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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艾麗西亞畫廊前沒有人排隊,這與我六年前看《阿爾刻提斯》展出時的情況截然不同。櫥窗裏掛的是另一個藝術家的畫像——盡管他也可能小有才華,卻沒有艾麗西亞當時的名聲以及吸引觀眾的能力。

我走進畫廊後哆嗦了一下——與大街上相比,裏麵涼多了,不僅溫度較低,氣氛也較冷,隻有**的鋼梁和光禿禿的水泥地麵。我心裏想,這裏毫無生氣,空空****。

管理畫廊的那個人坐在辦公桌後麵。我走進去後他站起身來。

讓-費利克斯·馬丁約莫四十歲出頭,相貌英俊,深色的眼睛、深色的頭發,身穿緊身T恤,上麵印了個紅色骷髏。我自報家門並說明來意。我感到很驚訝,他似乎非常樂意談及艾麗西亞。他說話帶有口音。我問他是不是法國人。

“原籍是——來自巴黎。可是到這裏來讀書後,就一直沒離開過——哦,少說也有二十年啦。現在我認為自己更像個英國人。”他笑了笑,領著我走進後麵一個房間,“進來吧,我們喝杯咖啡。”

“謝謝。”

讓-費利克斯把我領進一間辦公室。這裏原先是儲藏室,裏麵堆放著一摞摞的繪畫作品。

“艾麗西亞怎麽樣了?”他邊問邊打開一台看起來很複雜的咖啡機,“她是不是還不開口?”

我搖搖頭說:“是的。”

他點點頭,隨後歎了口氣。“太可憐了。請坐!你想了解些什麽?我盡量如實回答。”他不大自然地笑了笑,同時顯露出一絲好奇,“不過我還不太明白你為什麽來找我。”

“你和艾麗西亞是好朋友,對嗎?除了職業上的關係之外……”

“誰跟你說的?”

“加布裏耶爾的哥哥,馬克斯·貝倫森。他建議我來找你談談。”

讓-費利克斯的眼睛一轉:“哦,你找過馬克斯了?那家夥很惹人厭吧?”

他的語氣充滿鄙棄,我不禁笑起來:“你認識馬克斯·貝倫森?”

“太認識了。我倒是希望自己沒那麽了解他。”他遞給我一小杯咖啡,“艾麗西亞和我關係密切,非常密切。我們相識多年——遠在她認識加布裏耶爾之前。”

“這我倒不知道。”

“哦,是啊。我們是藝術學校的同學,畢業後在一起繪畫。”

“你是說你們在合作?”

“呃,其實也沒有。”讓-費利克斯笑起來,“我的意思是我們一起在牆上作畫。我們是牆壁油漆工。”

我笑起來:“哦,原來如此。”

“結果證明我的牆壁油漆能力超過我的繪畫能力。所以我放棄了繪畫,而這時候艾麗西亞的藝術生涯開始真正起飛。我經營這個畫廊後,當然也開始展示艾麗西亞的作品。這是一個非常自然、順理成章的過程。”

“是的,是這麽個理。加布裏耶爾這個人怎麽樣?”

“他怎麽樣?”

我聽出他話中帶刺。這種反問說明,這裏頭有文章,值得我去探索。“呃,我想知道他在情場上表現如何。你大概對他比較了解?”

“其實不太了解。”

“真的?”

“真的。”他稍加遲疑後說,“加布裏耶爾沒有花時間來和我打交道。他非常……在乎他自己。”

“聽你的口氣,好像不太喜歡他。”

“也不是特別不喜歡。我倒認為是他不喜歡我。實際上,我知道他不喜歡。”

“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

“你覺得他是因為吃醋嗎?也許他嫉妒你和艾麗西亞的關係?”

讓-費利克斯呷了一口咖啡,然後點點頭:“是,是的。也許是。”

“也許他認為你對他是個威脅?”

“你說呢?你好像對這些問題都有自己的答案。”

我聽出了他的暗示,沒再進一步追問。我采取了另一種方式:“在謀殺案發生的前幾天,你見過艾麗西亞,對不對?”

“是的,我上她家去見過她。”

“能說說具體情況嗎?”

“呃,她要辦一個畫展,進度快來不及了,自然憂心忡忡。”

“你有沒有看到什麽新作品?”

“沒有。她一直在讓我等。我想最好還是過去看一下。我以為她會在花園那頭的畫室裏,可是她不在。”

“不在?”

“不在,我是在房子裏找到她的。”

“你是怎麽進去的?”

讓-費利克斯聽到這個問題,感到有點意外:“什麽?”

我可以看出,他在對這個問題進行快速評估。接著他點點頭。“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說,“臨街有一道門,可以直通後花園。通常這道門是不上鎖的。我從花園通過後門走進廚房。後門也沒有上鎖。”他笑了笑:“知道嗎,聽你說話讓人覺得你不像精神科醫生,而像偵探。”

“我是個心理治療師。”

“有區別嗎?”

“我隻會去了解艾麗西亞的心理狀態。你感覺她當時的情緒怎麽樣?”

讓-費利克斯聳聳肩:“她似乎沒什麽問題,隻是感到工作有些壓力。”

“就這些?”

“看不出來幾天後她會槍殺自己的丈夫,不知道你問的是不是這個意思。她看上去沒什麽問題。”他喝幹咖啡,稍停了片刻,好像又想到了什麽,“你是不是想看看她的一些作品?”還沒有等我回答,他就站起來,走到門口,示意讓我跟上。

“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