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再臨

清晨,空氣中還帶著些許寒意。

阪本左又衛門因為宿醉還未起床,其餘人整理著行裝。突然,負責清點貨物的人臉色一白,頓時汗如雨下。

“不……不好了。”他再三核對後,對眾人說道,“有東西不見了。”

“什麽不見了?”

“將軍的賞賜,一枚寶珠。”

重兵衛、古畑、吉岡三人麵麵相覷,昨夜才講過座敷童子盜寶珠的事,今早寶珠竟然不翼而飛,實在太過巧合了。

此次押送的賞賜中有兩枚寶珠,與十五年前的那一枚一樣。寶珠共有四枚,戰國時期遺失一枚,十五年前遺失一枚,現存的兩枚都在這裏,但其中一枚昨夜被盜,同十五年前一樣。

眾人不敢磨蹭,立刻叫醒了阪本左又衛門。

“什麽?寶珠失竊了?”

阪本的大叫響徹了本陣上方的天空。

“你們不是傑出的捕吏嗎?”阪本左又衛門坐在堂前,“可有什麽好主意?”

“難有什麽好主意。”古畑如實說道,“一步步來,先請大人將此事報告上去,然後令各處關隘封鎖道路。”

“此事不消你說。”阪本左又衛門說道,“我已經讓人快馬加鞭趕去辦了。”

“那麽懇請大人給我們搜查審問權。”重兵衛跪在地上說道,“讓我們能審問相關人等,查看相關證物,小人身份卑微多有不便。”

“準了。”阪本左又衛門拿出一塊玉佩,交給重兵衛,“拿著我的信物,其他人不敢難為你們。”

重兵衛收下玉佩,同另外兩人一起退下,出門時遇到一名下人。

下人手上托著酒菜。一大早就喝酒,這個阪本左又衛門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頭兒,你覺得寶珠是什麽人偷的?”吉岡問道,“外人,還是內賊?”

“不清楚,沒有調查哪來的結論。”

“猜一下嘛。”吉岡道,“這次的案件和十五年前的事件有關嗎?”

古畑插嘴道:“如果你說的故事沒有錯,大庭一家都死了,畸形兒也不容易找。這案子和十五年前的應該沒有關係。也許是知情人利用那件事故布疑陣。”

“所以你覺得是內鬼所為?”

古畑笑了笑,沒有答話。

昨日的守衛有六人,珍寶被鎖在房內,門上掛著一把大鎖。

古畑、吉岡、重兵衛三人分頭審問六位武士。他們得到了近乎一致的證詞。酉時(十八時)最後一次檢查時,寶珠還未遺失,阪本大人的副手馬場大人親手上了鎖,拿走了鑰匙。鑰匙隻有一把,由馬場大人貼身保管。

子時(零時),他們同下一批人換班,其間沒有發生什麽怪事,直到卯時(六時),馬場大人打開了鎖,讓人搬出貨物,準備出行。正是這時,他們發現寶珠失竊了。

單從那些證言來看,他們很難得出什麽結論。

“這下慘了,根本沒有線索。”

古畑和重兵衛他們一起到了存放賞賜的房間,同十五年前一樣,這裏也有一扇小小的窗,正常人是絕不可能通過的。

古畑找來梯子,封死了那扇窗戶。

找不到寶珠,大家都無法出行,還要在本陣待一段時間,如果賊人真是靠這扇窗進出的,為了保險起見,最好還是封死為上。

“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痕跡。”古畑從梯子上下來後,說道。

吉岡摸著下巴說道:“隻有馬場大人有鑰匙,會不會是有人偷出了鑰匙。不對,就算有了鑰匙,門口還有三位武士看守。除非他收買了這些人,四人一起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出寶珠。”

“動機呢,馬場大人和諸位武士為什麽要這麽做?”古畑搖著頭問道。

“因為私怨?”

“不太可能,單單私怨,有些牽強。”重兵衛說道。

這事對馬場大人也有影響,他何必如此。

吉岡眼珠子一轉,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古畑曾說過,可能是知情人故弄玄虛,清點賞賜的人、搬運的人偷偷拿了也有可能。有些時候,最簡單的做法往往是最有效的。”

寶珠一失竊,清楚舊事的人,包括阪本大人都會往座敷童子那件事聯想,也許就沒人會在意隊伍中的人。

“有道理,吉岡你也長進不少啊。”重兵衛誇道。

“謝謝頭兒,都是您教導有方。”

重兵衛擺了擺手:“我話還沒說完,你別高興得太早。你推理得確實有一定道理,但你小看了阪本大人。現在我們都被困在了本陣,他派出的都是自己的心腹,而我們都被留在了這裏。”

“他軟禁我們了?”

“你不妨試試,看看能不能走出去。”

古畑點了點頭:“等人馬一到,很快就會有大搜查的,接觸過賞賜的人,絕對是搜查的重點。”

“一枚珠子,偷偷遞出去不難吧。”吉岡道。

古畑笑了笑,無奈地說道:“那你看見那些人了嗎?”

吉岡撓了撓頭,自早上起他就沒看到那些人了。

“他們被阪本大人的心腹控製起來了,大概被軟禁在某個房間裏吧。”古畑說道,“阪本大人有過上一次的經驗,做事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周全。”

“現在還沒找到寶珠,就說明犯人不是那些人。”重兵衛下了結論。

果然不出他們所料,半炷香之後,確實有一大群人衝進本陣,進行搜查,將本陣翻了個底朝天。

本陣的女仆倒是興致勃勃地看他們亂翻,一些她們以為不見了的東西都被翻了出來。

“那邊的東西最好不要用手碰。”女仆提醒道。

“為什麽?”

“這是毒米,裏麵下了石見銀山。”

與石見銀山地處同一領國的笹之穀礦山不僅產銅,也出產砒石,裏頭含有劇毒砒霜。當地人將其製成滅鼠藥,販賣時使用全國知名的石見銀山之名,稱為“石見銀山捕鼠劑”,或簡稱“石見銀山”。

女仆解釋道:“最近老鼠鬧得比較厲害。”

重兵衛看到這一幕,心想石見銀山的效果不錯,在大搜查中也沒趕出多少老鼠,看來已經被藥幹淨了。

搜查半日,他們什麽也沒搜到,看來寶珠已經離開本陣了。

時間轉瞬即逝。天色暗了,阪本命令武士們五人一班,進到房內看守賞賜,絕不可再讓珍寶失竊。

重兵衛等人想報告今日調查的情況,但被人攔了下來。阪本左又衛門已經睡了,屋內傳出一陣陣的呼嚕聲。他們隻能告退。

該不會真的是座敷童子又回來了吧?

一晃到了第二天午後,阪本左又衛門才有了新動作。他下令,讓人四處張貼告示,提供寶珠情報者賞二十金,協助逮捕賊人者賞二十金,尋回寶珠者賞八十金。

“這樣做好嗎?”吉岡問道。

此事讓所有人都知道真的好嗎?

“不用擔心。”古畑說道,“這不是昏著兒,你覺得有多少人敢偷將軍的珍寶?”

“沒有幾個人。”

“是的,沒有幾人敢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說,如果盜賊的同夥不想惹上大禍,他就會把盜賊供出來,換取黃金。”古畑道,“再說了,有錢能使鬼推磨,一般民眾也會貢獻自己的一份力。”

此告示一出,立刻就有人提供情報,不過有用的情報並不多。

重兵衛他們抓來民眾所說的可疑人物,一調查,發現隻是慣偷或者是遊手好閑的浪人。

次日中午,正值飯點。吉岡、古畑正在享用飯團。

突然,來了一位風塵仆仆的法師,他戴著黑色鬥笠,全身隱藏在寬大破舊的披風之下,隻露出拄著桃木杖的左手。

他一抖披風,搞得屋內灰塵四舞。

吉岡他們捂住口鼻,問道:“大師有什麽事情嗎?”

這位大師摘下鬥笠,抽了抽鼻子:“就是此處,冒著一股妖氣。”

鬥笠下的那張臉幾乎嚇到了在場的所有人。他的腦袋就像一顆爛了的梨子,上麵隻有稀疏的幾根頭發,皮膚坑坑窪窪,布滿白斑,本該是鼻子的位置,隻餘下兩個窟窿。法師隻有一隻耳朵。他長得像蛤蟆,又像鬼。

“一直盯著人家的臉看,這很失禮啊。”法師不滿地說道。

“真是對不起了,敢問法師尊號?”重兵衛問道。

“空山。”空山法師說道,“我聽說此處頒布了懸賞,要捉拿盜賊,尋回失物。”

“空山大師,您有線索?”

空山法師笑道:“線索?我帶來的東西可比線索重要得多,快讓我見你們大人,我能替你們解決這樁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