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新月是貓嘴,兩個圓形是貓眼,豎線是貓身上的條紋。

“新月”動了,它發出了聲音:

“第五題的確有些難度,我給你一點提示吧。前麵的四道題與第五題之間……也就是,這五道謎題之間存在著一個共通點,如果你能想明白這個共通點,對你解開這道題也許就會有很大的幫助。”

“共通點?”

第一題,密室逃脫。

第二題,孩子綁架事件。

第三題,帶有死亡留言的殺人事件。

第四題,利用不在場證明的殺人事件。

第五題,和白兔的捉迷藏。

看不出有什麽共通點啊……

“咦?不是說這個遊戲裏沒有柴郡貓嗎?”

這是白兔在第二題的時候告訴我的。

那麽,眼前這個怎麽看都像柴郡貓的東西又是什麽呢?

他笑著,沒有回答我,但那笑容看得我有些毛骨悚然。我越看越怕,這時要是能有些亮光就好了……

對了,懷表!它能在黑暗中發光!

我從腰間的右口袋中取出懷表,打開表蓋。青白色的微光給幽離監護帶來了一絲光亮。

不過,柴郡貓這時已經不見了。

即使我蓋上表蓋,讓四周重新恢複漆黑,柴郡貓也沒有再出現過。

“這……是在做夢?”

腦袋還是昏沉沉的,大概真是我睡迷糊了吧。

我再次打開表蓋一看,時針正好指向了零點。遊戲將在正午結束,這意味著時間已經過去一半了。如果我依舊無法逃出去,大概就隻能在這裏待到遊戲結束了。

我歎了口氣,將懷表放回口袋。

這時,一個男聲斷斷續續地飄入我的耳中,但我分不清究竟是從哪裏傳來的。

一開始我以為是柴郡貓,不過我猜錯了。

“然後老9那個渾球……居然想拿我當槍使……不過說起來……他也有承諾說……可他話裏話外……自己什麽也不做……開什麽玩笑……就因為我是3就活該被壓一頭……今天可算徹底惹怒我了……就算是小小的報複……那個人的習慣……對,夜裏夜裏……所以我跟在後麵……關上了……現在估計正在跳腳吧……你小子記得保密啊。”

後麵的內容便聽不到了。

聽起來,說話的紅心3非常生氣。不過那又如何?我現在也很生氣啊,但弱者除了生氣又能做什麽呢?

我賭氣似的用力閉上眼睛。

?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玻璃牆的對麵出現了紅心9的身影。

白色的牌麵上,畫著9顆紅心。

也就是說,近衛軍紅心9此刻正站在對麵的臥室裏。

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正奇怪著,那邊的紅心9似乎揮動了一下什麽東西。

一陣亮光閃過,那是……

劍!

那把劍……

一下子就砍了下去。

糟了……

我被驚得暈了過去。

?

“……來,快起來。”

有人一直在喊我。

我睜開眼。

玻璃牆的對麵站著紅心1、紅心4和紅心7。

不過除了他們三個之外,王後的臥室裏還站著許多其他的撲克牌士兵,他們和國王都站在王後的床邊低頭看著什麽。

王後的臥室裏有窗戶,朝陽照亮了她的房間,也給了幽離監護一絲亮光。

“發生什麽事了?”

我揉著眼問道。

紅心4一邊撫摩著胸前的疤痕,一邊回答我:

“……王後殿下被人砍了頭。”

“你說什麽?”

“不是你做的吧?”

紅心7小聲問我。

“我怎麽砍?我一直都被關在這裏啊。”

“嗯,好像你的確做不到……”

紅心7敲了敲玻璃牆說道。牆上依舊沒有任何可供通行的門窗或開孔。

我想起了昨晚看到的場景。

恍如出現在夢境中的柴郡貓、似乎在與誰密談的紅心3、玻璃牆對麵的紅心9……

“是紅心9。”

我說道。

“什麽?”

“凶手是近衛軍紅心9,我看到了,他昨晚潛入王後的臥室,對著熟睡的王後砍了下去。”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國王和其他士兵聽到後也走了過來。

“不會錯的,因為是我親眼看到的。”

“這麽說來,今天怎麽沒見到老9那個家夥。”

紅心10說道。他應該是近衛軍的頭領吧。

“找,都給我去找!”

國王等人急匆匆地走出臥室。

我叫住了正打算跟著他們一起出去的紅心1、紅心4和紅心7。

“我是名偵探,我可以幫忙破案的,所以你們放我出去吧。”

“可是我們沒有這個權利……”

“王後不都死了嗎?有什麽關係呢?”

“可是……”

“你們還欠我一次人情。”

“這……好吧。你在這裏等一會兒。”

幾分鍾後,樓梯井那邊似乎傳來了許多人說話的聲音,緊接著掉下了一個籃子。落到斜坡上後,就一路滑到我的手邊。籃子的兩端分別係著一根繩索。

“坐上去後通知我,我把你拉上來。”

我爬進籃子中,朝著樓梯井的上方喊道:

“我坐好了!”

很快,籃子動起來了。我坐著籃子爬上斜坡,到了那段近乎垂直的斜坡後,籃子離開斜麵進入懸空狀態。我不由得開始擔心繩子會不會鬆開、籃子會不會傾斜等問題,所幸一切順利,我又回到昨晚被推下去前的那個室內庭院左側。

我爬下籃子後對他們說道:

“謝謝你們!”

“不要誤會,我們隻是還人情而已。名偵探閣下接下來打算怎麽做呢?”

“我想先去現場看看。”

“這樣啊。我和老4得去找9哥,那就讓老1帶你去吧。”

“明白了!”

我和紅心1穿過綠植迷宮,來到這一層的最右端。心形彎曲部分的左側是個樓梯井,而右側則是一個旋轉階梯。想想也是,進出王後的臥室,總不能也要每次都從斜坡上滑下去,再找人用個籃子拉上來吧。

沿著旋轉階梯往下走了幾層後,出現了一扇上麵寫著“K”字的大門。

“請,這是國王陛下的寢宮。”

紅心1對我說道。大概因為他是這個城堡中身份最低的一個人,平日裏對誰都要使用敬語,就連對著我也會不自覺地用上他那有些奇怪的敬語。

我們沒有走進國王的臥室,而是繼續往下走了一段,來到一扇寫著“Q”字的大門前。

“請,這是王後殿下的寢宮。”

走進去一看,這的確就是那間與幽離監護一牆之隔的臥室了。當然,從這裏也能看到對麵那間已經空無一人的幽離監護。

**躺著王後那張失去頭顱的扁平撲克牌身體,一把劍柄上鑲嵌著心形紅寶石的劍,穿過她的身體刺入床墊。刀刃的側麵緊貼著頸部的切斷麵。和被處決的黑桃①以及黑桃②一樣,她的身體也沒有流血。

王後的頭顱掉在了地上——不,或許應該說是被擺在地上,因為此時她的脖子處的切斷麵緊貼著地麵。大概是由於在睡夢中被殺,此刻的王後雙眼緊閉,麵容安詳。當然,那張臉和我母親的臉一樣。

這遊戲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調整了一下心緒後問紅心1:

“這把劍的確是原先掛在房間裏的那把裝飾劍吧。”

“是的,這應該就是凶器了。”

“第一目擊者是誰?”

“是國王陛下。他早上過來的時候,這裏就已經成這樣了。”

“嗯……”

我趴下來在地上搜索了一番,但沒有找到有價值的證據。

“您發現什麽了嗎?”

紅心1問道。

我站起身拍了拍裙擺。

“暫時沒有發現,我們先上去吧。”

上樓的時候,我問了一個一直很好奇的問題:

“對了,我看這個城堡裏既沒有廚房也沒有廁所,你們不吃東西、不上廁所的嗎?”

“是的,因為我們的喉嚨吞不下食物。”

“啊,你們這個身體倒也……”

我看著紅心1扁平的身體說道。

“那些可以吃的東西,味道很不錯嗎?”

聽到他的問題後,我愣了一下。

說到美食,我突然想起了第一題中可以讓身體變大的餅幹和讓身體變小的果汁。但我又不忍心對著一個不能吃東西的人說“很好吃啊”,接著我又想起了第二題中的胡椒料理,於是我告訴他“可以吃的東西,既有好吃的,也有不好吃的”。

“原來如此。”

正說著,紅心4匆匆忙忙地從上麵走下來。

“我們找到9哥了。”

?

我們連忙趕往那邊。走到迷宮時,那裏早已聚集了很多人。紅心9的手上戴著手銬,身上綁著繩子,被國王和撲克牌士兵圍在中間。

國王正在審訊他:

“是你殺了王後嗎?”

“我什麽都不知道,請相信我!”

“那你為何潛逃?”

“我沒有潛逃,請陛下聽我解釋。為了更好地守護國王陛下和王後殿下,我每天晚上都會獨自一人進行特訓,磨煉自己的劍術。不過我的房間和城堡內部都太狹窄了,所以我一般都會到回廊上去。

“可是昨天夜裏,我結束特訓後,正準備返回城內,卻發現城門打不開了。大概是我打開門閂出來後,有人路過那裏並誤認為城門忘了落鎖,所以從內側落了門閂。外牆上的窗戶都是從內鎖上的,我敲了城門和窗戶,可是誰也沒有聽到。無奈之下,我隻能在回廊上過了一夜。一直到剛剛10哥來喊我的時候,才醒過來的。”

不,落了門閂的人可不是“誤以為城門忘了落鎖”,而是明知紅心9在城外,還故意落了鎖。那個人就是紅心3。原來昨晚紅心3說的“小小的報複”指的就是這個啊。

紅心10也證實了紅心9的說辭:

“我們發現老9的時候,他的確是被鎖在城外了。單憑他一個人是無法從城外鎖上城門的。”

“嗯……那為什麽愛麗絲會說‘紅心9殺死了王後’?”

“你說是那個小姑娘說的?”紅心9滿臉通紅,“真是胡說八道,要不就是她看錯了。”

事態的發展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於是我決定出手:

“我沒有胡說八道,也沒有看錯。”

國王一臉訝異地看著我:

“你什麽時候出來的?”

“現在正是需要我推理的時候,就不要在意那些細節了。紅心9的不在場證明乍一看是成立的,其實根本不成立。他隻要在離開城堡前殺了王後不就可以了嗎?”

“你說什麽!”

紅心9的怒吼大有威脅我的意思,但我是不會退縮的。

“你出城的初衷也許是為了逃跑,不過走到一半的時候,你又覺得或許像個沒事人一樣回到自己房間反而更安全。可誰知,居然有人從裏麵鎖上了城門,所以你進不去了。不過很快,你就想到,這個突發事件不正好可以作為不在場證明嗎——這樣就說得通了。”

“說什麽混賬話!我有什麽理由要殺害偉大的王後殿下?”

“你說什麽呢?你不是說過要暗殺掉自大的王後嗎?”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從來沒說過這種話!”紅心9拚命否認。

“要不,開庭審判吧?”我提議道。

大概是擔心一旦上法庭自己就會被處決,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吧。紅心9非常反對我的建議。

“不不,不需要審判。這種問題隻要看看時刻表就一清二楚了。”

“時刻表?那是什麽?”

紅心9無視了我的問題,而是向國王問道:

“國王陛下,請問您是什麽時候見到王後最後一麵的?”

“十一點四十五分,我給了她一個晚安吻。那時候她還好好的,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國王哽咽地回答。

“請您節哀。”

紅心9敷衍地安慰了一句後,馬上得勝了似的說道:

“不過這樣就足以證明我的清白了。因為我都是在十一點三十分到十二點三十分的這段時間到回廊上練劍的。那麽我就不可能在十一點四十五分後進入城堡殺掉王後殿下!”

這叫什麽邏輯?我馬上反駁道:

“不不不,所謂的十一點四十五分那都是你自己的一麵之詞。隻要不知道城門究竟是幾點落的鎖,那你的這些說辭就都毫無意義。”

“這……”

紅心9一時語塞,然後又像求助似的環顧了一下四周。

“肯定有人能證明的,門鎖一定是你們中的哪一個落下的吧?因為你們不知道我出去了,而且城門落鎖又是非常重要的事,所以你們承認了我也不會怪你們的。快告訴他們,鎖門的時間是在十一點四十五分之前。”

撲克牌士兵們全都別開了臉。

紅心3是不會開口的,他對紅心9積怨已久,這會兒估計正在心裏大笑吧。

“到底是誰?拜托了!”

紅心9懇求道。

但四周依舊一片寂靜——就在我這麽覺得的時候。

“門是我鎖的。時間是在十一點三十分過後不久——也就是在十一點四十五分之前。”

紅心3終究還是承認了。

紅心9睨了紅心3一眼。

“是你?難道,你是故意的?”

“怎麽可能呢?我隻是不知道9哥出去了而已,真是給您添麻煩了!”

紅心3一臉坦然地道了歉。

“哼,誰知道呢?不過這樣就能證明我無法殺害王後殿下了吧?”

“的確。愛麗絲,這是怎麽回事?”

國王瞪著我,目似利劍。撲克牌士兵們也都看著我。

糟了,如此一來,豈不成了我在撒謊?

有沒有什麽能夠解釋這種矛盾的方法呢?

“這個小姑娘隻是在夢中看到9哥了,真正的凶手想必是城堡外的人吧。”

紅心5冷靜地分析道。昨天在法庭上,也是他麵無表情地斬下了黑桃①的頭顱。

“不,這不可能。”紅心10否定了他的猜測,“剛才為了找老9,有幾個兄弟去過城堡的外麵,也看過四周的地麵。昨天下過一陣大雨,所以地麵還很潮濕,但我們沒有在上麵發現任何足跡。所以很遺憾……”

“凶手在我們這些人之中。嗬嗬,意料之中。”

紅心5冷笑道。

就在他們說話的這段時間,我拚命地思考著。

有沒有……有沒有什麽辦法?

突然,我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說不定,可以用那個?

“不好意思,我想去個地方調查一下,可以嗎?”

“你該不是想逃跑吧?”

紅心9氣勢洶洶。

“不會的,讓紅心1、紅心4和紅心7跟著我總行了吧?”

“嗯,可以。”

國王同意了。王後死後,他似乎根本不在意我這個人。

我帶著紅心1、紅心4和紅心7走進迷宮。

“你想去哪裏調查?”

“帶我去你們昨天塗玫瑰花的地方。”

“明白了。”

穿過蜿蜒曲折的迷宮後,我們終於到達種著玫瑰花的那個地方了。

“這裏與案件有關係?”

“說不定有很大的關係哦。”

我蹲下來,撥開花叢。

我記得就在這附近……

“找到了!”

茂密的花叢深處,藏著一個紅色的油漆桶,裏麵還放著三把刷子。

“這個油漆桶,後來就一直放在這裏的吧?”

“對不起!”紅心1深深地低下頭,大概以為我是在指責他吧。

“昨天發生了很多事,所以我們也忘了這件事。”紅心4說道。

我看了看四周。

“這裏平時常有人來嗎?”

“並不會。無論人們從哪裏來,到哪裏去,都不會路過這裏的。所以昨天王後殿下來的時候,我們才會那麽吃驚。”

“你們幾個,有沒有跟其他人說過塗玫瑰花的事情?”

三個人都表示沒有。這種事當然也不能大肆宣揚。

“那麽這個油漆桶,平時是放在哪裏的?”

“法庭旁邊的倉庫。”

“帶我過去。”

我們穿過迷宮,從中間的樓梯走了下去。

我們打開最底層那扇寫著“倉庫”二字的大門。

倉庫裏擺放著很多東西,劍、盾、羊皮紙……以及黃、綠、藍、黑色的油漆桶,還有去除油漆專用的有機溶劑。

“整個城堡裏,就隻有這裏有可以塗顏色的工具?”

“嗯。”

“沒有白色的油漆桶嗎?”

“用完了,新買的還沒到。”

“那麽,有白紙嗎?”

架子上隻有茶色的羊皮紙。

“城堡內隻會使用羊皮紙。因為羊皮紙比普通紙張更容易保存,所以很適合用於書寫公文。”

紅心4解釋道。這時,紅心7插嘴道:

“又是油漆又是紙的,剛才就聽你一直在問這些……你這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葫蘆裏的藥不重要……謎題很快就要解開了!”

“什麽意思?”

為了找到最後一個證據,我在倉庫中四處搜索。

接著,我發現角落處放著一個看起來像垃圾箱的東西。

就是它了!我正準備探頭看看裏麵有什麽,紅心4突然高聲阻止了我。

“等一下!”

我嚇了一跳,回頭問他:

“怎麽了?”

“啊,抱歉抱歉。這是一個叫怪物鯊的危險垃圾箱。”

怪物鯊是出現在劉易斯·卡羅爾的詩《獵蛇鯊記》裏的一種神秘生物。據說,為了抓捕傳說中的蛇鯊,有一支探險隊登上了一座神秘的小島。有一種名為怪物鯊的蛇鯊,所有抓捕到怪物鯊的人,都會突然消失,再也不會出現。在這首詩的最後,探險隊中的一個成員解開了其他成員消失之謎。

“怪物鯊會把所有的東西吸走,讓它們永遠消失。有了怪物鯊,我們就不用一趟一趟地出去倒垃圾了,隻不過也要小心自己被吸走。”

紅心4將一張羊皮紙揉成團後,走到我的身旁。

“看著。”

紅心4打開了怪物鯊的蓋子,裏麵一片虛無。紅心4從高處將羊皮紙團扔了下去,隨著“咯噔”一聲,羊皮紙團就被吸入消失了。紅心4連忙蓋上蓋子。

“就是這樣。”

“原來如此……如此一來,謎題就解開了。”

“咦?”

“回去吧。”

我們回到國王那邊後,我告訴所有人:

“我知道凶手是誰了。”

?

“你知道凶手是誰了……這是什麽意思?你剛剛不是一直都說凶手是紅心9嗎?”

國王滿臉狐疑地看著我。

“十分抱歉,我被真正的凶手給騙了,真是慚愧。不過不要緊,我已經知道凶手的作案手法了。”

“手法?”

“是的,凶手把自己偽裝成紅心9。他故意敲了玻璃牆來叫醒我,目的就是讓我看到他,這樣才能成功嫁禍給正打算暗殺王後的紅心9。”

“我不都說了我從未想過暗殺王後殿下嗎?國王陛下,請相信我,我對王後殿下可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啊。”

國王看都沒看紅心9一眼,而是繼續問我:

“偽裝?凶手要如何偽裝?”

“撲克牌士兵都長著同一張臉。而且一般士兵身體的左上角和右下角處也沒有寫數字,他們之間的區別隻在於紅心的個數。所以凶手隻要用紅色油漆在自己的身上畫紅心就可以了。”

我的話瞬間引發了**,這讓我感到很滿足,於是我繼續說道:

“不過需要注意一點,如果幽離監護中沒人,那麽凶手的這個手法就沒有任何意義了。而把我關進幽離監護又是昨晚的突發事件,凶手根本就來不及準備偽裝工具,所以隻能使用城堡中的物品。”

“不能連夜出城購買嗎?”

紅心7問道。

“這不可能。”我還沒開口,紅心10已經出言反駁,“決定把她關進幽離監護的時候,外頭的雨剛剛停,如果那時出城,勢必會留下腳印。而我剛剛已經說過,城外沒有任何腳印。”

“紅心10說得對。”我也開口道,“所以能使用的道具就隻有城堡裏的存貨,也就是紅、黃、綠、藍、黑這五種顏色的油漆,以及有機溶劑。白色油漆用完了,而城堡中又沒有白紙,所以原來的圖案是覆蓋不掉的。凶手能做的隻有使用紅色油漆在身上添加圖案。而直接用手很難在自己身上畫出漂亮的紅心,所以凶手會先在羊皮紙中央剪出一個心形的口,然後再用紅色油漆來塗抹鏤空區域。作案後,再用沾著有機溶劑的羊皮紙擦掉身上的紅色油漆,最後將使用過的羊皮紙全部丟入怪物鯊垃圾桶裏,銷毀證據。”

“原來是這樣,聽起來倒也合理。”紅心10感歎道。

“但是,能用這種方法偽裝成紅心9的人並不多,請各位橫著站成一排。”

紅心1、紅心4和紅心7立刻就行動了,而其他撲克牌士兵則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也沒有動。

“快點!”

國王命令道。大家這才動了起來。

除了已經不在的紅心2外,其他九個撲克牌士兵都站成一排。

他們身上的圖案排列與普通的撲克牌完全一樣。

想要偽裝成紅心9,他們隻能通過添加圖案來實現,也就是說,他們不能在紅心9身上沒有的部位出現紅心圖案。

能夠滿足這一條件的隻有三個人。

“紅心1、紅心4和紅心5,凶手就在你們之中。”

“我沒有做過,我可不敢。”

“我也沒有。”

“也不是我!”

三人都矢口否認。我沒有理會,而是繼續著我的推理。

“問題在於紅色油漆並不在倉庫裏。紅心1、4、7三人用完那桶油漆後,就將它放在迷宮中人跡罕至的那個區域,而且還是茂密花叢的深處。不知道的人,一定找不到那裏去。所以,凶手就在紅心1和紅心4之間。”

紅心5露出了一副理當如此的神情。

“那麽,凶手究竟是兩個人中的哪一個呢……”

紅心1和紅心4沉默地等著我繼續說。我和他們倆也算是有些許交情了,所以實在是不忍心揭發真相。不過我還是忍著心痛繼續了。

“結果一目了然。其中一人的胸前有一道很長的疤痕,是因為早朝時吸了鼻涕,被王後砍傷後留下的。胸前有這麽醒目的傷痕,即便畫足了紅心圖案,也會一下子就暴露身份的。所以他不是凶手。”

紅心4摸了摸胸前斜長的傷疤。

“那麽隻剩下一個人了——紅心1,你就是凶手。”

?

“不對。”

出言否定我的並不是紅心1。

我回頭一看,新月——柴郡貓正浮在空中。

不知何時,四周的撲克牌士兵和城堡都消失了,我仿佛正處於怪物鯊之中般的虛無空間裏,隻剩下我和柴郡貓四目相對。

真是柴郡貓,我真的不是在做夢。

但是……

“你說什麽不對?”

“我說你的推理不對。”

“怎麽就不對了!”

“你昨晚不是聽到紅心3說話了?你覺得他是在對誰說話?‘活該被壓一頭’‘徹底惹怒我了’‘關上了’‘你小子記得保密啊’……這些話怎麽聽都不是敬語,撲克牌士兵的等級製度是非常嚴格的,‘對數字大於自己的前輩用敬語’也是必須嚴格遵守的規矩,這你也是知道的吧。所以紅心3說話的對象隻能是紅心1或紅心2。而紅心2因為在早朝上打了噴嚏,已經被處決了。那麽剩下的就隻有紅心1了。”

“那……又說明了什麽呢?”

“你不覺得奇怪嗎?如果紅心3是對紅心1說了那番話,那麽紅心1在殺死王後之前就已經知道‘紅心9被關在城外’的事情了。既然紅心9的不在場證明已經如此牢固了,他又怎麽會選擇紅心9為嫁禍對象呢?偽裝成同樣是正中間有紅心圖案的紅心3和紅心5豈不是更安全?”

“咦?這……”

“說明紅心1並不是凶手。”

“那……豈不是,沒有人會偽裝成紅心9了?”

“是的。這正說明了一點:你那句‘看到紅心9殺了王後’的證言是假的,你在說謊。”

“為什麽……我為什麽要說這種謊……”

“那就說明另一點。”

接著,他終於說出了真相:

“因為,你才是殺害王後的真凶。”

“我?我一直被關在那個幽離監護裏,怎麽殺王後?”

“你在深夜出去過一次,殺了王後之後又回到了幽離監護,這就是真相。”

“那麽陡的斜麵,正常人根本爬不上去啊。”

“正常人的確不能,但你那會兒可不是正常人啊。”

“不是正常人……這是什麽意思?”

“在第一題中你不是吃過可以變大的餅幹和可以變小的果汁嗎?那時候白兔有一句話正想說明,就被你的那句‘你一次說這麽多,我哪裏記得住’給打斷了,所以他隻說到‘餅幹和果汁都是隻有半……’為止,事實上他想說的是‘餅幹和果汁都是隻有半天的功效’。

“雖然他想說,但沒來得及說,所以也就相當於他沒有說過這句話,是不是覺得不公平啊?哈哈哈,‘不公平’這個詞,簡直就是那些怠於尋找線索的懶惰之人的專用台詞。第一題中可是隱藏著兩處提示哦。”

這柴郡貓怎麽回事,簡直和白兔一樣討厭——不,是比白兔還討厭。

“第一處是白兔說的那句‘你在縮小前,如果不在桌子下的地麵上撒點餅幹,遊戲就基本結束了’。如果沒有設定失效時間,那就不是‘基本’結束,而是‘完全’結束了。隻不過因為設定了失效時間,所以隻要你等上半天,就能恢複到‘中’的狀態,就可以拿到桌子上的餅幹了。隻不過如此一來,你就白白浪費了一半的遊戲時間,局勢就會變得非常不利。所以白兔才會說‘基本結束了’。”

那個時候我還在想,這哪裏是“基本”結束,明明就是“完全”結束了好嗎?不過我以為那隻是白兔沒有把話說死而已,所以也就沒有深究。

柴郡貓繼續說:

“另一個提示就更明顯了。他甚至已經直接把‘半天’兩個字說出來了。沒錯,就是那句‘估計要花上半天左右’的第二種解答。

“我現在開始說明第二種解答的操作步驟,裏麵包含著非常重要的思路。如果你無法理解,前路將會非常艱辛。所以給我用力轉動你那貧瘠的大腦吧。

“你先喝一口果汁,讓身體變‘小’。一分鍾後吃下餅幹,變成‘中’,五分鍾後再喝一口果汁,變成‘小’。

“身體最終變‘小’,實際上並非是第一口果汁和第二口餅幹效果相互抵消,隻剩下了第三口果汁的效果。其實,第一口果汁、第二口餅幹以及第三口果汁全部都發揮了作用,這三個效果全部作用後得出的結果也是‘小’。也就是說,你要經曆的並不是單純的‘-1’,而是‘-1+1-1’。

“你在‘小’的狀態下穿過老鼠洞,到達對麵的房間,然後在那邊等上半天。

“半天過去後,第一口果汁的效果消失了,你體內就隻剩下第二口餅幹和第三口果汁的效果了。在‘+1-1’的作用下你的身體首先變回‘中’,於是你就可以拿到桌上的鑰匙——也就是那把你在用餅幹搭建樓梯這個最佳解答當中,根本就用不到的誤導性鑰匙。那把鑰匙並不會隨著你的身體變大或者變小,所以你要先讓鑰匙從老鼠洞滑到原來的房間。

“一分鍾後,第二口餅幹的效果也消失了。所以你又要經曆‘-1’,也就是變成‘小’的狀態。這時,你可以穿過老鼠洞回到原來的房間了。

“五分鍾後,第三口果汁的效果消失。你的身體變回‘中’,到這時,你體內的藥效成分才算真正全部消失。然後你隻要撿起從老鼠洞滑過來的鑰匙,打開房門,就能通過第一題。隻不過到這個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一半了,所以後麵的解謎就會變得更困難。

“白兔說出‘半’的時候,你有沒有覺得奇怪?聽到‘基本結束了’和‘另一個方法要花上半天時間’的說法後,能推測出‘藥效隻有半天’的隱藏規則嗎?這就是隱藏在第一題中的問題了。直到昨夜自己的身體出現變化前,你似乎都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好了,接下來我們就不說第二種解題方法了,來想想實際發生過什麽吧。在第一題中,你是按照果汁→餅幹→餅幹→果汁→果汁→餅幹的順序來吃的。那麽半天後——也就是昨晚零點過後,首先是果汁的效果消失。於是你從多個藥效相加後得到的‘中’的狀態,變成‘大’的狀態,因為這時你失去的是果汁的縮小效果。接下來,你的身體會按照中→小→中→大→中的順序發生變化。”

柴郡貓說得沒錯,昨天夜裏我的身體確實起過變化。

在第一次變“大”的過程中,我醒過來了。變大後的我,隻能像蝦一樣弓著身子被擠在心形左邊的彎曲部位中。

我的眼前是玻璃,隻不過不是幽離監護與王後臥室之間的玻璃牆,而是樓梯井上方被鎖死的那扇采光用的玻璃窗。

我看到了紅心9,隻不過他並沒有對著王後揮劍砍下,而是在回廊裏練劍。

其實那個時候的我還有些迷糊。

為什麽紅心9會出現在這裏……

然後我馬上就意識到自己不知為何居然變大了。太可怕了……我被嚇得昏了過去。

變成“小”後,我又醒了過來。那時候我已經推測出自己身體變大變小都是由於藥效了。同時,我也做出了犯罪決定。

第二次變“大”後,我迅速從樓梯井爬了上來。

恢複成“中”後,我借著懷表的光走進迷宮。

王後的房間位於幽離監護的相反方向,所以我想,隻要走到最右邊就可以了吧?事實證明,我的推測果然沒錯。

我用牆壁上的裝飾劍殺了王後。

回來的時候,我隻要從樓梯井跳下,然後從柔軟的斜麵滑進幽離監護就可以了。

我早已在心中坦白了一切,隻不過在柴郡貓的麵前,我並不打算立即鬆口,因為我想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真相。這大概也是偵探的天性吧?

“為什麽我必須殺了王後?我好不容易才從幽離監護逃了出去,就這麽直接逃走不是更好?”

“你是想見白兔一麵吧?”

“怎、怎麽可能?誰要見那個家夥?”

“可是你們的捉迷藏並未結束啊,你必須碰到他的身體才行。可是他平時並不住在城堡內,隻有在需要審判的時候才會出現。於是你就想,創造一個需要審判的案件不就好了嗎?殺個人不就好了嗎?

“但是如果自己成為嫌疑人,就會被關起來,那還怎麽觸碰白兔呢?所以你必須製造出一個其他嫌疑人。你先是選中了紅心9。因為紅心9曾經對紅心3透露過自己對王後心存積怨,所以你期待紅心3會揭發這一切。而且你在犯罪前曾經見過紅心9,所以聯想遊戲的心理大概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總之,你選擇紅心9作為自己的替罪羊,並謊稱‘看到紅心9殺了王後’。你也知道紅心9肯定會否認,但隻要你咬死不鬆口,最終就會訴諸法庭進行審判了。你的最終目的隻是利用審判招來白兔,而不是給紅心9定罪。所以就算說得有些牽強附會也沒有太大關係。

“可你千算萬算,偏偏就是沒算到紅心9被關在城外一夜之事。當時你隻是透過樓梯井上的窗戶看到了他,卻沒有想到他是被關在外麵了。紅心9的不在場證明成立後,他自然也就洗清了嫌疑。

“那一刻,你決定實施一個大膽的轉換。於是你改口稱自己看到的紅心9,其實是另一個‘真凶’偽裝成的。你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想到這個辦法,甚至還捏造出了另一個‘真凶’,不得不說這腦子轉得還真是夠快的啊。隻不過百密一疏啊,你忽略了紅心3的說話對象是紅心1這一點。

“你的確看到了紅心9,但說看到他殺了王後的這句話就是謊言了。紅心1塗上紅漆後偽裝成了紅心9的這句話也是謊言。這一切都隻是為了再次進行審判,把白兔引來這裏。他說過,這次的捉迷藏遊戲就是一場腦速測試,所以你倒也真的想了很多辦法啊。可惜啊,從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落入圈套了。

“計劃成功了,你真的殺了王後。也殺死了自己的母親。”

?

聽到一聲響指後,我醒了過來。

我正趴在桌子上。

這裏是……?

我常來的小屋。

我家裏的——在林中那片空地上建造的小屋。父親時常在這裏指導我偵探技能的小屋。也是我見到伊戈樂特和“白兔機器”的小屋。

對啊,“白兔機器”,那個虛擬現實體驗機。

我戴上伊戈樂特給的兔耳頭飾,吞下藥片後,就逐漸失去了意識……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來到“愛麗絲”的世界裏了。

小屋裏麵有點暗,沒有開燈,窗簾也被拉得緊緊的。隻不過依舊有幾縷陽光透了進來,所以可以肯定的是現在並非夜晚。

視覺以外的其他感覺也都逐漸恢複了。

觸覺——渾身黏糊糊、濕漉漉的。頭上戴著兔耳頭飾,右腰處有個很硬的東西。

嗅覺——金屬的味道直衝鼻腔。

好奇怪。

我坐直身體。

這時,兔耳頭飾掉了下來——或者應該說,我坐直的時候沒有扶起兔耳頭飾,所以它被留在了桌上。我一看,桌上到處都是紅黑色的汙漬,兔耳頭飾的前端正是被這些汙漬粘在了桌上。

這些汙漬到底是……?

還沒來得及想這個問題,我又看到另一個更不可思議的場景。

小屋的門、椅子、桌子、另一把椅子、床和窗戶在同一條直線上。我坐在離門最近的那張椅子上。床邊的地板上,倒著我的母親。

但是,隻有頭,沒有身體——不,我看到她的身體了,就仰麵躺在**。奇怪了,她的頭和身體怎麽不在一起?

“咦?”

我又仔細地看了一眼。

母親的頭顱被人直直地放在了床邊的地板上,就像是從地上長出來的一樣。她麵朝著我,雙目緊閉,就像睡著了一樣。

母親的身體則仰麵躺在**,從窗簾的縫隙透進來的幾縷陽光照亮了那裏。平時掛在牆上的那把斧頭此刻插進床墊裏,刀刃的左側麵緊貼著母親身體的頸部切斷麵,右側麵緊貼著因吸足了血而變得膨脹的枕頭。母親還穿著吃早飯時的那件衣服,兩隻袖口裏藏著如幽靈般蒼白的雙手,一點血色都沒有,大概是因為身上的血全都流光了吧。

小屋裏到處都是血,我渾身是血,桌上也到處都是血。原來粘住兔耳頭飾的那些紅黑色汙漬,就是半幹的血液啊。

“這是怎麽回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啊啊啊!”

我完全不知道怎麽會變成這樣,但我總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對了,是紅心王後喪命的凶案現場!那個時候,王後雖然沒有流血,但屍體和凶器的放置位置和此刻幾乎一模一樣。

我想起柴郡貓的最後一句話——

我,殺死了,我的母親?

為什麽……不,如果真是我殺的,那動機其實是很明確的。

但我不記得我殺過她啊……

這時,我看到桌上放著幾張打印用紙,上麵有一篇機打的文章:

親愛的愛麗絲:

生日快樂!喜歡我給你的生日禮物嗎?沒錯,禮物就是你一直都很討厭的母親的屍體。

不過,殺她的可是你自己,我給你提供的,隻不過是個機會而已。

做個自我介紹吧。我曾告訴你我叫克蒙蘭德·伊戈樂特,不過這隻是我的化名而已。我的真名叫作庫克·多勒伊克,我是來向你父親複仇的。

二十三年前,我的父親被殺身亡。殺了他的人——當然不是你的父親,事實上凶手是我的母親,隻不過一開始我並不知道。當年的我就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與母親繼續過著平靜、幸福的生活。

直到二十年前,一位偵探界的新星出現在了我們母子麵前,是的,那人正是你的父親。他前來調查當年我父親死亡的真相,而且,他並非是受人委托,而隻是單純地想要借此提升自己的名望。他最終查明凶手就是我的母親,並在她麵前滔滔不絕、得意揚揚地敘述自己的推理。

最後,我的母親自殺了。

在我質問你父親的時候,他居然還大言不慚地說:

“人不能一直活在謊言的世界裏,你必須知道真相!”

真相?那東西對我來說毫無意義。我隻想和母親一起生活下去,一起平靜地生活下去。謊言的世界又如何?但是這一切都被他毀掉了!

於是,我決定向他複仇。

但那年,我隻是個十歲的孩子罷了。無論力量還是智慧,都不是你父親的對手。所以我決定先積蓄力量。

十年過去了……二十年過去了……

我終於得到了武器。

正是“白兔機器”。

我獨自開發這款虛擬現實體驗機的初衷,是為了能和我的父母在“虛擬現實世界”中團聚。

……我自己說這種話是不是有點惡心?不過複仇者的內心大多都是令人惡心的,就像一團團黏稠的黑色物質。內心如此黑暗的我,卻患有膚色同白兔一般的白化病,這是何等諷刺的一件事。

閑話少敘。

接下來說說“白兔機器”吧。你在其中看到的畫麵,基本上都是你的大腦在電信號作用下生出的幻象。但是在這個過程中,你的肉眼會無意識地捕捉一些現實物體的畫麵,這些視覺信息也會被虛擬現實機器讀取。

我想借助這個儀器為自己複仇——讓那個渾蛋的家人殺了他的其他家人。我也要讓他嚐嚐親人被親人殺害的滋味。

接著,我開始調查你的家庭。例如,我接近在你家裏工作的女傭。這話由我自己來說可能顯得有些自戀——我膚色白皙,長得也是儀表堂堂,因此她對我透露了很多信息。

那就是你,愛麗絲,你一直都很討厭阻礙你“名偵探”夢想的“教育家”母親。聽到這裏,我的心裏就已經形成了一個大致的計劃:讓“那個渾蛋的女兒”殺了“那個渾蛋的妻子”。

“白兔機器”就和催眠術一樣,無法強迫玩家做自己抗拒的事。殺人也是一樣,如果這個人內心沒有怨恨,那就不會受到操控了。幸好,你恨你的母親。

首先,我造出一個和你母親長得一樣的王後,並製造出一個讓你不得不殺她的理由。接著,我將你母親的模樣放進虛擬現實中,讓她和王後融為一體。你在虛擬現實中殺了王後的同時,也在現實中殺死了自己的母親。

昨夜我潛入你的臥室,假冒你的父親給你留下了一封寫著“去那間常去的小屋裏”的信。因為我知道你父親常在這裏教你偵探技能。

你絲毫不懷疑,如我所願來到了這間小屋。我稱自己的白化病見不得陽光,所以拉上了窗簾,這雖然不假,但最重要的原因當然還是不希望被別人看見。

我將頭飾和藥片遞給你,引誘你進入《愛麗絲》的世界。遊戲中的人員基本上都是AI,隻有白兔的角色是由我親自操控的,目的就是慢慢引導你達到目的。在一定距離內同時使用“白兔機器”的多個玩家,可以在虛擬現實中進行互相幹預。所以,這其實是個多人遊戲。

目標就是引導你殺了王後。但如果在你剛進入遊戲,還完全沒有適應的情況下就指揮你“殺了王後”,大概是不會有理想結果的。因此,為了讓你更癡迷其中,也為了加深你對王後的恨意,我這才設置了第一題到第四題。如果你在解題的過程中遇到困難,我也會隨時不吝賜教的。好在你足夠優秀,很快就來到了最重要的第五題。

想讓你殺死王後,就需要足夠的動機。用凶殺案引出審判,創造一個觸碰白兔的機會,這是你的第一個動機,隻不過這其實也隻是你的借口罷了;重要的是第二個動機,那就是,就像你憎恨現實中的母親一樣,你也同樣憎恨那個阻礙你偵探活動的王後。剛才我說過,“白兔機器”無法強迫玩家做自己抗拒的事。那也就表明,其實你心裏一直都有弑母的想法,你一直都想殺死那個阻礙你偵探夢想的母親。

紅心城堡的審判過後,白兔曾經離開過一段時間,對吧?那段時間,我退出了虛擬現實,以家訪老師的身份到會客室見了你的母親。我找機會在她的紅茶裏放了安眠藥。然後將昏睡後的她帶到這間小屋,放在了**。於是,你的母親和紅心王後,牆上的斧頭和城堡中的裝飾劍在遊戲中融為了一體。當然,我也可以事先準備一件凶器,隻不過帶來這裏可能會有風險。我在事先調查這間小屋的時候發現牆上正好有把斧子,真是天助我也。

我的計劃成功了,你舉起了劍。對著睡在**的王後——那個遊戲中想要收養你的王後砍下去時,你喊了一句:

“你才不是我的母親!”

漂亮!一擊致命!你一下就成功砍斷了她的頭。砍下來的頭顱在空中旋轉幾圈後,完美地直立在了地上。那一刻的景象真是妙不可言!當然,我全都錄下來了。我打算回頭寄給你父親,讓他好好欣賞一番。不知道他看到後會是什麽反應呢?看不到他的表情還真是可惜呢。

哦,對了,愛麗絲,你不是總是自稱為“離奇終結者”嗎?那麽,現在就請想辦法脫離困境吧。不過,應該是不可能了吧。

願今天成為你有生之年中最糟糕的一天。

複仇者庫克·多勒伊克

可惡!那個多勒伊克,真是不識好人心!我父親的決定根本就沒有錯!對於逃過法律製裁的殺人犯,人人都有權利揭露他們的罪行。雖然凶手最終選擇自殺讓人不免感到有些遺憾,但也隻是自作自受罷了……

而他居然因此生出了幼稚的複仇執念,想讓父親也體會一下親人被親人所殺的滋味。

讓我,殺了,我的母親。

我的確恨過她……也疑惑過她到底是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偶爾甚至也想過殺死她……

但我,真的殺了她嗎?

我殺了母親……

我不相信。

但事實的確如此。

讓我想辦法脫離困境?可能嗎?自稱“離奇終結者”的名偵探,如今倒成了人命終結者。

我輸了。

…………

就在此時,不知什麽東西“嘀嘀嘀”地響了起來。

剛開始我沒聽出來。

聲音變得越來越大。

口袋!是腰間的右口袋裏傳出的聲音!

我看向口袋。裏麵放的居然是我在虛擬現實世界中隨身攜帶的那個懷表。它震得我渾身發顫,而且還發出了類似鬧鍾的聲音。

我打開表蓋一看,內側的五個凹槽裏,現在隻嵌入了四枚芯片。泛著青白色微光的指針,此刻指向了Ⅻ。

我想起了白兔說過的話:

“——時針再經過兩次Ⅻ(十二)後,懷表就會發出提示音,宣告遊戲結束。”

時間到了?

這時,我的背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吵死了,趕緊按掉。就按上麵那個按鍵。”

我回頭一看,是母親的頭在說話。

[1] 搖籃的日語發音與“幽離監護”幾個字的日語發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