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裂痕中的夜迷離

“你想什麽呢?”譚小雅帶著看不起的神氣說,“人家拉咱們投資?是咱們求著人家帶咱們投資!不是說了嘛,人家那裏隻做大客戶!你也去他們公司了,你看到他們公司的實力了吧?”

“去了,還行吧。”王一川說,“他們幹投資公司的,要客戶求著他們幫投資?這麽牛?”

“你這個層次的人沒見過的東西多了!”譚小雅說,“我說過,你不知道人家有錢人是怎麽玩錢的……”

“我什麽層次啊?”王一川說,“我是沒有人家那樣西裝筆挺的,可是我也不覺得自己層次低啊。”

好好的氣氛突然又冷了。譚小雅的臉一沉,她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不對,而是覺得王一川過分敏感。她本來有很多話想和王一川講,因為她這幾天已經借了不少錢,都轉進了馮天海的賬戶。她覺得自己為了兩個人的將來嘔心瀝血,殫精竭慮,王一川不幫忙也就算了,還把自己的那點可憐的自尊心看得那麽重要,糾結於她哪句話有沒有歧義。

譚小雅皺著眉頭,把手抽了回來,不知為什麽,她的鼻孔裏鑽進了一些不好聞的味道,可能是桌麵上的油膩散發出來的。她看著王一川有些皺的領子,覺得這個男人也是這些味道的一部分,突然失去了耐心,問道:“好了好了,不要說這個了!你叫我來,到底要和我說什麽?”

“我這不是……還想和你談談嗎?”王一川說,“你上次說的那個投資的事吧,我覺得……”

“你就說你賣不賣房子吧。”譚小雅直接說。

“啊?”

“賣,還是不賣?”譚小雅盯著他。

“小雅,我覺得,咱們再等等。”王一川說,“我得到消息,咱這房子可能……”

然而,沒等他說完,譚小雅已經站了起來,她幹脆利落地拿起挎包就往外走。王一川蒙了幾秒,急忙站起來追出去,他在門口試圖拉譚小雅,卻被她用力甩開。

“小雅,你別這樣,我的意思是……”

“王一川,我對你真的很失望。”譚小雅回頭冷冷地看著他,“讓你支持我一下,真的很難。”

這句話帶著的冷氣讓王一川僵在那裏,譚小雅說完這句話,大步離去,全無留戀。

王一川站在小店門口,看著她的背影,心猛地揪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和她之間出現了一道可怕的裂痕。以往兩個人鬧過很多次別扭,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給他這種可怕的感覺。他想追上去,腳卻仿佛灌了鉛,無法挪動。

“小弟,你叫的菜……”服務員老阿姨從小飯店裏追出來。

“幫我打包吧。”王一川艱難地說。

拎著打包袋往家裏走去時,他在路邊店鋪的玻璃裏看了看自己,那裏麵是一個頭發淩亂的男人,手裏拎著打包的飯菜,正是這個城市裏最普通的小市民形象。不優雅,不帥氣,不高大上,可能永遠平凡,永遠達不到譚小雅的期望。

我這種層次……

我到底算個什麽層次呢?

王一川感到很痛苦,很委屈,在他成年以來,很少感覺這樣孤獨和無助。他走進小店,買了一瓶二鍋頭,打開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接著就因為辛辣而噴出來,咳嗽得眼淚和鼻涕直流。他紅著眼睛往家裏走著,他迫切地想喝醉。

電話響了,王一川紅著眼睛拿起電話,看到上麵顯示的“殷柔”,深吸一口氣,接通電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

“喂!殷總?”

話筒那邊的聲音此刻聽起來有一絲撫慰的感覺,殷柔柔柔地說:“王隊長,我沒打擾您工作吧?”

“沒有,怎麽會呢?殷總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來了?”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個電話嗎?”殷柔在電話那頭輕笑。

“能,當然能,這不沒想到嘛。”王一川苦笑道,“我隻不過覺得你這樣的大老板應該不會沒事兒找我聊天吧。”

“為什麽不可以呢?”殷柔笑道,“王隊長好像對自己的魅力一無所知呢。”

這句話讓王一川不知如何回答,所幸殷柔開完玩笑就開始說正事:“王隊長上次要當初給範桂花辦業務的業務員的資料,我們人事從文件裏翻出來了,還翻到了上次缺少的範桂花那張70萬的匯款憑證。您看您今天方便過來一下嗎?我把文件給您。”

“好。”王一川說,“去您公司拿嗎?”

“可能得麻煩您去另一個地方。”殷柔歉意地說,“文件不在我手裏,我今天晚上和幾個投資人在塞納左岸會所談項目,到時候人事會把資料給我送過去。您要是方便的話,晚上8點到塞納左岸會所吧,跟大堂的人說找我就行。”

“行。”

王一川放下電話,往嘴裏又灌了一口二鍋頭。

看來今晚是不能多喝了,一會兒還要去拿文件。

你看我活成什麽層次了,連喝醉的自由都沒有啦。

從王一川那裏離開大約一個小時後,譚小雅和馮天海麵對麵坐在了一家日料店的榻榻米上。地方是馮天海選的,說好付賬的卻是譚小雅,之所以如此,是譚小雅想要感謝馮天海幫助投資。

幾天前在法式餐廳,馮天海表示可以用自己的賬戶帶著譚小雅投資,要譚小雅把錢轉入他指定的賬戶。這個賬戶不是馮天海的名字,而是叫楊文雄。譚小雅問馮天海為什麽會是這個名字,馮天海苦笑一聲,說:“公司規定內部人不能在本公司投資謀利,怕會和客戶爭利。所以要想投資,隻能用別人的名字,連自己家裏人的名字都不行。”

公司管理嚴格說明正規,馮天海會打擦邊球說明頭腦靈活。不知為什麽,在譚小雅的心裏,這兩點都非常正麵。譚小雅記得很清楚,當馮天海知道自己目前隻能投資三四十萬時,他笑得有些無奈。對他來說,這樣的投資金額肯定太小了,譚小雅羞愧得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去。所以她第二天轉了錢,把自己的積蓄以及王一川工資卡裏的積蓄40多萬元全轉入了這個叫楊文雄的賬戶。轉錢後她不好意思地打電話詢問投資方向,馮天海問她有什麽要求,譚小雅說希望能短期內就有盈利。

富利東聯金控公司現在推出的項目都是長期項目,所幸馮天海的投資方向除了富利東聯金控公司的那些項目外,還有一些閑散資金在公司外投資其他項目。馮天海沉吟半晌,決定把譚小雅的錢投進外匯市場。

“近期人民幣對美元匯率肯定會連續走弱,我自己也在炒,可以做一下杠杆,保守點就做300倍吧。”

他給譚小雅仔細講解如何炒外匯,“市商”“買漲”“買跌”“杠杆”“支撐”“壓力位”“掛單”……聽得譚小雅頭暈目眩。他也講到一旦買錯了可能會“爆倉”,血本無歸,這句話讓譚小雅提心吊膽。

所幸在打款後的第二天,馮天海告訴她:“昨天買跌買對了,賺了些錢,你的那些本金扣除手續費,賺了將近兩萬塊吧。”

“一天……兩萬塊?”譚小雅拿著電話驚呆了。

“因為做杠杆了啊。”

關於做杠杆什麽的,譚小雅完全不懂,她隻知道40多萬一天就賺出近兩萬來,這樣的收益實在是太高了。雖然馮天海說這樣的情況不會常有,自己隻是買對了一次,但是譚小雅仍然對以後充滿了希望。她堅決要請馮天海吃個晚飯,並提前幾天定好了日子。——要不是考慮到王一川打電話來可能是服軟,有賣房子的可能,今天她根本不會去王一川定下來的那個小飯館,她本來想再晾王一川幾天的。

結果見了還不如不見。

和馮天海坐在一起,她的心情其實很複雜,充滿對王一川的怨氣,充滿灰心和失望。不過她還是調整了情緒,對馮天海展現著笑臉,畢竟人家幫她賺到錢了。

今天她又往那個叫楊文雄的賬戶裏打入了215萬元。這些錢是她借的,借錢的對象是她的那些客戶。這個聰明的主意她是跟秦觀月學的,有一天她聽到秦觀月給自己的客戶打電話,聊天過程中很“不經意”地提到自己正在做一個投資,每年收益是20%,隨後為難地表示這是內部關係,不能帶著對方投資,心裏一番掙紮後,秦觀月歎著氣表示看在“朋友的份兒上”同意帶著對方一起。利用這種手段,秦觀月一個電話就搞到了120萬。

40多萬一天就賺近兩萬,譚小雅幹脆也豁出去了,她給自己的客戶打電話回訪,也是“不經意”地透露自己有這樣的賺錢渠道,然後各種拒絕,直到那些客戶求著她一起投資。短短幾天就有7個客戶打來了215萬元,後續還會有190多萬陸續匯給她。按照她的計算,隻要每年給那些客戶20%的利息,其他的投資收益就都是自己的了!

現在的她隻覺得自己本金太少。

“你借這麽多錢,手筆太大了吧?”馮天海聽說她這些錢的來源後,吃驚地問。

“既然是投資,當然就要膽子大一點!”譚小雅說,其實她心裏也是惴惴不安的,說這些話更像是給自己打氣。

“投資有風險,我不能保證穩賺啊!”馮天海說,“譚小姐,咱們要理性,千萬不要有賭徒的心態……”

“沒事,馮總,我相信你!”譚小雅用力點著頭說,“錢交給你了,拜托了!”

馮天海的動作僵住了。他細長的眼睛在鏡片後麵直直地盯著譚小雅,表情有些呆滯。

餐廳的燈光從上麵打下來,給馮天海的頭發鍍上一圈銀色,他穿著雪白的襯衫,領帶消失在貼身的銀灰色馬甲裏。此刻的他一動不動,像塑像一般,譚小雅被他突然的呆滯注視弄得有點慌亂,避開他的目光低下頭。

馮天海醒悟過來,遮掩似的咳嗽一聲,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譚小雅沒有抬頭,因為馮天海剛才的注視,她心裏怪怪的。

“謝謝。”馮天海又舉起酒杯,“謝謝你信任我。”

“馮總,看你說的。”譚小雅雙手舉起酒杯,和馮天海碰了一下,一飲而盡,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額頭微微有些冒汗,“其實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感覺你是一個特別踏實、特別可靠的人,你能幫我,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

“你客氣了。”馮天海主動拿起小酒壺給譚小雅倒酒,問道,“不過我很好奇,你留給我們的打收益的賬號為什麽是你男朋友的?”

“我是想告訴他,我這麽拚命掙錢,還不是為了我們兩個……再說裏麵也有他的錢。”譚小雅歎著氣說。

“那你取錢豈不是不方便?”

“沒事,他這張卡在我手裏。這是他的工資卡,他老早就交給我了。”

“哦,”馮天海笑了,“你男朋友對你真好,工資卡都上交了。我上次見到他,就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

譚小雅苦笑一聲,說:“他?……他是個好人,對我也算好,可是,有什麽用呢?”說著,又一口把杯子裏的酒喝了。

“幹嗎這麽說?”馮天海疑惑地說,“對你好不就行了嗎?”

譚小雅搖搖頭:“他是個警察,一個月隻有萬把塊錢,可是現在的房價都多少了?我們在一起六年了,早就該結婚了,可是,我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買得起婚房。”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譚小雅似乎找到宣泄口,講起了對王一川的不滿。她講到他衛生習慣不好,身上經常有一股汗酸味,這一點她忍了;他工作很忙,經常不能陪她,這她也不抱怨;可是他膽子小,既不肯賣掉舊房子再借些錢買個好的,也不肯把房子賣了拿來投資;他沒有什麽進取心,滿足於現狀,所有的壓力似乎都壓在了她的身上。

“有時候,我真不知道我們的未來在哪裏。我累,我真的很累。”說這句話的時候,她低下頭捂住額頭。

情緒發泄出去,她心裏暢快了一些,突然發現絲襪靠近腳跟的地方似乎有點脫絲了。她有點心虛地把腳往矮桌的陰影裏挪動一下,心裏莫名痛恨起王一川來。這種感覺很奇怪,她知道絲襪脫絲其實和王一川沒什麽關係,卻忍不住遷怒於他:和他在一起,買絲襪都不能買好的……

“其實,你對男人過於苛責了。”馮天海說,“我一直覺得,感情才是第一位的。不是嗎?”

譚小雅抬起頭,直視著馮天海:“馮總,我承認我在某種程度上掉進了錢眼裏,可是你聽說過一句話嗎?貧賤夫妻百事哀。”

“我同意這句話。我不同意你對自己的評價。”

馮天海垂下頭,夾起一塊生魚片,在醬油裏慢慢蘸著。

“其實,譚小姐,你挺讓我感動的。”他低沉地說,“你很真誠,你很坦率,你把自己想要的毫無保留地告訴你男朋友,這代表了你對他的信任……你的確在財產上對你男朋友提出了要求,但是你是為了你們的將來,這其實也是一種無私。我很羨慕你的男朋友,擁有你是他的幸運。”

譚小雅感覺自己的嗓子哽住了,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如此認可她。她非常認同馮天海對自己的評價,自己確實是真誠而無私的,可是王一川對此是如何反應的呢?他隻會認為自己太注重物質利益,這句話換種方式來說,不就是說自己“拜金”嗎?

“這要人家也這麽想才行啊。”譚小雅恨恨地說。

“人,有時候直到失去了,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麽。”

馮天海長長地舒了口氣。

“你剛才說了句話,說你信任我。譚小姐,我很感動。”

“這有什麽,”譚小雅笑道,“不信任你能找你投資嗎?”

“我以前有個女朋友,在劍橋時談的,”馮天海看起來有點喝多了,“我們是在咖啡館認識的,那時候我在佳奇商學院攻讀金融學碩士,她在倫敦大學城市學院學工商管理。你知道,劍橋郡和倫敦距離不算遠……後來就開始談戀愛。”

他微笑著:“她英語水平有點問題,到英國後首先要讀半年預科。因為家裏不富裕,所以她過得緊巴巴的。當時我課餘在酒吧裏打工,每月打工的錢足夠自己的生活費,不過自從認識她以後,我就開始打兩份工,多賺點錢補貼她。我們計劃著將來學成都想辦法留在英國,隻要找到工作,就能在那邊申請綠卡了。”

“後來呢?”譚小雅托著下巴問。

“後來嗎?自然是分了啊……”馮天海嘴角微微上翹,似乎是在笑,“我拿到碩士學位後,到處投簡曆,但是工作卻很難找,這樣下去就隻能回國。這時候她跟我說,有個英國人在追求她,是個猶太人……我懇求說,我能給她幸福,希望她相信我,我能賺很多錢,我可以讓她去世界各地旅遊,隻要她給我時間。然後她說,這樣的空話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馮天海的睫毛很長,這讓他的眼瞼垂下來時,帶有一絲讓人心疼的憂傷。

“後來我回來了,最初幾年活得其實很不如意,一直等到了現在這家公司,從底層一步步做到今天。”

“別多想了,失去你是她的損失,她會後悔的。”譚小雅安慰道。

“她已經後悔了。”馮天海低沉地說,“她上個月從英國回來了。她從留學生群裏知道我現在的狀況,來找了我。她和那個猶太人離婚兩年了,英國國籍沒拿到,工作也沒了,隻能回國。她想和我重新開始。”

“我不知道該怎麽勸你……”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馮天海睜開眼睛,“如果當時她能相信我,我現在的一切應該就都是她的,可是,她當初為什麽就不相信我呢?男人為了一段感情真的可以拚命的。現在想想挺難受,你看,你認識我沒多久,就給了我最大的信任,把一大筆資金交給我投資;可是她,和我相處了那麽久,對我有過信任嗎?沒有信任,還談什麽在一起呢?”

馮天海端起小酒杯,悶悶地喝了。

最後一句話不知為什麽觸動了譚小雅,她略微有些失神。王一川信任自己嗎?他不肯賣房投資,這是信任自己的表現嗎?

“小雅,——我可以這麽叫你吧?”馮天海略帶點醉意地問。

譚小雅回過神來:“啊?什麽?啊,那個,當、當然可以。”

馮天海向她舉起酒杯:“小雅,今天晚上你說信任我時,我很感動。我再說一遍,你是個好女孩,找到你是你男朋友的福氣,希望他能珍惜你。”

譚小雅很感動,在王一川那裏,她從沒獲得過這麽高的評價。她有點羞澀地雙手舉起小酒杯,和馮天海碰了一下,兩個人都一飲而盡。

“我會努力幫你賺錢,既然你信任我,我就一定保證你的收益不低於20%,萬一虧了,我會給你補足。”

“哎呀,馮總,你這太……”

“就這麽定了,來,喝酒。”

雖然說好是譚小雅請客,最終付賬的還是馮天海。走出日料店時已經快10點了,馮天海扶著路邊的燈柱站了一會兒。他喝了不少酒,神誌卻還清醒,隻是走路有些搖晃,譚小雅不得不在一邊扶住他。

“馮總,你還好吧?要不我送你回去?”

馮天海擺擺手,皺著眉頭,臉色看起來很差:“我沒事,我打個車回去就行。”

“不行,你喝了不少,還是我送你。”

“我住得比較遠,你送我的話,回去就太晚了。”馮天海搖著頭說,“照理我該送你回去,可是我這副樣子,就不送你了。我打個車回去,你也快回家吧。”

“你能行嗎?”

“我沒問題。”

一輛出租車開過來,馮天海招手叫停,譚小雅急忙跑過去幫著拉車門。在上車前,馮天海擁抱了她一下,似乎是表示感謝。譚小雅的身體僵硬了,卻沒有推開。馮天海鬆開手臂,坐到後座上,道:“你也快回家吧。到家了記得給我發條微信!”

譚小雅機械地應了一聲,依舊僵在那裏,看著出租車匯入了車流。

夜風習習,譚小雅沿著街邊慢慢地走著。一輛輛空出租車從身邊駛過,她卻完全注意不到。

那個擁抱是什麽意思呢?

他幫自己投資,還承諾保底,這樣優惠的條件真的隻是因為他人好嗎?他不可能對每個人都這樣的。他整個晚上一直在誇獎自己,是對自己有好感,還是自己想多了?他對自己講他的過去,敞開心扉,是否意味著自己在他心裏的地位和一般人不一樣?

譚小雅輕輕撫摩自己的臉頰,感覺微微發燙。她心亂如麻,又感覺心在怦怦地跳。

她想起王一川把工資卡交給自己時的笑臉,同時想起他皺巴巴的領子;想起他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又想起他穿著短褲拖鞋去買菜的小市民樣子。隨後她腦海裏閃過了香花派對,閃過了馮天海雪白的袖口和身上若有若無的男士香水味道,閃過了他的溫和儒雅,閃過了他微笑著輕鬆賺錢的樣子,還有他眼鏡片後麵那長長的睫毛。

發黴的牆壁,舊桌子上裝在杯子裏的蠟燭;

亮麗的餐廳,白色亞麻桌布上瓷杯裏的日本酒。

遙遙無期的買房夢;

輕輕鬆鬆賺來的錢。

譚小雅的腦子漲得生疼,她從沒有這樣彷徨過。就在這時,她聽到手機“叮”的一聲,打開看時,是馮天海發來的微信。

“到家了記得說一聲。

“對了,明天下午帶著合同書來吧。我來安排一下,先把業務部幾個中層幹部的保險合同給你簽掉,這樣能支持你一下。”

譚小雅閉上眼睛,久久沒有睜開。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笑了。

她大步往前走,走向燈火輝煌的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