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窯洞魔影 一、女童被殺

3月25日,九案偵辦組到達三晉省雲成市祥縣。

祥縣曆史悠久,據說是堯的故鄉,“堯的傳說”被列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祥縣土地肥沃,特色突出的富硒土壤麵積四萬餘畝,是國家級農業綜合開發縣。

然而,就是在這裏,發生了一樁令全民憤慨、怒不可遏的特大殺人案件。

孩子們的春天永遠充滿歡快的笑聲,就連明媚的陽光也會被感染得更加活力四射。2010年4月18日,星期日,居住在祥縣古絳鎮的十一歲的趙芳、十歲的楊曉春和九歲的賈明明午後結伴到小溪邊捉蝌蚪。直到夜幕降臨,三名小女孩仍未回家。三對父母提著煤油燈、打著手電筒四處尋找。

2010年4月19日11時45分,三名女孩的屍體在西溝一處廢棄的窯洞中被找到,洞口堆積的帶刺樹枝仿佛一道生靈與死界的屏障。刹那間,父母失聲——意外、恐懼、疼惜、絕望一齊湧上心頭。

每個孩子都是可愛的,沒有了呼吸的她們更加讓人心生憐惜。她們衣衫不整,傷痕累累,特別是楊曉春的嗓子被一個飲料瓶蓋緊緊卡住,人們似乎可以聽到她痛苦的呻吟聲。她們雖然已經死去,但是小小的身體似乎還是柔軟的。她們的母親很想抱一抱她們,幫她們把衣服穿好,但親友們把她們拉住了,原地等待警察的到來。

祥縣公安局民警第一時間封鎖現場,展開細致的勘查工作。與此同時,雲成市公安局刑事技術支隊民警及法醫火速趕往祥縣案發地點。

在通往案發現場的道路上,有一個監控探頭。4月18日12時44分,記錄著三個小女孩最後的影像——她們手裏拿著飲料瓶,朝下溝方向走去。

民警立即尋找視頻中出現的相關人員,經反複印證,獲取了三個小女孩下到溝底,在小溪邊玩耍的信息。可是,孩子們的屍體為什麽會出現在幾百米外山上的窯洞裏呢?

祥縣百姓急切地等待著答案。

在孩子出事時,女孩楊曉春的媽媽正在商場購物。遭受了所有家人的指責,她完全不能原諒自己。作為母親、妻子,她既要承受喪女之痛,又要承受家人的冷漠。於是,爭吵越來越多,誤會越來越多,壓力越來越大。最後,夫妻雙方都喪失了維持這段婚姻的耐心。她跑到孩子的墳前哭了好幾天。孩子是維係家庭的紐帶,孩子沒了,家就散了。

女孩趙芳十分懂事聽話,學習成績十分優秀。趙芳出事後,她的媽媽整日以淚洗麵,不知道有多少個夜晚在睡夢中驚醒,不知道有多少次忍不住翻看女兒的相冊。2011年,她再也無法背負心靈的問責,決定與丈夫離婚,並放棄了小兒子的撫養權。

女孩賈明明的媽媽韓桂芝不知道怎樣向家人交代。九年前,她的妹妹生下了一個女嬰,卻因精神失常而無法撫養。於是,任務落到了她的身上。她對這個女嬰視如己出,並讓她隨自己丈夫姓賈。賈明明聰明伶俐,非常討人喜歡。然而,孩子的橫死打破了家庭的寧靜,夫妻倆最後也隻得離婚。

生活的不幸,使三位媽媽對抓住凶手的期待更加強烈了。她們隔三岔五地給祥縣公安局打電話,害怕警察把這樁案子放下。

三個女孩如此慘死,祥縣民警異常憤慨。就連已經退休的公安局原副局長王英卿、賈九源也返崗參戰,發誓一定要擒拿到凶手。

法醫從三個女孩的身體、衣服以及現場遺留物上提取了檢材。雲南省公安廳、遼阜省公安廳根據檢材,確定了嫌疑人的血型為B型,並獲取了嫌疑人的DNA數據。

起初,專案組認為在現場提取到了可以認定嫌疑人的生物檢材,案件很快就能偵破。

祥縣民警對當日下溝人員、溝內有地有窯有墳人員、汙水處理廠工人、棉織廠工人、有下溝采摘野菜和野生菌習慣的人員等進行了重點走訪,均未發現可疑人員。

人們對三個小女孩的不幸遇難感到震驚和同情,紛紛講出了所見所聞。圍繞現場提取的物證等,民警走訪了五百多家店鋪,獲取了大量信息。為了查證這些信息的真實性、關聯性和指向性,民警馬不停蹄、廢寢忘食地工作著。

限於當時的人力物力條件,祥縣公安局安排民警到重點排查區域采血,進行血型比對。如果是B型,再進行DNA檢驗。當時,天氣熱,血清容易變質,民警便先紮自己的手指一針,驗一下血型,準確的話,再對可疑人員采血。那時候,他們一整天、一整天地在外麵采血,十根手指頭被紮得紅腫發炎。可是,為了破案,他們沒有一句怨言。

然而,案件偵破的進展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犯罪嫌疑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2012年3月,根據現場提取的生物檢材,法醫利用新技術,獲取了犯罪嫌疑人的DNA細分數據。

根據從河南、山東遷入祥縣的居民較多的情況,三晉專案組主動與經驗較豐富的河南警方進行了聯係。

2015年4月至9月,專案組先後派出三個工作組赴河南省沁州縣開展工作。在沁州縣公安局的大力支持下,比中了沁州縣的一個程姓家族。

當時,專案組對基因科學的了解十分有限。於是,他們便拿著數據求助上海的基因研究所。

經過研究比對,基因研究所的專家說:“案犯就在程姓家族裏。”

此言一出,祥縣民警就像看到了劃破黑暗的一顆流星。大家竭盡全力,通過走訪群眾、查閱戶籍底冊、查閱家譜、尋找祖墳等方式對程姓家族進行了全麵排查。

專案組在沁州縣找到了這一家族的墳地,推算出最長者程萬國活到現在有一百九十歲。專案組根據調查情況進行綜合分析之後認為,清光緒十五年(即公元1889年)是沁州程姓祖墳的立碑年。在此之前二十年左右,即1869年前後,程萬國因在原籍三晉洪洞“程家坡”與本村村民鬥毆,將對方的辮子拽掉了,將要被發配到邊疆。為逃避刑罰,他潛逃至河南省沁州縣落戶。幾年後,洪洞的親屬找到河南,要其遷回洪洞,但因妻兒等阻攔,就沒有再回三晉。墓碑的碑文顯示,程家祖輩曾立有軍功。據第九代傳人程炳銀回憶,為五品軍功,家裏有印章、書畫楹聯留世。民警在調查中發現,程萬國有兩個兒子。因此,這個家族分為兩大支。經專家對生物檢材進行檢驗,證實其中一支與程姓家族已沒有血緣關係,另一支與犯罪嫌疑人的DNA細分數據一致。然而,通過常染色體檢驗,這個家族現有的男性成員全部被排除。

後來,專案組又查了《大清律例》,確實找到了相關法條。這是一條重罪,需充軍發配。通過對程萬國原籍的分析,專案組認為犯罪嫌疑人可能是洪洞縣人,在一個叫“程家坡”的村莊。在洪洞縣,專案組找到了一個叫“程家坡”的自然村,但與程氏家庭說的“程家坡”對不上。他們又從縣誌裏查了所有帶“程”字的村莊名,但都沒有叫“程家坡”的。

依據專家的說法,理論上,犯罪嫌疑人就應該在程姓家族成員當中。然而,事實卻是,這個家族所有男性成員的DNA全未比中。

專家說:“你們一定是排漏了!”

於是,祥縣警方擴大了排查範圍,對所有原籍為三晉的近五千名河南省沁州縣人進行了排查,但均已排除。

案件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