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題 公爵夫人

那棟房子裏住著懷抱嬰兒的公爵夫人、青蛙侍從、廚娘和一隻微笑的柴郡貓。廚娘總會在湯裏撒大量的胡椒粉,所以大家總是忍不住大打噴嚏。公爵夫人將嬰兒遞給愛麗絲,就在愛麗絲逗小嬰兒開心的時候,嬰兒卻突然變成了一頭小豬。

此刻,我們的腳下是一處小小的山丘,四周空曠,三百六十度全無遮擋。好一片恬靜宜人的田園風光啊,隻是放眼望去,或粉或紫的怪異顏色若隱若現。在這個“愛麗絲”的世界,必須小心謹慎。

“那麽,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看我的耳朵。”

“咦……怎麽突然提這麽變態的要求?”

“都說了不要把我跟三月兔那種家夥相提並論!你看,我的耳朵現在是彎著的吧!”

白兔指著自己的耳朵,激昂地說道。還真是,自打見到他開始,他的耳朵就一直是直立狀態,現在居然從中間開始彎了下來。

“這叫‘不可思議的天線’。兔耳指向之處,就是新謎題所在之處。”

“原來如此,那我們去那邊就行了吧?”

我朝著兔耳提示的方向走去。白兔也跟在我的身後,隻不過他的耳朵依舊彎著。我有點於心不忍,便開了口。

“一直這麽彎著不累嗎?用嘴說一聲怎麽走不就好了?”

白兔直接無視了我的話。

跟著“不可思議的天線”走了一會兒後,我們總算到了一座位於森林前的村莊。

這有十幾戶人家、農田、豬圈……這是農村無疑。

村莊裏隨處可見正在勞作的村民們,與《愛麗絲》裏的情節一樣,這裏的村民既有人類也有動物。

我看了看懷表,現在是十三點。遊戲開始一個小時了,而我也已經通過了一關。雖說對接下來的四道謎題還不能掉以輕心,但至少到現在為止,還算得上進展順利。

我們從村民的身邊走過時,他們紛紛停下手裏的活計跟白兔打招呼。

“呀,白兔先生。”“今天天氣可真不錯啊。”……

看樣子白兔在這一帶還挺有名的。

我們在村裏繞了一圈後,“不可思議的天線”準確地指向了一戶人家。

這是位於村子最深處同時也是最氣派的一戶人家。這裏建有一棟平頂的兩層小樓。

視線所及的所有房間窗戶都拉上了窗簾,完全看不到屋內的情景。而且每扇玻璃窗都髒得像煤炭一樣,到底怎麽回事呢?

屋後就是大片的森林。

第二道謎題就藏在這棟房子裏吧。不過在進去之前,我還得先收集一些信息。

恰巧這時有村民路過此處。

一頭與成年男人差不多大小且雙腳行走的豬,正帶著五頭四腳爬行的小豬在散步。

“請問……”

我衝著那頭大豬開口道。誰知大豬竟無視了我,反而對著白兔開了口:

“呀,白兔先生,您也帶家畜出來散步嗎?”

“是呀,法蒂先生。要是不帶這些家夥出來活動活動,他們很快就會長胖的。”

“哎呀,誰說不是呢?”

兩隻動物就這麽你一言我一語地邊說邊哈哈大笑。

我忍不住抱怨道:“喂,我是人好嗎?你不會因為我戴著兔耳頭飾,就覺得我是隻兔子了吧?”

那頭名叫法蒂的大豬一臉疑惑地開口道:“我當然知道你是個人啊,但你是人類就不能是家畜了嗎?”

不行,我跟這頭豬根本就說不到一起去。

我果斷放棄了抱怨的想法,回到最開始想問的那個問題。

“不說這個了,我想問問這棟大房子裏住著誰?”

“住著誰?那當然是公爵夫人啦!”

“那麽那位公爵夫人身上……嗯,我是說,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她整個人都很奇怪啊。每天抱著一頭小豬,屋子裏到處都是胡椒粉。”

啊,這個情節在原著中也出現過。這是那隻著名的柴郡貓出場的第一幕,不過在迪士尼版的動畫中被刪除了,可能是因為這個情節本身並不重要吧。我也沒有特別喜歡這段情節。雖說《愛麗絲》的魅力就在於情節看似支離破碎,實際都是圍繞著一條主線展開的,但這段故事也的確是有些荒謬過頭了。

我正想著這些,法蒂已經修改了自己剛剛說的話。

“不過,與其說她奇怪,倒不如說她可憐。她以前也是個很愛說話的人,而且為人親切善良,我們也常去她家做客。可就在上個月遭受了丈夫去世和死產的雙重打擊後,她整個人就變得很古怪了。不僅把家裏弄得到處都是胡椒粉,還突然跟我說要買一頭小豬崽,我沒有理由拒絕,所以就賣給她了。誰知道,她居然將那豬崽……”

“等一下,你把自己的孩子賣給她了?”

“哈?我是男的,哪裏能生孩子?”

“欸?那你現在帶著的五頭小豬是……?”

“我剛剛不是說過這些是家畜嗎?我們家是養豬的,我當然是要把小豬養大,然後宰了賣豬肉啊。”

我聽得瞠目結舌。

“這……你居然要賣自己的同類……而且還要宰了賣他們的肉……而且你在他們麵前說這個,真的好嗎?!”

“這有什麽好擔心的,我們養豬場裏隻有我能聽懂人類的語言。我說這位小姐,有必要這麽驚訝嗎?難道你們人類從不這麽做嗎?”

“人類也會為了金錢而互相殘殺啊。”白兔插嘴道。

五頭小豬一臉疑惑,目光在我、法蒂和白兔的臉上輪番停留。

“然後呢?”我決定跳過這個話題,“公爵夫人用你賣給她的小豬做了什麽?”

“啊,她把那豬崽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精心養育了。不是像養寵物之類的用來轉移母愛,而是真真正正地把豬崽當作自己親生的孩子一樣養育,真是太可憐了。”

原著中的情節是人類嬰兒突然變成小豬,而在這個遊戲中,似乎一開始就將嬰兒設定成了小豬。

就在我回憶原著情節的時候,法蒂無意中失言道:“現在這個世道啊,孩子死了興許更好啊。”

話音剛落,他便慌忙地捂上自己的嘴。

“‘死了更好’?這是什麽意思?”

“沒、沒什麽,忘了這句話吧。”

故弄玄虛,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好想知道啊,但估計暫時問不出什麽了。

先不管了,進去看看或許能有線索。

我與大豬告別後,繞到了公爵夫人府邸的正門口。

我問白兔:“孩子‘死了更好’,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誰知道呢……”

“什麽誰知道?你一定知道對不對?”

“我當然知道,我又不像你這麽無知。但我是遊戲的管理者,原則上不可以回答任何有關解謎的問題。”

也就是說,這件事與第二題有著直接的關係。但他現在似乎不打算說清楚。

“哼,原來這就是你的立場?行了,我知道了,從現在開始我都不會跟你說話了,就讓你因寂寞而死吧。”

“無稽之談。兔子的領地意識很強的,我們不喜歡群居,和孤狼是一樣的。”

“到底是兔子還是狼,這得弄清楚。”

不過我也不能無休止地跟他閑扯下去。

我敲了敲門,沒有得到回應。門沒有上鎖,於是我自作主張地推開了門。

推開門的一瞬間,一股黑煙撲麵而來,我和白兔都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著火了?不,這是胡椒粉的味道,這棟房子裏到處都是胡椒粉。

“這真是……阿嚏……比我們剛剛聽到的……阿嚏……還厲害啊。”

我們捂著口鼻衝入黑煙中。

我瞬間看不清身旁的白兔了,隻剩下一團模糊的影子,這煙也太濃了吧。別說前方了,就連腳下的地麵都已經看不見了。

有人在嗎——我剛想開口,就已經吸入了一大口胡椒粉。

“有人……阿嚏……在嗎……阿嚏……”

等這陣噴嚏好不容易止住後,我又問了一次:“在……阿嚏……在嗎?”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裏麵的人肯定聽不到我的聲音。

沒辦法,我隻能先進屋了。

屋裏的濃煙讓我甚至分不清哪裏是牆壁。我伸手摸索到牆壁的位置後,單手扶牆慢慢前進。不久後,我看到一扇開著的房門,於是我探頭向內望去。

透過濃濃的煙霧,我看到一片模糊的景象。這裏應該是客廳,隻見一位身形苗條的婦人坐在沙發上,似乎正敞著胸懷給嬰兒喂奶。這大概就是公爵夫人和她從法蒂那兒買來的小豬吧。

“打擾了!”

我再次開口說道。那婦人聽到我的聲音後嚇了一跳,連忙看了過來。接著急急忙忙地將孩子放在沙發上,穿好衣服。

“誰!”一陣高亢急促的女聲從沙發那邊傳了過來,隻是不知道是不是胡椒粉的原因,聲音聽起來略有一些嘶啞。

我被嚇了一跳,忙打著噴嚏回答道:“我叫……阿嚏……愛麗絲。您是……阿嚏……公爵夫人嗎?”

“不,我不是什麽‘阿嚏公爵夫人’。我是……阿嚏……‘公爵夫人’。”

對方也是邊打噴嚏邊說話(後文的對話中均省略打噴嚏)。那邊依舊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不知道是不是她還沒穿好衣服。

我不太懂她話裏的意思,於是問了一句:“這兩個不是一樣嗎?”

“如果你覺得一樣,那就說明你沒文化了。”

“什麽意思?”

“暫且不提這個,你是怎麽進來的?”

“暫且不提這個”是什麽意思——我隨即冷靜思考了一下,發現她提這個問題倒也合情合理。

“因為門沒鎖啊。”

“沒鎖?我一直強調一定要鎖門,究竟是誰忘了鎖!算了,這事我回頭再調查。你剛剛好像說你是‘阿嚏愛麗絲’對吧?你是覺得隻要沒鎖門,無論認不認識的人家,都可以隨意進出嗎?”

“平時肯定不會的……”

我原以為這個世界的居民都是類似於RPG[1]遊戲裏的角色,那些民宅也是大家都可以自由出入的,所以她的反應著實出乎我的意料。

“總之,請你現在立馬離開這裏。”

“知道了。”

沒辦法,我隻能先出去了。

誰知道,下一秒就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公爵夫人突然叫住我並說道:

“啊,請等等。我們現在剛準備吃午飯,雖然有點遲了,不過既然來了,不妨坐下來一起吃個飯吧?”

“咦?”

她變臉怎麽比翻書還快?太不可思議了!

遇到不可思議的事情就要一查到底,這就是偵探的天性。

“那麽,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公爵夫人抱起孩子,帶著我和白兔一起去了餐廳。

餐廳裏的煙霧更濃,我們打噴嚏的頻率也更高了。似乎有人正在廚房裏拚命向鍋中撒胡椒粉。那大概就是全家被胡椒粉籠罩的源頭了吧。

餐桌上已經坐著一個人了。慢慢走近後,彼此的身影終於依稀可辨。

先入座的是一隻穿著侍從衣服的青蛙,體型與成年男性相仿。

與我起初通過身影作出的判斷一致,公爵夫人是一位年約三十歲的人類女性,無論是衣服還是飾品,看起來都價值不菲,隻是不知為何,她看上去十分憔悴。她手中抱著的繈褓中,露出了一頭小豬的頭。

一位褐色肌膚,額上描點,穿著莎麗服[2],怎麽看都像印度人的廚娘端來了餐盤,於是我們的午餐開始了。

桌上所有的菜都撒滿了胡椒粉,看起來黑乎乎的。但如果一口都不吃,難免有些失禮,於是我戰戰兢兢地嚐了一口,果然,辣得讓人受不了。

沒辦法了,我隻能借聊天遮掩過去。

“那個……您家裏有沒有什麽奇怪的事……我是說,有沒有什麽需要解開的謎題?”

我單刀直入地問道。

公爵夫人一臉淡定地回道:

“我們家沒有任何奇怪之處。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家庭,對吧?”

被征求意見的青蛙和廚娘都配合地點了點頭。據說他們已經在這裏工作好多年了。

“那麽,為什麽您家裏到處都是胡椒粉?我聽說自從上個月您先生去世加上您自己死產之後,家裏就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了。”

“請稍等一下。我的先生的確是去世了,可我的孩子順利出生了啊,你看,你看你看。”

公爵夫人示意我們看她懷裏的小豬。看樣子,她已經意識到自己的丈夫去世了,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孩子也已經去世。

“啊,還真是呢。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失言了。”

“夠了!可以不要隨意說我的孩子死了這種話嗎?”

“那麽,胡椒粉是……”

公爵夫人指了指廚娘道:“在她的家鄉,每道菜裏都會使用這麽多的胡椒粉,我非常喜歡她的家鄉菜,但我的先生不喜歡,所以先生在世的時候,我們一直都不做這些菜。不過現在先生已經去世了,這些菜也就被‘解禁’了。”

雖然她說的這些話不難理解,但是……

就在我琢磨這番話的時候,公爵夫人突然開始誇起自己的孩子。

“不說那些了,你看看這孩子,是不是很可愛?”

“嗯……呃……是吧。”

“哪裏?你覺得哪裏可愛?”

她也太煩人了吧。

“呃……比如長長的凸出來的鼻子,還有大大的耳朵……”我應付道。

“是吧,是吧。”

她一臉滿足地點點頭後,把孩子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對了,柴郡貓哪兒去了?

我在屋內四下環顧了一圈,突然感到一個東西從聚集在腳底的濃煙中穿過。

莫非這就是……

大概是察覺到我正在四下觀察,白兔開口道:

“這個遊戲裏不會出現柴郡貓。如果那個自由且體表透明的家夥在這裏,推理就無法成立了。”

“你不是也把門弄消失了嗎?”

“我是遊戲管理者,所以我可以這麽做。”

“真的是因為擔心‘推理無法成立’嗎?我看你是怕著名的柴郡貓搶了你的風頭吧!”

“哼,我會輸給那種隻知道賣弄的家夥?到最後,還不是那些正常的角色最受歡迎?”

“誰是正常的角色?”

我一邊說著,一邊注視著自己的腳下。剛才那個影子已經消失了,難道真是我的錯覺?

這時,公爵夫人開了口:

“你們是在談論我的發卡嗎?”

“欸?啊,不是的。”

“是嗎?因為我剛剛聽到你們好像在說柴郡貓眼石。”

“柴郡貓眼石?那是什麽?”

“你知道貓眼石嗎?”

“就是像貓眼一樣中間有一條細窄反光帶的寶石吧。”

“是的。一般的貓眼石都是蜂蜜色或青蘋果色的,但柴郡貓眼石是紫色的。十分罕見,所以價格也不是一般的高。我先生在世的時候,曾送過我一顆。”

公爵夫人閉上了眼睛,像是沉浸在回憶中一樣。她的發間閃爍著一絲光芒,那就是紫色的貓眼石。在迪士尼版的《愛麗絲》動畫中,柴郡貓就是一隻紫色的貓。可是這個發卡上的柴郡貓元素也太敷衍了吧。

“啊,真不好意思,說了這麽沉重的話題。”

“怎麽會呢?您不用在意。”

我說的是真心話,這頓飯吃得十分熱鬧,隻可惜其實聊得並不盡興。因為繈褓中昏昏欲睡的“嬰兒”總會被我們習慣性的噴嚏聲所吵醒,然後嗚嗚地大哭起來。

不過,這裏有兩個人沒有打過噴嚏。一個是廚娘,可能是因為她就是吃這種滿是胡椒粉的菜長大的,所以早就適應了。而且她不僅不打噴嚏,連句話也基本沒有說過。

另一個就是那頭小豬了。

“為什麽那個嬰兒不打噴嚏?”

我將心裏的疑惑問了出來。我記得原著中的那頭小豬也在不停地打著噴嚏。既然第一道謎題中將蛋糕換成餅幹是解題的關鍵之處,那麽這裏說不定也有什麽特殊的意義。

公爵夫人的回答是:

“你見過打噴嚏的嬰兒嗎?”

“那倒是沒有……”

“那就說明嬰兒是不會打噴嚏的嘛。”

哪有這種邏輯?擅長邏輯推理的我立刻找到了反駁點。

“可是我也沒見過會打噴嚏的青蛙啊。”

“那你現在不是見到了?”

像是為了配合公爵夫人,青蛙侍從打了一個噴嚏。

“不是,我要說的是……”

公爵夫人打斷了我的話頭。

“對了,這隻青蛙也可以變成不打噴嚏的青蛙。”

“什麽意思?”

“青蛙先生,請演示一下吧。”

“倒也算不上什麽演示。”

青蛙沙啞著說完後,突然就停止了打噴嚏。那一瞬間我不禁由衷地佩服了一下,可是仔細一想就明白了,這也太簡單了吧。

“說了半天,就隻是憋氣而已啊。這隻會越來越難受,再說,你又能堅持幾秒呢?”

我從腰間的右口袋掏出懷表開始計時。豈料一分鍾、兩分鍾過去後,青蛙還是一個噴嚏都不打,不僅如此,他看上去還十分淡定沉穩,絲毫不覺得有任何痛苦。

“太厲害了!這是怎麽做到的?”

“因為兩棲動物有自己獨特的呼吸方式。他平時是同時使用肺部和皮膚進行呼吸的,現在停止了肺部的呼吸,隻使用皮膚進行呼吸,所以自然不會吸入胡椒粉,也不會打噴嚏了啊。”

“原來是這樣。”

我不禁佩服,但立刻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但是,如果他有這麽方便的呼吸法,為什麽平時不這麽做呢?”

“隻靠皮膚呼吸是無法吸入足量氧氣的,如果一直這麽做,就會危害到身體健康。青蛙先生,可以停下了,謝謝你的配合。”

“哪裏哪裏。”

青蛙說完便連續打了好幾個大大的噴嚏,似乎要一口氣補回來似的。看樣子是又恢複到用肺呼吸了。

——雖然這頓飯的過程中發生了不少小插曲,但並沒有發生什麽稱得上是案件的事情,午飯順利結束。

?

“剛剛我也說過了,這個家裏沒有任何謎題,所以請去其他地方尋找謎題吧。”

公爵夫人又恢複到一開始那種生人勿近的態度,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讓人“趕緊走”的氣息。她的情緒這麽反複無常,究竟是什麽原因呢?真的隻是單純的腦子不正常嗎?

“青蛙先生,請送一下這兩位。”

青蛙依言將我和白兔帶出餐廳。

經過走廊時,我小聲地問青蛙:

“你和廚娘一定知道的,對吧?被公爵夫人視為親生孩子的那個嬰兒,其實隻是一頭小豬,真正的孩子已經死掉了。”

青蛙聞言,回頭看了看餐廳的方向,確定公爵夫人沒有跟出來後,冷淡地應了一句:

“嗯,算是吧。”

“那麽屋裏全都是胡椒粉這件事,也是公爵夫人所說的那樣嗎?還是有別的原因?”

“就是公爵夫人說的那樣。”

“那麽,公爵夫人一開始明明想立刻趕我們走的,怎麽突然改了心意請我們吃午飯呢?你知道原因嗎?”

青蛙一臉不耐煩地回了我一句:

“問這麽多做什麽?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沒有什麽目的啊……隻是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都管到別人家的事情了……”

雖然青蛙的這句話沒有說完,但應該是在指責我,這讓我很生氣。

走到玄關後,青蛙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麽似的。

“對了,你剛剛說房門沒有上鎖?最後一個進門的是我,我記得我是鎖了門的。”

他在送我出去前“嚐試”著鎖了門,可是一轉動把手,門就開了。

“嗯?怎麽回事?”

他又反複鎖門、開門好幾次,終於發現問題所在。

“啊,原來是鎖孔被胡椒粉堵住了啊。”

於是青蛙用他那帶有吸盤的手將凝結成塊的胡椒粉盡數摳出。

“好了,這下應該能鎖住了,你們快走吧,再見。”

我和白兔出去後,門就被關上了,屋裏傳來鎖門的聲音。青蛙在屋裏轉了幾次把手,門都沒有被打開。我也試著轉了一下把手,果然這回是成功鎖上門了。

我張開雙臂,吸了一大口新鮮的空氣。

“啊,複活了!”

“哎,這家人太可怕了,這肺哪兒受得了啊?”

白兔一邊神經質地拚命抖落沾在馬甲上的胡椒粉,一邊抱怨道。

他的“不可思議的天線”依舊指向公爵夫人的府邸,可是什麽事都還沒發生,我們就被趕了出來。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呢?

正頭疼著,剛才那頭和我們交談過的大豬法蒂“嗒嗒”地走了過來。隻不過這次他的身後沒有跟著小豬。

隻見他一臉焦急的模樣,說道:

“哦,又是你們啊。對了,你們有沒有在這附近看到一頭小豬崽?我是說,除了我賣給公爵夫人的那頭。”

“沒有啊。怎麽,剛剛跟著你出來散步的小豬跑掉了?”

“不,不是剛才那幾頭。”

他又接著解釋起來。

“我的養豬場裏養著很多頭豬崽,一次不能帶太多頭,所以我都是分批帶出來散步的。剛剛我帶著五頭豬崽出來散步,回去一看,豬窩裏居然少了一頭。哦,對了,少了的那頭和我賣給公爵夫人的那頭,是對雙胞胎。”

公爵夫人懷裏那頭小豬的雙胞胎兄弟失蹤了。這裏麵一定有什麽問題。說不定就是解開第二題的關鍵線索。

於是,我提出幫忙尋找小豬。

“我也可以幫你找的。”

“咦,真的嗎?那太感謝了。”

“你能再詳細說說發現小豬不見時的情況嗎?”

“哦,剛剛我帶著五頭豬崽散步回去後,在豬窩的角落發現了一個洞,看樣子是從裏向外挖的。就像小豬反複撞擊後撞開的洞。然後我清點了一下豬崽的數量,就發現那頭豬崽不見了。”

“也就是說,很可能不是被人偷了,而是小豬自己逃出去了?”

“啊,可是那頭小豬崽平時一直都很乖巧啊。”

“那,那頭小豬身上有沒有什麽特征?”

“有,看屁股就能分辨出來。”

法蒂繼續說道:“當時剛出生的兩頭小豬崽睡在一起,我不小心把一根燒著的柴火掉在了他們身上。於是,原本完全相同的兩頭小豬崽就出現了唯一的一處不同。這次丟失的小豬崽的左邊屁股,和賣給公爵夫人的那頭小豬的右邊屁股上,都有一道永不消失的傷疤。因此,前者被取名為‘小左’,公爵夫人家那頭被取名為‘小右’。”

“所以我隻要找到左邊屁股上有傷疤的小左就可以了對吧?”

“啊,是的。”

於是,我們分頭在村裏和周邊找了起來,可是哪裏都找不到。難道說,是跑進公爵夫人府邸後麵的森林裏了?

走進森林後,我們決定兵分兩路查找:我和白兔一路,法蒂自己一路。

待看不到法蒂的身影後,白兔立刻就停下腳步,在一截樹樁上躺了下來。

“我要在這兒午睡一會兒,你就好好地、認真地搜索吧。”

雖然我知道管理者是不會幫忙的,但他這態度也太過分了吧。

我抓了一撮掉落在口袋裏的胡椒粉,猛地甩在白兔的臉上。

接著,我扔下被噴嚏折磨到即將崩潰的白兔,開始搜索起來。

我在森林中繞行了一段路之後……終於找到了!

在一個高約兩米的岩壁前,躺著一頭小豬。

是小左吧……

咦?等等……

這頭小豬與公爵夫人家裏的小右一樣,是被包在繈褓裏的。而且,繈褓上還沾滿了胡椒粉。

那也就意味著,躺在這裏的並非小左,而是小右?小右不可能出現在這裏啊。可是,那個繈褓又是怎麽回事?

對了,看看屁股不就知道了?隻要看看傷疤的位置就知道是誰了。

於是我走到小豬的身旁蹲下,突然一陣動物身上的腥臭味直衝我的鼻腔。吃午飯的時候明明沒聞到什麽臭味啊。究竟是因為這裏的小豬不是小右,還是單純因為午飯時的胡椒味掩蓋了小豬的臭味?

小豬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我把臉貼近他長長的鼻子後,感受到了一陣平穩的鼻息。還好,他還活著。

無論是長相還是身材,這頭小豬看起來都應該是小右,可是剛剛法蒂說過,兩頭雙胞胎小豬看起來是一模一樣的,所以單憑外表是無法斷定的,還是得看屁股分辨。可就在我準備打開繈褓的時候……

“終於找到了。”

這個沙啞的男聲,總覺得有點熟悉。

扭頭一看,身後站著的是公爵夫人府上的青蛙和廚娘。

青蛙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被嚇了一跳,用力掙開了他的手。

“你這是幹嗎?”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立刻把公爵夫人的孩子還給我!”

“啊?”

這麽說來,我腳底下的這頭小豬果然是小右?那疑點可就更多了。

“什麽叫還給你?我可什麽都沒做。”

“少在那兒裝傻。你來這裏的當天孩子就被綁架了。犯人不是你還能是誰?我就說當時怎麽問了我那麽多問題,果然是有目的的。”

“綁架?”

雙胞胎小豬中的一頭失蹤,另一頭被人綁架?不,或許養豬場裏的那頭也是被綁架了。終於要進入第二題了嗎?

“我走了之後,居然發生了這種事情?”

“你竟然還在裝傻?”

“不對啊。”

這句辯解並非出自我之口。雖說聲音不大,但可能是不沙啞的原因,還是能夠清晰地傳入我們的耳中。我循聲望去,廚娘已經抱起了小豬。小豬微微睜著眼,可能是睡醒了。

“什麽不對?”青蛙焦急地問道。

廚娘隻是簡短地答道:“臭味。”

“臭味?”青蛙到小豬旁邊聞了一下便皺起了眉頭,“確實不對勁。”

“嗯。”廚娘隻回答了一個字。

“臭味,是指動物的腥臭味嗎?”

對於我的提問,青蛙一臉不耐煩地回答道:

“嗯,公爵夫人的孩子不可能這麽臭。因為她每天都會把孩子洗得幹幹淨淨。”

“會不會一直就這麽臭,但是因為家裏到處都是胡椒味,所以聞不到呢?”

“在那個家裏,確實什麽味道都會被胡椒味所遮蓋,可是……”不知為何,說到這裏時,青蛙躲開了我的目光,隨即又快速接著說,“我偶爾也會帶孩子出門,但一次也沒聞到過這種動物的臭味。”

“嗯。”

這麽說起來,繈褓裏的應該就是小左了。

這時,我突然想起了剛剛的打算。

“對了,看一下屁股吧。公爵夫人的孩子屁股右側有燒傷的疤痕,如果這頭小豬屁股上沒有,那就是其他的小豬了。”

我本是出於好意提醒,誰知青蛙聽完後立刻目光淩厲地瞪著我。

“哼,不打自招了吧?吃午飯的時候,你根本沒有機會注意到孩子的屁股,為什麽會知道這件事?因為你就是犯人!你在偷走孩子後,看到了他的屁股!”

“不要冤枉我,我是問了那個人才知道的。”

“哪個人?”

我剛準備回答,法蒂就從樹叢中鑽了出來,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小姑娘,怎麽樣,找到了嗎?”

“嗯,倒是找到了一頭。”

“啊,那是我丟的那頭小豬嗎?”

法蒂這才注意到廚娘正抱著一頭小豬,連忙跑了過去。

廚娘默默地打開了繈褓。

燙傷的疤痕在左邊屁股。

“的確是小左,謝謝!”

法蒂從廚娘手裏一把奪過小豬後高高舉起。

“怎麽回事?”

青蛙很惱火,似乎完全看不懂發生了什麽。

我向大家說明了小左失蹤的來龍去脈,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一直都在幫忙尋找,所以根本不會有時間去偷孩子。”

青蛙冷哼一聲。

“你們是分開找的吧,換句話說,你並沒有不在場證明。”

“可是,現在這也不是公爵夫人養的那頭小豬啊,是雙胞胎中的另外一頭。”

“說不定你將偷來的小豬藏到其他地方去了。然後在回來的途中,又恰好遇到其他人委托你尋找的這頭小豬。”

“這都是你的猜測而已,毫無證據。”

我目光淩厲地盯著他說。

這時,白兔那慢悠悠的聲音從天而降。

“哎呀哎呀,吵著呢?”

抬頭一看,白兔正站在岩壁之上,以一副傲慢的姿態俯視著眾人。

“這家夥把公爵夫人的孩子……”

青蛙還沒說完就被白兔打斷了。

“本兔子的聽力好著呢。你們剛剛說的我差不多都聽到了。”

白兔從岩壁上一躍而下,故作高傲地跳到我旁邊。

“要不是你跑去午睡,我就有不在場證明了。”

我抱怨道。隨即白兔用隻有我能聽到的微弱聲音說道:

“當然就是為了讓你沒有不在場證明,我才故意去午睡的啊。”

“哈,我剛剛就覺得應該是這樣。看來雙胞胎的綁架失蹤事件就是第二題了吧?”

“嗯,那麽小右在哪裏呢?這就是問題。”

問題居然是小右在哪裏,而不是誰拐走了小右?也就是說,誰是嫌疑犯並不重要。或者說,即使我找到了嫌疑犯,他也不會坦白交代的,最終還是要靠我自己推測出小右的監禁地點……

就在我暗自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白兔突然提議道:

“可否先請青蛙先生說明一下綁架事件的具體情況?”

青蛙微微思考了一下開口道:

“先去現場吧,這樣比較好說明,你們跟我來。”

“真會說漂亮話啊!”我立刻指出了問題,“是公爵夫人讓你把我們帶回去的吧。”

青蛙愣了一下,索性不否認了。

“嗯,是啊,畢竟你們的嫌疑最大。”

“行啊,我們接受挑戰。”

反正想要解開第二題,就免不了要去公爵夫人的府邸走上一遭。

我對法蒂說:“小左的失蹤可能也與綁架事件有關,你能不能帶上小左也一起去一趟?”

“好、好的。”

法蒂有些緊張地點了點頭。

?

在發現小左的地方做了個標記後,所有人都朝公爵夫人的府邸走去。

走了五分鍾左右,就看到那棟房子了。從我進入森林到發現小左,花的時間遠不止五分鍾,隻不過當時我是繞行的。也就是說,事實上從發現小左的地方到公爵夫人的府邸,直線距離隻有五分鍾的徒步路程。

突然,小左開始暴躁起來,嘴裏不停地嗚嗚叫著。

“啊,你怎麽了?乖一點!”

法蒂一直在哄著他,可他還是在不停地叫著。不久後,我們來到了公爵夫人府邸的後門。

背後並排的幾扇窗戶中,有一扇出了問題。窗戶倒是緊閉著,可窗鎖右側的玻璃上被割開了一個三角形的開口,窗鎖也被打開了。青蛙指著那裏說:

“你們回去後,我特意認真檢查了家中所有的門窗,當時還是一切正常的。後來孩子丟了以後,我又一次檢查了家裏的情況,就發現隻有這扇窗戶被割開了口子。犯人就是從這裏潛入家中的。”

“那你們當時有沒有聽到切割玻璃的聲音呢?”

“當時大家都分散在各處,不過誰也沒有聽到聲響。”

“嗯,這倒也沒什麽奇怪的。這是一種被稱為‘撬窗盜竊’或‘三角割’的手法,盜賊出入無人居住的空房子時比較常用。是用平口螺絲刀插入玻璃和窗框之間,撬出一條裂縫,不過一般都不會發出什麽聲音。”

“聽起來像是很有經驗的樣子,果然是你……”

青蛙一臉懷疑,不過還是拿出鑰匙打開了後門。

眾人一走進房子,除了廚娘外的所有人都齊聲打起了噴嚏。

我走到那扇被割開的窗戶旁,然後趴在地上,將整個臉完全埋進腳底的濃煙中。我在窗戶前的地板上發現了一些散落著的玻璃碎片,地板上堆積的胡椒粉被踩得亂七八糟,根本辨認不出腳印。

於是我轉而開始觀察窗框,就在這時,公爵夫人自裏屋聞聲而來。她看到法蒂手裏抱著的小左時,欣喜地大喊一聲:

“我的孩子!你沒事吧!”

“那個……不是,夫人您搞錯了。”

於是青蛙向她解釋了此前發生的所有事。在談及小左的時候,用的是“和公爵夫人的孩子長得十分相似的嬰兒”,而不是“小右的孿生兄弟”。大概是不想讓一直將小右視為親生孩子的公爵夫人感到混亂吧。

青蛙說完後,公爵夫人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後,彎腰聞了聞法蒂懷裏的小左。

“家裏胡椒味太重了,聞不出來……”

於是公爵夫人帶著法蒂和小左從後門走到外麵去,然後又聞了一次:

“的確,我的孩子不會這麽臭。”

然後她一臉凶狠地怒吼我道:

“犯人就是你吧!你把我的孩子拐到哪裏去了!回答我!”

“我不是犯人。”

“還在抵賴!”

“我沒有說謊。大家請看這個窗框。”

我指向那扇被割開的窗戶的窗框。所有人都圍了過來。

“我們都以為犯人是從這裏進來的。但是這個窗框上積滿了胡椒粉。如果窗戶曾經被打開過,那麽胡椒粉應該會被推到旁邊去,可實際上現在並非如此。也就是說,窗子雖然被割開過,卻沒有被打開過。”

“那照你的說法,犯人又是從哪裏進來的呢?”

“還不明白嗎?那就說明您沒文化了。”我把初次見麵時受到的委屈以牙還牙後,開始回答她的問題,“犯人並沒有進入這間屋子哦。窗戶被割開,事實上是犯人的障眼法,目的就是引導所有人誤以為他是從外部進入的。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內部人員,也就是說,犯人就是公爵夫人、青蛙和廚娘……您三位中的某一位。”

犯人忽略了堆積在窗框上的胡椒粉啊。所以才會隻割開窗戶,卻沒有打開窗戶。不過好在他還沒有蠢到從屋內割開玻璃後,任由玻璃碎片掉落到外麵。

公爵夫人沉默了許久,似在仔細琢磨我的話,然後對著青蛙和廚娘說道:

“我怎麽可能綁架自己的孩子?到底是你們哪個人做了這麽混賬的事。”

“不是我!”青蛙拚命地辯解。

廚娘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其實犯人是誰已經很明顯了。”

“在做出最終判斷之前,可否先帶我去一下孩子被偷前待的那個房間?”

“好。”公爵夫人頷首道。

於是我們所有人跟著她前往那個有問題的房間。路上,我突然發現公爵夫人頭上的柴郡貓眼石發卡不見了。

嬰兒房位於一樓的中央,是一個不帶窗戶的房間。

我們剛要邁進房間,小左又開始暴躁地哭起來了,法蒂又得開始哄他了。

我走到兩邊裝有防護欄的嬰兒床邊,隻見上麵放著一封信。字跡很醜,應該是故意換了隻手寫的,為了不讓人認出筆跡。

公爵夫人:

你的孩子在我手裏。如果你敢聯係撲克牌士兵,孩子就會立刻斃命。若想孩子安全歸來,就把你的柴郡貓眼石發卡扔到這棟房子的屋頂上。……

“撲克牌士兵?”

“紅心國王的軍隊。”白兔解釋道,“相當於這個世界的警察。”

“哦……不過怎麽會要求扔在屋頂上,好奇怪啊。”

“我也覺得奇怪,不過畢竟孩子的性命要緊,先按他說的做吧。”

是的,這棟房子的屋頂是平的,發卡扔在上麵並不會滑落下來。可是犯人要怎麽取下來呢?難道是趁夜深人靜搭個梯子爬上去?

“這棟房子裏有梯子嗎?”

“沒有。”

“那,這個村子裏呢?”

“這,別人家的情況我也……”

接著我又了解了一下從我離開到現在為止的所有情況,總結了三個人的證言,整理如下:

我離開後,公爵夫人將孩子放在這間屋子裏睡覺。所有人一起檢查了家中門窗的情況後,公爵夫人就到隔壁的房間裏織毛衣去了。青蛙和廚娘也都分別回到自己位於一樓的房間裏。過了一會兒,公爵夫人想過來看看孩子,便再次來到這個房間,結果發現孩子不見蹤跡,**隻留下了這封信。她連忙出去喊青蛙和廚娘過來。大家在屋子裏搜查了一圈,發現後門的窗戶被人割開了一道口子。公爵夫人照著信上的指示,將柴郡貓眼石發卡扔到了屋頂上。坐立不安的公爵夫人在家中等了一會兒後,還是決定親自出去尋找孩子的下落,盡管這可能會對犯人造成刺激。於是公爵夫人前往村子裏搜索,而青蛙和廚娘則去屋後的森林裏搜索。公爵夫人找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線索,便返回家中。過了一會兒,我們也從後門進來了。……事件的經過大致就是這樣的。

床的旁邊有一個櫃子,高度與床大致相同。上麵放著一塊用於包裹嬰兒的繈褓,公爵夫人說繈褓除了可以起到保暖的作用,也便於將孩子從**抱起來,隻有在將孩子從**抱出去的時候才會用到。

“繈褓有少嗎?”

“嗯,估計是犯人將孩子抱走的時候用上了。不過居然少了兩塊。”

我邊說邊點了點頭,隨即開始檢查櫃子每個抽屜上的把手。很奇怪,每個“匚”字形的把手的中間部位,都有胡椒粉被人蹭掉的痕跡。

最後,因為屋裏的胡椒味會妨礙我的嗅覺判斷,我把**鋪的那層被褥掀起來,帶到外麵聞了一下,果然也有同樣的動物腥臭味。

解開謎題的所有碎片線索都集齊了。

我回到所有人的麵前宣布:

“我知道誰是犯人了!”

?

“誰?誰是犯人?”公爵夫人焦急地追問。

“這就為您說明。不過,我們先到……阿嚏……阿嚏……外麵去吧。”

除了廚娘外,所有人都在不停地打著噴嚏,我可不想在這種吵吵鬧鬧的環境中公布謎底。

於是,我們從後門走了出去。

為了不讓公爵夫人產生混亂,我在敘述的過程中也盡量使用了“和公爵夫人的孩子長得十分相似的孩子”來指代小左。

“和公爵夫人的孩子長得十分相似的孩子失蹤後,我們在森林裏找到了他。這便是確認綁匪的最大線索。”

“小左是線索?”法蒂驚訝地問。

我點點頭繼續說:“我開門見山地說吧,犯人認錯了孩子。”

“認錯了?什麽意思?”公爵夫人問道。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中,有很多是我自己的推理,不過至少認錯了孩子的這一點是十分確定的,所以請各位放心。”

說完這段開場白後,我指著小左繼續說道:

“大概是小左想見見自己的孿生兄弟……哦不對不對,是他想見見公爵夫人的孩子——那個與他長得十分相似的孩子,所以他才會離家出走。估計他一直都知道這個孩子住在這裏。他來到這棟房子前,正打算查探一下情況,碰巧我和白兔也來了,並打開了房門。於是他趁機一同溜了進來,並一直跟在我的身後。因為他的個子很小,所以一直隱藏在我們腳底的濃煙中,成功躲過了所有人的眼睛。可我在吃午飯的時候似乎看見過一道身影,應該就是他。”

當時我誤以為那團身影是柴郡貓。

“我離開以後,他便轉而跟在抱著孩子的公爵夫人身後,一起走進了嬰兒房。公爵夫人走出房間後,他借助櫃子的把手爬了上來,然後跳到**。證據就是把手上的胡椒粉都被蹭掉了。或許是見到公爵夫人的孩子後,他放心了下來,也或許是不習慣這麽濃的煙霧,總之他後來失去了意識。”

“你這小家夥,居然冒了這麽大的險!”

法蒂撫摩著小左的頭說道。小左突然“嗚——”了一聲,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是在告訴我“你的推理不對”,於是我一瞬間停止了思考。

“然後呢?”

公爵夫人的催促聲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隨後進來的綁匪,因為有濃煙,沒看清**躺著兩個孩子。綁匪想不到居然會有別的孩子混進這裏,而且在胡椒氣味的幹擾下,他也聞不到小左身上的臭味,隻是伸手摸到一個孩子後便直接用繈褓一裹抱了出去。逃到森林裏後,他才發現自己抱錯了孩子,於是扔下小左,再次返回嬰兒房,用第二塊繈褓抱走了公爵夫人的孩子。”

“對,這正是這個案件的關鍵所在。”我豎起食指說道,“犯人確實沒有必要特意跑到森林的深處去。也就是說,在那之前,他完全沒有發現自己抱走的並非公爵夫人的孩子。”

“但隻要聞到腥臭味就該發現這一點啊……”

“因為綁匪走出家門後的一段時間內,都處於聞不到臭味的狀態。直到走到扔孩子的地點後,他才終於發現了臭味的問題。”

“聞不到臭味的狀態……?”

“想想我們吃午飯時發生的事吧。當時隻要有人打噴嚏,孩子就會被驚醒然後嗚嗚地哭,對吧?犯人抱走孩子後,擔心自己一打噴嚏,孩子就哭,他就會被人發現。於是為了不吸入胡椒粉,他就一直忍著,不用鼻子呼吸。”

因此,本就不會打噴嚏的廚娘被排除出嫌疑人隊伍了。

“但是沒有人可以一直憋氣,所以一般來說,出了門後便會馬上重新開始呼吸,那麽就會立刻聞到臭味。但隻有一個人例外,他走出後門後,即使不立刻呼吸也能支撐很長一段時間。”

我指向了那個人。

“是的,可以同時使用肺和皮膚呼吸的青蛙,犯人就是你!”

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向青蛙。

“你在抱走孩子的時候,為了防止自己打噴嚏吵醒孩子,便不再用肺呼吸。從後門出來後,因為急著趕路,也忽略了自己還在使用皮膚呼吸。後來你想到長時間的皮膚呼吸對身體有害,便在走到扔小左的地點時改用了肺呼吸。這才聞到了異常的臭味。”

青蛙的嘴巴張張合合了好一陣子,接著他開口反駁道:

“你的推理是基於小左被發現的地點。可他又不是不會動彈的玩偶,被犯人丟掉後,他完全有可能自己爬過去啊。”

“荒謬!小左被發現的時候,身上的繈褓還裹得嚴嚴實實的,他總不能被包著移動吧?”

破案了!完美的邏輯!

青蛙無話可說,他低下了頭。

過了許久後,他又發出了“咯咯咯”的笑聲。

“我原以為這個時候拐走孩子,就可以完美地嫁禍給你和白兔了。”

“承認了?”

“嗯,是我做的。”

“你一向勤勞肯幹,為什麽會做這樣的事?”

“對,我的確很努力、很肯幹,可是為什麽我的收入卻那麽低?啊,真讓人崩潰……我隻是想拿到我應得的那份獎金。不過,一切都結束了……”

青蛙歎了一口氣後,突然伸出了長得出奇的舌頭。

這是要襲擊?!

所有人都被嚇得後退了幾步,不過青蛙並不是打算襲擊誰才伸出舌頭的。隻見他將長舌頭在樹枝上一卷,然後就像人猿泰山一樣從樹木間飛躍,最終消失在森林的深處。

原來如此,他是打算靠長舌頭取下屋頂上的發卡啊……

不過現在不是驚歎的時候。快追!

我緊跟其後跑進森林。可是找了好久,也沒發現青蛙的蹤跡。

我扶著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第二題的要求是找到“小右在哪裏”,所以我必須找到青蛙,讓他說出監禁地點。

“嘖嘖嘖,你這腳步可真是慢到令人同情啊。”白兔出現在我背後,“這就準備放棄了?”

試探我?可就在我準備發火的瞬間,另一個假設突然浮上了心頭。

莫非,遊戲從一開始就設定了青蛙會在此刻逃得無影無蹤?

也就是說,我無須問青蛙也能找出小右被監禁的地方?那麽,前麵發生的事情中是不是隱藏著什麽線索呢?

讓我好好想想……

我重新回憶了一遍從進入這個村子起發生過的所有事情。

然後,我發現了許多尚未解開的謎團。

“孩子死了興許更好”……到處都是胡椒粉的房子……花了很長時間才穿好衣服的公爵夫人……態度的突然轉變……“嬰兒不打噴嚏”……說到動物臭味時青蛙的心虛……突然暴躁的小左……仿佛提醒我推理錯誤的“嗚——”的叫聲……還有,繈褓!

對啊,我剛剛自己不也說過,發現小左時,它被繈褓裹得嚴嚴實實!冷靜思考一下犯人青蛙的心理就會覺得不對勁了。就算他聞到了動物的臭味……

啊啊啊,為什麽我之前竟然忽略了這個奇怪之處呢!

為什麽呢?其實就是因為我之前已經注意到一次繈褓這個線索了,但這還不夠,這個線索,我必須再用一次。

這回所有的事情都聯係起來了!

“我的麵前絕對沒有不可思議之事。”我對著白兔宣布,“小右,就在……”

?

我和白兔返回時,遇到了公爵夫人、廚娘和抱著小左的法蒂。

“那隻青蛙呢?”公爵夫人問道。

“對不起,讓他跑掉了。”

“不會吧!啊!我的孩子!”

“不用擔心,我的這對長耳朵可不是擺設。”白兔的耳朵像碟形天線一樣動了起來,“我聽到了……嬰兒的哭聲……往北,八、九、十……聽這個回聲,那附近是個洞穴……嗯,沒錯。公爵夫人,你的孩子現在就在北邊,距離這裏八百到一千米遠的洞穴裏。而且青蛙不在那附近。”

話音剛落,公爵夫人就突然高聲說道:

“啊,不能再麻煩各位了……既然已經知道孩子在哪兒了,我和廚娘過去就足夠了。有勞各位百忙之中協助尋找,真是太感謝了。”

公爵夫人和廚娘向我們低頭致謝。

“哦,這樣啊。正好我也擔心那些獨自在家的豬崽們,那我就先回去了。”

法蒂說完就帶著小左回村裏去了。

不過我和白兔依舊站在原地不動。

“那,二位也請先回去吧。”公爵夫人說。

“從剛剛開始,您就急著趕我們走,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哪、哪有,怎麽可能……”

“您的孩子,其實不是豬,而是人,對嗎?”

公爵夫人“啊”地尖叫了一聲後,雙腿一軟差點兒沒站穩。廚娘連忙伸手扶住她。

……漫長的沉默後,公爵夫人似是放棄了抵抗:

“罷了,我們一起去吧。”

我們馬上就趕到了北邊的洞穴。

一進洞穴,就看到左邊有一頭長得極像小左的“小豬”正嗚嗚地低聲叫喚。

公爵夫人抱起他後扭頭問我:“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破綻很多。但真正的致命破綻是小左被發現時,全身都被裹得緊緊的。仔細想想就會明白這其中的詭異了。您說綁架孩子的罪犯青蛙是因為聞到了動物的臭味,這才發現自己抱錯了孩子。嗯……聽起來倒也有幾分道理。那麽問題來了,如果隻是聞到了臭味,可能的確會讓他起疑心,但我想,應該還不至於讓他‘確信’。因為在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繈褓裏包著的是小左,而且那股奇怪的臭味也可能隻是孩子尿了而已。但這畢竟也是自己冒著生命危險拐來的孩子,理論上他一定會去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抱錯了——所以,他應該會打開裹布,確認孩子屁股上是否有燒傷的疤痕。

“可是,在我們看到小左的時候,它還是被包得緊緊的。假設犯人打開了繈褓並察覺到自己抱錯了孩子,一定會立刻回到公爵夫人的府邸,因為他可不願意錯過這最後的綁架機會。在那麽匆忙的情況下,他怎麽會有那個閑工夫再一次把小左包好呢?犯人明明疑心自己抱錯了孩子,卻又沒有打開繈褓檢查孩子屁股上的傷疤……那就說明,您的孩子與小左之間一定有著決定性的明顯區別,即便不打開繈褓也能辨別他們。那就奇怪了,因為除了屁股上的疤痕,小右和小左應該是長相幾乎完全一樣的雙胞胎。於是隻剩下一種可能性了,那就是您的孩子已經不是小右了。我說得對嗎,夫人?”

罪犯青蛙之所以無須打開繈褓就確定自己抱錯了孩子,大概就是因為他當時抻開了小左的眼睛,並檢查過眼球吧。

公爵夫人一言不發,隻是不時地輕輕搖著孩子。也好,那就索性讓我說個明白吧。

於是我繼續說道:

“我不知道您是出於什麽目的,製造出產下死胎的假象後又打算偷偷撫養自己的孩子。您從法蒂那裏買來小豬小右並將其殺害,然後使用做標本的方法將小右的豬皮加工製成豬皮衣裳,穿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接著您就開始演戲了,讓別人以為您居然把小豬當成自己的孩子來撫養。

“至於您把家裏搞得滿是胡椒味,那就是出於多個目的了。第一,讓別人更相信您因為失去孩子,受了刺激而發瘋,也就是讓您的演出更加逼真;第二,為了讓那些以前經常來您家玩的村民們不再上門;第三,如果有一些像我們一樣誤打誤撞來到您家裏的人,胡椒粉就可以起到迷惑我們嗅覺和視覺的作用,不讓我們發現所謂‘小豬’隻是沒有動物臭味的、披在嬰兒身上的豬皮衣裳。”

“……我偶爾也會帶孩子出門,但一次也沒聞到過這種動物的臭味。”

青蛙當時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突然心虛了一下,是因為他撒謊了吧。公爵夫人總是小心翼翼地不讓孩子接觸到外人,又怎麽可能會讓青蛙獨自帶出去呢?孩子身上沒有動物的臭味,是因為孩子本就不是動物。一直都住在夫人家裏的青蛙自然也是知道這一切的。

他原本可以用這件事來要挾公爵夫人,可他又沒有勇氣暴露自己,所以才會拐走孩子,借此要求公爵夫人交出柴郡貓眼石發卡。

“法蒂和小左都會打噴嚏,可您的孩子卻不會,這就說明了您的孩子並非普通的小豬。您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吸入胡椒粉,所以在豬鼻子上裝了一個胡椒粉阻斷器對吧。這個裝置還會將孩子的哭聲自動轉換成豬叫聲。”

“嗚嗚”的叫聲停止了。豬皮衣裳下的嬰兒似乎已經不哭了。

“我們第一次見麵時,您之所以花了很長時間才穿好衣服,其實是因為要花時間給孩子穿上豬皮衣裳。您不想讓人發現孩子其實是人類,所以想要馬上趕我們出去。不過您很快就改變了主意。

“您一定是想著‘莫非孩子是人類的事情已經被人知道了?要不先探探口風?不,這還不夠。私自闖入他人宅邸的這兩個人,也許就是為了調查我的孩子。不能著急,要好好試探一下才行。’所以您才會突然轉變態度,並邀請我們共進午餐。在餐桌上試探了一番後,您發現我隻對‘查找謎題’感興趣,而對嬰兒的身份絲毫沒有起疑心,您這才放下心來。所以一吃完午飯,便又恢複成那副冰冷的模樣,因為您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便立即下了逐客令。

這大概也就是為什麽在我之前推測小左暈過去的理由時,他“嗚——”了一聲,像是在反駁我的說法。

“小左在和我們一起路過後門以及嬰兒房的時候,突然變得十分暴躁,也是因為他再也不想踏入這兩個勾起他恐怖記憶的地方了。”

“原來是這樣。是我對不起那個孩子……”

公爵夫人真誠地道歉。

第二個謎題的要求並不是找到“公爵夫人的孩子”,而是找出“小右在哪裏”。所以答案就是“小右被公爵夫人殺害,隻剩下一張皮了”。我剛剛向白兔說明了以後,就已經得到了第二枚心形芯片。

我繼續對公爵夫人說道:

“隻有一點我不太明白,所以想請您告訴我答案。為什麽您要隱瞞自己孩子還活著的事情呢?甚至還有人說孩子‘死了更好’,這之間到底有什麽關聯呢?”

公爵夫人十分驚訝:

“你不知道《孩子收集法》嗎?”

“《孩子收集法》?”

“她什麽都不知道。”

白兔插嘴道。這話說的,好像我就是個傻子一樣。為了不被其他人誤解,我補充了一句:

“我是從其他國家來的。”

“原來如此……最近,這個國家的國王——‘紅心國王’,迎娶了他的新王後——‘紅心王後’。這位王後非常任性,專斷地製定了許多新的法律,《孩子收集法》便是其中之一。因為國王和王後無法生育,這條新的法律就是為了方便他們從民間征集孩子所製定的。法律規定,無論誰家有新的孩子出生,都必須將孩子進獻給王後。”

“所有的家庭?那麽多孩子,他們怎麽養得過來?”

“他們隻會挑出一些自己喜歡的孩子,剩下的就……全部殺掉。”

“殺掉?”我不由自主地重複了這個詞,“為什麽要殺掉呢?如果不喜歡,還回去不就好了嗎?”

“這是一般人的想法,但那位王後可不這麽想。王後自己沒有孩子,所以總是感到很寂寞,於是便想讓所有的國民都陪著她一起寂寞。”

“咦?可是王後不是會把挑中的孩子留下來養嗎?怎麽會寂寞呢?”

“剛開始的時候她也對那些孩子疼愛有加,可是孩子一旦出現哭鬧等讓她覺得煩躁的狀況,她就會立刻把孩子殺掉。然後再進行新一輪的孩子收集——不,應該說是狩獵——來挑選下一個養子。”

“喪盡天良……”

除此之外,我竟再也說不出話。

“為了不讓我的孩子被王後奪走,我才偽裝成了死產。”

“可是,也沒必要假裝自己在養一頭小豬吧。隻要不把孩子帶出去,應該就不會被發現吧。”

“原來是這樣啊……可是,您為什麽會告訴我這些呢?這不是打死也不能說的秘密嗎?”

“青蛙都逃走了,這事又能瞞多久呢?”

“啊!”這麽一說,我更自責了,“青蛙那家夥現在對您懷恨在心,說不定會跑到王後麵前告密。都怪我,當時要是能抓住他就好了。”

“這本就是我們自己要解決的問題。你已經幫了很大的忙了。我要準備連夜離開這裏了……”

公爵夫人轉頭對廚娘說:“你也回家鄉去吧……”

“我要跟您一起走,”廚娘的表情依舊如常,“因為隻有您喜歡我做的胡椒料理。”

沉默了一會兒後,公爵夫人擠出一句“……謝謝!”。

就這樣,我們在洞穴前分開。

和白兔一起走在森林裏的時候,我一直有一種預感——紅心王後就在前方等著我。原著中的紅心王後還有些讓人恨不起來的地方,可是在這個遊戲中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魔頭,令人無法饒恕。這麽一想,我心裏那團戰鬥的火焰又一次熊熊燃燒了起來,樹林間的雜草也在我泄憤似的大力踩踏下沙沙作響。

[1] 角色扮演遊戲。——譯者注(若無特別說明,本書中注釋均為譯者注)

[2] 印度傳統民族服裝,是婦女披在內衣外的一種絲綢長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