往來都是合規的。我查了一下,這個客戶在我們公司的本金目前還有500萬多一點,已經投入國外項目,我希望你們萬一涉及追繳贓款什麽的,考慮到我們的實際情況,不要立刻要求我們把資金從國外抽回來,否則我們隻能從公司自己的現金流裏墊補上了。”

王一川想說這個案子不會“追繳贓款”,不過考慮到如果這麽講的話,可能會隱含“範桂花沒犯罪”的信息,進而導致殷柔猜到範桂花被殺,所以他隻是含糊地表示:“我會回去匯報的。”

“那麽就多謝了,來,我敬你!”殷柔一隻手拿起那瓶已經倒了一杯的啤酒,另一隻手又把那杯啤酒遞給王一川,和王一川碰了一下,“我今天狀態不好,咱們都隨意吧。”

“隨意,隨意。”王一川點頭說。殷柔對著嘴抿了一小口就放下酒瓶,王一川卻又把杯子放回去了。殷柔皺了皺眉頭,說:“我們沒下毒。”

“我真不能喝,之前喝了白酒,如果再喝啤酒的話就要吐了。”

“喝多了的話,我可以在這裏給你安排個包間休息呀。”

“一會兒還得值班。”王一川撒謊道。他不想繼續說喝酒的事,立刻轉移話題,看到她疲倦的樣子,說:“我看您也挺累的,酒也少喝點。”

殷柔苦笑道:“身不由己。每天都要忙各種項目,要和投資人吃飯談業務,很累。而且我神經衰弱,晚上也睡不好,有時候確實要喝點酒才能睡著。”

王一川忙說:“那我就不打擾了。”

“說什麽打擾,坐嘛,我還有事情想和你談。”殷柔坐直身體,雙腿交疊,看著王一川,“王隊長還記不記得上次我跟你說,我們想和公安部門搞精神文明共建的事?”

“記得,不過你們要和分局聯係。”

“其實我覺得真沒有那麽複雜,”殷柔說,“走正規程序的話要各種審批,各種考慮,對吧?我這裏有個想法:我們之間不用簽什麽共建協議,隻要你們每年派兩位警官過來給我們講兩次普法課就行,作為回報,我們對你們的工作提供支持。我看你們的車都很舊了,你們平常辦事可以開我們的車啊,汽油費我們掏,我們也是希望為咱們公安機關的工作略盡綿薄之力。”

“您還知道我們的車不好啊?”

“前天辦事經過你們門外,往裏麵看了看。”殷柔說,“本來想找找你,後來沒找。”

“可以找。”王一川說。

“這不是怕影響你工作嗎?”殷柔抿著嘴笑了,“我又沒什麽事找你,跑去找你說閑話,你歡迎不?——剛才說的那共建的事,你覺得怎麽樣?”

“好意我心領了。”王一川搖頭道,“說真的,我是真想答應,我們隊裏那兩輛車都破得不行了,現在經常還要把一個同誌的私車拿來當公車用。我也知道你們公司肯定都是好車,可是不行啊,我們是警察,用企業的車去辦事是違規的。”

“哦……”殷柔沉吟了一下,點頭道,“明白了,我們考慮得確實過於簡單了。不過講普法課的事呢?”

“做不了。再說我們平時都快忙瘋了,哪有什麽時間去講課、準備課件什麽的。”

殷柔笑了,說:“沒關係,那以後再說吧。——你們警察都這麽忙?”

“是很忙。”王一川點點頭。

“也是,你看,這麽晚了,還被我叫來拿文件……”殷柔歎息道,“我們兩個都是這樣的人,選了個身不由己的職業,沒有自己決定休息時間的權利。”

“您說笑了,您可是大老板。”

“你覺得我過得很開心嗎?”殷柔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望著王一川,含笑說,“王隊長不要忘了,我也隻是一個女人啊。”

她把目光投向天花板,往後靠去。

“如果有的選的話,我更願意過那種平淡的生活,錢不多,但是踏踏實實,不用提心吊膽地考慮哪一筆錢賺了還是賠了,公司裏哪個部門操作不規範了……到了晚上也不能回家,還要和投資人喝酒、談項目……說真的,我現在很困,這時候我更希望家裏有人等我,幫我倒杯熱水揉揉腳什麽的。”

這話讓王一川感覺心酸,他曾經幫譚小雅揉過她被高跟鞋虐待了一天的雙腳。在他看來,殷柔這樣優秀的女性不應該這樣孤獨,晚上回去連個倒水的人都沒有。

“和他們說一聲,早點回去休息,他們應該能理解的。”

“不行,今天是投資人的生日,人家特意叫了我,我不能掃人家的麵子啊。其實你來這裏是幫我,借著見你的機會,我能少喝好幾杯酒。……所以,你就遷就我一下,多坐一會兒,我借機休息一下。”

話說到這份兒上,王一川不忍心說出拒絕的話。殷柔靠在沙發上閉上眼,似乎睡著了,又似乎在養神。她的輪廓是柔和的,疲倦的樣子令人心疼,大約十分鍾,她的手機震動一下,她立刻睜開眼睛接電話,聲音恢複了正常。

“黃總?……我這裏還需要一小會兒,很快。”

王一川看她放下電話,問道:“你說的那個過生日的投資人,不會就是黃四毛吧?”

“是黃總。”殷柔點點頭,“多謝你讓我休息了一會兒。再過幾分鍾我就過去。”

“他在你這裏投資很多嗎?”

“是個大客戶。”殷柔說,“他不僅自己投,還幫我們拉來了很多大客戶,所以他的麵子我一定要給。”

“這人現在已經這麽有錢了啊。”王一川沉吟道,“這才出來幾年啊?你知道他以前幹過什麽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殷柔說,“不管是黃總還是範桂花,我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們的過去。你看,比如我們的接待處來了一個人,我們不知道他來自哪裏,我們不知道他家裏有幾口人,我們不知道他平時的品德如何,這些是他的隱私。對我們而言,隻要到我們這裏投資,他就是我們的客戶。”

“不是我說別人壞話,這個人不是好人,你小心點。”王一川說,“我對他的老底太清楚了,之前——”

他的聲音突然卡住,兩隻眼睛直直地望著殷柔:“你剛才說什麽?”

“哦?”殷柔愣了一下,“我、我說什麽了?”

“你說,‘我們不知道他來自哪裏’……”

“呃,怎麽了?”

王一川手裏緊握著文件夾,騰地站起來:“殷總,我有事要先走了!”

“哎——我、我說錯什麽了嗎?”殷柔結結巴巴地說。

“不,你提醒我了!”王一川興奮得很想擁抱她一下,他拉開門大步衝了出去,一邊走一邊拿起手機開始撥號。走廊裏黃四毛端著酒杯,正哈哈大笑地向這邊找過來,看到王一川從包房裏出來,不由得一愣。

“王隊長?你也來這裏?”

王一川一把把他推開,直衝而過。電話撥通,他急促地下達指示:“劉苡嵐嗎?馬上進係統,查一下淩季雨的暫住地,查到地址後發給我!……”

“……老張嗎?我是王一川!通知大家待命!——傅隊那邊就不要通知了,讓他安心陪床。等一會兒小劉查到淩季雨的地址,大家到那裏集合!”

“淩季雨?查他的地址做什麽?”張雲軍在電話裏問。

“前幾天淩季雨跑到咱們重案隊門口,說要咱們介紹案子,談到碎屍案時,說了一句話,說死者家屬要是來滬海市了,他也可以代理。”王一川奔出會所,一邊走一邊說。

“怎麽了?”張雲軍問。

“咱們沒有往外公布過死者信息吧?他怎麽知道死者不是滬海市的人,家屬在外地?”王一川快速走著,“這隻有一個可能,他知道死者是誰,他對死者比較了解!憑著我們協查公布的那點信息,他是怎麽知道死者是誰的?除非——”

“死者是他殺的!”張雲軍說,“或者他對殺人的事知情!”

“沒錯!現在想想,他這幾次是探聽消息來了,難怪每次都提到這個案子。這兩天他沒出現,希望別是跑了!”

夜色中,淩季雨律師站在六樓樓頂,看著警車駛入小區,一直駛到隔壁樓的樓下——他租住的住處就在那裏。隨後一輛出租車在後麵停下來。借著樓道燈光,他看到王一川跳下出租車,跑上前和同事會合,簡單吩咐了幾句,警察們就向樓裏奔去。

“聰明啊,王一川,終於發現我了啊……”

淩季雨表情嚴肅,目光陰冷,完全沒有平時那副鬆鬆垮垮、賤兮兮的樣子。雖然住處在那幢樓裏,他卻已經在這相鄰的樓頂睡了好幾天。他的小心不是沒有道理的,此刻他的預感成了現實。

淩季雨穿著深色外套,背著挎包,戴上口罩,把一頂深色的鴨舌帽扣在頭上。於是他的臉消失了,整個人如同影子。他往四周觀察了一會兒,就離開樓頂,消失在黑暗中。

遠處,更多警車呼嘯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