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又回到了外公家。

“怎麽樣,淘氣鬼?”外公一看見我,一隻手便敲著桌子說,“喏,現在我可不能再養活你了,讓你外婆養活吧!”

“我養活就我養活,”外婆說,“瞧你說的,有什麽大不了的!”

“那你就養活吧!”外公甩了一句,但立刻態度便平靜下來,跟我解釋說;

“我和她已經完全分開過了,現在我們的一切都各是各的……”

外婆坐在窗前,很麻利地編織著花邊,線軸不時發出歡快的碰擊聲;枕座上密密麻麻,到處別的都是銅針,在春天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像一隻金色的刺蝟。外婆自己像鐵打銅鑄一般,總是這副樣子,永遠不變!然而外公卻日漸消瘦,臉上的皺紋也增多了,棕紅色的頭發變白了,沉著穩重的舉止不見了,人變得浮躁忙亂起來,一雙綠色的眼睛,看什麽都覺得可疑。外婆邊笑邊給我講起她和外公分家的事:外公把盆盆罐罐、鍋碗瓢勺、所有的餐具都給了她,說:

“這些都歸你,別的你就不要再向我要了!”

然後,他把外婆所有的舊裙子、各種用品、狐皮大衣,統統拿走,一共賣了七百盧布;他把這筆錢貸給了自己的教子——一個做水果生意的猶太人,專門吃利息。外公完全變成了一個吝嗇鬼,而且到了恬不知恥的地步:他不斷去找自己的老朋友,找那些曾經和他在手工業行會共過事的熟人和一些富商,一個勁地向他們哭窮,說孩子們弄得他破了產,希望他們能對他解囊相助,扶困濟貧。他利用人們對他的尊重,要來了不少的錢,得到大把的鈔票;他拿著這些錢,在外婆的眼前搖來晃去,說大話,吹牛皮,像小孩子似的故意逗她:

“看見了吧,傻瓜!要是你去要,人家連這個數目的百分之一也不會給你!”

他把弄來的這些錢,貸給了自己的一位新朋友——此人是個毛皮匠,高個子,禿頂,鎮上人叫他“鞭子”——和這位新朋友的妹妹——一家小店的女老板;此人長得人高馬大,滿麵紅光,兩隻棕褐色眼睛,一副懶洋洋、甜膩膩的樣子,整個一堆蜜糖。

家裏所有的事情都分得一清二楚:頭天由外婆掏錢買東西準備午飯,第二天就由外公來買副食和麵包;每逢外公負責買東西,午飯肯定比較差,因為外婆買的都是好肉,而外公買的都是下水:肝、肺、肚什麽的。茶和白糖各人分別存放,但是在一個茶壺裏沏茶,所以外公往往不放心地說:

“慢著,等一等,你放多少茶葉?”

他把茶葉倒在自己手上,仔細數了數,說:

“你這茶葉比我的要碎,就是說,我應該少放一些,因為我的茶葉葉片大,比較耐泡。”

他非常在意外婆給自己倒的茶和給他倒的茶,濃度是不是一樣,他們倆茶杯裏的茶是不是一樣多。

“是不是每人隻剩最後一杯了?”壺裏的茶快倒完時外婆問道。

外公朝茶壺裏看了一眼,說:

“哦,是啊,每人最後一杯!”

甚至連聖像前放的長明燈用的油,兩人也是分開的,兩個人同甘共苦生活了半個世紀,最後竟成了這個樣子!

外公這一切反常行為,使我覺得既好笑,又反感,然而外婆隻是覺得好笑。

“你呀,甭理他!”外婆勸我說,“喏,有什麽大不了的?人老了,犯糊塗了!他已經是八十歲的人了,等你活到這個年紀你就知道了!糊塗就糊塗吧,招誰惹誰啦?你我兩個——由我掙錢養活,用不著擔心!”

我也開始幹活掙錢了:一到節日,我早早地背起麻袋,到各家各戶、大街小巷去撿拾牛骨頭、破布、廢紙和釘子。一普特破布和廢紙,賣給收破爛的,能賣二十戈比,一普特廢鐵——也是這個價錢,一普特碎骨頭,能賣十或八戈比。平日裏放學後我也去撿,每到禮拜六,我把撿來的各種破爛兒一賣,也能換上三十五十戈比,運氣好的話,還要多一些。外婆接到我的錢時,總是趕緊塞進裙子口袋裏,低著頭,誇我說:

“謝謝你啦,我的心肝寶貝!誰說我們不能自己養活自己?有什麽大不了的!”

有一次,我無意中發現,她把我掙的幾枚五戈比的硬幣放在手裏,看著它們,默默地流淚,一滴渾濁的眼淚懸掛在她那泡沫般的、滿是微孔的鼻子上。

到奧卡河上的木材棧或彼斯基島去盜竊木料和板材,要比撿破爛的油水更大,每逢集市,人們在這裏搭起許多臨時售貨棚,經營鐵貨。集市過後,臨時售貨棚全都拆了,木料和板材也都整整齊齊地垛放在彼斯基島上,幾乎要等到下年春汛期來臨時再啟用。一塊好板材,城裏的房業主出價十戈比;一天能偷出來兩到三塊。但這隻有在天氣不好的情況下才行,因為大風雪或者下雨天看守人員在外麵待不住,都躲避起來了。

我們幾個要好的哥們兒湊在一起:有討飯的莫爾多瓦女人十歲的兒子桑尼卡·維亞希爾——既文靜,又可愛,總是笑嘻嘻的;沒爹沒媽的科斯特羅馬——人長得特瘦,一頭卷發,眼睛黑黑大大的,十三歲那年,因為偷人家一對鴿子,進了少年犯教養院,後來上吊自殺了;韃靼孩子哈比——十二歲,力氣可大了,忠厚善良;塌鼻子雅茲的父親是一個替人家挖墓和守墓的人,這孩子有七八歲,跟魚一樣,不聲不響,是個羊癲風[172];哥們兒中以寡婦裁縫的兒子格裏什卡·丘爾卡的年齡最大,頭腦清楚,辦事公正,特別喜歡拳擊;這些個孩子都是同一條街上的。

在鎮上,偷東西不算什麽,它是一種風氣,幾乎成了饑民們謀生的唯一手段。一個半月的集市交易[173]要養家糊口一年是不夠的,所以,許多有頭有臉的業主也“到河上去討生活”打撈發大水時衝下來的木料和板材;用小船做些小宗運輸;但主要是在貨船上進行盜竊活動。總之,他們在伏爾加河和奧卡河上“見機行事”,隻要有空子可鑽,他們便乘機撈上一把。一到節日,大人們誇耀自己成功的業績,孩子們在一旁邊聽,邊學習。

春天,開集前總有一段時間非常熱鬧,每天晚上,鎮上大街小巷到處都是喝醉酒的工匠師傅、馬車夫和各行各業的工人,這時候,鎮上的孩子們便瞅準他們的口袋,進行扒竊;這是一種合法的營生,孩子們就在大人的眼皮底下公然行竊,根本不害怕。

他們偷木匠的工具,偷客運車夫們用的扳子,從貨運馬車夫那裏盜竊樞軸和車軸上的襯鐵,不過我們幾個人不幹這種事;丘爾卡有一次堅決表示:

“我決不偷東西,媽媽不讓我偷。”

“我是因為——害怕!”哈比說。

科斯特羅馬對小偷小摸極其反感,他提到“小偷”這個詞時語氣總是特別重,而且,隻要他發現別的小孩在扒竊醉漢,他會將他們趕走,要是被他逮住了——少不了一頓猛揍。這個眼睛大大、老成持重的孩子自以為是個大人了,走路的樣子非常特別,一搖一晃的,像個裝卸工;他說話時竭力把嗓子壓得很低,粗聲大氣的;一個人整天繃著臉,好像城府還挺深的。而維亞希爾則堅信盜竊是一種罪行。

但是,從彼斯基島上順走些板材和木料,算不上什麽罪過,所以幹起來我們誰都不害怕,而且,為了幹起來方便和順手,我們還想出了一整套的辦法。晚上,等天黑以後,或者趁著風雪天,維亞希爾和雅茲便順著河灣[174],沿著潮濕的、凹凸不平的冰麵向彼斯基島出發,他們大搖大擺地走過去,盡量把巡邏人員的注意力吸引過去,而我們四個人則分別行動,神不知鬼不覺地摸了過去。巡邏人員隻顧對付雅茲和維亞希爾了,一直盯住他們倆,這時我們已經在事先約好的木垛旁會合了,各人看準自己要拿的木料,趁腿腳快的同夥們把巡邏人員逗得東奔西突,對他們緊追不舍的時候,我們幾個就開始往回撤。我們每人都帶一條繩子,繩子末端有一個大鐵鉤子;我們的鉤子把木料或板材鉤緊,沿著雪地和冰麵一路拖去,巡邏人員幾乎從未發現過我們,就是發現了,他們也追不上。賣了木料,我們把錢分成六份——每人五戈比,有時候能分到七戈比。

用這些錢,我們可以痛痛快快地吃一天飽飯,但維亞希爾一定要給他母親帶回去一什卡利克[175]或半瓶伏特加酒,否則回家就要挨她的打;科斯特羅馬把錢都攢起來,一心想要養鴿子,丘爾卡的母親有病,他盡量想多掙點錢;哈比也在攢錢,他想回到他出生的城市去,但他舅舅到下諾夫戈羅德後不久便被淹死了。哈比忘記他出生的城市叫什麽名字了,隻記得它在卡馬河上,離伏爾加河很近。

不知為什麽,哈比說的這個城市我們覺得非常可笑,便老是逗這個眼睛有點斜的韃靼小孩,我們唱道:

卡馬河上有座城,

什麽地方說不清!

伸出兩手摸不著,

邁開雙腳難成行!

起初,哈比非常生氣,但有一次,維亞希爾果真像他的外號說的那樣,跟鴿子叫似的對他嘀嘀咕咕地說:

“怎麽啦,你?真的生哥們兒的氣啦?”

小韃靼感到很不好意思,於是自己也唱起了“卡馬河上有座城”來。

和偷木料相比,我們畢竟更願意去撿破爛。尤其是春天,特別有意思:雪已經融化,集市空空****,石子路的街道被雨水衝刷得幹幹淨淨。在集市上,我們總能從排水溝裏撿到許多釘子和廢鐵,有時還能撿到一些錢幣——銅幣和銀幣,但是為了不讓市場管理人員把我們趕走,奪去我們的麻袋,還得給他們幾枚兩戈比的銅幣,不然就總是得向他們鞠躬敬禮。總之,我們掙這點錢是很不容易的,不過我們幾個人相處得很好,雖然有時也吵幾句嘴,但我一次也不記得我們曾經打過架。

維亞希爾是我們的調停人,他總能夠及時地跟我們說些獨出心裁的話;話雖簡單,但卻一針見血,使我們自愧不如。他自己說這些話的時候也感到很驚訝。對於雅茲的種種越軌行為,他既不生氣,也不擔心;他認為雅茲的這些劣跡敗行都是沒必要的,而且,他總能夠心平氣和但卻令人信服地加以反對。

“喏,你何必要這樣呢?”他問道;這樣我們也就明白了:實在沒有必要!

他管自己的母親叫“我那位莫爾多瓦婦女”,這並不使我們感到有什麽好笑。

“昨兒個我那位莫爾多瓦婦女回家時又是爛醉如泥!”他興衝衝地說,兩隻金黃色的圓眼睛閃閃發光。“她咣的一聲推開門,一屁股坐在門檻上,接著便唱了起來,唱呀,唱呀,活像隻老母雞!”

愛刨根問底的丘爾卡說:

“就唱些什麽?”

維亞希爾一隻手輕輕地拍著膝蓋,尖聲尖氣地學著他母親的樣子唱道:

一個牧人年紀輕輕,

手持牧杖在街上行,

看見窗戶便敲幾下,

哎喲喲,耳邊一陣咚咚聲!

大夥兒急忙往外跑,

晚霞已照得滿天紅,

牧人鮑爾卡的笛聲起——

全村上下,一片肅靜!

維亞希爾會好多這種熱情奔放的歌曲,而且唱得非常嫻熟。

“是啊,”他繼續說,“她就這樣在門檻上睡著了;屋子裏冷得要命,差一點沒把我凍僵,但是拖她我又拖不動。可今天早上我對她說:‘你怎麽醉得這麽厲害呢?’她說:‘沒什麽,你再忍一忍,反正我活不了多久啦!’”

丘爾卡嚴肅地證實說:

“她是活不久啦,全身都浮腫了。”

“你不覺得她很可憐嗎?”我問道。

“哪能夠呢?”維亞希爾有些驚訝,“要知道,她是我的好母親呀……”

我們明知道這個莫爾多瓦女人動不動就打維亞希爾,可是我們仍然相信她是一位好母親;遇到時運不佳的日子,丘爾卡總是提議說:

“大夥兒每人湊一戈比,給維亞希爾的母親買酒喝吧,不然他母親會打他的!”

我們這幫人中隻有兩個人識字——我和丘爾卡;維亞希爾非常羨慕我們,他揪著自己尖尖的老鼠耳朵,嘟嘟噥噥地說:

“等我把自己那位莫爾多瓦婦女安葬之後,我也要去上學;我給老師跪下來,懇求他能收下我。學完後,我就去給大主教當園丁,或者去為沙皇本人效力!……”

春天,這位莫爾多瓦婦女,跟一個為修建大教堂進行募捐的老頭一塊兒,還有一瓶伏特加酒,被倒下來的木頭垛壓在下麵了;人們把這個莫爾多瓦婦女送進了醫院,老成持重的丘爾卡對維亞希爾說:

“住到我那裏去吧,我媽會教你認字的……”

沒過多久,維亞希爾仰起頭,會念商店的招牌了:

“食品雜拌店……”

丘爾卡糾正他說:

“是食品雜貨店,亂彈琴!”

“我看清楚了,可那些字總讓人看眼花。”

“是看花眼!”

“這些字跳過來,跳過去。有人念它們,它們覺著挺高興呢!”

他酷愛花草樹木,對此,我們大夥兒覺得既好笑,又驚奇。

鎮子就坐落在一片沙漠上,難得有植物生長;隻是各家院落裏的某些地方,孤零零地生長著幾棵瘦弱的白柳和東倒西歪的一叢叢接骨木,頂多在圍牆下很不起眼的地方,還羞答答地長著一些枯黃的小草。要是我們有誰想在草地上坐一下,維亞希爾便會生氣地抱怨說:

“喂,為什麽要踐踏草地呢?坐在旁邊的沙地上對你們不是一樣嗎?”

隻要他在場,誰都不好意思去折一根白柳枝,采一朵接骨木花,或者從奧卡河岸上柳樹林裏折一根柳條,——他一看見有人攀折花木,總是表現出很驚訝的樣子:肩膀一聳,兩手一攤:

“為什麽你們要亂折花木呢?真是活見鬼了!”

看他那大驚小怪的樣子,大家都感到很不好意思。

每到禮拜六,我們就搞一次快樂的惡作劇,這得準備一個禮拜:要滿大街去收集各種破草鞋,然後將它們碼放在一些偏僻的角落裏。禮拜六晚上,當成群結隊的韃靼裝卸工從西伯利亞碼頭[176]下班回家時,我們預先找一個街口,擺好陣勢,開始朝這幫韃靼人身上扔草鞋。起初,他們非常生氣,一個勁兒地追我們,嘴裏罵罵咧咧,但不久,他們自己也覺得這樣很好玩;他們知道會遭到伏擊,於是在進入戰場時也用許多草鞋把自己武裝了起來;不僅如此,他們事先還偵察到我們藏匿軍火的地方,曾不止一次地把我們的草鞋偷個精光,對此,我們向他們抱怨說:

“哪有這種玩法!”

這時他們才把草鞋分給我們一半,然後雙方才開始戰鬥。通常,他們在一片空地上擺好陣勢,我們從四麵八方將他們圍起來,一麵尖聲喊叫,一麵往他們身上扔草鞋;一旦我們有人在奔跑時被他們扔過來的草鞋擊中,倒在沙地上,他們同樣也大喊大叫,笑得震天響。

遊戲持續很長時間,有時能一直玩到天黑;有一些市民前來觀看,從各個角落探頭張望,頗有些怨言,說應該顧全體麵。滿是塵土的破草鞋像成群的烏鴉,滿天飛舞,有時我們的人難免被擊中,但遊戲的樂趣總是大於疼痛和不快的。

韃靼人的玩興不亞於我們;戰鬥結束後,我們常常和他們一起到裝卸工人同業會去,在那裏,他們給我們吃甜馬肉,還有一種特殊烹製的菜湯;吃過晚飯,我們就著黑桃仁甜麵點,喝一種煮得很濃的磚茶。我們很喜歡這些人高馬大的男子漢,他們全是挑選出來的大力士,他們身上有一種我們很熟悉的充滿稚氣的東西;使我感到特別驚訝的是,他們相互之間都沒有惡意,一向為人厚道,彼此以誠相待,互相照應。

他們所有的人都喜歡開懷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都能笑出來,他們中間有一個卡西莫夫市[177]的人,其人鼻子有點毛病,力大無比;有一次,一口二十七普特重的大鍾,他竟然一個人從貨船上一直扛到距離很遠的岸上;他邊笑,邊喊,邊叫:

“嗨喲,嗨喲!有的話——閑扯淡;有的話——賺小錢;而有的話呀——金不換!”

有一次,他把維亞希爾抱起來,舉得高高的,說:

“嗨,你應該生活在那裏,住在天上!”

遇到壞天氣,我們都到雅茲家裏去,他們家就在墓地上,他父親有一間看墓的小屋。他父親佝僂得很厲害,骨頭都彎了;他的胳膊很長,穿得又髒又破;他的腦袋很小,臉也很黑,上麵密密麻麻長了滿頭滿臉髒兮兮的毛發;整個腦袋看上去就像是一棵幹枯的牛蒡草,又長又細的脖子正好是牛蒡草的秸稈。他時常甜蜜蜜地眯起有點發黃的眼睛,急急巴巴地嘟囔著說:

“上帝保佑,可別讓我失眠呀!哎喲喲!”

我們買了三佐洛特尼克[178]的茶,八分之一俄磅的白糖,還有麵包,自然一定還得給雅茲的父親帶上半瓶伏特加酒;丘爾卡嚴厲地對他吩咐說:

“沒用的家夥,快把茶炊的火生起來呀!”

老漢嘿嘿一笑,點著了鐵皮茶炊,我們一邊等著喝茶,一邊商量自己的事;這時他給我們出主意說:

“這不,後天就是特魯索夫家的四十天忌辰[179],他們一定會大擺筵席,那裏骨頭肯定不少,有你們撿的!”

“特魯索夫家的骨頭都被他們家廚娘撿走了。”無所不知的丘爾卡說。

維亞希爾一直在望著窗外的墓地出神:

“很快咱們就可以到森林裏去了,這太棒了!”

雅茲總是一聲不吭,他目光憂鬱地仔細瞧著大家,不聲不響地給我們看他從垃圾堆裏撿來的那些玩意兒——木頭士兵、缺了腿的木馬、碎銅爛鐵、衣服扣子等。

他父親將各種各樣的杯子、茶碗擺放在桌子上,把茶炊端了上來,這時,科斯特羅馬坐下來,給各位倒茶;雅茲的父親喝罷自己的酒,便爬到爐炕上去,從那裏伸出長長的脖子,用貓頭鷹似的眼睛打量著我們,嘴裏嘟噥道:

“我說呀,你們這些該死的家夥,好像也都不是小孩子了,是不是?哎喲,你們這幫竊賊,上帝保佑,可別讓我失眠呀!”

維亞希爾對他說:

“我們壓根兒不是竊賊!”

“好,是小偷小摸……”

要是我們對雅茲的父親實在感到不耐煩了,——丘爾卡就憤怒地嗬斥他:

“少廢話,沒用的家夥!”

他這個人,一說起某某人家有誰生病,鎮上某某人快要死了等,便津津樂道,如數家珍,毫無惻隱之心;我、維亞希爾和丘爾卡,對他這一點非常反感;他看得出我們討厭聽他說話,於是便故意地氣我們,刺激我們:

“哈哈,害怕了吧,你們這些小鬼!果不其然!眼下很快就有一個胖子將要死去,哎呀,不過他的屍體得很長時間才會腐爛!”

他的話幾次被打斷,可是他一個勁兒地往下講:

“要知道,你們也都會死的,在汙水坑裏是活不長久的!”

“喏,死就死唄,”維亞希爾說,“到時候我們都去當天使……”

“就你們?”雅茲的父親這一驚不打緊,連話都說不利落了,“你們幾個?去當天使?”

他哈哈大笑,又接著氣我們,講了些關於死人的亂七八糟的惡心人的事。

但是,有時候,這個人忽然又把聲音壓得很低,娓娓動聽地給我們講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聽我說,孩子們,別著急呀!是這樣,三天前,埋葬了一個女人,孩子們,我打聽了關於這個女人的情況——她究竟是怎樣一個娘兒們?”

他經常談論女人,而且總是烏七八糟,不堪入耳,但從他的講述中,總使人感到有一種發人深省、如怨如訴的東西,他好像是在請我們和他一起進行思考,所以我們聽他講的時候都非常認真。他不善於辭令,說話沒條理,常常用一些問題把自己的話打斷,但他的故事在我的腦子裏總能留下一些令人忐忑不安的零星記憶:

“有人問她:‘是誰放的火?’她說:

“‘是我放的!’

“‘怎麽會呢,傻瓜?那天夜裏你並不在家,你在醫院裏躺著呀!’

“‘是我放的火!’

“她這樣說,是為了什麽呢?哎喲喲,上帝保佑,可別讓我失眠……”

他幾乎了解鎮上每一個人的生平故事,因為是他親手把他們一個個埋進這片淒涼荒蕪墓地的沙土裏的;他仿佛在我們麵前打開了各家各戶的大門,我們走進去,看看他們是怎樣生活的,從而得到某種嚴肅的重要的感悟。看來他能夠通宵達旦地講下去,直到第二天早晨,但每當他小屋的窗戶暗淡下來,夜幕即將降臨的時候,丘爾卡便從桌旁站起來,說:

“我要回家了,不然媽媽會擔心的。誰跟我一塊兒走?”

大家夥全都要走;雅茲將我們送到圍牆邊,關上大門,然後把他那又黑又瘦的臉,緊貼在柵欄上,粗聲粗氣地說:

“再見了!”

我們也衝他喊了聲:再見!每次把他一個人留在墓地裏的時候,總感到心裏不是滋味。有一次,科斯特羅馬回頭看了一眼,說:

“等明天我們一覺醒來,沒準兒他已經死了。”

“雅茲的生活最苦了。”丘爾卡時常說,但維亞希爾總是反對,他說:

“我們生活得並不壞……”

照我看來,我們生活得並不算壞,我很喜歡這種流浪街頭、自由自在的生活,喜歡我的夥伴們;他們能夠激起我的某種遠大抱負,使我無法安於現狀,總想為他們做點好事。

我在學校裏的日子仍然不好過,同學們都嘲笑我,叫我撿破爛的,叫花子。有一次,我跟他們吵了一架;他們向老師反映,說我身上有一股子垃圾味兒,沒法跟我坐在一塊兒。記得這一指責深深刺痛了我,以後我很難再來上學了。這一指責是他們惡意編造的,因為每天早上我都認真仔細地洗過澡,而且,上學時我從不穿撿破爛時穿過的衣服。

但我終於通過了三年級的考試,得到的獎品是一本福音書,一本精裝的克雷洛夫寓言和一本書名有些莫名其妙的平裝書——《法塔—莫爾幹納》[180],還頒發給我一張獎狀。我把這些獎品拿回家後,外公非常高興,他動情地宣布:這些東西必須珍藏起來,還說要把書鎖在自己的箱子裏。外婆躺在**,已經病倒好幾天了;她手頭沒有錢,外公隻是唉聲歎氣,尖聲喊叫:

“你們吃我的,喝我的,現在我就剩下一把骨頭了,哎呀,你們這些人呀……”

我把幾本書拿到店裏,賣了五十五戈比,錢給了外婆,在獎狀上我胡亂寫了些字[181],交給了外公。他像寶貝似的收藏了起來,居然沒有打開看看,沒發現我在上麵搗的鬼。

不去上學後,我又到街上混日子去了,不過現在好過多了——正是萬物複蘇、大地回春的時候,我們掙的錢比以前也多了;每到禮拜天,我們大夥一早就來到野外,走進鬆樹林,一直到很晚才回到鎮上來,盡管感到有些勞累,但大家心情很愉快,彼此也更加親密了。

但是這種日子沒有持續很久——繼父被解職了,他再次外出,不知去向;母親帶著小弟弟尼古拉搬到外公家去住,保姆的責任便落到了我的肩上,因為外婆到城裏一個富商家,給人家繡蓋聖體用的經麻布[182]去了。

母親十分憔悴,像啞巴似的,成天不言不語,邁步都非常困難;她用一雙可怕的眼睛注視著周圍的一切;小弟弟患淋巴結核病,踝骨上有潰瘍,身體十分虛弱,連大聲哭的氣力都沒有,餓了隻會哼哼唧唧,渾身哆嗦,吃飽了就打瞌睡,睡著時還發出一種奇怪的歎氣聲,像小貓似的輕聲打著呼嚕。

外公小心地摸了摸他,說:

“應該好好地喂養他,可是我養活不起你們所有的人……”

母親坐在屋角的**,聲音嘶啞地歎了口氣說:

“他隻須吃一點點……”

“這個一點點,那個一點點,加在一起可就多了……”

他揮了一下手,對我說:

“把尼古拉抱出去,讓他曬曬太陽,用沙把身子埋上……”

我用口袋背來許多清潔的幹沙子,倒在窗前可以曬到太陽的地方,堆成一堆,按照外公的吩咐,我把小弟弟放在上麵,然後將沙子一直埋到小弟脖子處。小家夥坐在沙子裏非常高興,他美滋滋地眯縫起眼睛,神情很不一般——沒有眼白,隻有淺藍色的瞳孔,瞳孔外麵有一道發亮的圓圈。

我頓時對小弟產生一種深深的依戀之情,我覺得,我和他並排躺在窗前沙堆上時的心思他全都明白;這時耳邊傳來外公尖細的聲音:

“死——並不難,可你得想辦法活下去呀!”

母親咳嗽不止……

弟弟的兩隻小手從沙裏抽出後,向我伸過來,小白腦袋一搖一晃的;他的頭發稀稀拉拉,顯得有些斑白,小臉蛋看上去有點老氣,非常聰明。

一旦有雞和貓走近我們,科利亞[183]便久久地看著它們,然後望著我,露出一絲微笑——他的笑使我頗為尷尬——是不是他覺察到了我和他在一起感到有些枯燥乏味,正想丟下他跑出去玩呢?

院子很小,院裏又髒,又擠;緊挨著院子大門,有一排用碎木料搭建的板棚、柴屋和地窖,然後,往裏拐進去,盡頭是一間浴室。房頂上堆滿了破船板、各種木料、板材和濕刨花——這都是市民們在奧卡河解凍和春汛期間從河裏打撈上來的東西。整個院子橫七豎八地堆放著各種各樣的木料;這些木料都非常濕,經太陽一曬,散發出一股發黴的氣味。

旁邊有一家牲口屠宰場,差不多天天早上都能夠聽見牛羊哞哞、咩咩的叫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有時候我簡直覺得渾濁的空氣中有一層透明的血的薄霧……

宰殺牲畜前,先用錘子在它們的腦門上——兩個犄角之間——猛擊一下,將其打昏,這時它們會發出一聲慘叫;每當這個時候,科利亞便眯起眼睛,噘著嘴唇,可能是想模仿它們的叫聲,但結果隻是哈口氣而已……

“哈……”

中午時,外公從窗口探出腦袋,喊道:

“吃午飯啦!”

他把科利亞抱在膝蓋上,自己親自喂他,將土豆和麵包在嘴裏嚼碎,再彎起手指,把它塞到科利亞的小嘴裏,把孩子的薄嘴唇和尖下巴弄得很髒。喂了一會兒後,外公便掀開孩子的小襯衣,用手指在他鼓起的小肚子上摸了摸,估摸著說:

“吃飽了嗎?要不要再吃點兒?”

從門旁黑暗的角落裏傳來了母親的聲音:

“您明明看見——他伸著手,還想要麵包呢!”

“這小孩有點傻!他不知道自己該吃多少……”

於是,他又往科利亞嘴裏塞了一口嚼過的土豆和麵包。看著他這樣喂科利亞,我感到又難受,又心疼,我的嗓子眼裏直堵得慌,覺得惡心。

“喏,好了!”外公終於說,“給你母親抱過去吧。”

我接過科利亞,他哼哼噥噥地還要往桌子那邊撐。母親站起身,喉嚨呼哧呼哧地向我走來,她伸出骨瘦如柴的雙手;修長的身材,像一棵被砍去了枝葉的雲杉。

母親變得完全不說話了,很少聽見她能呼哧著說上隻言片語,有時候整天都沒有一句話,默默地躺在一邊等死。當然,母親將不久於人世,這一點我已經感覺到了,我知道她活不了多久,加上外公老是不厭其煩地講到死亡;特別是到了晚上,院子裏天一黑,一股暖烘烘的、像熟羊皮那樣濃重的黴味從窗外飄進來的時候,他講得就越發起勁兒。

外公的床放在前麵的屋角,幾乎就在聖像下麵;他躺下睡覺時腦袋正好衝著聖像和窗戶,他躺下後在黑暗中總要嘮嘮叨叨說好長時間:

“說話間——死的時候便到了。我有何臉麵去見上帝呢?對他說什麽呢?要知道,忙忙碌碌一輩子,也幹了些事情……可結果如何呢?”

我睡在爐灶和窗戶之間的地板上,由於這地方對於我太小了,我便把兩條腿伸進底下的爐膛裏,有許多蟑螂在我腿上爬來爬去,弄得我直癢癢。這個狹小的角落曾經給過我不少幸災樂禍的滿足,因為外公做飯時爐叉和火鉤子的把手經常撞碎窗上的玻璃。說來好笑,也讓人感到奇怪,像他這樣聰明的人,竟然沒想到把火鉤子截短一些。

有一次,他在瓦罐裏熬什麽東西,一下熬過頭了,他一急,連忙用火鉤子去鉤,不料火鉤子的把手撞著了窗框,震碎兩塊玻璃,瓦罐也被碰翻打破了。這使老人大為傷心,坐在地板上哭了起來。

“天哪,天哪……”

白天,趁他出去時,我用麵包刀把火鉤子的把手砍去四分之三,但外公一看見便大罵起來:

“沒用的東西,應該用鋸子鋸才對,用鋸子——鋸!這樣鋸下來的那一截還可以當擀麵杖賣錢,你呀,真是個廢物!”

他揮舞著雙手,急赤白臉地向過道跑去;這時母親跟我說:

“你別管這些閑事……”

母親是八月間死的,是個禮拜天的中午[184]。繼父剛從外地回來,又在什麽地方找了個差事,在火車站附近有一處幹淨房子,外婆和科利亞搬過去住了,過幾天母親也打算搬過去。

就在母親去世的那天早上,她小聲地對我說(不過聲音比平時更清晰、更微弱):

“你去叫一下葉夫根尼·瓦西裏耶維奇,就說我請他來一趟!”

她從**欠起身,一隻手扶著牆,坐了起來,又補充說:

“快點去!”

我覺得她好像露出了笑容,眼睛裏閃現出一種異樣的神情。繼父當時正在做午禱;外婆讓我到一個猶太女人開的小鋪去買點煙來,因為沒有現成的,得等老板娘現去研磨,然後再拿回來給外婆。

我回到外公家時,母親正坐在桌旁,她穿一件淡紫色的幹淨連衣裙,頭發梳得非常漂亮,像從前一樣神氣十足。

“你好點了嗎?”我問道,不知為什麽感到有些膽怯。

她令人可怕地望著我,說:

“過來!你到哪兒玩去了,啊?”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她便一把揪住我的頭發,另一隻手抓起一把用鋸條做的軟刀,用刀的平麵在我身上一連打了幾下,刀子從她手裏落到了地上。

“撿起來!給我……”

我撿起刀子,把它扔在桌上,母親把我推向一邊;我坐在爐灶前的小台階上,吃驚地看著她。

她從桌邊站起身,緩慢地向自己的角落一點一點移動著腳步,躺到**後,一直在用手絹擦拭著臉上的汗水。她的手已經不聽她使喚了,有兩次手都從臉旁滑過,落在枕頭上,手中的手絹在枕頭上擦拭著。

“給我點水喝……”

我從桶裏舀了一杯水,她吃力地抬起頭,稍微喝了一點,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用冰冷的手將我的手擋開。然後看了一眼屋角的聖像,又把目光轉向我,嘴唇一動一動的,好像是在微笑,之後她那長著長睫毛的眼睛便慢慢地閉上了。她的兩個胳膊肘緊挾住雙肋,兩隻手的手指頭在微微顫動,慢慢地摸向胸口,向喉嚨處移動。她臉上蒙了一層陰影,而且越來越暗,同時皮膚漸漸發黃,鼻子顯得更尖了。她驚恐地張開嘴,但已經聽不到她呼吸的聲音了。

我站在母親的床前,手裏端著杯子,待了很長很長時間,眼看著她慢慢地變僵了,臉色發灰了。

外公走了進來,我跟他說:

“母親死了……”

他往**看了一眼,說:

“你胡說什麽呀?”

他走到爐灶前,開始往外取餡兒餅,把爐門和烤盤碰得丁零當啷。我知道母親已死;我望著他,等著他能夠明白這一點。

繼父來了,穿一件帆布夾克,戴一頂白色鴨舌帽。他輕手輕腳地搬了把椅子,走到母親床前;突然,他把椅子往地上一扔,像吹喇叭一樣,大聲喊道:

外公瞪大眼睛,手裏拿著爐蓋,一聲不吭,像瞎子似的跌跌撞撞離開了爐灶。

當人們向母親的棺材上填埋幹土時,外婆像盲人似的在墓地裏東奔西走,十字架把她的臉都撞破了。雅茲的父親將外婆領到看護墓地的小屋,讓她洗洗臉,這時他小聲安慰她說:

“我說,你呀,上帝保佑,可別讓我失眠——你怎麽啦,啊?人生不就是這麽回事嘛……我說的話對不對,老奶奶?不管是富人、窮人,到時候都得進墳墓,是不是這個理兒,老奶奶?”

他向窗外看了一眼,忽然從小屋裏跑了出去,但立刻同維亞希爾又轉了回來,一臉高興勁兒。

“你看呀,”他說,把一個壞了的馬刺遞給我看,“瞧這是什麽東西!這是我和維亞希爾送給你的禮物。你看,還有小齒輪呢,啊?肯定是哥薩克人用的,後來丟失了……我打算把這東西從維亞希爾手裏買過來,我出兩戈比……”

“你胡說什麽啊!”維亞希爾聲音不高,但卻很生氣地說,可是雅茲的父親當著我的麵,手舞足蹈,衝他一個勁地遞眼色,並且說:

“是你維亞希爾送的,行了吧?你也太認死理了!好吧,不是我,是他送給你的,他……”

外婆洗過臉,用頭巾把腫得發青的臉包好,喊我回家去,我不想回去;我知道葬完人後家裏人要吃上一頓,要喝酒,說不定還要發生爭吵。還在教堂的時候,米哈伊爾舅舅就唉聲歎氣地對雅科夫說:

“今天咱們喝他個夠,怎麽樣?”

維亞希爾竭力想讓我開心:他把馬刺掛在下巴上,用舌頭舔那上麵的小輪子,雅茲的父親故意放聲大笑,一麵大聲喊道:

“快看呀,快看呀,看他在幹什麽!”但他見我並不感到高興,便嚴肅地對我說:

“行了,行了,別難過了!將來我們大家都會死的,連小鳥也會死的。這樣吧:你願不願意我給你母親的墳上鋪一層草皮?咱們現在就到野外去,你、維亞希爾和我;把我的小爬犁也帶上;我們鏟好草皮,把墳鋪起來——這樣再好不過了!”

我覺得這樣挺好,於是我們便到野外去了。

安葬罷母親,幾天之後,外公對我說:

“是這樣,列克謝,你也不是一枚勳章,老掛在我脖子上也不是個事兒,到人間闖**去吧……”

於是我就走進了人間。

《童年》主要人物表

本書主人公——阿列克謝·馬克西莫維奇·彼什科夫(別稱:馬克西梅奇、阿廖沙、阿廖什卡、列克謝、列克謝伊卡、廖尼亞、廖尼卡、阿廖申卡、奧廖哈)

父親——馬克西姆·薩瓦捷伊奇(馬克西姆·薩瓦捷耶夫)

母親——瓦爾瓦拉·瓦西利耶維奇·彼什科娃(瓦裏卡、瓦裏婭、瓦留莎)

外公——瓦西裏·瓦西裏耶維奇·卡希林(瓦西裏奇·卡希林)

大舅——米哈伊爾·卡希林(米什卡、米哈伊洛、米沙)

二舅——雅科夫·卡希林(雅科夫、雅什卡、雅沙)

表兄——薩沙·雅科夫(薩什卡)

染坊工人——格裏戈裏·伊萬諾維奇(格裏沙)

染坊工人——伊萬(“小茨岡”、瓦尼亞、瓦尼卡、萬紐什卡、瓦紐舍奇卡、萬尼亞特卡、瓦尼卡、伊萬卡)

神秘房客——“好事兒”

繼父——葉夫根尼·馬克西莫夫·康斯坦丁諾夫斯基

[1] 俄民間舊習俗:人死後在其眼睛上放置兩枚銅錢。——譯者注(如無特別說明,均為譯者注)

[2] 1871年夏天,年僅3歲的高爾基(即阿廖沙·彼什科夫)在阿斯特拉罕得了霍亂。父親在照料他時不幸被感染,不治身亡;喀山教堂的登記冊上記載的日期是1871年7月29日,31歲;7月30日在一個公墓裏安葬(見《關於高爾基父親的新的材料》,蘇聯《文學報》1951年9月6日)。

[3] 1932年改為高爾基市,蘇聯解體後名字又改了回去。高爾基的外婆是1871年夏天從下諾夫戈羅德來到阿斯特拉罕女兒家的。

[4] 瓦爾瓦拉·瓦西利耶維奇·彼什科娃是在1871年7月29日丈夫馬克西姆死去的那天生下兒子的,喀山教堂的登記冊裏是這樣記載的。

[5] 瓦爾瓦拉的愛稱。

[6] 阿列克謝的愛稱。

[7] 寫高爾基傳記的人尚未找到馬克西姆的死亡登記,因此很難確定彼什科夫一家人從阿斯特拉罕到下諾夫戈羅德的確切日期。

[8] 瓦爾瓦拉的小名。

[9] 俄伏爾加河下遊一港口城市,鐵路樞紐,1780年設市,現為薩拉托夫州的首府。

[10] 俄國城市,阿斯特拉罕州行政中心,位於伏爾加河三角洲,通向裏海。

[11] 家神爺,類似我國以前民間供奉的灶王爺。

[12] 這項禁令與當時的霍亂流行有關,疫情從伏爾加河港口城市雷賓斯克開始,逐漸蔓延到整個伏爾加流域。1871年疫情傳到了阿斯特拉罕,從7月到9月一直在該地區肆虐。

[13] 即米哈伊爾,奶奶總習慣叫他米哈伊洛。

[14] 米哈伊爾·卡希林(1832—1909)和雅科夫·卡希林(1839—1903)是高爾基(阿列克謝·彼什科夫)母親的兩個親兄弟。

[15] 房子坐落在下諾夫戈羅德市的老城區,這裏地勢傾斜,往上是該市的上麵部分,往下則是它的集貿市場和沿河的輪船碼頭。房子是18—19世紀的建築,原為B.B.卡希林的同胞姊妹的產業,1852年卡希林花428盧布將整座房子及院落買了下來(見《西伯利亞之火》1968年第3期第148頁);1936年房屋進行了修複,1938年這裏以“卡希林之家”的名義建立了高爾基童年生活紀念館。

[17] 該鎮坐落於奧卡河左岸,高爾基幼年在此度過很長一段時間。從19世紀20年代起這裏成了國內外客商雲集的重鎮,特別是每年的6月至9月,這裏的經貿活動非常活躍。

[18] 高爾基在《論童話》一文中寫到,小時候有兩個人常給他講民間故事聽,那就是外婆和保姆葉夫根尼婭。“葉夫根尼婭在外公家至少生活了25年,照看過外婆的許多孩子,他們死後她為他們安葬,為他們傷心落淚。而且培養教育了他們的下一代——外婆的孫子們。在我的心目中,她們的關係不是女主人和女傭,而是知心朋友。”(見《高爾基30卷集,第27卷,392頁》

[19] 瓦裏婭的名字。

[20] 米哈伊爾的愛稱。

[21] 雅科夫的愛稱。

[22] 共濟會是世界上最大的秘密團體之一,起源於中世紀宗教建築工匠行會,由於英帝國的對外擴張而廣為傳播,帶有濃厚的宗教色彩,他們相信上帝和靈魂不滅,在拉丁語係的國家中深受自由主義者、虛無主義者和反對教權主義者的歡迎,共濟會成員一般分為三個等級,即學徒、師兄和師父,幫會色彩很重。這裏說的“共濟會分子”是個貶義詞,意思是“缺德的家夥”。

[23] 基督教主禱文的第一句,據說這段禱文是耶穌口授的(見《新約全書》,《馬太福音》第6章第9—13節)。

[24] 雅科熱,古斯拉夫語,有“就像”“如同”的意思。這裏說的還是《馬太福音》第6章第9—13節中的一句禱文,即“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

[25] 雅夫科熱(Я в коже)意思成了“我在皮中”了。

[26] 阿列克謝的小名。

[27] 薩沙的小名。

[28] 瓦尼亞的小名。

[29] 薩沙的昵稱。

[30] 高爾基的名字叫阿列克謝,這裏顯然是簡化了。

[31] 阿列克謝的愛稱。

[32] 俄國古城,建於1648年,1870年烏裏揚諾夫(列寧)誕生於此;為紀念列寧,1924年改為烏裏揚諾夫斯克市,如今是烏裏揚諾夫斯克州的行政中心。

[33] 伏爾加河上遊的港口城市,位於俄羅斯雅羅斯拉夫爾州。

[34] 俄羅斯科斯特羅馬州一城市,位於溫紮河畔,1778年設市。

[35] 這是一個曆史悠久的集市,從16世紀中期到19世紀初每年7月都有活動,地點在伏爾加河左側,馬卡裏耶夫修道院附近,即現在的高爾基州雷斯科沃區馬卡裏耶夫鎮。這裏雲集著俄國境內外的商人,集市規模宏大,1817年後集市逐漸移到下諾夫戈羅德市。

[37] 1807年1月17日B.B.卡希林(外公)生於伏爾加河沿岸一座碼頭城市巴拉赫納,家境貧寒;老爺子B.Д.卡希林作為“逃兵”1804年曾經被抓住,遣送回原籍,打算1806年再次應征,以抵償債務。母親懷著身孕,身邊帶著兩個女兒。1813年卡希林開始上小學,14歲當纖夫,幾年後在船上當上了工長。1841年他來到下諾夫戈羅德時已經是一名染匠師傅,被推舉為行會的會長;1861—1863年當上了市杜馬議員,成為全市手工業者唯一的代表(見《高爾基及其時代》,第550—551頁)。

[38] 位於伏爾加河右岸,為伏爾加河灣(薩馬拉河灣)所環繞,此處林木茂盛,景色秀麗,是休閑的好去處。

[39] 俄國民間故事中兩個家喻戶曉的人物。

[40] “小茨岡”的名字叫伊萬。

[41] 伊萬的愛稱。

[42] 雅沙是雅科夫的小名;米沙是米哈伊爾的小名。

[43] 俄羅斯城市,位於高爾基州的皮亞納河畔。距謝爾加奇市11俄裏處有一個泉水村,村民們喜歡馴養熊,他們常常把自己馴養的熊牽到附近城市去進行表演。

[44] 茹克(Жук),即甲殼蟲的意思。

[45] 紙牌的一種玩法,也有叫“抽王八”或“拱豬”的。

[46] 雅科夫的小名。

[47] “小茨岡”的昵稱。

[48] “小茨岡”伊萬的小名。

[49] 一般對大人才叫名字和父稱,以表示尊重。

[50] 指高爾基的父親。後麵提到他時又稱他為馬克西姆·薩瓦捷伊奇。

[51] 雅科夫的小名,愛稱。

[52] 俄羅斯一古老碼頭城市,位於高爾基州,緊靠伏爾加河。

[53] 這裏指公元前11世紀末至公元前約950年的以色列猶太國國王。

[54] 格裏戈裏的小名。

[55] 指雅科夫的第一個妻子O.A.卡希林娜(出嫁前姓米特羅凡諾娃),死於1869年12月26日。

[56] “小茨岡”伊萬的昵稱。

[57] 伊萬的愛稱。

[58] 阿列克謝的愛稱。

[59] 即“小茨岡”伊萬的愛稱。

[60] “小茨岡”伊萬的昵稱。

[61] 這種絲巾通常為已婚婦女所係戴。高爾基在《論童話》(1930年)一文中寫到的外婆就係著這樣的絲巾(見《高爾基30卷集》第27卷,392頁)。

[62] 指東正教複活節後的12個節日,其中紀念耶穌的有8個,紀念聖母的有4個。它們是:聖母聖誕節、聖母進堂節、聖母領報節、基督聖誕節、主進堂節、主領洗節、主易聖容節、主進聖城節、耶穌升天節、聖靈降臨節、聖母升天節和舉榮聖架節,統稱為“12節”。

[63] 俄國東正教著名的聖徒,這裏所指的顯然是她的畫像的仿製品,真品從14世紀一直保存在科斯特羅馬伊帕季耶夫聖三一修道院。

[65] 見《舊約全書》,《詩篇》第68篇第1節。

[66] 俄國宗教詩中的傳奇人物,說他離家出走後,一直漂泊他鄉,最後淪為乞丐;回到家裏後,家裏人已經認不出他了,因而受了許多委屈。

[67] 尤裏安(背教者)時代著名的基督徒;尤裏安(331—363),信奉基督教,361年成為羅馬皇帝後,便一反常態,改信多神教,在新柏拉圖主義的基礎上對多神教進行改革,並頒布法令,反對基督教。因而基督教宣布他為“背教者”。

[68] 波佩科焦爾(Попекозёл),意思是“公羊神父”。

[69] 15世紀下半期俄羅斯諾夫戈羅德市行政長官博列茨基的遺孀,曾領導諾夫戈羅德的貴族反對莫斯科將其土地劃歸莫斯科管轄。1478年沙皇伊萬三世把諾夫戈羅德並入莫斯科大公國後,瑪爾法夫人被監禁。

[70] 傳說中埃及6世紀的一名**改邪歸正的故事。

[71] 雅科夫的小名。

[72] 聖像壁是東正教教堂中特意建造的一種隔牆,牆內供有聖像,並有雕刻精美的小門,它將祭壇和教堂的其他部分分開;中間的兩扇門即聖像壁中門,連接祭壇和其他的殿堂。據說危難之時,隻要神父能打開聖像壁中門,一切都可化險為夷,遇難呈祥。

[73] 又譯田園大街,即現在的高爾基大街。

[74] 根據下諾夫戈羅德市保存下來的檔案資料,米哈伊爾實際上在1867年已經開始通過老婆把他嶽父身後留下的遺產往河對岸搬了。同年,雅科夫得到了城裏的家產,住了10年,然後他把全部家產變賣抵債了。至於波列瓦雅大街的住宅,高爾基的外公一直住到1872年才被迫變賣。所有的過戶手續,高爾基博物館裏均有保存。(見《高爾基資料匯編》, 1968年,第396—398頁)

[75] 佩喬雷修道院建於1328—1330年,坐落在下諾夫戈羅德市郊外,高高聳立在伏爾加河岸邊。1597年因山體滑坡被毀。新建的修道院距市區更近了。1794年在原修道院的舊址上修建了一座教堂。

[76] 一首宗教敘事詩,講聖母夢見耶穌遇難,最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故事。

[77] 一種俄國的清涼飲料,酸中帶甜。

[78] 耶穌教神話中的大天使,他慰勞人類,同情人類,曾向希伯來人的先知但以理解釋異象,向另一位希伯來先知、《聖經·舊約》中十二小先知的第11名撒迦利亞預言其妻將生施洗約翰,向未婚的聖母馬利亞預言其子耶穌的降生。3月26日為加百列大天使日,是冬季結束的日子。

[79] 位於俄中部弗拉基米爾州,奧卡河一碼頭城市,12—15世紀曾是穆羅姆公國的都城。

[80] 高爾基的外公瓦西裏·卡希林的父親早年當兵,母親是一位遺孀。1831年1月18日外公瓦西裏和外婆阿庫林娜在巴拉赫納市母親家裏結的婚。婚後頭10年外公和外婆一直就住在這裏(見《高爾基資料匯編》1968年,第344頁)。

[82] 俄國少數民族,主要居住在卡爾梅克自治共和國,首府埃利斯塔市。語言屬蒙古語係。

[83] 這是古教會斯拉夫語中字母名稱的讀音,是用俄語字母拚寫的。

[84] 這3個譯音詞分別為“глаголь”“добро”“есть”,即動詞、善良、是或吃的意思。

[85] 這兩個詞的原文是“земля”和“люди”,意思分別是:土地、人們。

[86] “蚯蚓”——“земляной червяк”,俄語譯音為“澤姆利亞諾依·契爾維亞克”。

[87] “我”的意思。

[88] 綽號,公火雞的意思,因人們呼喚火雞的時候嘴裏發出“貝裏—貝裏”的叫聲,故得名(見《高爾基自傳三部曲詞典》第1卷,173頁,列寧格勒大學出版社,1974年)。

[89] 布拉任-穆日,意思是有福之人。源自《舊約全書》,《詩篇》第1篇;原話為:“不從惡人的計謀,不站罪人的道路,不坐褻慢人的座位,唯喜愛耶和華的律法,晝夜思想,這人便為有福。”

[90] 大衛王的第三個兒子,很受父親寵愛,活動時期約在公元前1020年前後。他容貌俊美,不守法度,剛愎自用。他因胞妹他瑪被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暗嫩奸汙而殺死暗嫩,為胞妹雪恥,因此被放逐。但因大衛的侄子約押從中斡旋而重又得寵。後因王位繼承問題他發動叛亂,曾迫使大衛及其臣仆逃過約旦河,但叛亂終於失敗,在今約旦西部以法蓮樹林中全軍覆沒,押沙龍騎馬逃跑時頭發剛好被樹枝纏住了,約押不聽大衛的命令,趁機殺死了押沙龍,大衛聞聽,痛哭不止,臨終前命所羅門殺死約押。

[91] 1812年6月,拿破侖為奪取歐洲霸權,率領50萬大軍,入侵俄國;戰爭初期,俄軍處於劣勢,8月,庫圖佐夫任俄軍總司令,與法軍血戰,堵截法軍前進;為保存俄軍有生力量,庫圖佐夫下令撤出莫斯科,並放火燒之;法軍入城後,四麵受敵,彈盡糧絕,無奈於10月往回撤退,俄軍和遊擊隊則乘勝追擊,大敗法軍。12月拿破侖逃回巴黎,殘部所剩無幾。這裏講的顯然就是法軍慘遭失敗的情形。

[92] 法語:夫人、太太的意思。

[93] 又譯俄擔,俄國重量單位,一普特相當於16.38公斤。

[94] 俄國東正教會紀念尼古拉顯靈的節日(舊曆5月9日)。

[95] 1812年拿破侖入侵俄國,他本想借俄國農奴對沙皇製度的不滿情緒為我所用,在法軍占領的地方革除農奴製,誰知9—10月他攻下莫斯科後不僅沒有頒布解放農奴的法令,反而殘酷地鎮壓了當時外省的一些農民起義。

[97] 指另一位農民戰爭領袖、頓河哥薩克普加喬夫(1740—1775),參加過7年戰爭和俄土戰爭,1773年8月他發動起義,次年被陰謀分子出賣給沙皇政府,在莫斯科沼澤廣場被處死。

[98] 1848年下諾夫戈羅德市曾經流行霍亂,而且疫情很嚴重。

[99] 指居住在俄西北部的卡累利河自治共和國內的居民。他們因不願進工廠做工而紛紛逃進森林,官方曾進行過大規模的搜捕行動。

[100] 尼古拉一世(1796—1855), 1825年起為俄國皇帝。他對內鎮壓十二月黨人起義,建立“第三廳”,鎮壓革命運動,迫害普希金、萊蒙托夫、赫爾岑等自由思想家;對外鎮壓1830—1831年的波蘭起義,1848年又派兵鎮壓1848—1849年的匈牙利革命,積極扮演了“歐洲憲兵”的角色。

[101] 城市名,今俄羅斯梁讚州的行政中心,奧卡河碼頭,鐵路樞紐。有著名的聖母升天大教堂、救主修道院等古代建築。

[102] 著名女強盜,外號“女公爵”。據稱,東正教會不接受東西教會分裂後所製定的信條,包括教徒可以用不義之財為自己贖罪等。

[103] 莫爾德瓦人、卡爾梅克人均為居住在俄羅斯平原中部的少數民族。

[104] 居住在伏爾加河中遊地區的少數民族,1918年後叫馬裏人。

[105] 指被判流放到西伯利亞服役。

[106] 一幅奇妙無比、活靈活現的半身聖母像,她左臂抱著幼子,右手向前伸出,做祝福狀。

[107] 俄羅斯的少數民族,分布在伏爾加河流域,建有楚瓦什自治共和國,首府切博克雷薩,人口不到百萬。

[108] 據聖經故事講,上帝為懲罰人們所犯的罪行,決心要將世界一舉毀滅,使天下洪水泛濫,滌**眾生,將生活在所多瑪和蛾摩拉這兩個城市的荒**無度的居民用天火統統燒死。

[109] 據說基督教神話中天使分為六翼天使、帶翅膀的智慧天使、大天使等九個等級。

[110] 吃法律的人(законоед)和研究法律的人(законовед)俄語中隻相差一個字母,這裏老人顯然是用錯了字。

[111] 17世紀發生的反官方教會的運動,參加該運動的教徒被視為分裂派,“庫魯古爾”是對分裂派教徒及古老信徒派教徒的蔑稱。

[112] 聖徒一般是對基督教或其他宗教中已去世的“虔誠”“遵守教規”“順從神旨”的教士和信徒們的尊稱,他們被認為是神與人之間的神話人物,很受一般信徒的崇拜。

[113] 一種教堂日曆,上麵有聖徒的名字和各種宗教節日;十二聖徒像按月份排列其中。

[115] 公元4世紀的一位教堂神父,寫過許多禱告詞和頌詩,他的詩情調低沉,禁欲主義色彩很重。

[116] 俄國古代民歌中的英雄人物,自恃武藝高強,所向無敵,結果因向死神挑戰,自取滅亡。

[117] 關於傳說中的短命鬼伊戈沙,高爾基在後來寫的文章中還曾經提起過,說“他的眼睛有些發直,怪嚇人的,特別是他的兩隻手,總是不停地東摸摸,西摸摸,仿佛想確認一下他摸的這些東西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伊戈沙這種感受世界的做法,我覺得很有意思”(見《高爾基文集》30卷集,第25卷第294頁)。

[118] 外婆死前和外公是分開過的,住在沃斯克列先斯基教堂轄區內。1968年的《高爾基資料匯編》第348頁上關於她的死有如下的記載:“下諾夫戈羅德女市民阿庫林娜·伊萬諾夫娜·卡希林娜因年老體弱,死於1887年2月16日,18日安葬,享年70歲”。從1886年年末起,外公卡希林就住在下諾夫戈羅德市奧卡河對岸的車站大街4號。年老後患癡呆症。外婆死後兩個多月——1887年5月1日——外公去世,享年80歲。5月8日葬於庫納維諾弗拉季米爾教堂公墓(見《高爾基及其時代》第551頁)。

[119] 卡希林一家在這裏住了兩年(1875—1876),這條街如今叫柯羅連科大街。

[120] 作者初學的識字課本是用教會使用的斯拉夫文編寫的,跟社會上通用的俄文字母有所不同。

[121] 關於武士伊萬和隱士米隆的故事,1929年2月15日高爾基曾經寫道:“90年代我寫過幾十首歌謠,毫無疑問,都是民間故事性質。但非常可惜,未能保存下來。隻在《童年》中有一首《關於武士伊萬和隱士米隆的故事》,它是我從外婆那裏聽來的(《高爾基資料匯編》, 193頁)。

[122] 是對聖經中所羅門的《雅歌》的轉述,原句是:“我是沙侖的玫瑰花(或作水仙花),是穀中的百合花”(見《舊約全書》,《雅歌》第2章)。

[123] 地主每年向農民征收的貨幣和產品。在俄國,實物代役租由1861年2月19日法令宣布取消,貸幣代役租對臨時義務農民一直保留到1883年以前。

[124] 伯爵夫人塔季揚的愛稱。

[125] 文中這三個詞用的是古斯拉夫語,因詞尾的念音不同而發生爭論。

[126] 18—19世紀(俄國19世紀)歐洲軍隊的一種輕騎兵,槍騎兵的名稱源於持矛的蒙古、韃靼騎兵。

[128] 塔季揚的詞尾是陽性,是男人的名字,在“小少爺”看來,女人應該叫塔季揚娜才對。

[129] 基督教聖徒之一,據宗教傳說,格奧爾吉因信仰基督教於公元303年在羅馬被鎮壓基督教的古羅馬皇帝戴克裏先(約243—約313)處死。格奧爾吉最初被認為是土地的保護神;在中世紀的歐洲,他開始被認為是聖徒——軍事庇護神。通常他的畫像畫的都是他在馬上手持長矛大戰惡龍的情形。沙皇俄國的國徽和錢幣上均有此圖像。

[130] 俄語“Кaк?Кaк?”的音譯,即“怎樣?怎樣?”的意思。

[131] 葉拉季馬,奧卡河上一城市,屬原坦波夫省。

[132] 民間相信塗抹鵝油能夠治凍傷。

[133] 俄羅斯人穿衣服的一種方式,指男人的褲腿不塞進靴筒裏或襯衣下擺不束進褲腰裏。

[134] 小學二年級的語文課本。

[135] 該詩是《國語》中的一段課文,選自19世紀俄國社會活動家、詩人阿克薩克夫(1823—1886)的長詩《流浪漢》,這裏的引文略有改動。

[136] 這些單詞的俄語發音在音節上有相通之處。

[137] 彼·安·維亞澤姆斯基(1792—1878),俄國詩人,文藝評論家,院士,其公民抒情詩與十二月黨人的浪漫主義詩歌很接近,從19世紀50年代起,趨向保守,反對革命,維護君主製。

[138] 見俄國詩人伊萬·薩維奇·尼基欽(1824—1861)的詩《乞丐》(1857)。

[139] 馬特廖娜·伊萬諾夫娜·穆拉托娃,1832年生。後來嫁給了謝爾蓋耶夫,是B. C.謝爾蓋耶夫的母親。

[140] Г.A.格魯津斯基公爵是格魯吉亞國王瓦赫坦格的後裔,19世紀初在馬卡裏耶夫斯基修道院附近保留有一座莊園。

[141] 外婆的妹妹女洗衣工馬特廖娜·伊萬諾夫娜的小名。

[142] 見《聖經·舊約》,《列王紀上》,第16—22章。亞哈,以色列國第七代國王(約前874—約前853在位);暗利王之子。在位時戰事不多,通過與猶太王國聯姻結盟抵拒亞述。其妻耶洗別崇奉迦南人之神巴力,亞哈也轉而事奉敬拜,並為其造廟、築壇,這就引起一些人,特別是先知以利亞的強烈反對。他死後,其子亞哈謝接續他為王。

[143] 這裏顯然是指瓦西裏·帕謝克寫的《我父親的筆記1804—1809》。1838年,該筆記由俄國史學家瓦季姆·帕謝克(1808—1842)收進了《俄國概論》第1卷(見《高爾基資料匯編》中高爾基1926年8月31日給H. K.科利佐夫的信)。

[144] 基督教為紀念神話中所說的基督降生和受洗而規定的節日,從12月25日至1月6日,共12天。按照民間傳統,聖誕節節期適逢新年之際,因而大家唱歌、跳舞,非常熱鬧。

[146] 1933年4月,高爾基給格魯茲木夫寫道:“《童年》裏說,在卡納維諾上學前,我在下諾夫戈羅德教區學校裏學習過兩個月,後來因出痘子便不上了”(見《高爾基資料匯編》第9卷,第318頁)。高爾基博物館有資料說,彼什科夫“學習不過5—6個月:1876年2月他因出痘子輟學了”(見《卡希林之家》一書,1968年,第30頁)。

[147] 在坦波夫省鮑裏索格列布斯基縣的科柳巴諾夫卡村,我聽到過這個神話傳說的另一種結尾:寶劍刺死了誣蔑後媽的繼子。——原注

[148] 即列克謝的父親馬克西姆·薩瓦捷耶夫。

[149] 俄羅斯彼爾姆州的一座古老城市,是卡馬河港口碼頭。1940—1957年曾叫莫洛托夫市。

[150] 科瓦利赫大街是下諾夫戈羅德市一條古老的街道,沿街的拉克馬河現在被修成了暗渠。高爾基的外公在這條街上購置了兩棟房子,一棟麵朝大街,另一棟是側房,都有院子。這是高爾基的外公所擁有的最漂亮的房子。

[151] 19世紀50—60年代是高爾基的外公事業的鼎盛時期,不僅生活富裕,而且在當地也頗有名氣。作為染坊行業的行會會長,在塞瓦斯托波爾保衛戰期間,他因為在全市業者中為國防軍發起過募捐而得到了沙皇的褒獎——獎給他一件帶金銀邊飾的禮服和一頂帶羽毛的帽子。

[152] 這個地方在郊區,是一塊坡地,往上是小牛胡同(現在叫果戈理胡同),往下是羅日傑斯特文斯基大街(後改為馬雅科夫斯基大街),離教堂很近。1863—1866年阿列克謝的父母在這裏住過。高爾基的短篇小說《火災》對這裏有詳細的描述。

[153] 人們習慣在這一天相互原諒,拋棄前嫌。

[154] 指外公科瓦利赫大街住宅的廂房。1868年3月16日阿列克謝·彼什科夫(即高爾基)就是在這裏出生的。

[155] 即大亞瑪街,後改名紅色艦隊街。

[156] 後改為斯維爾德洛夫大街。

[157] 現在的馬斯利亞科夫大街。

[158] 1871年春天。

[159] 神話中的鳥,長著一副美女的容貌。

[160] A.M.彼什科夫(高爾基)的繼父康斯坦丁諾夫斯基,測繪學院的學生。暑假期間他本來是到下諾夫戈羅德市探望自己兄弟的,但結婚後便不再回莫斯科繼續學習了,而是在卡納維諾輪船賬房裏找了個事做,可是沒幹多久就被辭退了,後來在下諾夫戈羅德火車站謀了個會計的職位。

[162] 指在大雁胡同租下的兩間廂房,房間很小;卡希林家的人在這裏住了不久,後來就搬到庫納維諾去了。

[163] 索爾莫沃位於高爾基市奧卡河左岸,沿伏爾加河的右岸分布,屬高爾基市管轄。1876年末到1878年,高爾基和母親、外婆、繼父就住在這裏。繼父E. B.馬克西莫夫在索爾莫沃一家工廠裏工作。

[164] 資本家殘酷剝削工人的一種方式,因為資本家開的這種店鋪,東西都比外麵商店裏貴。

[165] 俄國囚犯背上的標記多用黃色。

[166] “赫利桑弗的三卷本的名著《古代世界的宗教》、論文集《埃及的輪回》及評論文章《論婚姻和婦女》。這篇評論我年輕時讀過,給我的印象很深。文章題目我引得好像不對。該文在19世紀70年代一家神學雜誌上發表過。”以上是高爾基的注釋,下麵譯者做一點補充。據查,赫利桑弗,即B.H.列季夫采夫(1832—1883),俄國宗教界作家,曾經在喀山神學院任教,當過阿斯特拉罕和下諾夫戈羅德的主教。他力求在自己的著述中把哲學和曆史的研究方法運用到神學研究之中。高爾基在注釋中提到的幾部著作的情況是:《古代世界的宗教及其對基督教的態度》(三卷本,聖彼得堡,1872—1878);《埃及的輪回》(《正教評論》, 1875年第1期)。高爾基提到的關於婚姻和婦女的文章有些不夠確切。文章題目應該是:《基督教對婚姻的看法及當前關於家庭和婦女社會地位的議論》(《基督教讀物》, 1867年第2期)。高爾基在自己的作品中曾不止一次提到過赫利桑弗其人。在《談技藝》一文中,高爾基就提起過A.傑連科夫的私人圖書館中就收藏有赫利桑弗關於婦女地位的文章(見《高爾基文集》,30卷集,第25卷,第332頁)。

[167] 法國作家大仲馬(1802—1870)的小說《約瑟夫·巴爾薩莫》(1846)的俄譯本的名字。

[168] 指英國小說家笛福(約1660—1731)59歲時寫的一舉成名的小說《魯濱孫漂流記》。

[169] 安徒生(1805—1875),丹麥作家,一生寫了168篇童話故事,深受世界各國成年人和兒童們的喜愛,其中《賣火柴的小女孩》《醜小鴨》《皇帝的新衣》《豌豆上的公主》《白雪皇後》等名篇,廣為世人所傳誦,經久不衰。

[170] 一俄磅約合409.5克。

[171] 坐落在下諾夫戈羅德市奧卡河對麵的庫納維諾鎮上。

[173] 下諾夫戈羅德的集貿市場一般是6月15日開市,實際上到25日才開張,批發生意做到8月25日,零售生意一直要做到10月10日。

[174] 奧卡河夏季形成的一種狹小的河灣,隻有靠螺旋槳推進的小型船隻才能夠通過,可以直達彼斯基島的料場。

[175] 什卡利克,舊俄量酒單位,約合0.06升。

[176] 所謂西伯利亞碼頭,指的隻不過是下諾夫戈羅德集貿市場的一塊地方,就在伏爾加河岸邊的沙灘上。輪船到達後,一般先由韃靼裝卸工把貨物從船艙裏搬到甲板上,然後再由俄國裝卸工用小推車運送到碼頭的倉庫裏。

[177] 位於俄國梁讚州,奧卡河一碼頭城市。

[178] 俄國舊時的重量單位,一佐洛特尼克約合4.26克。

[179] 舊俄風俗:人死40天為追悼亡靈的日子,民間稱為“四十天忌辰”。

[180] 據《辭書》稱,“法塔—莫爾幹納”至少有兩個意思,一是指地中海墨西拿海峽等地可見到的一種變幻多端的蜃景;二是指傳說故事中亞瑟的同胞姊妹。

[181] 1877年秋天,高爾基在庫納維諾鎮開始上小學一年級,1879年升入三年級後,因學習成績優秀而受到表彰,得了獎狀,還獎給了書。如今獎狀還存放在高爾基博物館內,獎狀上的確有高爾基的字跡,他將“品行端正”四個字改成了“調皮搗蛋”,在姓名“阿廖沙·彼什科夫”後麵加上了“圍巾帽”三個字。

[182] 織物上麵繡著耶穌基督的像,覆蓋在棺材裏的聖體上。每年在受難周的禮拜五,將它從教堂裏請出來,供信徒們拜謁。

[183] 尼古拉的小名。

[184] 高爾基的母親是1879年8月5日因肺病去世的,年僅35歲。安葬在郊外一露天墓地,即現在的高爾基兒童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