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從指紋突破

就在關鶴鳴覺得心焦的時候,三晉省祥縣傳來了一個好消息,說在家係排查時,有一戶姓栗的人家,DNA細分數據與案件現場提取的檢材一致,並且與嫌疑人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就是第627位存在缺陷。

這種高度吻合,讓大家精神振奮。目前,正在對這一家族成員進行重點篩查。栗姓家族成員較多,大多在外省務工,因此找人需要一些時間。

關鶴鳴擔心祥縣警方孤注一擲,把警力全撲在栗姓家庭的排查上,立即進行了新的部署:“派一組人去找栗家的人,其餘的人繼續按部就班地開展家係排查。”

他經過對家係排查法的研究,發現有一些人為的因素會讓科學技術產生盲區。因此,還是要紮實地做好基礎工作。

通過前兩輪的實地踏勘研究,關鶴鳴召集邱實、朱會磊和羅牧青開了個會,提出九起案件應分為三個層次進行偵辦。

他說:“祥縣、開裏、白金、安平的案件,要去當地組織大家一起研究。這幾起案件都有破案條件,難點在找人上麵,而找人的範圍就在當地。因此,要通過案件分析,精準刻畫犯罪嫌疑人的特征,縮小範圍。

“芳城、深惠兩起案件,犯罪嫌疑人本身極有可能都不是本地人,並且作案後已經逃離。偏重於對DNA和指紋進行深入研究,拓展使用,發動全國刑偵技術部門運用技術比對的方法找人,再去當地研究,意義不大。

“其餘的三起,比較特殊,各有各的情況。

“海陽市‘9?30’案件,現勘人員隻提取到一枚指紋、一滴血、半枚足跡。指紋要到指紋會戰時,讓專家再次研判。血液做出了DNA,但由於多次檢驗,檢材所剩無幾,在目前的技術條件下不能再進行更深程度的檢驗。至於到底有幾個人參與作案,由於現場被擦洗幹淨了,不得而知。

“‘小超市’係列搶劫殺人案件,1988年至1998年,犯罪嫌疑人流竄至三省四地作案。當年現場提取的物品較多,還需要送到公安部物證鑒定中心進一步進行檢驗。檢驗結果出來後,再做下一步規劃。

“呼河血案,一直沒有確定重點嫌疑人。這麽多年來,民警的調查走訪進行得都很不順利。吳慶生的出現,可能是絕處逢生,也有可能最終一無所獲。但從種種跡象上看,這條線還是應該追下去。調查吳慶生的經曆和關係圈的工作,交給龍江省繼續進行。”

6月初,將北京的工作安頓好後,關鶴鳴帶領九案偵辦組趕赴黔貴省東南州開裏市。經過對案情的深入分析,他認為有必要到現場去與犯罪嫌疑人“會麵”了,是時候對封存十八年的案件現場進行重新勘查了。

關鶴鳴希望能再找到一枚和四連指指紋吻合的指紋,這是最好的結果。如果能夠提取到DNA,那就是天賜良機。目前僅有孤證,他還不敢輕易使用。

為了確保命案現場的重新勘查取得成效,他邀請了公安部物證鑒定中心的DNA專家、痕跡專家、槍彈專家,還特別請來了八十三歲的公安部特邀刑偵專家金業簡,他善於根據殘缺的指紋破案。崔老很瘦,但精神矍鑠。他是把年齡拋在身後的人,無懼時光,保持著充沛的體力。他會用各種大眾和指紋專業電腦軟件,對生活始終懷有**,是一個真誠並保持著趣味的人。

在去現場的路上,關鶴鳴和羅牧青同乘一輛車。

羅牧青笑著問道:“關局,您跟崔老算不算是搭檔?”

關鶴鳴說:“崔老是我的老師,教會了我不少東西。他有很多經典案例對我影響很大。”

“指紋的紋線都是固定的,為什麽每個人還能看出不一樣的東西來呢?”羅牧青認真地問道。

關鶴鳴嗬嗬地笑了起來,說:“這就是關鍵啊!看上去都一樣,可就是有人能看出不一樣。崔老為什麽厲害?因為他從來不是坐在辦公室裏辦案。每次遇到案件,隻要是允許進入的現場,他都要去,所以他能把偵查和技術完美地結合起來。”

接著,關鶴鳴興趣盎然地講起了一樁舊案。

2004年,他還在龍江省公安廳刑偵總隊,去玉河市辦一起案件時,當地刑偵部門請他幫助分析一起疑難命案。案情是這樣的:一名四十歲的婦女和她十二歲的兒子被殺死在居所中。當時確定了一名犯罪嫌疑人,就是被害婦女的前夫錢有年。直到2007年,這個人被抓了放、放了又抓,被害人的母親到處上訪。

玉河警方從現場提取到半枚血指紋,省廳的人說紋線少,沒有鑒定價值。現場有件男式衣服,從上麵提取的血樣與嫌疑人的血型對不上,錢有年穿著也不太合適。

關鶴鳴聽了關於案情的詳細介紹後,覺得這個人不太像。於是,他便對崔老說了。崔老讓他把指紋通過電腦傳過去,左手拇指內側,是從死者家中的報紙上提取的。

崔老看了一夜,確定指紋不是被害人前夫錢有年的。

於是,關鶴鳴找偵查員詢問,偵查員說被害人作風正派、為人和氣,很少與人發生矛盾糾紛。

後來,經過進一步調查,發現被害婦女非常喜歡跳舞。於是,他們又采了四十二名曾經跟她跳過舞的男性的指紋。其中有個叫萬軍的,指紋很像。於是,玉河這邊馬上給崔老打電話,崔老二話沒說就去了。到下午一點半,崔老說十一個位點全對上了。審了一夜,萬軍全交代了。萬軍和被害女性是情人關係,因為經濟問題產生了糾紛。矛盾激化後,萬軍就將她殺死了。這時,她兒子聽到動靜,起來查看,他就把孩子也給殺了。

關鶴鳴講完這個案例,十分感慨地說:“咱們得向崔老學習,別輕易就說不可以、不可能。隻要有東西,就有可能。哪怕沒東西,也不是沒可能。”

開裏銀行行長被殺案現場,是九案裏唯一一個保護完好的現場。一大早,警車駛進小區,居民們便往這個方向指指點點。

走進單元門的時候,有一個大媽追上來問羅牧青:“姑娘,還是那個案子吧?都這麽多年了,這回能破嗎?”

這種問題是沒法兒回答的,誰又能知道答案呢?

保護現場的人叫王波,是開裏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一名民警。去年他的警齡已滿三十年,可以退休了,但經過短暫的糾結後,他最終還是決定繼續幹。

他一邊掏鑰匙開門,一邊說:“天天都盼著這案子快點兒破,都快二十年了,天天睡不踏實。”

“這鎖還是原來的嗎?”邱實問。

“不是。怕原來的鎖別人有鑰匙,局裏開會決定把它換了。原來的鎖也還留著,沒被破壞,說明不是撬鎖進來的。”

兩道沉重的防盜門打開後,一股帶著血腥味的潮濕氣流撲鼻而來。屋裏的地麵上鋪著一次性白色泡沫紙地墊,還架著一些長條形木板,這些都是為了防止破壞地麵的痕跡而鋪設的。

大家在門外套好了鞋套,戴上了帽子、口罩和手套,依次走了進去。門在他們身後關上了。

一個現場被完好地保護十八年,這是警察的高度負責態度,也浸透著被害人家屬等待十八年的期盼之苦。據說,家屬非常堅定地表示要一直保留這個現場,直到破案。

因此,大家走起路來小心翼翼。

客廳裏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煤氣罐和電飯鍋。煤氣罐的管子被刀切斷了,旁邊是一個插著電的電飯鍋,鍋裏的菜飯都已經燒幹了。犯罪嫌疑人把煤氣罐和電飯鍋從廚房移到了客廳,企圖毀滅現場。所幸的是,煤氣罐裏的氣所剩不多,電飯鍋調的是保溫檔,銀行行長何健康的女兒何淑嫻房間的窗戶敞開著,因此沒有引發起火爆炸。

客廳裏還倒著幾個空的茅台酒瓶,地麵上畫著四具屍體所在的位置圖。靠牆有一個黑色的三人皮沙發,何健康就倒在沙發旁邊的地麵上,沙發的一條腿下邊還有血痕。

茶幾上放著一個帶著紫色塑料托的一次性紙杯和一串鑰匙——這串鑰匙是何淑嫻的,還有一個“阿詩瑪”煙盒。警方就是從這個煙盒上提取到了一枚未知男性的食指指紋。

牆上掛著的油畫,因為少了一顆釘子而傾斜地吊掛著,無聲地訴說著一個家庭的敗落。酒櫃裏還放著十來瓶沒有打開的茅台酒,據說如今已經價值不菲了。

走進主臥室,**的雙人被子鋪開著,櫃子裏的衣物被翻得亂七八糟。大衣櫃的前麵,原本有一個被折斷的衣帽架,因為上半截有四連指指紋,所以被公安局作為重要物證放進物證室保管。除此以外,此案沒有提取到任何指紋。

在何健康的書房,有一方小桌,桌子上擺著圍棋棋盤,是一盤沒有下完的棋。煙灰缸裏原有十一枚煙頭,技術人員提取走後,經過DNA鑒定,其中七枚為何健康吸的,其餘分屬於四名男子。何健康特別喜歡下圍棋,能進他家下棋的一定非親即友。果然,這四名男子均已找到,經過警方的訊問,均已排除嫌疑。

何健康女兒的房間翻動很小,基本上保持著原樣,隻是窗簾已被取走了。因為有人反映,穿紅衣的犯罪嫌疑人曾拉動過窗簾,所以警方認為或許可以找到指紋或DNA。但是,為了做檢驗,窗簾被剪得千瘡百孔,仍然沒有得到DNA數據。

簡單地查看了一圈之後,各位專家開始按專業分頭行動,一寸一寸,仔仔細細地勘查起來。

羅牧青剛才跟在他們後麵沒有看清楚,想再看一遍,剛抬腿走了幾步,就聽見朱會磊衝著她喊:“你,最好站在原地別動!這屋子保留下來不容易,最怕的就是汙染。”他的語氣裏分明充滿了怨氣。

羅牧青總是對他不冷不熱,外表霸氣高傲的他,在骨子裏散發著清高氣息的她麵前,似乎沒有打過勝仗。一向受女生歡迎的朱會磊還從沒受過這般冷遇。

“哦。”羅牧青誠惶誠恐地應允著,抬起來的一條腿,慢慢地落了下來,有種蠟像的感覺,不知道該把自己安放到哪裏合適。

她想,總要做些什麽吧。於是,她拿起手機,站在原地拍照,記錄下了每位專家工作時的樣子。

關鶴鳴一會兒站在這裏,一會兒又站在那裏。他的眼睛就像一架照相機,把每個房間裏每件物品的位置、形態都拍攝下來,每一樣東西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和意義。要讓這些東西講述這裏到底發生過什麽,這需要很強的邏輯推理能力。

羅牧青看著關鶴鳴的側臉,試圖順著他眼神的方向望過去。

正在這時,她聽見朱會磊在身後說:“羅牧青,幫個忙,把梯子搬到客廳的燈下邊。”

屋子裏有個梯子,是以前的偵查人員留下的。雖然感覺朱會磊的態度有點兒問題,但羅牧青覺得自己確實不能閑著。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梯子旁,用力搬起梯子,挪動腳步,向燈底下走去。

“拿住了啊,千萬不能鬆手,梯子腿不能拖地啊!”朱會磊一邊趴在地上,拿著手電筒往沙發下邊照來照去,一邊叮囑羅牧青。

好不容易把梯子搬到了位。“放好了!”羅牧青一邊活動手指,一邊清脆地說。

她抬頭看著燈罩,想不出這上麵有什麽可疑。再怎麽打也不可能碰上這麽高的燈啊!

朱會磊說:“劉老師,梯子好了,您可以上去了。”

公安部物證鑒定中心痕跡檢驗師劉維把放大鏡收在專用袋子裏,又把袋子裝進褲兜裏,然後三下兩下就站到了梯子的中上部。

“劉老師,您小心點兒。”羅牧青看著劉維站在上麵,總覺得挺懸的。她雙手扶住梯子,問:“您在上麵找什麽呢?”

“彈殼。一共成功擊發了三發子彈,可是現場隻有兩枚彈殼,第三枚去哪兒了?”劉維一邊說,一邊從褲兜裏掏出細長的銀色手電筒,把臉湊近燈罩邊緣往裏看。然後,他又伸手到裏麵摸了個遍。之後,他把手電筒照到房頂上,察看是否有子彈劃過的痕跡。

邱實做事專注,一聲不響。

他先勘查了主臥。主臥是翻動最大的房間,但卻隻留下了一處四連指指紋。可是,據開裏的專案民警說,這指紋已經和指紋庫裏的上億枚指紋比對過了,均未比中。一方麵,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的指紋確實沒在庫裏。另一方麵,極有可能是指紋有問題,或者是在采集的時候出現了問題;或者是這指紋本身就模糊不清,扭曲變形嚴重。既然現場留下了指紋,就說明犯罪嫌疑人沒有全程戴手套。如果能再發現一兩枚指紋,破案的幾率就會成倍地提升。

金業簡絲毫沒有把自己當成老人,他跟邱實分工,從房間的另一邊開始勘查。

羅牧青在旁邊給每個人拍照。當鏡頭對著朱會磊時,他頭也不抬地說:“把我拍得帥一點兒。案子破了,我就上頭條了吧?”

“咦,你怎麽知道我在拍你?”她心裏想著,嘴上沒說。

“上頭條也沒人認得出你。”邱實直起腰,稍事休息,不緊不慢地說,“必須在照片旁邊寫上名字才行,要不然你光露兩隻眼睛,誰認得出來?”這種對話,就算是幫大家放鬆一下緊繃的神經了。

為了盡快熟悉和了解刑偵業務,以便在撰寫內參或公開報道時不出差錯,羅牧青常會問一些問題。邱實和朱會磊有時回答,有時默不作答。

她自知雖然在偵辦組待了幾個月,但仍然是個外行。她倒不怕被笑話,隻是擔心問題太多會給別人增添麻煩。

“這個現場犯罪嫌疑人來過,現在我們來了,這也是一種相遇。隻有把所有物品的位置、狀態是怎麽形成的都想明白,我們才能推測案件的全過程,才能準確描述犯罪嫌疑人什麽樣、在哪裏。”關鶴鳴小聲地對羅牧青說,“現場有兩處留下了指紋,一枚在客廳的煙盒上,四連指指紋在落地衣帽架上。假如這兩處都是犯罪嫌疑人所留,為什麽全屋隻有這兩處留下了指紋?”

“他們摘過手套?”羅牧青不太確定地說。

“他們的反偵查能力很強,作案時非常小心。在殺警察的時候,一枚指紋都沒有留下。到了行長家裏,有多處都有明顯的手套印兒,但最終還是留下了指紋。怎麽解釋?想清楚了這個問題,這個案子就明白了一半。”關鶴鳴說。

直到天黑,連續工作了十個小時的專家雖然從現場提取了一些檢材,但並沒有發現新的指紋。

公安部物證鑒定中心的DNA專家劉會開、陳晶提取了六十九份檢材,準備連夜做出結果來。

羅牧青滿心期待他們能發現新的物證,也不枉餓著肚子幹一天的辛苦。她也很累,溜溜地站了一天。

關鶴鳴和各位專家離開後,邱實他們三個人把手套、鞋套、帽子、口罩摘掉,不約而同地回頭往房子裏又看了一眼。

邱實從羅牧青的眼裏看到了失望的神情,用力呼吸了一下,說:“餓了吧?”

朱會磊說:“快餓扁了啊!羅記者累了吧?”沒有別人的時候,他還是**陽怪氣地叫她“羅記者”,故意拉遠距離。

“嗯,又累又餓,還有點兒遺憾。”羅牧青的聲音,在寂靜的樓道裏顯得格外清晰。

邱實說:“正常。關局說過,沒有發現也是收獲,說明之前的勘查已經做得很細了。我們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在已經提取的物證基礎上再研究。”

“想吃什麽?我請客。”朱會磊說。

邱實連忙說:“我請,咱們一人一碗酸湯麵。聽說這兒的酸湯特別好。剛才這屋裏十多年不見陽光,太陰冷,吃碗熱湯麵出出汗。”

三個人順著路往回走,進了一個小飯店,找了個靠門的位置坐下。

“羅記者,以前進過命案現場嗎?”朱會磊問。

“沒有,這是第一回。”羅牧青的語氣裏帶著一點兒倔強。她做好了接受冷嘲熱諷的準備。

“什麽感覺?”朱會磊問。

羅牧青想了想,說:“呃……有點兒緊張。”

“緊張什麽啊?”話音未落,朱會磊微皺著眉,這句話便脫口而出。

她有點兒歉意地說:“說不清楚。”

“就是害怕唄!你們記者真會用詞,還緊張。”

聽了這話,羅牧青尷尬地笑了一下。她的確害怕,而且是越來越害怕。

朱會磊一臉的不屑。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對她總是有些挑剔和不客氣。

看著她不卑不亢但又不失禮貌的態度,朱會磊心裏那股不服輸的勁兒被激發了。

“我告訴你,這沒什麽可怕的。這種居民房出事,一點兒不用害怕,因為你又不會住在這裏。可是有些賓館,也是出過事的,結案以後服務員收拾一下,客人照樣入住。一般來說,衣櫃裏、床墊下邊的床屜裏,都有可能放過屍體。”朱會磊一邊吃麵,一邊滔滔不絕地給羅牧青講著他經曆過的各種離奇和血腥的案件。

邱實偷偷地笑著。朱會磊一遇到羅牧青就會秒變話癆。

人為什麽會恐懼?因為未知。

一個案件沒破的時候,會有成百上千種犯罪嫌疑人的樣貌,會有幾十種關於作案過程的猜測。但是,當案件偵破了,仿佛一切隻要三言兩語就說清楚了,毫無懸念。

當天晚上,DNA專家劉會開和陳晶熬了一夜,但還是沒有做出有價值的DNA數據。兩天後,劉會開和陳晶再次進入了這個現場。他們堅持認為,這麽大的場麵,一定會留下犯罪嫌疑人的痕跡。他們又對窗簾、衣櫃、煙灰缸、擦手布等進行了細致的勘查,提取了大量檢材。但是,最終的結果並不令人滿意。雖然做出了多人的DNA,但沒有一個是重複性的,並不能直接指向犯罪嫌疑人。

經過對新舊物證的檢驗鑒定,技術專家一致傾向於兩人作案。兩個人的年齡均在三十歲左右,身高一米六八左右。

經過對現場的重新勘查,四連指指紋到底是否為犯罪嫌疑人所留、是否具有比對認定價值,成了技術專家與“開裏兩案”專案組民警爭論的焦點。

關鶴鳴說:“命案積案時過境遷,留下的東西不多。這個四連指指紋,四根手指都是‘鬥形紋’,僅在現場出現過一次,且有變形。這種紋形很少見,是一人所留還是一人多次或多人所留?一定要用現代的科學思維方式對其進行甄別,充分利用。”

經過激烈的討論,大多數人認為這個四連指指紋應該是犯罪嫌疑人在用力移開擋在臥室櫃前麵的衣帽架時留下的,屬於一人所留的變形指紋,具有一定的認定價值。

金業簡也給出了肯定的答案:這就是案犯所留的四連指指紋。

“有什麽,用什麽,怎麽用”,這是九案偵辦組偵破疑難命案積案的基本思路。“統一思想,統一認識,集中力量,統一行動”,這是九案偵辦組確定的基本原則。

這個案子必須從指紋突破,必須堅持本地采集的方法。關鶴鳴盡量說服大家:“這個案件反映出來的,就是本地人作案。在馬一昆被殺案中,我認為犯罪嫌疑人認識馬一昆,並對他進行過觀察。之前有人提到,買一支槍比殺警搶槍的風險要小得多,這恰恰說明案犯敢於對一名警察下手,必定有相當大的把握。馬一昆一天的活動很多,可以說行蹤不定,所以很難跟蹤,應該是守候。他的住處結構很複雜,所以他們事先踩過點。他們事先把樓道的燈繩拉斷了,然後從錄像放映廳入口進入樓道守候,離開的時候沒想到進入的門鎖上了,所以血足跡有折返現象。馬一昆的死亡原因是鈍器打擊頭部,合並銳器刺破心髒。照明條件差,兩個人處於移動位置,非常高效,體現出有非常默契的配合:望風、掩護、撤退,更加印證了這是一起精心預謀的案件。”

說到這裏,關鶴鳴停下來看了看大家的反應。見沒人質疑,他又繼續說:

“何健康一家被殺案中,我同意入室方式為守候開門。殺人後,二人先翻找,然後對被害人加固,最後破壞現場,經由房門離開。何健康和女兒均已吃飯。他的外衣、襪子脫了,其女兒穿好外衣和鞋準備上學,他們沒有任何接待客人的跡象。桌子上的一次性水杯隻有一個,也不符合接待兩位客人的禮節。因此,不符合敲門進入,從側麵反映出他們與何健康並不是親朋關係,但對他家的成員情況、作息時間等都很了解。兩案直線距離五百米,能夠看出來案犯對大環境相當熟悉。綜上所述,應該是本地人。”

關鶴鳴陳述完自己的觀點,接著說:“心裏放不下什麽環節,現在就說。咱們下一步怎麽幹,今天就要定下來。定下來就要朝這個方向幹,誰也不能再猶猶豫豫。”

“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專家。像這種四根手指都是鬥形的人在全國多不多,有沒有統計數字或比例?”開裏市公安局年輕的刑偵民警孫旭陽問。

“這個……目前還沒有這方麵的數據。”公安部物證鑒定中心的劉維搖了搖頭。

“我聽說,咱們當地有的少數民族,就有不少人是四連指鬥形紋。”關鶴鳴的話讓在場的不少人感到吃驚,這一點好多當地人都不清楚。

關鶴鳴接著說道:“不要把案件想得太複雜,那樣反而迷惑了自己。有一點十分明確,就是這夥人是衝著錢去的。種種跡象表明,他們被生活所迫,急需用錢,所以鋌而走險。他們人熟、地熟,拿了槍還在本地作案,你還不相信他是本地人?”

東南州公安局局長王智賢沉思了半晌,表態說:“我同意關局長的方案。下一步我們就啟動指紋采集工作,中心區域就是開裏市區及各郊區縣。我們申請政府的支持,組織社區工作者,一定做到保時、保效。”

“上次我們來,讓你們摸清底數……”關鶴鳴說。

話音未落,王智賢馬上說:“我們落實了,總共九十二萬人。”

“如果我們不走運,三個月幹完;如果我們走運,有可能幹到一半就水落石出。什麽是運氣,運氣就是正氣。我們幹的是正義的事,運氣的天平一定會向我們傾斜。我相信你們一定可以,預祝你們早日破案!”關鶴鳴慷慨激昂地說道,“堅定方向,堅定信心,相信最終的勝利是你們的!”

通常,人們總想找到最快捷的辦法,認為這樣可以提高效率,但是在案件的偵辦過程中,必須要一板一眼,常常是最笨的辦法最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