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題 SOLVE ME

那扇小門背後是一座美麗的庭院。愛麗絲喝下果汁後,身體就縮小到了能夠通過那扇門的程度。可是最關鍵的鑰匙卻被她遺忘在了桌子上。於是,她吃下蛋糕,讓身體變大,成功拿到了鑰匙,可這次,她卻無法穿過那扇小門了。

我感覺自己的臉貼在一片冰冷、堅硬又平坦的東西上。

睜開眼一看,原來是白色的亞麻油氈地板。

我正躺在一個白色房間的正中央。這個房間足有一個體育館那麽大,屋頂也很高。地板、牆壁、屋頂,光滑無比,而且全是白色的。屋頂上嵌著許多神秘的光源,一道道沉悶的光四散而下。

這種場景像極了那些又臭又長的電影裏描繪的人物內心景象,就是那種雙手抱膝蜷縮在房間一角,自問自答的神經質主角的內心世界。

屋裏隻有兩件東西,一件是我身旁的三腳玻璃桌,另一件是鑲在牆上的一扇巧克力一般的門,除此之外再無他物,也沒有其他人。

我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頭、胴體、手、腳,全都完整無缺。

我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還是剛才在現實世界裏穿的那身連衣裙,就連頭上的兔耳朵也在。

我捏了捏自己的臉,感受到了真實的痛感!

我說了一句“ABC”,聽到的也是“ABC”。

和現實毫無差別。這就是虛擬現實啊,“白兔機器”還真是一個神奇的發明。

我在房間裏四下查看了一番。

首先是手邊的玻璃桌,摸起來的手感與現實世界裏的完全一樣,也沒什麽特別。如果非要說有什麽不同的話,大概就是它被固定在了地麵上吧。

接著,我走向那扇門,擰了一下把手後發現轉不動,似乎是被鎖上了。

把手上有一個鑰匙孔,我彎下腰,透過鑰匙孔向外望去。

門外是綠色的草原,湛藍的天空。

我該怎麽出去呢——正想著,身後傳來一個男聲:

“歡迎來到‘愛麗絲’的世界。”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我嚇得直接跳了起來。扭頭一看,後麵站著一隻和我身高差不多的白色兔子,身上還穿著一件馬甲。這次不是長得像兔子的人了,而是一隻真正的兔子。

“你是誰?”我脫口而出問道。

“你是誰?”

不是我問了兩次,而是那隻白兔重複了我的問題,不僅如此,他還故意發出抑揚頓挫的聲音。接著,他喘了一大口氣後繼續說道:

“哈……沒想到居然是以這麽白癡的問題開局的。還問我‘你是誰’?你看不出來我是白兔嗎?除了白兔我還能是什麽?這種一看就知道的事情你居然還能問得出口,這種愚蠢的問題跟問‘我是誰’有什麽分別?我之前還滿心期待這個值得紀念的第一位挑戰者會是什麽樣的,看來沒什麽可期待的了。”

他語速很快,連珠炮似的一串話說得我一時有些發蒙,等回過神來後,怒火瞬間就湧上心頭。

一開始看到白兔的時候,我還以為是伊戈樂特通過另一個“白兔機器”在幹預我的意識(雖然我並不知道這能否實現)。可看這態度,顯然他們不是同一個人。

那我就不用顧慮什麽了。我思索了一下怎麽說才能一擊打敗敵人,接著開口道:

“不好意思,我隻是想確認一下你是白兔還是三月兔。”

三月兔也是《愛麗絲》中的一個角色,一隻就像在三月裏**的癲狂兔子。果不其然,話音剛落,白兔就已經滿臉怒火。

“三月兔?別拿我跟那種****的東西比!你給我好好記住,我長著一身美麗純白的毛,那東西的毛是茶色的,看起來蓬頭垢麵,我們倆就好比是兔子和兔子的糞便,沒有一點兒可比性!”

“哦……原來兔子的糞便是白色的呀,學到了。”

白兔一下子被嗆得啞口無言,就在他反應過來準備反駁之時,我立刻搶先一步開了口:“怎麽了?你那對兔耳要是沒什麽用,幹脆卸下來得了。”

白兔這下徹底說不出話了,我贏了!要知道,我在學校裏可是人人畏懼的“吵架女王”。

“歡迎來到‘愛麗絲’的世界。”似乎認命了的白兔清了清嗓子後重新說道。

怎麽又回到那句了?

“我是這場遊戲的管理者。接下來,我將說明一下遊戲的規則,請拉長你那對短耳朵好好聽清楚。”

“我才發現,長著一對長耳朵的兔子看起來好像魔鬼哦。”

“不要發表無關言論。”

“這話應該我來說吧。先發表無關言論的好像是你吧。”

“好吧,好吧。那我就機械性、不帶感情地說完規則行了吧。”

“那就請吧。”

“……接下來等待你的一共有五道謎題。隻要你能在規定時間內解開謎題,就算獲勝。這是你的計時器。”

白兔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塊帶鏈子的懷表遞給我。在《愛麗絲》中,開場的第一幕就是白兔邊看懷表邊不停地奔跑,口中還喊著“遲到了,遲到了”,這一幕讓所有人都印象深刻。作為《愛麗絲》的忠實粉絲,看到這個原著裏的經典物品,我一下子就被挑起了興趣。

打開表蓋一看,裏麵是一個機械表盤,時針和分針指向了十二點零五分,秒針的轉動速度與現實世界完全相同。

表蓋的內側有五個心形凹槽,呈X形排列,看起來就與撲克牌中的紅心5完全一樣。

“時針再經過兩次Ⅻ(十二)後,懷表就會發出提示音,宣告遊戲結束。”

“也就是說遊戲時間為二十四小時?會不會太長了些?”

“體感時間的二十四小時,隻相當於現實世界裏的三個小時而已。”

“哦……那倒是可以接受,相當於做了個長一點的夢而已。”

“關於遊戲時間的解說就到這裏,接下來我介紹一下其他的功能。你看到表蓋裏側的心形凹槽了嗎?一共有五個。”

“嗯。”

“每解開一道謎題,你就能獲得一枚心形的芯片,把它嵌入那些凹槽中,時間結束前填滿凹槽就意味著獲勝。”

“也就是說,它可以記錄我解開了幾道謎題對吧?”

“嗯,這個懷表還有很多功能,比如身處暗處的時候,指針和表盤都會發光。”

“看上去破破爛爛的……”

白兔無視並打斷我的嘲諷:“好了,以上就是關於這塊懷表的全部說明。”

?

“那就抓緊時間進入第一道謎題吧。”

來了!第一題!雖然我很討厭眼前的這隻白兔,但對於謎題還是滿懷期待的。我將懷表放進長裙腰部的右邊口袋裏,然後調整了一下姿勢,準備迎接挑戰。

“你要走出這間屋子才能繼續遊戲,不過唯一的那扇門現在上了鎖,你打算怎麽辦?”

“有秘密通道嗎?”

我隨口說了一個推理小說裏的標準配置,本來隻是一句玩笑話,豈料對方居然答了一句“有”,我不由得嚇了一跳。

“居然真有通道?那我的第一題是不是找到秘密通道?”

“哼,真是個頭腦簡單的人。過來,我告訴你通道在哪兒。”

告訴我秘密通道的位置?怎麽回事?

我不解地跟在白兔後麵,走到這個大得離譜的房間的另一頭,來到牆壁的中央位置,也就是那扇門的正對麵。

“看這裏。”

白兔指著牆壁的最低處說道。隻見那裏有一個隧道狀的洞穴,洞口大小也就隻夠塞進去一個乒乓球而已。

“這是個老鼠洞。你可以像隻蟑螂一樣趴下來看看。”

“這個比喻可以免了。”

我趴下來朝洞中看去,雖然估算不出具體的長度,但可以看到距離這裏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相同的隧道狀出口,一束白光從那邊照了進來。

“這棟房子由兩個房間和連接它們的老鼠洞組成。洞對麵的那個房間與這個房間的結構基本相同。對麵也是一個純白色的大房間,屋頂也很高,正中間也有一張玻璃桌子。但是這兩個房間有兩個不同之處,第一是對麵的房間沒有門,第二是那邊的玻璃桌上放著這個房間的鑰匙。”

“嗯,也就是說……”

“怎麽?大腦已經混亂了嗎?智商堪憂啊。”

“少看不起人!你的意思是想要開這扇門,就要穿過老鼠洞,去對麵房間的桌上取鑰匙。可這洞口這麽小,人類怎麽可能過得去?”

抱怨歸抱怨,事實上作為《愛麗絲》的忠實粉絲,我已經預測到後續的發展了。

“我是說現在這個狀態是過不去。應該還有另外一條線索吧?”我說。

“喲,腦子變靈光了點啊。我們先回到桌子那邊吧。”

回到房間的正中央後,白兔打了個響指,旋即玻璃桌上就出現了一個刻著“EAT ME”(吃掉我)的金盒和一個刻著“DRINK ME”(喝掉我)的銀杯。盒子裏裝的是扁平狀的正方形餅幹,杯子裏裝滿了無色透明的**。

“這是《愛麗絲》裏那個很有名的魔法道具吧,它可以改變身體大小。果然要用到它。”

我這個忠實粉絲居然能夠親身體驗這個經典情節,太幸運了。

不過,原著中盒子裏裝的好像不是餅幹,而是點綴著葡萄幹的蛋糕……算了,細節不重要。

我迫不及待地伸手想要試試……

“等一下!”

白兔立即喝止道,那語氣就像是在命令一條狗。

“急什麽?你這大腦的恩格爾係數很高啊。”

“哈?大腦的恩格爾係數?”

“就是說你是個一天到晚就隻想著吃喝的笨蛋。好歹聽我把話說完啊。”

“洗耳恭聽!”

看到我一臉狡黠的樣子,白兔不由得皺了皺眉。

“真受不了……你剛剛說得對,這兩樣東西可以改變身體的大小。為了讓你這種智商沒有得到神仙眷顧的可憐孩子不至於頭腦混亂,這個遊戲在身體的變化上隻設定了三種尺寸:能碰到天花板的‘大’,你現在身體大小的‘中’,以及能穿過老鼠洞的‘小’。吃一次餅幹就會變大,喝一口果汁就會變小,但再怎麽變,也不會比‘大’更大,或比‘小’更小。變化的過程中,你身上的衣服和那塊懷表也會隨著身體一同變化。要是你求我,我可以隨時為你添滿盒子裏的餅幹和杯子裏的果汁。我能幫你的隻有補充食物和說明規則而已。接著說餅幹和果汁,都是隻有半……”

“等等。你一次說這麽多我哪裏記得住。”

“失敬失敬,差點兒忘了你是個隻知道吃喝的笨蛋。”

“那我現在就先把你吃掉如何?”我咬著牙說道。

“哎呀,好可怕好可怕。”白兔舉起了雙手,“好了,到這裏為止都聽明白了吧。總之,你要合理使用餅幹和果汁,讓自己從這棟房子脫身——這就是第一題。”

我歪著頭問道:“這也算是個謎題?”

“什麽意思?”

“這會不會太簡單了些?”

“嗯?”他饒有興趣地問道,“很簡單嗎?”

“很簡單啊。我在喝了果汁變小後,就能穿過老鼠洞去對麵的房間。吃下餅幹變大後從桌子上取鑰匙,接著再喝一口果汁縮小身體,從老鼠洞穿回來,不就是這樣嗎?”

“但是隔壁的房間裏可沒有餅幹和果汁哦。我隻會把餅幹和果汁補充進這個盒子和這個杯子裏,而盒子和杯子都無法從老鼠洞通過,自然也就不能帶到對麵的房間了。”

這種故意把簡單問題複雜化的裝傻模樣,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

“那我把餅幹捏碎,塞進口袋裏帶過去不就行了嗎?”

說完我就忽然意識到,這大概就是把原著裏的蛋糕改成餅幹的原因了吧。如果把蛋糕塞進口袋裏,一定會弄得滿口袋都是奶油的。

“原來如此,餅幹的確可以這麽做。但是**果汁該怎麽辦呢?”

“果汁不就更容易了?倒在衣服上,或是從老鼠洞倒入,不就可以流到那邊去了嗎?”

我不假思索地答道。誰知他的語氣一下就變了。

“是的,如你所說,要真是這樣,這個謎題也確實太簡單了些。事實上,還有一條規則……”

聽到這裏,我一下子就泄了氣。

“你就不能一次說完嗎?”

“剛剛可是你說的‘一次說這麽多哪裏記得住’啊。”

“呃……”我竟無法反駁。

“再去一次老鼠洞那邊吧。”

白兔端著杯子,再次帶我走向那個老鼠洞。

他指著洞穴說道:“你覺得這個洞是誰打的?”

“還能有誰……老鼠洞不就是老鼠打的嗎?”

“話雖如此,但就像我是一隻白兔而不是普通的兔子一樣,那些也不是普通的老鼠。我想,你大概也認識它們。”

《愛麗絲》裏麵的老鼠,莫非是……

“睡鼠?”

“不是它,是另外一隻。”

“另外一隻……莫非是那隻通過說‘枯燥的故事’來烘幹大家身體的老鼠?”

“答對了。”

《愛麗絲》裏有這麽一個情節:身體變大的愛麗絲因為無法變回原樣而委屈地大哭,她的淚水變成了一個水池,把自己和其他小動物的身體都弄濕了。為了烘幹他們的身體,那隻老鼠開始講起了“枯燥”(dry,也有“幹燥”的意思)的曆史故事……

這種文字遊戲就是《愛麗絲》的魅力所在。想到即將遇到這個自己很喜歡的小東西,我當即就興奮了起來。

“枯燥無趣的老鼠打的洞自然也是幹燥無比的,所以裏麵會出現這樣的情形……”

白兔說著,就將杯子傾斜,裏麵的果汁沿著地麵慢慢流向老鼠洞,隨著果汁越流越多,最前端的那些終於流到洞口。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就像鐵板烤肉時一樣“嗞——”的一聲,隻見那些果汁還未流入洞穴就化作一陣青煙。

“烘幹……”

“是的。在進入洞穴的一瞬間,果汁馬上就會被蒸發掉,失去效果。而且就算放在密閉容器裏,結果也是一樣。最初遊戲設定是所有**都會在進入洞穴時被蒸發掉,我們還讓蜥蜴比爾爬過去試了試,結果它瞬間就被蒸發成了幹屍,所以現在就把遊戲設定成了隻有果汁會被蒸發的模式。”

這聽得我不寒而栗:“試驗果然很重要。”

“當然。好了,現在你覺得‘幹燥的老鼠洞’有哪些製約條件呢?”

“也就是說,餅幹可以帶到對麵的房間去,但果汁不能。所以,在那邊我隻能變大,卻無法變小。變大後就可以拿到桌上的鑰匙了,可是卻無法再穿過老鼠洞回到這裏。這就是謎題的關鍵吧?”

“對。好了,我的說明到此結束。接下來就請使勁轉動你那貧瘠的大腦來思考吧。”

?

我在腦中整理了一下重要信息。

這個房間的房門鑰匙在對麵房間的玻璃桌上。想要過去拿,就必須穿過那個老鼠洞。我的身體能變成“大”“中”“小”三種尺寸。每吃一次餅幹,身體就會變大一個等級;每喝一次果汁,身體就會縮小一個等級。隻要拜托白兔補充,就可以無限量使用餅幹和果汁。而且,果汁一進入老鼠洞洞口就會蒸發消失。

大概就是這些了吧。

行了,先去隔壁房間看看吧,百聞不如一見,到了實地說不定就能想出什麽新辦法來了。

而且,白兔說的話也不能全都信,雖然我也覺得他不會明目張膽地說謊,因為這會破壞遊戲的公平性,但不能保證他沒有故意給出一些誤導性的敘述。

所以我得先去對麵的房間看看情況,於是我打算先喝下果汁。

“把杯子給我。”

我從白兔手中接過杯子,放在嘴邊。

這時,我斜眼瞥了瞥他的臉。

那是像在等待獵物掉進陷阱一般的眼神……

我迅速將杯子從嘴邊移開,他一定有什麽陰謀,但是,究竟是什麽樣的陷阱?

我思考了片刻,突然意識到:

現在還不能喝果汁!

所謂現在,就是我還沒有做好下一步準備的當前階段。

於是,我從桌上取來一塊餅幹,捏碎後撒在地上。

他毫不掩飾地咂了一下舌。

“真是無聊。哦,對了,你變小以後就夠不到桌子了。隻有桌子上才有餅幹,即使我幫你補充,也隻會放進桌上的盒子裏。而我能幫你的,隻有補充食物和說明規則這兩件事,並不會幫你把餅幹撒到地上。所以你在縮小前,如果不在桌子下的地麵上撒點餅幹,遊戲就基本結束了。”

哪裏是“基本”結束,明明就是“完全”結束了好嗎?如果在身體變化前不做好下一步準備就無法繼續遊戲了,這一點是與原著完全相同的。

我平複心情後喝下果汁。砂糖的甘甜在口中擴散開來,水果的芬芳也飄進鼻子裏。我不由得再次感歎“白兔機器”真是個頂尖的發明,居然就連滋味和氣味都能如此完美地重現。

下一個瞬間,我忽然渾身感到一陣寒意,緊接著,杯子從我的手中滑落下去……不,應該說,我的手已經縮小到握不住杯子了。

我的身體開始縮小了。

我看了看腳下,隻見地麵離我越來越近,似乎正在將我吸入其中。我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

寒意消失了。

戰戰兢兢地睜開眼一看,我的身體已經縮小到可以在老鼠洞中站立行走的程度了。老鼠洞的旁邊,躺著一個比我還大的杯子,旁邊還有一大攤果汁。

我居然已經變得這麽小了嗎?

扭頭看向身後,隻見一隻巨大的白兔正俯視著我,方才還覺得他是個隻會逞口舌之能、無實際之力的家夥,現在一看我們之間的體格差距,我不禁感到恐懼。現在還是別去挑釁他了。我自顧自地想著。

“變成一隻渺小的水蚤,感覺如何?”

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音從天而降。他的體格現在比我大這麽多,即便是正常說話的聲音,對我而言也是暴力音量了。

“你小聲點啊。”我喊道。

“什麽?你說什麽?”又是一陣爆炸般的聲音。

好像是因為我的聲音太小了,他聽不到。不過也不排除是那隻可惡的白兔故意這麽大聲的。

我把剛才撒在地上的餅幹屑撿起來塞進口袋,然後逃也似的迅速鑽進老鼠洞。

雖然前後洞口都有光線照入,但洞中仍然是漆黑一片。洞內很寬,我張開雙手也無法同時觸摸到左右兩側的牆壁。

這麽說起來,剛剛白兔說了很多關於對麵房間的情況,但對於這個洞穴,卻隻提了一句“幹燥的洞穴”。這裏麵說不定暗藏玄機,可是這裏這麽暗,我什麽也看不見啊……

對了,懷表!剛剛白兔說懷表的指針和表盤在暗處會發光。

我將那個跟我一起縮小了的懷表從口袋中取了出來,打開表蓋後,一縷青白色的微光勉勉強強地給洞穴帶來了一絲光亮。

借著這縷微光,我一邊查看四周一邊向前走去,可一直走到出口都沒有任何發現。至於洞穴的長度,我感覺在一米左右吧。

先出去再說吧。外麵可真是亮得刺眼。

麵前是一個與剛才那個房間幾乎完全一樣的白色大房間。就像剛剛白兔介紹的那樣,這裏沒有門,正中間放著一張玻璃桌。

以我現在這個大小,想要走到桌子那邊,還真不是件輕鬆的事。雖然我可以吃下餅幹變大後再過去,但在找到再次縮小的方法之前,我還不能這麽做。無奈之下,我隻能一步一步慢慢走過去。

終於到了。

我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抬頭往上看。與前一個房間裏的一樣,這兒也有一張三條腿的桌子。透過玻璃桌麵,能看到上麵躺著一把金屬鑰匙。隻要能將這把鑰匙帶到前一個房間,我就獲勝了。但身體不變大就拿不到鑰匙,變大後又無法通過老鼠洞,我該怎麽辦呢?

我觀察了這個房間一番。白兔說過“這棟房子由兩個房間和連接它們的老鼠洞組成”,這句話裏應該沒有什麽需要琢磨的地方,他還說了一句“沒有餅幹也沒有果汁”,那有沒有可能會有什麽別的東西呢?要不我把這個房間先搜查一下?可就我現在這個身體大小而言,還不知道要花幾個小時才能搜完整個房間呢。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感覺解題的關鍵點並不在此。我需要的不是四處搜查,而是靈光一現。

所以現在我要做的事,不是全力搜索,而是全力思索。

我想到的第一個方法就是弄倒桌子,那樣我無須變大也可以拿到鑰匙了,這應該是個很棒的主意吧?!

於是我伸出手推了推桌腿,結果它卻紋絲不動。我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這張桌子與對麵房間的一樣,也被固定在了地上。再說了,即便不被固定住,以我現在的身體多半也是推不倒的。

但我覺得這個方向是對的。既然果汁無法被帶過來,那我隻能在不變大的前提下拿到鑰匙了。還有沒有什麽其他的辦法呢?

比如……爬上去?

算了,這絕對做不到。且不說這桌子表麵光滑,連個可以抓的地方都沒有,就算我踩著桌角爬上去了,那也是桌子背麵啊,我該怎麽翻到桌麵上去呢?這個方法可以直接排除了。

那麽,打碎桌子?

這桌子是玻璃材質的,比較容易打碎,所以比弄倒或者攀爬的方法實際很多。我脫下一隻鞋,將鞋跟砸向桌腳,除了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外,毫無變化。我試了好幾次,都沒有砸出一絲裂紋來。大小差別如此巨大的情況下,就算玻璃,對我來說也是堅如鋼鐵。要是變大,一定能輕而易舉地破壞它,不過那就本末倒置了。

嗯……變大後破壞?

是的,要破壞的可不止這一件東西。

我決定,先回到原來的那個房間。

我穿過老鼠洞,從口袋裏取出餅幹放進嘴裏,嚐到一股非常普通的小麥和黃油味道後,我的身體突然開始發熱,接著還原成了“中”的大小。

白兔一臉嫌棄地開了口。

“這一來一去的,你該不會毫無收獲吧。”

“嗯,我想到了兩件事。不過我現在要變大了,不想受傷的話就走遠一點。”

我讓他走遠一點後,又吃了一口餅幹。

白兔方才說過,變“大”後會碰到天花板,於是我事先蹲下了身子。本小姐就是聰明!

“好疼!”

沒想到蹲下來也會碰到頭。看來,無論我怎麽費勁掙紮,也躲不掉與天花板的親密接觸了。

而且,我的身體還在繼續變大。我靈機一動,當即仰麵躺倒。

隨著“咚”的一聲巨響,整個房間都顫抖了起來。哎……我這姿勢實在是有礙觀瞻啊。

與此同時,我的身體也終於不再變大了。

現在,這個寬敞如體育館般的房間內,有八分之一左右的空間被我的身體所占據。要是換作其他房間,恐怕這會兒我早就被擠死了。直到這會兒,我才意識到這個房間大得離譜的原因。

我翻身趴在地板上。

這就是我想到的第一個辦法。

白兔能幫我補充的果汁隻能出現在這個杯子中。但是杯子無法通過老鼠洞。可是,若是我能用巨人之力捏碎或是砸碎杯子,然後帶著杯子的碎片穿過老鼠洞呢?到了對麵的那個房間後,我再隔著牆壁拜托白兔幫我補充果汁,不就能在隔壁的房間獲得果汁了嗎?

我將現在的大腳對準杯子,然後一下子用力踩下去。

豈料,杯子依舊完好無損。莫非這招行不通?

那就輪到第二個點子出場了。

我朝著老鼠洞的反方向移動。留出足夠的助跑距離後,我便朝著老鼠洞的方向如犀牛般手腳並用地衝了出去。

隨著“砰”的一聲,整個房間都開始搖晃起來。如果對麵房間的桌子沒有被固定在地上,想必這會兒已經被震倒了。不過桌子既然已經被固定住了,那我的目標自然就不會是它。

我繼續用身體撞擊牆壁,肩膀已經開始隱隱作痛,不過這種痛換來的巨大震動應該也對牆壁起到了不小的破壞作用。隻要不停撞擊,把這堵牆撞倒,我就能輕輕鬆鬆地拿到鑰匙了。

進攻!進攻!進攻!

可是,無論我怎麽撞擊,那堵牆依舊毫無變化。

終於,我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原來如此,我要撞的,並不是這堵牆。

推理小說裏的人物撞的可不是牆。

而是上了鎖的門。

我一邊朝著門那側的牆壁移動,一邊回憶這道謎題的要求。

——通過合理使用餅幹和果汁,讓自己從這棟房子脫身。

重點在於脫身,而不是拿到鑰匙。所以對麵房間隻是一個幹擾選項而已。答案非常簡單,隻要借助巨人之力撞開門即可。

話雖如此,可對現在的我來說,那扇門簡直太小了,小到我根本找不到著力點。我反複試驗了很多次,隻有仰麵躺著,用鞋後跟踹門的力道最大。

踹!踹!踹!

然而……那扇門也毫無變化。

“怎麽這麽牢固?這符合建築法要求嗎?”

“你能不能給我消停點?”

但白兔的抗議聲在我聽來實在是太微弱了。我們的體格差距逆轉後,我的聲音簡直是震耳欲聾。我才不管呢,誰叫他剛才絲毫不顧慮我的感受呢。

我仰麵躺著,將手腳盡數伸開,接著“喔”地吼了一聲,腕部正好甩到桌子處,桌子應聲而倒。

本以為胸有成竹的推理被一個接一個地擊潰。還有其他的辦法嗎?我不知道,我的腦子一片模糊,我已經無力思考了。

母親的話再次響起。

——憑你的才能可做不成名偵探。

我真的沒有天賦嗎……

一旁的白兔火上澆油般地開了口:

“也不過如此嘛,果然絲毫不值得期待。”

不,我一定要成為名偵探!

我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散落一地的餅幹,想必是剛才桌子倒下的時候撒到地上的吧。

就是這麽一個毫不起眼的細節,讓我豁然開朗。

“我懂了!這次不會錯了!如此簡單的事情,為什麽我居然一直沒想到!”

“懂了就懂了嘛!你倒是小點聲啊……”

“我的麵前絕對沒有不可思議之事!”

我用盡全力喊出了這句經典台詞,巨大的聲波直接把白兔震倒在地。

我用舌尖舔了一口杯子旁的那攤果汁,於是恢複到了“中”。

“你是真懂了?別又想錯了哦。”

“這次絕對沒問題了。你就看著吧。”

我將散落在地上的餅幹都收回盒子裏,然後拿著盒子走到房門前麵。

我一邊走,一邊向白兔闡述自己的推理:

“線索一共有兩條。第一條是原著中出現的寫著‘吃掉我’的是蛋糕,而這裏卻變成了餅幹。我原以為是遊戲製作者考慮到蛋糕放進口袋後,奶油會弄髒口袋,所以才改成了餅幹,然而其實另有原因;另一條線索是餅幹可以無限次補充的規則。”

“這有什麽奇怪的嗎?”

“你想啊,餅幹隻要咬一口就能起作用,而盒子裏塞滿了餅幹,正常情況下根本無須補充。所以也就是說,餅幹還有其他特別的用途。”

“特別的用途?”

“你看著就行。”

我走到門前,將盒子裏的餅幹擺在地上。

一塊、一塊、一塊……

很快,盒子空了。

“快幫我補充吧。”

“在說明規則的時候我就說過,‘如果你求我’的話……”

“呃……”

好屈辱啊,不過為了通關也隻能忍了。於是我低下頭:

“請你補充餅幹。”

“嗯?這是求人的態度?”

“……請您為我補充一下餅幹,拜托了。”

“沒問題。”

白兔一臉滿足地打了個響指,隻見盒子立刻就滿了。

於是我繼續擺起了餅幹。用完後再拜托他補充,如此反複。

一塊、一塊、一塊……

懇求。

響指。

一塊、一塊、一塊……

懇求。

響指。

……可惡!設置這個謎題的人,一定隻是為了讓我低頭求他!

我沒好氣地開口道:“你倒是來幫個忙啊。”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能幫你的隻有補充食物和說明規則而已。”

“但是,事實上我已經解開謎題了,不是嗎?”

“可真夠麻煩的。”

“這話應該我說才是!”

隻是單純地把餅幹疊起來而已。

“本來想漂漂亮亮地通關,誰知道還要做這麽多無聊的工作,而且還這麽花時間。”

“這個方法已經不錯了,另一種方法才是真得花時間呢,估計要花上半天左右。”

“半天?!莫非是要在房間裏倒滿果汁,然後一直遊到鑰匙孔去?”

“嘖嘖嘖,看起來你已經忘了那個老鼠洞了。就算你一直往這房間裏倒果汁,隻要流到老鼠洞,就會被瞬間蒸發掉,所以水位是永遠不可能上升的哦。”

“那另一個方法是……?”

“直接問出題者?你可真厚臉皮哪!自己想吧。”

“哼,不說拉倒。反正我已經找到不太花時間的辦法了……你看,做好了!”

我已經把餅幹擺成了階梯狀。從遠處一路通往房門,每靠近房門一步就增加一片餅幹的高度,最終到達與把手同樣的高度。正是因為不用蛋糕,而用了堅硬、扁平的餅幹,我才能使用這個方法脫身。剛才看到散落一地的餅幹時,台階的畫麵就已經浮現在我的腦海裏了。

“接下來我隻要變小就可以了。”

我讓白兔在杯中補充了果汁,然後欣然一口飲下,遊戲結束了!身體縮小後,我沿著餅幹台階一步一步爬了上去。很快就來到門把手旁了。

鑰匙孔出現在我的眼前,門外的草原和天空也映入了我的眼簾。

對麵的房間是幹擾選項的這個大方向是完全正確的。根本不需要鑰匙,隻要有鑰匙孔就足夠了。

變小後,從鑰匙孔穿過——這就是答案。

不過鑰匙孔比老鼠洞還小,站著走過去是不可能的,但我可以匍匐著爬過去。下半身離開鑰匙孔的瞬間,我從口袋裏掏出最後一塊餅幹屑,然後一個翻身跳了下去,並在空中吃下了餅幹。

我以為我會在空中變大,然後華麗落地——不料設想落空了,事實上我是一屁股摔落在草原上的,好痛!

不過,我通關了!

遼闊的晴空下,我正沉浸於通關的愉悅中,突然聽到耳畔傳來了一聲“躲開!”。

我起身回頭一看。

天哪,我看到了什麽?太不可思議了吧。

門依舊在那裏。當然,我就是從那扇門穿過來的,所以這扇門本身倒沒有什麽值得驚訝的。關鍵是,門後居然沒有任何建築物。這扇門就這麽直直地立在大草原的正中央。

隻見一團白色棉絮狀的東西從鑰匙孔飛了出來,然後在空中變大,最後變成一隻白兔落在地上。看樣子他也用了我的那個辦法。

白兔打了個響指後,那扇門自上而下地淡化消失了。

就在我看得目瞪口呆的時候,白兔把一枚心形的芯片扔了過來。

“第一題解答正確。不過,要是連這點難度的謎題也解不開,我看你也沒什麽用了。”

我從腰間的右口袋取出懷表,將那個芯片嵌入表蓋內側的凹槽中。

還有四道題,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