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下班後,我又跟蹤凱西去了公園。毫無疑問,她的情人就在上次約會的老地點等著她。他們像青少年那樣互相撫摸並接吻。

凱西向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當時我以為她看見了我,但她沒有。她的眼睛裏現在隻有他。這一次,我試著看得更清楚些,可是我依然看不清他的臉,不過我倒覺得他的身材有點特別。我覺得好像在什麽地方看見過他。

他們一起朝卡姆登方向走去,而後進了一家叫玫瑰與皇冠的酒吧。它看上去像個下流的去處。我在它對麵的自助餐廳裏等著。過了大約一個小時,他們才從裏麵出來。凱西整個粘在他身上,不住地親吻他。他們站在路邊啃了一段時間,我看著他們,打心眼裏感到惡心,而且恨恨不已。

她終於與他告別,兩人分開。她走遠了。那個人朝相反方向走去。這一次我沒有跟蹤凱西。

我跟上了那個男的。

他在一個公交車站等車。我站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和他的雙肩。我想象著自己朝他撲去——把他推到即將進站的汽車底下。不過我沒有這麽做。他上了公共汽車。我也上了同一趟車。

我原來以為他會直接回家,可是他沒有。他換了一兩次車。我遠遠地跟在後邊。他去了倫敦東區,然後進入一個倉庫。他在裏麵待了半小時後,上了另一輛公共汽車,開始了另一段行程。其間他打了一兩個電話,說話聲音很低,不斷發出咯咯笑聲。我懷疑他是在跟凱西通話。我覺得自己越來越灰心喪氣。可是我也很固執,不願意就此罷休。

終於,他準備回家了——下了公共汽車,拐進一條靜謐的林蔭道。他還在打電話。我跟在他後邊,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街道上沒有其他人。隻要他轉過身,就會發現我。可是他沒有。

我路過一幢有假山庭院的房子。院子裏種了一些多肉植物。我連想都沒想,身體就不由自主動起來了。我把手伸到花園矮牆另一側,撿起一塊石頭。我感覺到它捧在手中的分量。我的雙手知道該做什麽:砸死他,砸爛這個無恥渾蛋的腦殼。我捧著石頭,腦子一陣恍惚,悄悄尾隨過去,無聲無息地接近,越來越近。很快我就到了幾乎與他貼身的距離。我舉起石頭,準備用盡全身的力氣朝他砸過去。我會把他砸翻在地,砸到他腦漿飛濺。如果他不是在打電話,我離得這麽近,他早該聽見了。

這時候,我舉起石頭,正要——

我左側身後,一扇大門突然打開。傳來一陣嗡嗡的說話聲,人們離開這間房子,大聲說著“謝謝”和“再見”。我瞬間僵住了。在我前麵,凱西的情人收住腳步,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看那幢房子。我趕緊一閃,躲到一棵小樹背後。他沒有看見我。

他繼續往前走,可是我沒再跟上去。這次的意外幹擾,使我驚醒過來,石頭從我手中滑落,砸在地上。我躲在小樹後麵,看見他走向一幢房子的前門,打開門鎖,走了進去。

不一會兒,那幢房子的廚房裏亮起一盞燈。他站在離窗戶不遠處,窗戶上出現他的側影。從街上隻能看見房間的一半。他正在與一個我看不見的人說話。他們說著話,他打開一瓶酒,他們一起坐下用餐。這時,我瞥見了他的夥伴。是個女人。是他妻子?我看得不太清楚。他用手臂摟著她親了起來。

原來遭到背叛不僅僅是我。他親吻我的老婆,回到家裏吃這個女人做的飯,像個沒事人似的。我知道我不能善罷甘休——我要采取行動。什麽行動呢?我頂多有點殺人的幻想,但我畢竟還不是殺人犯。我不可能殺他。

我要想一個比這更聰明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