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題 Hurt the Heart 01
愛麗絲來到紅心城堡後,看到三個撲克牌士兵正在給白玫瑰塗紅漆,似乎是因為他們當初誤把白玫瑰當作紅玫瑰種下去了,所以如今隻能用這種辦法試圖蒙混過關。可不幸的是,這一幕正好被路過此地的紅心王後發現了。王後非常生氣:“將這幾個混賬立刻拖去斬首。”
“走,去紅心城堡吧。”
白兔說完便把我抱了起來,而且姿勢是和破解第三題時一樣的公主抱。我被嚇了一跳,不禁“啊”地叫了一聲。
“喂,你能不能不要每次的動作都這麽突然啊?”
不過白兔無視了我的抗議,開始在黑夜中奔跑起來。
說真的,每次他一碰到我,都會讓我火冒三丈,我想讓他離我遠一點。
可是,生氣歸生氣,這姿勢也還挺愜意的。雖然可以聽到腳下“咚咚咚”的跳躍聲,不過我的身體卻感受不到絲毫震動。
感覺就像是我正坐在父親那輛豪車的後座上,欣賞窗外的夜景一樣。
……
“到了。”
聽到白兔的聲音後我睜開眼,自己剛剛居然像是睡著了。
隻見一顆炫目的紅心正飄浮在無盡的夜色之中。
“咦,這是什麽?”
“除了紅心城堡還能是什麽?”
“這是……城堡?!”
“這不是撲克牌上的紅心嗎?”
“啊,紅心形的城堡居然是這樣……”
我一直覺得紅心城堡頂多就是在最上方有一個心形屋頂之類的普通建築物。
我從白兔身上跳下來,開始觀察這棟城堡。
這個心形的建築物究竟是怎麽建起來的,這是我最好奇的地方。因為我看到城堡的底部,也就是心形的尖端是直接插入地麵的,四周也沒有任何支撐物。
“這,這肯定會倒啊。”
“嘖嘖嘖,真是毫無想象力的少女。”
我明明是出於常識問的問題啊,被他這麽一說,反而像是我錯了一樣。
“哼,我現在就希望它馬上倒下來壓死你。”
我圍著城堡仔細觀察了一圈。
城堡所建……哦不,應該說是所插之處是一塊平地,上麵稀疏地長著幾株小草。心形建築物的表麵鑲嵌著許多紅色的燈,在燈光可以照到的範圍內,看不見任何物體。想必是為了向所有子民宣示自己的無上權力,紅心王後才會不分晝夜地點亮這些象征自己的紅燈,還在視野如此開闊的平地上建造自己的城堡。
事實上隻有從正麵或背麵看的時候,這棟建築物才是心形的,若從側麵看,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長方形。想想也是,在三次元的世界中,怎麽可能存在無論從哪一麵看都是心形的物體呢?
眼前的心形的寬度遠比側邊長方形的寬(也就是心形的厚度)長得多。如果將呈現出心形的一麵視為建築物的正麵,那這棟心形城堡就是左右很寬,但進深很窄的建築物了。
建築底部沒有入口,但設有一段螺旋狀的階梯,就像一根纏繞著心形的藤蔓。抬頭望去,隻見心形的頂端處設置了一整圈回廊,繞外牆而建。旋轉階梯似乎就是通往那圈回廊的。看起來,入口應該在上麵,這也好奇怪啊。
城堡的高度與我家附近的六層建築物的高度基本相近,而且單從隨處可見的窗戶排列來看,也能推測出大致就是這麽一個高度。
繞了一圈後,我對白兔說:
“黑桃10不是帶著黑桃1和黑桃2來這裏了嗎?怎麽還沒看到那輛馬車?難道還沒到?”
“你說黑桃10嗎?我們剛剛已經和他的馬車擦身而過了。可能他把黑桃1和黑桃2交到近衛軍手裏後就返回自己的崗位了吧。”
“近衛軍?”
“就是常駐在城堡裏守衛紅心國王和王後的精英隊伍。在眾多撲克牌士兵中,隻有他們有資格使用紅心花色。從紅心1到紅心10,一共有十位士兵……哦,不過現在沒有紅心2了,所以是九位。”
“沒有紅心2?”
“嗯,你以後就會明白了。”
“哼,反正你這隻兔子就會故弄玄虛。不過守衛國王和王後的士兵中,怎麽沒有紅心王子呢?”
“王後一直苦於沒有生下王子的事情,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怎麽又忘了?明明戴著個兔耳朵,長的卻是一副豬腦。”
“我當然記得!我隻是想問你的是,為什麽沒有王子圖案的撲克牌‘J’。”
“沒有啊。平時這個城裏隻住著國王、王後以及紅心1、3、4、5、6、7、8、9、10這十一個人。現在多了剛被逮捕的黑桃1和黑桃2。”
“雖然花色不一樣,但一座城裏住著兩個‘1’還是有點奇怪,以後會不會把剛剛抓到的那兩個人稱為①和②?”
“我倒是無所謂……對於某些腦容量不足的人來說,可能是挺麻煩的。”
“非要多說一句廢話不可嗎?你不是說要在城堡裏進行最後一戰嗎?你打算怎麽做?①畢竟是殺死矮胖子的凶手,不管結果如何都是罪有應得。但我還是想把無辜受牽連的②救出來。”
“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先進入城堡。①和②現在應該被帶到城內的法庭去了。我說的‘最後一戰’當然是指第五題啊,第五題就是——捉迷藏。”
“捉迷藏?”
我不由得高聲問道。
“是的,在遊戲時間結束前,隻要你能觸碰到我的身體並喊出‘抓到你了’,就算你獲勝。如果不能,你就輸了。”
“等一下,那來這裏不就是比體力了?說實話,我根本不覺得自己能在體力方麵戰勝你,這對我也太不利了吧。”
“別擔心,這次的捉迷藏比的可不是腳速,而是腦速。”
“什麽意思?”
“要是能聽懂,你就贏了。預備,開始!”
他一說完就像脫兔般——不,本來就是兔子——迅速爬上旋轉階梯。
“啊,你等等!”
我也連忙追了上去。
白兔的腳力果然不同凡響,我還在繞第一圈的時候,就已經聽到頭頂第二圈上傳來了腳步聲。
沒過多久,就連腳步聲也聽不到了。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一直都很討厭捉迷藏啊!我可是靠腦力吃飯的偵探,捉迷藏這種遊戲,再好的腦力也派不上用場啊,我到底該怎麽做才好呢?
?
我氣喘籲籲地爬上旋轉階梯頂端,終於抵達了那個帶護欄的回廊,我的頭頂便是屋頂。
眼前是一道奢華大氣的雙開門。門是嵌在外牆上的,上方正對著心形中心的凹陷部位。想必這就是城堡的入口吧。
若是沿著回廊的左右兩側行走,大概就能繞到城堡後方了吧。
白兔這家夥究竟躲到哪裏去了?
他會不會在我進入城堡的瞬間,趁我不注意,“嗖——”的一下從裏麵飛奔下了旋轉階梯?要是那樣,無論我怎麽在城堡中搜索,也絕對找不到他的——嗯,這倒很符合那隻兔子的作風。用這種卑鄙的手段獲勝後,他可能還會一臉得意地蔑視我說:“這就是腦速的差別。”
這麽一想,我決定先查看一下回廊的情況。
我走向了右邊——不過這隻是虛晃一招而已,實際上我快速跑向左邊。因為在我走向內側的瞬間,白兔可能會從相反的方向逃出來,所以我打算來一招聲東擊西牽製他。
於是,我走進心形的左側。
建築側麵的寬度遠小於正麵的寬度,這裏隻有一扇窗戶。回廊被屋頂的紅色燈光照得亮堂堂的,可窗戶裏麵卻是一片昏暗。
從這裏也能進入城堡內部吧?
慎重起見,我先回了一趟城堡正麵,在確定白兔不會從回廊的另一側或是其他門裏跑出來後,才回去隔著窗戶觀察起裏麵的情況。
回廊上的燈,把城堡內牆照得通紅。
看向下方的時候,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裏根本沒有地板!
裏麵宛如一個高高的樓梯井。
我是不可能從這裏進去了。就是不知道白兔的身體能力……
不,即使是白兔也做不到。
因為我又仔細地看了一下後發現,原來窗戶是被固定住的。這扇窗開在樓梯井內,所以大概是用來采光而非觀景的吧。
這扇窗戶可以忽略了,於是我繼續往前走。
在走到通往心形背麵的那個轉角時,牆壁的另一頭傳來一陣男人的說話聲。
難道是白兔?!
我偷偷探出頭看了一眼。
原來不是白兔,而是兩個撲克牌士兵。
紅心3和紅心9,也就是白兔說過的近衛軍。
雖說是精英部隊,但從外表來看,除了花色不同以外,他們和其他的撲克牌士兵看起來並無差異。不僅和梅花士兵以及黑桃士兵們長得一樣,白色牌麵上的圖案排列方式也和其他士兵完全一樣。牌麵的左上方和右下方沒有數字,他們的手腳從四邊形的盔甲旁邊伸出來。
說話的是紅心9。
“我年輕的時候一直在思考,究竟怎麽做才是真正地為國王服務。即便違背國王的命令,但隻要我認為是對的,還是會照自己的想法去做。這才是真正的忠誠吧?”
紅心9並沒有看向紅心3,似乎他正獨自沉浸在對於往昔的追憶之中。
紅心3不耐煩地開了口:
“您把我叫出來,就是讓我聽您說這些過去的事情嗎?”
“別急啊,我叫你出來,是想問你個事。”
“問我?”
“嗯,那我就直說了吧,你覺得當今這位王後如何?”
“……沒什麽想法,我隻想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
“聽著,老2可就是由於在早朝的時候打了個噴嚏而被斬首了。”
原來這就是城堡裏沒有紅心2的原因啊,王後也太暴虐了!
紅心9還在羅列紅心王後的種種暴行。
“老4也隻是因為吸了一下鼻涕,胸前就被砍了一刀,那道傷疤這輩子都不會消失的。這次被抓來的黑桃1和黑桃2也是一樣,隻是因為矮胖子摔死的時候,恰好是他們倆值班看守,就被王後下令懲處。即便如此,你也還是無動於衷嗎?這就是你所謂的忠誠?”
“您想讓我做什麽就直說吧。”
紅心3的聲音有些顫抖。
“什麽?”
“您不就是想借刀殺人嗎?您不想髒了自己的手,隻想要一個和平的結果。也不想在失敗的時候被人揭發‘都是9哥挑唆我幹的’,所以才繞了這麽大的一個圈子吧?”
“我不是這……”
“哪怕是9哥您的‘命令’,這次我也是不會聽的。即便我成功了,如今這位國王也是不會醒悟的。事情一旦敗露,他定會讓我過得生不如死。送死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您想做什麽,那就自己去做吧。”
說完這句話,紅心3便朝著我藏身的相反方向離開了。
紅心3消失在轉角處後,紅心9突然用力踹了一下欄杆,腰間的佩劍也隨之砰地響了一聲。
“渾蛋!你個臭小子跟我裝什麽相!撲克牌士兵的等級是不容藐視的。老子的地位既然是你的三倍之高,你就該聽老子的!要是哪天你小子連‘對數字大於自己的前輩用敬語’的規矩都不遵守,那我一定會當場用你的鮮血來祭劍的!”
發泄了好一陣子後,紅心9也往我的相反方向匆匆離開了。
從剛剛的情形來看,他們兩個人應該是早我一步來到這裏,後來就再無其他人來過了。這麽說來,白兔沒有來過城堡的後麵,他應該是在正麵的那扇大門處。
我迅速地繞著回廊走了一圈。
後麵也有許多窗戶,我朝每扇窗戶裏都看了一眼,所有的窗戶都通向一個類似於室內庭院的地方,也沒有看到白兔的身影。
心形的右側麵上也有一扇窗戶,隻不過窗內並非樓梯井,而是旋轉階梯。這裏也沒有白兔的身影。
就在我轉過最後一個拐角回到正麵的時候,屋頂上傳來一些啪啦啪啦的撞擊聲。聲音越來越大,聽起來很熟悉……
是雨?
我從護欄伸出手去,黑夜之中,仿佛無數冰冷的針頭同時紮下來。
真的下雨了。
虛擬世界也會下雨?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回廊上有屋頂,所以我不會被淋濕,不過看樣子這雨下得還挺大。偶爾還傳來一陣雷聲。別說,越來越有終極任務的氣氛了。
在雷鳴的背景聲中,我來到最初的那扇門前。
終於來到第五題了。從迄今為止的遊戲內容和白兔的性格來看,城堡內應該會有許多誤導我判斷的東西。不過隻要贏得這場捉迷藏,我就勝利了。我,“離奇終結者愛麗絲”的名偵探生涯就又能增添光輝的一筆了。
我一定要抓住白兔!
還要順便幫助無罪的②洗清冤屈。
我暗自下定決心後,推開了沉重的大門。
那一瞬間,背後的黑暗中透出了耀眼的白色光芒。
?
“哇……”
我不由得驚歎一聲。
從背麵的窗戶往裏看時,感覺裏麵隻是一個普通的室內庭院。
待真正走進來時才發現,另一個詞更適合用於形容這裏:迷宮。
是的,迷宮。
無數植物排列成一座縱橫交錯、令人眼花繚亂的綠色迷宮。那些植物非常高,就算成年人也摸不到頂。
這裏的燈光是溫柔的暖色調,而不是外牆上那種刺眼的紅色。
我抬頭看了看屋頂,門的中央分割線正好就位於屋頂最低處的下方,大概就是心形的最凹陷處了。從這條分割線的上方開始,屋頂向兩側慢慢升高。既然每扇窗戶裏麵都能看到庭院,就說明心形兩邊的凸起區域下方全都被迷宮所覆蓋。這也太壯觀了吧,是為了防止外敵入侵嗎?
我們這不是追著跑的那種“丟手絹”遊戲,而是要找到對手的藏身之處的捉迷藏啊……
我一邊走,一邊認真傾聽周圍的聲響,以防錯過白兔的動靜。雖然在聽力方麵,白兔顯然要比我強上許多。
我沿著迷宮的左邊慢慢前行,除了雷聲和雨聲外,又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這次一定——也不是白兔。
“快點、快點,要趁著王後殿下在法庭裏的這段時間趕緊塗完。”
紅心1、紅心4和紅心7正在給一大叢白玫瑰塗著紅色油漆。
紅心4的胸前有一條斜長的刀疤。我記得紅心9說過:“老4也隻是因為吸了一下鼻涕,胸前就被砍了一刀,那道傷疤這輩子都不會消失的。”真是殘暴無道的王後!
我當然不會傻到去問他們“這是在做什麽呢”。很顯然,他們是誤將白玫瑰當成紅玫瑰種了下去,然後打算趕在王後發現前塗成紅色蒙混過關。這是《愛麗絲》這本書中一個非常著名的情節,就算不是粉絲都很有可能聽說過。
所以我問的是:
“請問,你們在城堡裏見過一隻白色的兔子嗎?”
三個人齊刷刷地回頭看向我。
“啊,王後殿下,請饒命啊……”
紅心4嚇得連忙蹲下,抱著頭不停地顫抖。看樣子胸口的那一刀,讓他徹底患上了“王後恐懼症”。
紅心7對紅心4道:
“冷靜點,這不是王後殿下。”
“咦?”
紅心4抬起頭看著我,然後摸了摸帶著傷疤的前胸。
“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王後殿下來了呢。你們長得還真有點像。”
“我長得像王後?”
“倒是有點像。”紅心7開口道,“不過既然不是王後殿下,那我們也沒空搭理你了,趕緊走吧。”
紅心7一臉不耐煩地驅趕著我,這讓我感到很惱火:
“你們這是什麽態度?”
“她可能是個入侵者,想必要逮捕她吧?”
紅心1用一種奇怪的敬語詢問道。
完蛋——我正打算逃,不過紅心7看都沒看我一眼,又自顧自地塗起他的白玫瑰。
“她剛剛不是提到白兔了?可見是跟著白兔先生一起來的。”
“哦,那我們就可以放心了。”
紅心1說道。
“等一下,你們幾個,認識白兔?”
三個撲克牌士兵互相看了看對方。
“真煩人,你跟她說。”
紅心7沒頭沒尾地下了個命令,紅心4老老實實地回答了一句“遵命”。
於是,紅心4一邊揮舞著刷子一邊說明道:
“白兔先生是審判的主持者,不像我們這些近衛軍一樣常駐城中,他隻有在開庭的時候才會來這裏工作。”
原來如此,難怪他一聽到要審判①和②,就說自己該去城堡走一趟了。話說回來,原著裏的白兔也是這麽個角色。
“哦,不過這件事你可別往外說哦。審判主持者是一項保密性很高的任務。難保不會遭到什麽人的報複。”
之前的犯人之所以會在白兔麵前毫無保留地坦白罪行,想必是因為他們也不知道白兔其實是屬於司法係統的吧。
再看看白兔都幹了些什麽。他不僅對犯人視若無睹,在第四題中甚至還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共犯。他的心裏哪裏還有一星半點兒身為法律守護者的自覺?不過,這也許是因為他是遊戲管理者,身份高於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吧。
就在我暗自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紅心4又繼續開口了:
“今天也有審判,所以剛剛他來城堡裏了。隻要去法庭就能看到他了吧。”
也就是說,隻要我去法庭,就能逮到白兔了,而且還能幫②脫罪。豈不是一舉兩得?
“那法庭在哪兒呢?”
“嗯……這就很難用語言說明了,你,帶她過去。”
這次換作紅心4命令紅心1了,而紅心1也同樣老老實實地回答了一句“遵命”。
不過緊接著就傳來紅心7的怒吼:
“白癡,現在最重要的是塗玫瑰!”
“非常抱歉。”
紅心1深深地低下了頭。
“老4,你這腦子是怎麽長的?現在該做什麽,心裏就沒有點數嗎?”
“非常抱歉,是在下考慮不周。”
看起來還真是如紅心9所說,數字越大地位越高啊。撲克牌士兵的等級製度果然非常嚴格。“對牌麵數字大於自己的前輩用敬語”這個規矩看起來也不是鬧著玩的,雖然紅心1用的敬語有點奇怪。
隨著紅心7的一聲令下,找人給我帶路的想法算是徹底泡湯了。
“所以,我還是得自己去找了?”
我不由得抱怨了一句。
“不好意思啊。”
“至少給我一點提示啊,這個迷宮也太複雜了吧。”
“這個提示嘛,其實我也……”
紅心4一邊說,一邊偷偷瞥了瞥紅心7的臉色。紅心7板著臉道:
“趕緊說了讓她走。”
幹嗎這麽不耐煩嘛……
不過好歹算是點頭了。
紅心4背對著我開始說明:
“簡單來說,通往法庭的樓梯與入口處的大門位於同一條直線上。也就是屋頂最低的那條線上。不過入口的大門不會直接通往法庭,要繞上一大圈。”
入口處的大門的同一條直線上……
能知道個大概位置就已經很好了。
“這提示對我很有幫助,謝謝你!”
我表示謝意後,正準備離開,突然聽到右邊傳來了一陣歇斯底裏的女聲:
“害死了我寶貴的矮胖子,罪無可恕!給我把兩個人都判死刑!”
“是,王後殿下。”
“好了,塗完了!趕緊把刷子都給我藏好!”紅心7命令道。
紅心4嚇得連刷子都抓不住了。
“遵、遵命!”紅心1把三把刷子都丟進油漆桶內,然後藏進茂密的玫瑰叢中。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從綠植叢中走出了兩個紙牌人。
與其他撲克牌士兵一樣——這兩個人也是從扁平的紙牌身子四角長出了與人類相同的手腳。
一位是牌麵為紅心K的白胡子大叔。身體圖案與普通的撲克牌無異,上下兩個國王頭像朝向相反。
另一位是紅心Q,身體的圖案也與普通的撲克牌一樣,上麵的臉……
那一瞬間,仿佛窗外的閃電和雷光同時飛進來,落在我的身邊。
我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因為,紅心Q的臉居然和母親——我現實中的母親長得一模一樣。
難怪剛剛那幾個撲克牌士兵說我長得像王後。
但是……
為什麽呢?
母親為什麽會出現在遊戲裏?
如果國王長得和我父親一樣尚可理解。這個遊戲本就是送給我的生日禮物,自然會加入一些驚喜的元素。可是眼前的國王是個我完全不認識的大叔啊,那麽為什麽偏偏王後長得和我母親一樣呢?
出現在這個解謎遊戲裏的不是我的名偵探父親,反而是一直反對我做偵探的母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現實已經開始入侵遊戲……
電光!雷鳴!
我的身後傳來紅心7的聲音:
“嘿嘿嘿,王後殿下……您不是去法庭了嗎?”
“現在正要過去。我想著順便來看看玫瑰長得怎麽樣了,你們幾個,可有精心照料這些紅玫瑰?”
母親的容貌、母親的聲音,就連說話的口吻也和母親對待下人時的一模一樣。
“小的自然是不敢懈怠……對吧?”
紅心7想征求同伴的支持。
“是,毫無懈怠!”
紅心1回答道。紅心4大概自從被王後砍過一刀後,就更加畏懼她了,此刻則是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為了緩和氣氛,紅心4又補充了一句:
“小的認為,這個世上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看的紅玫瑰了。”
但這一切並沒有逃過王後犀利的雙眼。因為那可是我母親的眼睛,她的眼力有多好,我可太了解了。
王後摸了摸被塗成紅色的玫瑰花,她的手指上瞬間多出幾道紅色油漆。
空氣,凝固了。
隨即,王後開口道:
“這是怎麽回事?”
“這、這是……”
紅心7突然指著我說:
“回稟殿下!都是這個小女孩做的!應該是她從倉庫偷油漆出來,然後在玫瑰花上亂塗一通……她就是個非法入侵者!”
哈?怎麽就成我的錯了?
我剛準備反駁,但被王後一瞪,瞬間就說不出話來了,因為她此刻的表情就跟我母親生氣時一模一樣。
誰料,王後的表情居然變得越來越柔和。
然後她突然發出了一串奇怪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啊……”
嗯?
“這麽可愛的孩子是從哪兒來的?”
可愛?
“其實,她好像是白兔先生的朋友。”
大概是覺得情況有變,紅心7連忙改了說辭,盡管這聽起來與前麵的說法非常矛盾。不過王後似乎毫不在意。
“啊,是嗎?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幾歲了?”
我被驚得愣在原地,口中條件反射似的回答道:
“我叫愛麗絲,十歲。”
“十歲。四舍五入就是零歲了,屬於《孩子收集法》的對象呀。”
《孩子收集法》,就是那個規定所有國民都要將新生兒敬獻給無子嗣的王後的暴虐法律吧。
“拿十位數來四舍五入?您這也太過分了吧。照您這麽說,四十歲的人也可以算新生兒了?”
王後無視我的反駁,看向國王道:
“親愛的,我可以收養這個孩子嗎?”
“收養這種事情你決定就好了,你想怎麽做都行。”
“太好了!”
王後高興地拍掌道。
我成了王後的養女?
那個和我母親長得完全一樣的王後?
總覺得哪裏不對。
“這次的油漆事件,我就不追究你的責任了。不過下次可不能再這麽胡鬧了哦。”
王後瞬間換成了一副慈母般的神情。
“可那不是……”
“這不是皆大歡喜嗎,王後殿下都說原諒你了!”
紅心7提高了音量對我說道,眼裏充滿了懇求的神色。從至今為止聽到的關於王後的種種事跡來看,一旦種錯玫瑰花的事情敗露,等待他們的大概就隻有死路一條了。算了,我就替他們扛下這次的罪責好了。
“你們可欠我一次人情。”
我小聲說道。三個撲克牌士兵連忙微微低頭致謝。
王後轉而對他們說道:
“既然如此,你們現在就把這孩子帶到搖籃去吧。”
“搖籃?我又不是嬰兒,我才不去那種地方。而且,收養我不過是你單方麵的意願而已,我有自己的父母。”
“嗯……那就把你也帶到法庭上一並裁決吧。”
“法庭……我說了我不願意!”
王後完全無視了我的抗議,對撲克牌士兵命令道:
“把這孩子綁起來。”
“遵命!”
紅心7從腰間掏出了繩子。
雖然我要去的地方也是法庭,可如果被五花大綁著過去就太沒意思了。雖然我奮力抵抗,但是紅心1很快就製服了我,接著紅心7很快就把我捆綁起來了。
遠處,傳來一陣巨大的雷鳴聲。
?
我、王後、國王、紅心1、紅心4、紅心7在迷宮中走著。我拚命地記著路線,以便在後續需要的時候派上用場。就在我腦容量告急的前一刻,眼前終於出現了那個被綠植所縈繞的樓梯。就如紅心4所言,樓梯位於屋頂最低處的那條線上。
我們順著樓梯往下走。
走下約莫一層樓左右的高度後,我看到一段走廊。樓梯的兩側各有三扇門,合計六扇。從左到右按順序標著1、2、3、4、5、6的數字。
我們沒有進入走廊,而是繼續往下走。
又下了一層樓後,我又看到一段走廊,隻不過比上一層的短一些。兩側各有兩扇門,分別標著7、8、9、10的數字。原來如此,這些房間想必就是撲克牌士兵的住處吧。
我們也沒進入這段走廊,而是又繼續往下走。
下一層的走廊就更短了,兩側也分別隻剩下一扇門。大概是越往下,心形的寬度就越窄的緣故吧。
隻見左邊的門上寫著“倉庫”,右邊的門上寫著“法庭”。
我們走進那扇寫著“法庭”的大門。
法庭沒什麽特別的,和我平時在電視上看到的差不多。隻不過一走進去,我的目光便被某個角落給吸引了。
我們的正麵是審判長坐的那個長桌子,而旁邊桌子前坐著的……
是白兔!
他看到我後,微微翹了一下嘴角。
“找到你了!”
我下意識地想衝過去——卻忘了身上捆著的繩子。
繩子被拉動後,我的腹部一下子就被勒得緊緊的。此刻的我,真是像極了為了防止咬人而被係上繩索的寵物狗。
“喂,老實點!”
拉著繩子的紅心7對我怒吼道。我不停地掙紮著。
“我跟他在玩捉迷藏呢,不要礙事!”
“你認識這孩子?”
王後問白兔。
“是的,很遺憾,我的確認識。”
白兔滿不在乎地回答道。什麽叫“很遺憾”,這話應該由我來說吧?
“我想收養這個孩子。”
“那就請陛下等待審判結果吧。”
看著白兔那張讓人恨得牙癢癢的臉,剛剛被頂著母親麵容的王後所壓製住的鬥誌,又一次熊熊燃起。
白兔一定是故意把王後設置成母親的模樣,以達到擾亂我心緒的目的。要是我真因此而搖擺不定,豈不是正中他的下懷?我要冷靜,要找準時機。
“乖乖坐這裏。”
王後慈祥地囑咐道。我真想馬上衝向白兔,可現在身上的繩子在紅心7的手裏牢牢拽著,還是要先忍住。於是我跟著紅心1、紅心4和紅心7坐在後麵的旁聽席上。
黑桃①和②被繩子捆著坐在被告席上,手上還戴著手銬。旁邊站著手持繩子的紅心5和紅心10。
除此之外,參與本次審判的就隻有雷聲和雨聲了。
白兔一邊翻閱手邊的文件,一邊說道:
“今天需要審理的案件共有兩起,所以我們加快一下進度。首先是第一起命案,黑桃①與黑桃②奉王後之命負責守衛矮胖子,但矮胖子卻在他們守衛期間意外死亡了。”
“罪無可赦!死刑!”
王後惡狠狠地說道。
“那麽本庭宣判,二人被判處死……”
白兔準備做出宣判,可話未說完,黑桃②和黑桃①就開始拚命抵抗道:
“等一下,我們得到的命令隻是‘如果矮胖子掉下去,就吹響號角’而已……”
“是的是的,而且當時我正在休息。”
“不用再廢話了!”
王後一錘定音,駁回了二人的抗議。
“你們可知道矮胖子的死對我的打擊有多大。他是生育的象征,孩子的象征,未來的象征。可是你們卻讓他摔得粉碎,這無異於你們殺死了我的孩子。”
王後哭得傷心極了,國王將手放在她的肩上安慰道:
“親愛的,快別哭了。”
“可是我一直都不能生育,終究是虧欠陛下的啊……”
“怎麽會呢?這有什麽關係?我們不是要收養新的孩子了嗎?”
“是……是啊。”
王後紅著眼點了點頭。
我可不打算做什麽養女。
國王轉過身來,與前一刻的溫柔形象簡直判若兩人。隻聽他震怒道:
“你們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點給我砍了他們兩個。”
“遵命!”
站在被告席旁邊的紅心5和紅心10拔出佩劍。
“等一下!”
我連忙阻止道。國王挑眉問:
“你要做什麽?”
“聽完剛剛的審判,我隻想說一句,你們還真是夠敷衍的啊。關於矮胖子死亡的真相,我想我已經大致了解了,你們都給我聽好了!”
我詳細地說明了黑桃①從白兔手中得到“魔法藥水”後殺害矮胖子的原理,然後用我自己那句經典台詞做了總結:
“我就是名偵探‘離奇終結者愛麗絲’,我的麵前絕對沒有不可思議之事!”
呼!結束了!
可是城堡裏的人們全都一臉呆滯地看著我。
最後,國王先開了口:
“可是我怎麽覺得全是不可思議的事情?那個酚……酚……什麽的藥,我怎麽從來都沒聽過?”
“那個是白兔從現實世界裏拿過來的……”
“現實世界?你到底在說些什麽啊?本王完全聽不懂。”
國王說完,旁邊的白兔就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糟糕,白兔應該是預先猜到了我會這麽說,才在第四題中用了現實世界中的物品……
國王又看向白兔道:
“關於這個少女說的話,你怎麽看?”
“她簡直一派胡言,我和矮胖子的死當然一點關係也沒有。”
“本王也這麽認為,你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
這隻腹黑的白兔究竟偽裝得多好,才能博取對方的信任到如此地步啊?
“這就是一個被推理小說荼毒的可憐少女,她已經分不清虛幻和現實的世界了。”
白兔一臉計謀得逞的神情。王後聽完立刻叫道:
“我就說該把推理小說全部燒掉吧!”
燒掉所有的推理小說。這是在第三題中出現過的場景,是為了……
我正想著,那邊的王後突然就唱了起來:
? 她的麵前絕無不可思議之事
? 隻有紅心王後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 所以不能懷疑
? 亦無須思考
接著,國王和白兔,以及紅心士兵們也跟著唱了起來:
? 隻要相信王後就能得到救贖
? 所以我們要消滅一切不可思議之事
? 在那個全新的光明世界中
? 隻有紅心王後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歌聲響徹整個法庭,其中還夾雜著雷聲,吵得我連忙捂住了耳朵。
為了保證王後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存在,這個世上就不能存在她解不開的不可思議之事(wonder)。王後為了實行獨裁統治,就不允許國民心中存有任何疑惑(wonder)。所以她才要消滅掉所有的wonder,這也就是她下令燒毀所有推理、解謎小說的原因了。
消滅不可思議之事——雖然紅心王後和我一樣,總是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但我們的做法卻截然相反。
我——終結不可思議事件的愛麗絲,是勇敢地麵對問題,並解決問題。
我和王後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歌聲停止了。
我戰戰兢兢地拿下捂著耳朵的手。
王後似乎早就等著這一刻了,連忙開口道:
“我的孩子不需要受推理之事的折磨,所有的不可思議,都由母親來替你消滅掉。”
王後——母親的眼珠通紅。
我的內心一片混亂。
下一刻,王後的聲音響徹整個法庭:
“好了,趕緊把這兩個人給我砍了!”
“遵命!”
紅心5和紅心10讓黑桃①和黑桃②跪下後,拔出佩劍。
黑桃①當即大喊:
“那個小姑娘說得對,我的確從白兔那個渾蛋那裏拿到了藥水!”
他終於坦白了,終於把白兔供出來了。
可當事人白兔聽完,臉上卻並無一絲驚慌的神情。
突如其來的變化並沒有讓紅心5感到慌亂,他冷靜地看向王後。王後搖了搖頭:
“命令不變。”
紅心5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劍起劍落。紅心10亦是如此。我下意識地閉上眼。
我聽到兩個重物落地的聲音。
然後,似乎有什麽東西滾到我的腳邊。
我睜開眼,是兩顆完全相同的頭顱,但沒有一滴鮮血。他們看著我,眼中滿是怨恨。
他們是在恨我的無能,恨名偵探的無能吧?
我的推理是對的。
凶手也已經坦白了。
卻無法阻止這個結果。
在絕對的暴力麵前,所有的真相都是無能的。
那真相的存在有什麽意義?推理的存在有什麽意義?偵探的存在又有什麽意義呢?
此刻,我好像有些茫然了……
……
這時,白兔開了口,但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那聲音聽起來有些遙遠。
“接下來進入第二起案件的審理——是否同意讓愛麗絲成為王後殿下的養女,請各位表決。”
頃刻後。
“兩票表決兩票同意。我宣布從今天起,愛麗絲正式成為王後殿下的養女。宣判結束,退庭……”
“將她帶到搖籃去。”
我聽到了母親的聲音。
?
我跌入了穀底。
這裏不是比喻,而是字麵意思。
審判結束後,我被撲克牌士兵架著帶出走廊。
外麵的雨不知從何時起就已經停了,雨聲、雷聲也都偃旗息鼓了。
我被他們帶著走上樓梯……在綠植迷宮中穿梭……
走到一半,就聽到一陣開門聲,我回頭一看,白兔正準備從城堡的正門出去。
啊,白兔要走了,我得趕快追過去……
但我完全動彈不了,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
門,被關上了。
我們繼續在迷宮中穿梭,一直來到這一層的最左邊。地麵在這裏戛然而止,護欄的前端是暗不見底的樓梯井。樓梯井另一端的牆上有一扇被鎖死的窗戶。這就是我在回廊上看到的第一扇窗戶了吧。
我聞到一絲危險的氣息,這才終於回過神來:
“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紅心7露出一個複雜的笑容。
“油漆那件事,謝謝你替我們扛下罪責。不過,這次是王後的命令,請別怪我心狠。”
旁邊的紅心1和紅心4也是一臉內疚。
“難道你們是打算把我從這裏推下去……”
“祝你好運!”
紅心7從後背推了我一把。
我頭朝下地墜入黑暗之中。
幾秒後,我撞到了地麵……其實這個地麵像橡膠墊一樣柔軟。就好像我是在一個彎曲的滑梯上麵滑了一會兒,最後隨著斜麵慢慢變緩而停下來了。
四周一片漆黑。
我陷入了恐慌,用手到處摸索著。這裏有柔軟的斜麵,堅硬的地麵,一部分光滑的牆壁,還有一部分粗糙的牆壁。
前麵好像沒路了。
我被關在這裏了嗎?
難以呼吸。盡管這裏有空氣,隻是沒有光,卻令我感到呼吸困難……
我想要光!
就在這時,我的身後突然亮了起來。
我這才看清楚,自己正處於一個無門無窗無家具的小房間裏。
我的眼前就是剛剛滑過的那個斜麵,斜麵延伸到某個位置後就突然變得近乎垂直了,看樣子想從這裏返回是不可能了。從這個斜麵的形狀以及我掉下來的方位來判斷,這裏應該就是心形左側的彎曲部分。那麽也就是說,我現在是被關在心形底部的尖端位置。
我回頭看向背後的明亮處。我看到一整麵厚厚的玻璃牆。所以這就是我剛剛摸到的那麵滑溜溜的牆壁了。沒有任何可供通行的門窗或開孔。
玻璃牆的對麵是一個臥室,裝修得極盡奢華。那張床非常大,而且看起來軟乎乎的。臥室裏家具的豪華程度不亞於我家裏的。牆上掛著裝飾用的寶劍。靠我這一側的地板是水平的,而後方的則為階梯狀,看樣子那兒應該是心形右側的彎曲部分。
恰好在這個時候,王後開了燈。
王後笑嘻嘻地走到玻璃牆旁:
“從今天開始,這裏就是你的搖籃了。”
玻璃牆上開了幾個蜂窩狀的小洞,就像監獄裏的會見室一樣。所以王後的聲音才能穿過玻璃傳到這個房間。
“這哪裏像個搖籃了?”
“這當然不是普通的搖籃[1]啦!這是幽離監護,幽閉的幽,隔離的離,監視的監,保護的護。是不是很合適孩子居住呢?”
“聽這名字,不就是個牢房嗎?如果你真的喜歡孩子,就在自己的房間裏放一個搖籃啊,當然是普通的搖籃!”
“嗯……可是孩子會突然哭鬧,還會尿床啊,這種時候就隻要這樣……”
王後用一個玻璃蓋狀的東西蓋住蜂窩小洞,然後我就隻能看到她的嘴巴在動,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樣就可以完全阻斷聲音和味道了。孩子隻要滿足我的需求就好了,多餘的,我可不要。”
公爵夫人曾經說過,王後挑中養子後,很快就會厭煩,接著就會直接殺掉。說不定有些孩子就是被囚禁在此後,因為得不到妥善的照顧而離開這個世界的。
這簡直就是虐童!你根本就沒有養育孩子的資格——我差點兒就脫口而出了,不過還是咽了回去。
為了贏得和白兔的比賽,首先得想辦法從這裏逃出去,所以我暫時還不能惹怒王後。於是我決定要先贏得她的信任。
“這麽說起來,設置幽離監護還真是個好主意呢!母親大人真是太聰明了!”
聽到我的這聲“母親大人”時,王後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便露出了滿足的神情。
“是吧、是吧。”
“不過,您可以讓我出去一次嗎?”
“你要出去做什麽?”
“我賭上了偵探的名聲,一定要證明自己比白兔更聰明!”
“偵探?”王後皺了皺眉頭,“那種危險的事情可不適合小孩子哦。再說就憑你剛剛在法庭上那通亂七八糟的推理,我就知道你不是塊做偵探的料。”
可我剛剛的推理明明是正確的!
而且,總覺得她說話的語氣聽起來很熟悉……
王後繼續說道:
“你就乖乖待在這個搖籃裏,由我看著,這樣最安全了。”
原來如此,這種語氣……
是母親。
這不就是我的母親經常說的那些話嗎?
——偵探這種工作太危險了,而且你也沒有那種天賦,和我一樣找一份穩定的工作就好了。
紅心王後和母親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這就是我的母親。
母親也出現在這個遊戲裏了,她又來阻攔我了。
現實與遊戲融合了……
我感覺,像有什麽東西破碎了。
“……放我出去。”
“嗯?”
“我讓你放我出去!我不會如你所願的!我一定要成為偵探!所以我讓你放我出去!”
“哎呀,真可怕。所以我才這麽討厭小孩子,要是能有聽話的孩子就好了。”
王後蓋上了蜂窩小洞,無論我怎麽怒吼、尖叫、敲打,甚至用身體撞擊玻璃,對麵房間裏的人似乎都聽不到任何動靜。她繼續悠閑地過著自己的生活。而且,她再也沒有看過我一眼。
我轉過身,快速衝向那個斜麵,想借此逃出王後的掌控。可中間那個近乎垂直的部位,根本就不是人類能夠攀爬的角度。我沒有放棄,一次又一次地挑戰,可無一例外都在那裏失敗了,每次都滑到玻璃牆前麵。
在第一題時藏進口袋裏的餅幹碎已經用完了,變大後逃出這裏的可能性也就不存在了。
我無奈地躺倒在地上。
他根本就不是打算跟我玩捉迷藏,而是打算將我一直關到遊戲時間結束。
我居然沒看出他的意圖,是我輸了。
名偵探敗北……
?
“這就放棄了?”
……放棄?
我?
開什麽玩笑,我可是名偵探“離奇終結者愛麗絲”啊!
我一下子跳了起來,眼前掛著一輪新月。
咦?怎麽回事?
我記得,我是被關在一個名叫幽離監護的牢房裏……
我試了很多次都逃不出去,筋疲力盡之下,我居然躺在地上睡著了。
王後似乎也睡著了。玻璃牆另一邊的臥室已經滅了燈,隻剩下枕邊的床頭櫃上方還留著一盞小小的燈泡。王後是一個人睡的,國王好像不在這裏休息。
幽離監護這一側沒有任何光源,所以現在這裏基本就是漆黑一片。
黑暗中,天空掛著一輪閃耀著白色光芒的新月。
這是怎麽回事……
我正想著,新月的上方又多出兩個圓形。
接著,新月的旁邊又出現幾條豎線,一條、兩條、三條……
“柴郡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