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大熱之後的陰影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二零一零年的夏天，遊戲市場最火爆的話題就是《神跡歸來》，在六月創造一個神跡開局之後，七八月的暑假更是狂賺豐收的時期。
八月份，《神跡歸來》創出巔峰成績，月流水衝破四億，日銷過千萬幾乎成為常態。
不過當月的營銷費用就高達七千萬，要不是有楊方背書，財務總監王鬆泉是死活也不肯給合作單位打款，他被那巨額的支出給嚇壞了。
不過在看到收入之後，包括楊方在內，都被震懾了。在這個時代，做遊戲太容易賺錢了，而做一款成功的遊戲，錢就像是天上下雨一樣。
“在公司上市之前，你都不需要擔心現金流的問題了。”楊方替高鈺算了筆賬，“我總算理解你為什麽說不想要二輪融資，其實如果一開始你就想好要做《神跡》，連我的投資都不需要進來。”
“並沒有那麽樂觀，如果開局沒有楊總的支持，就算盯著《神跡歸來》做，資金鏈也會很緊張，很有可能中斷。”高鈺苦笑，現在遊戲成功了，當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其中的風險和陷阱沒有親身經曆過，又有誰能夠保證穩賺？
“而且，這可能就是《神跡歸來》的巔峰狀態了。我們可以不斷投入來維持這個規模，但利潤空間會越來越小。”高鈺頓了頓，又說，“我們還必須投入維持，否則這遊戲一旦遇冷，崩盤得很快。”
《神跡》給了他們開局爆炸的銷售收入，但不可能提供後勁。事實上這個有十年曆史的老遊戲，在可玩性設計上已經遠不如現在新興的遊戲模式，所以對新玩家的吸引力非常小，在開局大爆之後，會漸次萎縮。
而老玩家們典型的喜新厭舊，如果一旦發現蕭瑟的兆頭，可能就樹倒猢猻散，引發多米諾骨牌的雪崩效應。
所以每個月持續增加的投入，停滯增長的遊戲收入，會是《神跡歸來》未來幾年中遭遇的最大挑戰。
當然，錢已經賺得不少了，維持住這一款明星產品，對於公司來說也有極大的意義。
楊方讚賞地看著高鈺，“別的年輕人取得你這樣的成功，早就飄飄然了。你能夠不驕不躁，理性分析，我覺得遊戲市場的未來，終究會掌握在你的手裏。”
“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須努力。”高鈺看得很明確，《神跡歸來》是很好的開局，但絕非能夠一錘定音的產品。本身他就具有弱點，更不要說現在星辰遊戲的競爭對手，還不知道會出什麽陰招呢。
他繞開千搜渠道，在遊戲流量大爆之後，那邊的運營經理主動給他打來電話，語氣近乎哀求，希望他能夠重新考慮與千搜的合作。
高鈺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在關鍵時刻卡他的就是他的敵人，如今他已經與三六達成了戰略合作，更沒可能吃回頭草。
“高總，要是我拿不下這單，恐怕這次我要被開除了。”那位運營經理苦苦懇求，“隻有高總你能幫我，以後我一定會配合高總你的工作。”
“不必了。”高鈺話說得很清楚，“這個後果，在當初你公私不分，幫著江盛來卡我們渠道的時候，就應該想到。”
當時他可是盛氣淩人，一點都不肯退讓，現在難道說幾句好話就能全部抹去嗎？高鈺並不是睚眥必報的人，但他也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
對方大概也是急眼了，在電話裏吼了起來，“高鈺，你也別太得意了！江盛也不是吃素的，你這款遊戲能火多久，還是未知數，我們走著瞧！”
他啪的掛了電話，高鈺也不在乎，默默將對方的號碼設成了黑名單。
現在《神跡歸來》在市場上的強勢表現，當然讓高鈺又成了大部分頁遊公司的眼中釘肉中刺，江盛會出手狙擊《神跡歸來》，這幾乎是理所當然，高鈺一點兒都不會覺得奇怪。
市場競爭，天經地義，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隻是高鈺沒想到，對方的出招是這麽卑劣。
九月初，負責資訊部門的主管向高鈺匯報新消息，發現江盛的遊戲公司即將上線一款新的頁遊，名字叫做《神跡之劍》。
上線之前遊戲內容並沒有泄露太多，但《神跡》這兩個字就已經觸動了高鈺的敏感神經，而宣傳語更是暴露了江盛和王振海的目的。
他們的宣傳口號是“最正宗的原汁原味的神跡遊戲”！
“這抄襲也太明顯了吧！”嶽萱在會議上拍了桌子，柳眉倒豎，“早就知道江盛和王振海混在一起，早晚會幹出這種混賬事，我提議立刻給萬勝公司發律師信，要求他們停止侵權，賠償損失。”
高鈺也很憤怒，但他本能地覺得其中肯定還有蹊蹺，“先去查清楚再說，王振海做事沒底線，但江盛老奸巨猾，肯定有他的手段在裏麵。我們不能太莽撞，以免被動。”
一方麵高鈺找人去調查這款《神跡之劍》的詳情，一方麵會後他親自給江盛掛了個電話，“江總，你們萬勝的這個《神跡之劍》是怎麽回事？”
兩人在市場上已經暗中過招了幾次，但當麵還沒撕破臉，高鈺講話也是客客氣氣的。
江盛綿裏藏針，“怎麽高總做了賺錢的生意，就不讓我們分一杯羹？你能玩情懷，我們也能學學。不過你放心，《神跡之劍》和你們《神跡歸來》的沒什麽直接關係，我們是合理合法的正當經營。”
高鈺敏銳地察覺到他話中有話，“沒有直接關係，就是說有間接的關係？江總，這種手段可不怎麽高明。”
江盛大笑，“市場競爭，本來就是大家憑本事各出奇招。我佩服你能夠搶到先機，賺得盆滿缽滿，不過你也不能攔著大夥兒分點肉湯喝不是？據我所知，除了萬勝，至少還有三款類《神跡》的遊戲很快就要上線，你還是不要光盯著我們為好。”
還有三款？高鈺皺眉，他在遊戲圈的人脈到底不如江盛那麽寬廣，消息也沒他靈通。這事情雖然在他預料之中，但真的發生，還是會覺得惡心。
江盛說話滴水不漏，但高鈺明顯感覺到他就是有倚仗，才會這麽肆無忌憚，果然當天下午調查結果就放在高鈺案頭——萬勝遊戲拿到了七宗的授權。
神跡online的中國區授權本來就存在瑕疵，最早的時候明橋會社與七宗遊戲合作，由七宗遊戲負責中國的代理運營。
一開始的兩年銷售業績喜人，雙方也就一直處於蜜月期，於是就簽了一個長時間的大框架協議。
沒想到這協議剛剛簽訂沒多久就風雲突變，由於外掛橫行，私服泄漏，神跡的熱度一下子降到冰點。開發方和運營方互相指責，都認為是對方的責任。
而恰巧這個時候七宗遊戲又拿到了《巫妖世界》運營權，於是就把所有團對和資源全都調度到《巫妖世界》項目，對《神跡》近乎不聞不問，一副讓他自生自滅的態度。
雙方為此進行過三次訴訟，但最後還是不了了之。明橋株式會社拿不回代理權，七宗遊戲也不能要求明橋賠償，雙方就進入了冷戰狀態。
正是由於這個情況，所以神跡在中國大陸地區的授權不清晰。高鈺是迫於無奈，才直接去找的開發方明橋株式會社，江盛卻靠著圈內的人脈，聯係到了七宗遊戲，得到了端遊改頁遊的授權。
這授權是否成立當然可以商榷，但是法律途徑估計走不通，最後就變成了雙方律師團的扯皮大賽。何況正如江盛所說，跟風山寨的遊戲有好幾款，就算盯著萬勝窮追猛打，意義也不大。
這本身就是《神跡歸來》將要麵臨的殘酷競爭。
另一邊江盛掛了電話之後，向著對麵的王振海笑了笑，“高鈺急了，看來你說的沒錯，這是他的軟肋。”
王振海卻沒多少得意的表情，“已經讓他賺得太多了，可惜開發團隊的極限就在這兒，否則的話，如果八月能夠上線，我們還能分得更多。”
這已經是不在乎瑕疵與bug，極限趕工出來的作品，王振海知道這遊戲投放市場，不會有什麽好口碑。
但是他也並不需要什麽好口碑，隻要趁著《神跡》的熱潮，賺一波快錢，隨後讓它正常的生命周期消失就好。反正這個項目又不是他開發出來的熱度，就算《神跡》爛了，萬勝仍然有其他的產品可以支撐。
星辰目前卻隻有這一款《神跡歸來》，高鈺就算是不情願，也得努力在其中投入，維持口碑——這樣的話，王振海就隻要蹭熱度賺錢就好，想到能夠惡心一把高鈺，他才露出了一絲笑容。
“也就是說，高鈺越努力撐住口碑，時間越長，我們能夠分到的錢就越多。他要是不管，《神跡》這個概念一做爛，他們星辰也要玩完。”江盛很欣賞王振海這個構思，讓競爭對手幫你賺錢，也虧他想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