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半小時後,迪奧梅德斯才進來。他說他去基金會開了個會,回來時因地鐵出現信號故障被耽誤了。他讓尤裏來叫我過去。

尤裏到辦公室來找我:“迪奧梅德斯教授來了。他和斯特芬尼一起在等你。”

“謝謝。我這就過去。”

我徑直走到迪奧梅德斯辦公室,心裏做了最壞的準備。現在要有個替罪羊來承擔這個罪名。在布羅德穆爾發生自殺案件的時候,我就見過這種情況:與受害者最近的工作人員要承擔責任,不管是心理治療師、普通醫生還是護士。毫無疑問,斯特芬尼肯定要唯我是問了。

我敲敲門,然後走進去。斯特芬尼與迪奧梅德斯站在辦公桌兩側。從安靜緊張的氣氛看,我的到來打斷了一次意見紛爭。

迪奧梅德斯顯然很激動,他揮舞著雙手,率先開了口。

“這件事糟糕透頂。太可怕了。發生得太不是時候了。它給了基金會一個關閉診所的絕好借口。”

“我認為基金會的事不是當務之急,”斯特芬尼說,“病人的安危是第一位的。我們必須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轉身對著我:“英迪拉說你懷疑伊麗芙發藥有問題?你確定艾麗西亞是那樣弄到氫可酮的嗎?”

我很謹慎:“這個嘛,我還沒有證據。我是聽一兩個護士說的。其實我認為另外有一件事,你必須了解——”

斯特芬尼搖搖頭打斷我的話:“我們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不是伊麗芙的錯。”

“不是?”

“克裏斯蒂安正好經過護士站,看見那個藥品櫃的門是開著的,當時護士站裏沒有人,尤裏忘了上鎖。誰都可以走進去把藥拿走。克裏斯蒂安看見艾麗西亞在拐角處轉悠。他感到奇怪,這個時候她在那裏幹什麽。現在看來,這當然是可以解釋的了。”

“幸虧克裏斯蒂安在那裏,目睹了這一切。”

我說話的語氣充滿譏諷,可是斯特芬尼權當聽不出來,沒有接茬。

“發現尤裏這麽粗心大意的,不僅僅是克裏斯蒂安,”她繼續說,“我也經常覺得,尤裏對安全問題過於放鬆,對於病人過於友善,對於如何得到別人的喜愛過於上心。我就奇了怪了,這種事為什麽沒有早點發生呢?”

“我明白。”我說。我確實明白了。我現在才明白斯特芬尼為什麽對我這麽客氣。她沒有選擇我來為這件事擔責,尤裏才是那隻替罪羊。

“尤裏做事一直小心謹慎,”我說著看了看迪奧梅德斯,不知道他會不會說點什麽,“我真的認為不……”

迪奧梅德斯聳了聳肩:“說說我個人的意見。艾麗西亞一直具有嚴重的自殺傾向。我們都知道,一個人隻要想死,不管你盡多大的努力,都是防不勝防的。”

“這難道不是我們的工作?”斯特芬尼當即反問,“我們不該防止這種事情的發生?”

“不是。”迪奧梅德斯搖搖頭,“我們的工作是幫助病人康複。但我們不是上帝。我們沒有掌握生死大權。艾麗西亞·貝倫森想死,她遲早會取得成功,至少取得部分成功。”

我猶豫不定。成敗在此一舉。

“我認為這種說法不正確,”我說,“我認為這不是什麽自殺未遂。”

“那你認為這是一次事故?”

“不,我認為這不是事故。”

迪奧梅德斯感到奇怪,他看著我說:“你想說什麽呢,西奧?難道還有什麽其他的可能性嗎?”

“呃,首先,我認為那些藥不是尤裏給艾麗西亞的。”

“你是說克裏斯蒂安弄錯了?”

“不,”我說,“克裏斯蒂安在說謊。”

迪奧梅德斯和斯特芬尼看著我,驚得張口結舌。沒等他們回過神來,我又接著說了一通。

我很快把從艾麗西亞日記上看到的東西全部告訴了他們:在加布裏耶爾被害前,克裏斯蒂安曾私下給艾麗西亞看過病,艾麗西亞是他私下非正式治療的幾個病人之一。在艾麗西亞庭審時,他沒有出庭作證;她被格羅夫診所收治後,他還假裝不認識她。“難怪他拚命反對讓她開口說話,”我說,“如果她真開口說話了,他可能就原形畢露了。”

斯特芬尼茫然地看著我:“可是——你是什麽意思呢?你該不會是認為他——”

“是的,我就是這麽想的。這不是什麽藥物過量問題,這是想謀殺她。”

“艾麗西亞的日記呢?”迪奧梅得斯問我,“還在你手上嗎?”

我搖搖頭:“不,不在了。我還給她了。肯定在她房間裏。”

“那麽我們必須找到它。”他轉身對著斯特芬尼。“不過首先,”他說,“我認為我們必須報警。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