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惡魔

一 定時性的恐怖案

這已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在本市,忽然發生了一連串的好多件的恐怖案子,其案中的情形,竟如同出一轍的,直鬧得滿城風雨,談者為之色變!

這恐怖案的開始,卻在一個星期五的上午二句鍾時候,一個少女給人用刀刺死在她自己的花園中,在發覺時,凶手已是逃逸無蹤,隻在這屍體的旁邊,留下了一張卡片,上麵卻有上自來水筆所寫的“小魔王沈十”五個字。這明明是說,這件案子是他所做的了!單是如此,已使一般警探為之棘手,一時間竟捉不到這凶手!

不料,到了下一個星期五,仍在同一的時間中,又有一個少女被害,仍是同樣地在屍體旁邊遺留下這麽的一張卡片,隻是這被害的地點,卻不在花園中,而在一條小河之前了!

如是者竟連續至五個星期之久,每次被害的都是一個少女,其行凶的時間,又不先亦不後,恰恰都在星期五上午二句鍾剛剛敲過,而在屍體的旁邊,又必同樣地遺留下這麽的一張卡片,更是不必說起的。

這一來,輿論不免為之大嘩了,在各報中,充滿了不滿的論調,都在責問警署的無能!而一般少女,更是為之惴惴不安,生怕這下一次的犧牲者就是她自己!所以,竟把這星期五的姍姍而來,視同她們的一個難日快要到臨了!

我是對於偵探的案子,素來有一種特別的興趣的,如今見了這麽一連串的恐怖案,怎還會不深深引起我的注意呢?因此,我倒又想起我那老友私家偵探胡閑來了。他雖是十樁案子竟有九樁失敗,給人連譏帶嘲的,稱為“失敗的偵探”,但他的偵探學識究竟很不平凡,令我深深拜服,逆料他對於本案,一定有上一種特殊的見解的。於是,我便走到他的事務所中去,征求他的意見。

“華生!我早料定你今天定會到我這裏來的了!”不料他一見我,便向我這麽說,一邊又自椅中站起,和我歡然握著手。

“這倒很為奇怪,你竟料定了我會來,這是為了什麽原因呢?”我不覺露著驚詫的神氣,同時,也就在靠近他身旁的一張沙發椅中坐下了。

“這原因很為簡單,今天乃是很關重要的一個星期四啊!”他隻笑微微地說。

這可使我更是驚詫了:星期四便是星期四,又有什麽重要不重要的,他為什麽要說這句話?倒害得我隻能瞪起了二個眼睛望著他。

“哈哈!這有什麽不能懂得的?你莫非已忘了你自己的來意嗎?”他仍是帶著笑。

咳!我自己的來意!我是為了最近發生的這一連串的恐怖案,特來征詢他的意見的,這與星期四不星期四又有什麽關係呢?但我究不是什麽笨伯,剛一想到這裏,倒又恍然大悟了:不錯!這星期四便是這定時恐怖案將發生的前夕,換句話說,便是這恐怖案將發生的日中,怎麽不能說是很關重要?據如此說,他不但料定我今天定要來到,準已知道我的來意的了,便也突然問道:“那麽,照你想來,這瘋狂也似的凶手,今天晚上會不會再出現,而這像有定時性的第六次恐怖案,有沒有實現的可能呢?”

“照情形看來,既有了已發生的這五次,今晚這第六次,定也如期而現,決無幸免之理!不過,在這中間也有一個限製,那便是這凶手,所以發生這些恐怖案的目的,是否已經達到。倘已達到的話,那不但是今晚,即是此後,恐不會再有這種事件發生了,但照我想,他這個目的恐怕還不曾達到吧!”胡閑字斟句酌,十分留心地說。

“哦!這要問凶手的目的已否達到?那麽,他的目的究是些什麽呢?”我忙又向他問。

“唉!華生!關於這我卻是回答不出!因為我倘能知道他的目的究是什麽,早已有所著手,決不聽這恐怖案一再地發生,竟至於五次之多呢!”胡閑緊蹙著雙眉說。

正在此際,卻聽得電話機上鈴鈴地響了起來,有人打電話來了。

二 一道曙光

警察局長淩明和胡閑的私交極厚,素來遇著疑難的案子,常來向胡閑請教,胡閑確也幫過他不少的忙。剛才的那個電話,就是他打來的。他說是馬上就要到來,有事麵談,請胡閑別出去,在事務所中等著他。

“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大概就是為了這些案件來的呢!”胡閑聽完這電話後,卻笑了一笑,對我這麽說。

“倘然如此,我們倒又得忙起來了!——這在我個人方麵說來,倒也是十分歡迎的!久不出馬,我真有髀肉複生之感呢!”我也含笑相答。

不一刻,淩局長果笑容滿麵地到來了,和我們歡然握手坐下後,便說道:“胡先生!你是最聰明不過的,在我未說出來意以前,你大概已能料到我是為了哪一種案子來的麽?”

“這是不難猜料的,倘然是無關緊要的小案件,也不用你局長操得心。如今既是親身出馬,定是為了一個較大的案件,而在最近說來,這五樁連續不斷的少女被害案,最是轟動一時,說不定你就是為了這些案件,要來和我研究一下吧!”胡閑帶著微笑,從容不迫地說了出來。

“不錯!你真是可以,竟給你一猜就猜著了!唉!胡先生!為了這一連串的無頭案,使我和我的同人挨盡了人家的罵,真是煩惱煞了!而且,這不光是挨罵的問題,倘然無法加以阻止,再讓這惡魔猖獗下去,每星期五必得鬧上一種無頭案,那麽,上峰縱能對我優容,不加罷斥,我為表明責任起見,卻也非自動辭職不可呢!胡先生!你也能助我一臂之力,為我打破這惡劣的環境麽?”淩局長說到這裏,露著十分懇切的神氣。

“是的,這情形確是十分惡劣!不過,淩局長!這並不能稱之為無頭案,就實際說來,卻也是有頭有腦的,隻在這一點上,我們或者就有了挽回的希望麽!”胡閑似在糾正他的。但在淩局長聽後,卻仍露著愕然的樣子,似乎不懂得他這句話的意思。

“局長!你瞧!每次在被害者屍體的旁邊,總留上一張小魔王沈十親筆簽寫的名片。而這小魔王沈十,卻是實有其人,關於他的曆史,也早在報紙公開地刊載著,說他在十三歲的時候,就把一個女同學殺死,以後又接連用小刀刺死了二個和他年齡相同的女孩子。‘小魔王’的這個混號,就是由此而得。但在法醫檢視之下,卻認他神經方麵不大健全,已是成了瘋人,因把他送往瘋人院中禁錮著。可是,為了看守不密,在幾個月前已給他逃走出院了。依此而言,隻要把這沈十找尋到,本案難道還不水落石出?又怎能說是無頭案呢!”胡閑又有條有理、有頭有尾地說了來。

“這情形誰不知道?但最是困難的,雖經我們全體出動,竭力把這沈十搜尋著,竟是連他的影子都瞧不到,好像已逃遁入空氣中去了!然一到星期五的晨間二點鍾,他又翩然出現,從不爽約,直待幹完了他那驚心動魄的工作,方又悄然隱避,真使我們啼笑不得呢!”淩局長又憤然地說。

“那麽,照你說來,這些案子確都是沈十所幹的麽?”這真是驚人之筆,胡閑忽又向淩局長這麽反問著。

“怎麽,你剛才不是也認定沈十是本案的凶手?”淩局長又有點愕然。

“不!我不是這樣的意思!”胡閑立刻加以否認,“照我想,沈十是案中一個重要人物,那是不錯的;但這些案子卻是別一個人所做,隻是把他作上一個幌子罷了!”

“嘿!幌子!然而,他怎麽會如此之呆,竟不出來聲明一下呢?”淩局長仍是懷疑著。

“唉!我的局長!倘是他已給那個真正凶手囚禁起來,失去了自由,又怎能出來聲明呢?”胡閑不免微喟著。

於是,在淩局長的眼光中,不覺露著一道異光。——這異光,不啻象征著本案的前途已透露了一道曙光。

三 又一傑作

我這時候全心都傾注在這件奇案上,竟寄榻在胡閑那裏,不思歸去了。

胡閑卻露著焦躁不寧之狀,一邊在書室中蹀躞往來著,一邊對我說道:“唉!華生!像我們現在,真遇著人世間最難堪的一個時候了!你瞧,明知在這中夜過後,二點鍾快要到來的時分,又將有一件慘案發生,又有一個無辜的少女,將被那瘋狂也似的凶人,用小刀刺死在什麽一處花園中,或是在什麽公園的附近,卻無法可以預先去阻止它,使它不再發生!這不是十分令人難堪麽?”

“你以為像這具有連續性的慘案,今晚定又要發生了麽?但照我想來,或者在這凶人方麵,認為有了以上的這五次表演,已是十分滿足了,從此將放手不幹,也是說不定的事。”我卻露著不大相信的樣子。

“不!這是決不會有的事!你要知道,這以前種種,隻能說是他所放的一種煙幕彈,關於他真正的目標,至今尚未達到,他怎肯放手不幹呢?”胡閑說這話時,像似絕有把握的。

“這麽說,在這瘋狂的行為之下,還是具有一種目標的麽?”我不免很為驚詫了。

“這當然!倘然他是沒有什麽目標的,以前的這五樁案子,不是幹得太沒有意義了麽?而在我這方麵,也正用不著對它如此地注意呢!”胡閑又帶著苦笑說。

“但是,有一件事你總不致會忘記的!淩局長剛才不是曾說過麽?在這中夜二點鍾到來以前,他當使他部下員警bm一齊出動,采取一切有效預防的行動,並對於可疑的住屋、可疑的車輛,隨時加以搜查。如此,這所謂小魔王沈十也者,究竟隻是血肉之軀的一個生人,並不是什麽鬼物,在這嚴密的防範之下,恐也就無活動之餘地了吧!”我不免向他提醒著。

“哈!這以之防範那沈十,原是綽綽有餘的!可是,我不早已說過,這沈十不過作了人家的一個幌子,真在暗中活動的,卻是另有其人!如此,淩局長這一切的努力,結果也隻是歸於徒勞罷了!”胡閑卻在微笑了。

於是,我又再度愕然起來。

此下,我和胡閑都悄然無語了。而瞧胡閑時,一會兒坐,一會兒立,他卻一刻不安一刻,像似對這凶案的發生,他是負上了很大的一個責任,如今隻能眼睜地瞧著,靜待其發展,而無法預先去遏止它,這在他良心上說來,實是負疚很深的!

一會兒,隻聽壁上的時鍾“當當”地打了二下,正是這可詛咒的時間到臨了!

胡閑聽到以後,好像陡吃一驚地,竟從座中直跳起來,一邊又在喟歎道:“唉!這不但是警務人員的無能,其實也是我的無能,竟坐視這時間的逝去,又使這萬惡的凶人完成了他另一傑作了!”

但我卻在暗暗好笑:這真是活見鬼,怎又知道這凶人真又出了手呢?照這樣子看來,胡閑大概為了在探案方麵,遭到了一再的失敗,已是有點兒神經病了吧?

可是,在二個小時以後,我方佩服胡閑的料事如神,我的暗暗笑他,未免太是小看他了,幾乎要去握著他的手,向他好好地道歉一番!

原來:在此時,淩局長果然打了個電話來,向他報告著,說是在巡邏隊的巡查之下,在一個荒廢的小園中,發現了一個少女的屍體,也是給小刀所刺殺,也是在屍體的旁邊,放下了“小魔王沈十”一張親筆簽寫的卡片,一切的一切,正和以前這五樁凶案所發生的情形,沒有什麽二樣!而凶手已走得毫無蹤影,更是不必說了!

“如今沒有別的方法可想,隻能再等待上一星期了!我所希望的,隻在這一周之中,須能有上一點眉目,不致再像現在這麽地束手無策,眼睜睜地隻能瞧著凶人奏凱呢!”胡閑又像禱告一般喃喃地說著。

第二天,在各報的本埠版上,又載滿了這一件凶案,這如嘲如諷的論調,自又集矢在警局方麵!胡閑見了,不覺也大皺其眉!

四 一個驚人的發現

就在這天上午,司閽皮老虎又把一個主顧領了進來。此人是六十多歲的一個老者,生得慈眉善目,一看就知是個好人。身上穿了一套西裝,卻是十分敝舊,如問它裁製的時代,大概總在五十年以上吧。

他待皮老虎走出後,又向我們二人細細看了一眼,方問道:“你們二位之中,哪一位是胡閑先生啊?”

胡閑即向老者含笑點頭,說他便是胡閑。老者便摸出一張名刺來,遞在胡閑的手中。胡閑接來一看,臉上忽現異色了,一邊即請那老者在一張沙發上坐下。

“這位是誰?”那老者卻又指著我在詢問了。

“院長!這是我好友華生君,我們素來是在一起探案的,所以,你如有什麽話要對我說,盡可不必避他呢!”胡閑回答這話後,又把手中的那張名刺轉遞於我。

我這才明白胡閑剛才接到這張名刺時,所以要麵現異色的原因了!原來:這老者並非別個,便是大中華瘋人院院長葛長生,這小魔王沈十曾在他那院中居留過,後來就是從他那邊逃走出來的呢!照此看來,他今天所以來到此間,一定是對於這小魔王沈十的案情,要有所陳述吧!

果然,隻聽他開口說道:“關於所謂小魔王沈十這個人,近來報上常常有得提起,大概你總不會不知道吧?”

“不錯!我是知道的。據他們說,他不就是從你院中逃走出來的麽?”胡閑說。

“唉!倘然他真是逃走出來的,這在我良心上,倒也不負責任了!可是,在事實上,卻並不是這麽樣!”葛長生好似十分負疚的神氣。

“這是怎麽講?”胡閑顯然有點驚異了。就是我,何嚐不如此。

“唉!實對你說了吧,他不是逃走出來的,卻是從我手中把他釋放出來的,隻是外間不知其真相罷了!”葛長生說這話時,神色間更是沮喪了。

這真是一個驚人的發現,胡閑和我都不禁呆了起來。

良久,胡閑方又問:“院長!久知你是療治精神病的一位專家,對於把這沈十釋放,決不是毫無理由的?”

“當然,這是幾經檢視之下,確知其已無癇象之後,方始把他釋放出去。而就我一生說來,在我手中釋放出去的瘋人,已有五千六百七十八人之多,一個個都在外麵生活得很好,並不曾出過什麽岔子呢!”這是葛長生的回答。

“那麽,照現在看來,你對於這沈十,究又是怎樣的判斷,他到底是不是瘋人呢?”胡閑不免要問。

“為了他最近的那些行動,連得我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起來,生恐我對他所下的那個判斷有上錯誤了!換句話說,我實是不該把他釋放呢!萬一不幸如給外間知道了這事實,我正不知要給輿論攻擊得如何的體無完膚!而我一生的名譽也就從此掃地了!如今我不勝良心上的負疚,所以,要來求教於你了!”葛長生又說。

“院長!那麽,你要我給你效力些什麽呢?”胡閑問。

“我要請你馬上把這沈十緝獲到,如此,我對公眾方始有個交代了!至所有一切費用,準歸我獨力擔負!老實說,隻要能把沈十緝獲到,使我不再受良心上的責備,就是傾家**產,也都是心甘情願的!”這老院長說著說著,竟是發起戇性來了。

“好的!我準竭我所能罷了!”胡閑忙向他回答,“不過,有一事要請問,你把他釋放後,也知他是往哪裏去的?”

“他有一個尚未出嫁的姊姊,出院後,他便同他姊姊去居住。而不把釋放出院的消息正式宣布,卻說是逃走出去的,也是出自他姊姊的請求。因為,照當時的情形說來,確是如此,反可少去一些麻煩!但在如今說來,倒又覺這個手續也是帶點錯誤了。”葛長生說到這裏,又不勝後悔的樣子。

五 小魔王沈十的姊姊

由葛長生的口中,我們知道這小魔王沈十還有一個姊姊,芳名喚作“薇君”,尚未出嫁,沈十由瘋人院中釋放出來,就回到家中去,和她一起住著呢。現在沈十既然出了這種事,她的處境當然相當地困難,幸而沒有給官中知道沈十是釋放出去的這一節事,否則,她更要受人注意了!

“如今對於探訪本案,這沈薇君是唯一適當的路線了!華生!我們現在就去向她訪問一下,好不好?”所以,當那葛院長一走以後,胡閑就這麽地向我提議著。

“很好!我們就走吧!”我表示同意。

關於這沈薇君的住址,葛院長曾對我們說過,在提籃橋還要過去的一個什麽地方。我們依言而往時,卻是一所舊式的平房,在那個地域內,像這種沒有翻造過的平房,卻是很多很多呢。

“想不到在這十裏洋場bn內,還有這種十九世紀的建築物存在著,倒是樸野之風猶存,別有一種風趣啊!”胡閑不覺含笑對我說。

“照此瞧來,我們如今所欲訪問的這個人物,或者也不會怎麽地摩登吧?”我也微笑相答。

誰知,一和這位沈薇君女士見麵之下,方知我先前的這個猜測是錯了!因為,這沈薇君雖不是十分的摩登,然而她的衣服和裝飾,全依照著上海最時式的派路,並不帶一點鄉氣!在這裏,也可知風氣所趨,上海已無一個鄉氣十足的女子了!

“沈女士!你見我們這樣地突然見訪,或者要覺得有點驚異吧?但你倘知我是為了令弟沈十的事件而來,自也就不覺得怎樣了。”胡閑也不和她多敷衍,就開門見山地這麽說。

“哦!我的弟弟沈十麽?他不在這裏!而且,自從把他送入瘋人院後,我已和他久無往來的了!”她生怕要找到什麽麻煩的,一聽是為沈十的事件而來,忙不迭地就這麽說。——當警署中有人來查問時,她大概也是這般地回答吧。

“沈女士!你不必著慌!我並不是做公人bo,也不是什麽官家的偵探!我實是受了葛長生葛院長之委托而來,要洗清令弟所受一切的嫌疑,同時也就是減輕葛院長良心上所負的責任!因為,葛院長已把如何深信令弟不是一個瘋人,暗中將他釋放去,又令弟釋放之後,如何即回到家中來,和你同居著,一情一節地都對我們說了一番呢!”胡閑怕她有所疑懼,忙又向她如此說了來。

“哦!原來是葛院長委托先生來的麽?那麽,先生究要我幫助你一些什麽呢?”沈薇君略一沉思後,即含笑相答。

“我也不瞞你說,我是一個私家偵探。我並不知道,令弟現在已是失蹤的了!如今要戢止一切浮言,非先把令弟找尋得不可!而欲把令弟找尋得,非由你把他失蹤以前的情形詳細告訴我不可呢!”胡閑即老老實實地把這情形說出,“現在,我欲向女士詢問的,他是如何失蹤的啊?”

“這件事說起來話長呢!”她好似把這句話作上一個引子的,然後又說,“他最先在院中出來的時候,生怕有做公人等來查問,總是躲著不出去。後來見已沒有什麽事情,也就出去走動。並因家中並無多大恒產,長此坐食,也不是一件事情,很想找點工作做做。他卻是很自負的,每每含笑對我說:‘大姊!別的本領且不必說起,單憑我這一手字,大概總可以找到一個吃飯的地方吧!’”

“如此說來,他的這一手字,一定是寫得很好的了?”我不免打斷她的話頭,插問一句。

“其實,也不見得怎樣!不過,在和他同年齡的一般人中,確是無人能及得他來的了!他是習的一派歐字bp,很是有點氣骨呢!”她即向我回答。

六 大海撈針

“那麽,他的親筆簽字,一定是無人能假冒的了!”胡閑不免又如此問了一句。

她是非常聰明的,也知此問,實為案中有上那張沈十親筆簽寫的卡片而發,她自己究竟如何回答,實有上重大關係,不可不鄭重回答。半晌,她方說:“照常理說,確是別人所不能假冒的!而且……”

“而且什麽?”胡閑忙向她問。

“而且,在報上刊載出來他的簽字,我也已細心瞧察過,確是出自他的親筆呢!”沈薇君又毫不隱諱地說。

“照此說來,依你看,也以為這些案子都是他所作的了,是不是?”我不免又要插問一句。

“不!我不是這麽想!我以為其中定有隱情!”她卻回答得爽快。

“是,沈小姐這句話一點都不錯!像這簽字,縱是出自親筆,或者是出於人家的威脅之下,可也說不定!而且,憑著科學上的功用,隻要能取得他的親筆簽字式,盡可任意地假冒一下的!”胡閑也在一旁附和著。

跟著,沈薇君便又把以後的情形說了一說:

這沈十雖是竭力想謀得一個位置,但在這人浮於事之時,又怎能如願而償?久而久之,他不免有點意懶心灰了!最後,他忽然對他姊姊說,如今已有上一個機會,但能不能成功,須待數日之後,方見分曉。

有一天早上,他自己從郵差手中接得了一封信,忙忙拆開一看,隻見他一張臉頓時灰白了,口中也聽得連連說著:“完了!完了!”雖不知究是為了什麽事情,但照他姊姊猜料起來,大概是前幾天所說的那個機會,已是付之泡影的了!可是,當他靜靜地坐下來,把送來的當天的報紙,瞧看了一會子,忽又見他麵露喜色。接著,便又把頭發理了一理,換上了一套中山裝,對他姊姊隻說是去散上一回步,便出門去了!

但是,從此他就失了蹤,再也不見他回來了!而為了外麵都認為他是從瘋人院中逃走出來的,並不明白其中實情,所以不曾報得局!

“哦!他在走出家中以前,曾瞧過當日的報紙,而麵露喜色麽?”胡閑聽完她的這一番陳述以後,他的注意力好像特別集中在這一點上的。

“是的,事實上確是如此!”沈薇君忙向他回答。

“那麽你們看的是什麽報?”

“《新聞報》。這是從他在瘋人院中出來後,就訂起來的。據他說,《新聞報》中廣告最多,他如要尋找什麽工作,看這張報是最為相宜的了!”

“你總記得,他的突然失蹤,是在哪一天?”胡閑的注意力,顯然又移注到這一點上來。

“那是一點都不會忘記的,乃是今年的四月十四號。”沈薇君又立刻回答。

“很好!”胡閑顯著非常滿意的神氣,“但是,我要問你,你們也把看過的舊報留有麽?”

“啊呀!這倒沒有!凡是看過的舊報,一積到相當的一個數目,就都給我賣與收舊貨人了!”沈薇君似也知道胡閑所以問這句話的意思,所以頗露著有點懊喪的樣子。

“這不相幹!我隻是偶爾問一聲罷了!”胡閑忙又向她安慰著。

當下,我們即和她告辭而出。胡閑並向她擔保著:照他觀察起來,她那弟弟沈十定與本案無關,至多是給人利用著,作上一個幌子罷了!如果機緣湊巧的話,或者就可將他找了回來的!因為在她的纖屑無隱、據實相告之下,已給他獲得一個線索了!

沈薇君聽了,自是十分快慰,不免為之嫣然一笑,而在這嫣然一笑之意,似還兼含有感謝他的意思,隻是沒有明白說出呢。

胡閑的事務所中,曆年的舊報紙,保存得特多,像這《新聞報》,一月一冊地裝訂起來,至少總已在百冊以上了!所以,他一回到事務所中,即急急地向那貯藏室中走去,又從一口玻璃櫥中,檢取了本年四月份的一本《新聞報》匯訂冊出來。

“怎麽,你以為這沈十從家中走出,是和報上的什麽消息有關的麽?”我不覺十分驚異地向他詢問。

“這還待問!事實上確已顯得他是如此的了!”胡閑回答得很從容。

“但是,這又似大海撈針一般,你又怎知道某條消息是他當日所注意的呢?”這或者為了我問得太是愚蠢了,竟引得胡閑哈哈大笑起來。

七 一條可注意的廣告

一會兒,胡閑已將沈十失蹤那日的報紙檢出了。他在人事欄內,很注意地把那些廣告一一檢視一下,不久,證明他這番功夫並非白用,他已瞧到他所欲找尋的那條廣告了,一邊又很高興地對我說道:“華生!你且把這一條東西瞧一下子,倘然你也認為是有點意思的,那我們已走到了準確的路線上去了。”

我見他說得如此鄭重,忙也接過一瞧時,隻見這一條廣告上麵卻是這般寫道:

應考BB公司失望者鑒:

現有一可靠之事業,需要英才為助,且隻問有無辦事之能力,並不查問過去之曆史。

如有意者,請先電一一二六二六何君接洽。

我瞧完了這一則廣告,卻沒有什麽意見發表。因為照我想來,像這般的廣告,實是平常之至,在這人事欄中,每天不知有多少條刊出,怎能指定沈十的失蹤,乃是與這條廣告有關的呢?未免近於武斷了。

“華生!你為什麽一聲兒都不響,莫非別有意見,不以我這話為然麽?”胡閑似乎也懂得我的意思了。我即含笑把頭點點,把我這番意見說出。

“是的,你所持的見解,也確是很有理由。但是有很重要的幾點,你卻把來忽略去了!”

“是怎樣的幾點呢?”我忙問。

“這最重要的第一點,據沈十的姊姊說,在沒有看到當天的報紙以前,沈十為了接到一封信,神色間十分頹喪,但把報一看以後,忽而興奮起來,即把自己修飾一下,馬上便出去了。這證明了他在報紙中,一定看到了一些和他有關的東西了!而就他急於想找得一個位置這一點瞧來,一定是和他謀事這一方麵有關的呢!”胡閑給我指點著說。

這倒不消他說得,當沈十的姊姊說到這番情形時,我也未嚐不是這般地推測著。所以,我聽了以後,隻仍把頭點點,並沒有說什麽。

“這第二點,便是這廣告中‘並不查問過去之曆史’這一句話,這顯然是針對沈十而言。倘然沈十確是去向公司應考過,又確是為了不能說清楚自己的曆史而失敗下來的,那麽,如今一見到這條廣告,又怎有不躍躍欲試的呢!而瞧他當時竟是十分興奮,匆匆走出,恐怕除了這條廣告外,其他廣告對於他,決不會有這般大的力量吧?”胡閑又十分起勁地說了來。

在這裏,我除了再是點頭之外,當然不能向他駁斥什麽,然而,仍很懷疑地問道:“可是,登廣告的那個人,怎又知道沈十在這過去的曆史方麵,有不可告人之隱呢?”

“關於這個問句,不消我來回答得,隻觀最近用沈十名義所做的這幾件凶案,就可作得很好的一個回答了!華生老友,實對你說了吧,照我想來,這個人對於沈十的過去曆史,一定知道得很清楚,複在湊巧的機緣之下,沈十應考BB公司,偏偏又會給他知道,而他恰恰需要沈十這麽一個人,所以便把這麽一條廣告登出來了。”胡閑立刻回答。

“如此說來,這條廣告簡直是專為沈十而登的了!但他怎決得定這條廣告必入沈十之目呢?”我不免仍是懷疑著。

“唉!我的好華生!”胡閑這般地稱呼著我,顯然在笑我是個笨伯了。我不覺也有些臉紅起來,便又聽他往下說去:“那人既是存心要把沈十羅致了去,這個廣告如不生效力,他定會再想別個方法的。如今沈十一見廣告,就會前去和他接洽,那在他這方麵說來,自然是再好沒有的了!”

八 牛司bq也有行情

在這一番問答之後,我們便又把最緊要的一件事進行起來,即是查問一一二六二六這個電話是屬於什麽公司或是什麽人家的。這是隻在一會兒之後,就把它查明了!

“哦!你問一一二六二六號麽?這是徐家匯路九九八八號孫公館的電話。”接線小姐向我們如此回答著。

照我們想來,現在也隻有向這條路線進行了!

當下,胡閑即同我到徐家匯路九九八八號的門前瞧了一下,卻見乃是一所洋房,前麵還有一個小小的花園,看去這人家倒是很有上幾個錢的。

胡閑的意誌素來最是集中的,他的成功在此,而他的失敗亦未嚐不在此!蓋所謂意誌集中者,倘然換上一句話說,便是俗話所雲“獨腹心思”了!

這時隻見他笑著對我說道:“果然還有上一個花園,這是更合我的理想了!看來這一次出馬,我們倒沒有走得什麽冤枉路呢!”

我也懂得他這句話的意思,因為這一連串的命案的開場第一案,那少女的屍體就發現在一個花園中,所以他要說是更合理想了!但是細想起來,這句話卻是極不合邏輯的,因此,我便很不服氣地說道:“不過我卻不以為然,我認為不論在哪個場所,那凶手都有其行動之可能,為什麽定在花園中才合理想呢!”

“唉!華生,我的老友!這你太不理解我的意思,同時也便是太不理解那凶手的意思了!須知他所做的這許多案子,隻是給那將要出手而尚未出手的,這件主動的案子,放上一些煙幕彈,使人家相信這隻是一種失了理智的行動,決無什麽內幕;而那開場的第一案,實是他最好的一個藍本,能一一都符合而無走樣之處,才合他的理想!”胡閑說到這裏,複又笑了一笑,“那也就是合了我的理想呢!”

當下,我們又向這屋子的四周看了一下,在這隔壁也有一所和它差不多樣子的洋房,正空關著在那裏,上麵貼著召租br紙。胡閑向這召租紙上約略看了看,即取出手冊來,寫了一些什麽東西上去,然後又對我笑說道:“這所洋房建築得很好,我倒頗有意搬了來,和這孫公館結個芳鄰呢!隻不知租金究是如何,也能使我這窮措大bs負擔得起嗎?”

“這倒一點不相幹,不論這租費是如何得驚人,你盡可和那位瘋人院院長去商量一下,他既有言在先,決計不會拒絕呢!”

我這句話,卻說到胡閑的心坎上去,不覺也莞爾而笑了。

於是,我們也就不再偵察什麽,即回到事務所中來了。尚未坐定,胡閑便打了一個電話,卻是約一位姓顧的,馬上就到這裏來談話。

“你現在所約的這位顧先生,不是大家都稱他為‘百曉’的那一位嗎?”我向他問。

“是的,是那百曉。”他回答。

諸位,你們可知道這“百曉”究是一個什麽人?原來:仗著他的交遊廣闊,在外麵很是活動,什麽事都瞞不了他,你如果探聽什麽秘密的“牛司”,隻要問他,他準可回答你;就是他一時間或者不知道,你隻要托了他,也準可給你探訪出來呢!這樣一來,他竟以此為職業了,不論公家偵探或私家偵探,隻要向他說,比之自己出馬還要來得好!而百曉之名便也由此而起了!胡閑在最近,也和他有上過幾注的交易,很能得到一種助力,所以對他倒是非常地信任的!

一會兒,這顧百曉果如約而來了。他是高高的個子,胖胖的身軀,穿了很新的一套西裝,走起路來卻是一搖一擺的,使人看到之後,定以為他是一家什麽商店的大老板,決不會想到,他所吃的這碗飯,乃在三百六十行之外,是在做著偵探們的掮客bt呢!

“胡先生!我們在未講交易以前,我先得向你報告一個消息,最近這‘牛司’的行情也漲了。”

胡閑聽了,不覺把眉頭皺了一皺,似乎嫌他的市儈氣太重了,然後又一笑說道:“不相幹!你隻要依照我最近的行市開賬好了,決計不會少你一文半文。”

九 關於孫家的曆史

“且慢,我要問你,你對於那徐家匯路的一帶情形也熟悉嗎?”胡閑問。

“哈哈!你問這句話,不但是不信任我,簡直是有點侮辱我了!”顧百曉卻在大笑了,“老實說吧,不論在上海的哪一角落裏,關於一切的情形,我都是有點知道的!否則,也不成其為百曉了!如今你所欲知道的,究是哪一家的事情呀?”

“我所問的是一家姓孫的,他家的門牌號數,大概是九九八八吧?”胡閑說。

“哦!你問的是這家!他們住的不是一座很大的洋房,前麵還有一個花園嗎?”百曉真不愧是百曉,他立刻就如數家珍地說出來了。

胡閑把頭點點,表示他已是說得準確。

“不過,你為何要問起這家人家?我覺得這不在你的範圍之內呢!”百曉露著詫異的神氣。

“這句話是怎麽講?”胡閑也在詫異了。

“請你不要動氣,這因為,你並不是那些慣於追求女人的小白臉!”顧百曉的話竟是越說越奇怪起來了。

“哈哈!就對你說了吧,現在他們家中,隻剩下了一老一少的二位姑娘,老的已是四十有零,少的卻二十出頭,都還沒有出嫁,而相貌卻相當地美麗,所以追求她們的很多。至於你,我知道已是早有家室,決不致也會向她們追求的,現在忽把她們查問起來,自然要使我覺得奇怪起來呢!”顧百曉方老老實實地把這情形說出。

“好!你且不管我這探問的目的究是為了什麽,隻把他家的情形說出來便是,我照例付費就是了!”胡閑卻是一副正正經經和他做交易的麵孔。

“好!”顧百曉也照樣地說了這麽一句話,“那老姑娘叫孫笑倩,小姑娘叫孫嫵娟,她們並不是姊妹,卻是姑母與侄女的關係,換句話說,那前者還是後者的一個保護人呢。”

“照此說來,這孫嫵娟的父母都已雙雙去世的了?”胡閑不免插問一句。

“不錯!而這孫嫵娟的父親,卻是一位外交界有名的人物,曾做過派駐什麽國的公使,曆年宦囊甚豐,身後很遺下幾個錢。並聽說他外國派十足,在這去世之前,還立下了一張遺囑,對於這遺囑的支配,也完全帶著外國風,因為那時他的夫人已是先去世的了!”顧百曉便又詳詳細細地說下去。

胡閑聽到這裏,不免向我望了一眼,似乎在說:這才很有意思咧!一邊便又“哦”了一聲,然後再說:“那麽,也知這遺囑的內容究是怎樣的呢?”

“這倒不知道。不過,你如欲探問的,我盡可給你代勞!隻是關於這報酬方麵,比之尋常事件,須得特別加高呢!”顧百曉又擺出一副生意經的麵孔。

胡閑又把眉兒略略一皺,答應下來,方又問:“那麽,在那些許多追求她們的人中,有一個姓何的,你可認識他?”

“那倒不認識,但你隻要把他的狀貌說出,我就可給你打聽;再不然,你就不說出他的狀貌,隻要確定他是姓何,我依舊可以給你打聽得出的!”這顧百曉真會做生意,竟有來者不拒的一副態度。不久他也就告辭而出。

“這家夥生意經太足,雖是有些討厭,但如由我自己出馬,卻更得多費時間,實不能不和他周旋一下呢!”胡閑待他走後,卻來上這麽的一個批評。

“那麽,這第二步,我們又該當怎樣?這光陰真比馬兒還要跑得快,這可怕的星期五,馬上又要到來了!”我生怕他忘記似的,又向他點醒一句。

“是的!我再也不會忘記這可怕的星期五!同時再也不會忘記這可怕的上午二句鍾!”胡閑兩眼凝望著前麵,也喃喃地在說著,似乎這所給他的印象太深了!

胡閑的第二步,就把孫公館隔壁空關著的那所洋房租了下來。關於金錢方麵,自有那位瘋人院院長作後盾,那是不言而喻的!

在這上海地方,隻要你有的是錢,沒有一件事辦不到!曾有人說過如此的笑話,倘然你是有錢的話,便是當天相人,當天訂婚,當天結婚,都沒有什麽不可以的!因為件件東西都是現現成成地放在店鋪中。人更是再現成也沒有,隻消你肯拿出錢,不論它是活的東西,或是死的東西,哪有會不立刻歸你所有呢?

那麽,這搬房子,究竟要比之討老婆更容易得多了!所以,不消幾日,早已把這屋子布置得妥妥帖帖,胡閑即約了我,一起搬了進去。

這洋房最上一層的上麵,還有一個小小的平台,恰恰靠孫公館的那一邊。我們從這台上望下去,對於她們屋中的情形,雖不能纖屑畢露,但對於她們花園中的一切,至少可以說是一望無遺,毫無遮蔽的了!

胡閑看到這裏,不覺笑拍我背,說道:“華生老友!這不是足當‘居高臨下’四個字麽?院長給予我們的這一筆遷屋費,可說是大得其用,不會白費的了!”

“你這話說得很是!不過,我也有四個字的考語bx,倘給你聞得之下,恐又要為之爽然的!還是暫時不說吧!”我不覺笑吟吟的。

“是什麽四個字?快些說!快些說!”胡閑倒又著急起來了。

“照我想,不嫌‘鞭長莫及’吧?”我方從容地把這意思說出。

在這裏,胡閑不免也呆了呆。但他究是足智多謀的一個人,隻一會兒給他想過來了,即帶笑向我說道:“哈哈!老友!你難道沒有聽得‘逾東家牆而摟其處子’by這句話麽?現在我和你自慚形穢,雖不必往摟其處子,但東家的牆,既是現現成成地有著在那裏,到了相當之時,我們又何妨一逾呢?如此,不就可把一切的問題都解決了麽?”

我不覺把頭點點,表示很是讚成他這句話。

“可是,我們雖已打定主意,不去摟這處子了!不過,倘去見見這一雙處子,大概總是無傷大雅的吧!”胡閑又笑著說。

“是的!這是很應該做的一件事!我想,我們既是三生有幸,得與她們結為芳鄰,卻連我們這二位芳鄰,究是麵長麵短,一點都不知道,這不是老大的笑話麽?”我也笑著說。

於是,在第二天,胡閑便同了我,一起去拜訪這二位芳鄰。對於我們遷入她們隔壁的這一所洋房中,大概是早已知道的了,因此,對於我們前去拜訪,一點不以為異,即在布置得很精致的一間會客室中,接見我們。——而且還是那位老處子偕同了那位小處子一起接見我們。

在這裏,我們卻用得著做上一個劉楨平視bz了!隻覺得這老處子孫笑倩已徐娘半老,額上也隱隱起了皺紋,但因妝飾得好,臉上又把脂粉塗著,望去好似三十許人,很有一種魔力,足使一般男子為之瘋魔顛倒呢!至於小處子孫嫵娟,年齡既輕,相貌又好,真是動人極了!嫵媚娟好,確是名符其實,無怪向她追求者,竟是實繁有徒啊!

胡閑一聽到這句話,不覺很高興地向我望了一眼,似乎在對我說:“你聽得了麽?如今竟是越說越近情了,連得這公司都有了著落了!”

“如此說來,有一位何先生,大概總是認識的吧?”他不覺又脫口而出地問上一句。

“在我們認識的人中,有好幾個姓何的,不知問的是哪一位?”孫笑倩反而向他問起來。

這又是小小的一個失敗,我們的這位胡閑大偵探,不免又有點發窘了!

十一 她會不會殺人

我們從訪問孫宅歸來後,對於這個姓何的究是叫什麽,雖尚不能探聽清楚,但至少有一點已是可以決定了,他們確是認得這個姓何的,因為據孫嫵娟說,她們認識了好多個姓何的,無疑地這定是其中之一啊!

“老友!你對於她們二人的印象如何?”胡閑一回到屋中後,就向我這麽問。——這也是他的老脾氣,逢見事件發生,每又先詢問我的意見,然後再把他自己的意見發表的。

“這應得分別而言,那個小姑娘所給我的印象甚好,她隻是十分天真,不知人世險詐的一個少女。但她的那位姑母,可就兩樣了!”我含笑說。

“那麽,你以為她是怎樣的一個人呢?”胡閑問。

“照我看,她的精明強幹,並不下於一般男子,做一個職業女子,確是十分相宜的!而且,她在無形中,還具有不可思議的一種威力,她如果發起脾氣來,一定能使人十分懾服的!”我說。

“華生!可了不得!你的觀察力真是好到無比了!照你這般地突飛猛進,又何難自張一軍呢?”出於不意的,胡閑忽把我這麽讚上一句,然後又突然地問,“那麽,照你看來,她會不會殺人呢?”

“你為何要問這句話?”我有點駭然了。

“你不記得顧百曉曾說起過,孫嫵娟的父親去世的時候,曾立下過一張遺囑麽?既有遺囑立得,就有金錢的關係,為了金錢而起殺人之心,也是世間常有之事呢!”胡閑從容地說。

在這裏,我卻不得不默然了。不過,像孫笑倩這個人,精明則有之,強幹則有之,對人有威亦有之!但說她竟會殺人,我終有點不敢相信。

“此外,你在孫笑倩方麵,可還觀察得了些什麽?”胡閑又向我問。

我隻把頭搖搖,這是為了剛才殺人的那一句話使我再也說不下去了。

“我知道,她正在和人熱戀中;這是從她一不經意,就有上什麽深思的狀態這一點上瞧看了出來的!倘不在情場中涉足的女子,決不會有這般的一種情狀呢!”胡閑很有把握地說。

“你辦事倒是十分敏捷!”胡閑不免誇獎了他一句。

“這也不是辦事敏捷,隻是錢的一種力量,隻要肯多花上幾個小錢,就何事不可辦到了?”顧百曉卻笑嘻嘻地回答。

胡閑聽他說到錢,知道又是生意經來了,不免把眉兒深深地蹙了一蹙,當下一邊把這遺囑接了過來,一邊即簽了一張支票給他,倒實行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這句話。顧百曉一把支票拿到手中,就很高興地走了。

於是,胡閑便把抄來的這張遺囑攤在桌上,和我一起看著,卻見這位老外交家所立的那張遺囑,也和普通的一般遺囑相同,在遺囑內說:一俟嫵娟成年以後,全部遺產悉歸她承受,惟如未及成年而死去者,則當改以孫笑倩為本遺產受益人雲雲。

“你瞧,照此遺囑而觀,孫笑倩不就有殺人之可能麽?因為,她已有了殺人的動機了!”胡閑說。

“照此說來,她不但有謀害孫嫵娟之心,連得這一連串的幾件凶案,或者都是出於她的主謀的了!你是不是這樣的看法?”我問。

“這在現在是還說不定,但在我們當偵探者,卻不能不有上這麽的一個猜度!”胡閑很坦然地說,隨又接上一句,“也罷,且待我再來看一看,在這遺囑的上麵,還有沒有其他的受益人?”

“不錯,還有一個嫵娟的堂姊——孫明玉,她也是在這遺囑上提及了的。”我向這遺囑看了下去說。

“不過,她的機會太少了!”胡閑也看了看遺囑說。

十二 天真無邪的少女

你道,就這遺囑而言,孫明玉得到遺產的機會,為何說是很少呢?

原來:在這遺囑上雖是這麽明白地規定著,在孫嫵娟未成年以前,倘然孫笑倩和孫嫵娟都已亡故,此產應歸孫明玉承受。不過,還得孫笑倩死在孫嫵娟之前,否則,她仍舊得不到這份遺產的;因為,嫵娟亡過時如笑倩尚健在的話,依法就應歸笑倩所有,那她就再死去,這份遺產當悉聽笑倩支配,自另有承繼之人,哪裏再有明玉的份呢?

“照此說來,本案的主犯倘然是這孫明玉的話,她不但要把孫嫵娟害死,還得也對孫笑倩加以毒手呢!而且,並得在害死孫嫵娟之前,先將孫笑倩害死,不然,仍是不生效力的呢!”我說。

“是的,如此,她的機會不是很少嗎?”胡閑也笑著說。

“那麽,我們盡可把她除外的了!”我又說。

“不過!我們當偵探者的眼中,在沒有獲得確實的反證以前,沒有一個嫌疑者可以把來除外的!現在關於孫明玉的部分:她的生活狀況如何?周尾如何消遣?尤其是在最近的這幾個星期五的上午二句鍾,她是在幹著什麽事情?我將統統交給顧百曉,著他去代我調查一下。”胡閑說完此話,即搖一個電話給顧百曉,以此事托之於他了。

我一時無話可說,隻能向她虛邀一聲道:“孫女士也到敝寓中來坐談一回嗎?”

誰知,她卻是十分天真,隻說了句“我原是想要拜訪的”,即嫣然一笑地接受了我的這個邀請,跟了我走進屋來。

這時候胡閑已是出去了,我便陪了這位美人兒在書室中閑談著。

無意中,她竟談起了她的誌願了。她說:“我在大學中,學的是醫科,不久就要畢業了。一待畢業之後,我想獨力創設一個貧民醫院,施診施藥,不要他們這班貧民一個錢!如有餘力的話,還想兼設一個醫學圖書館,這是目下醫學界中所需要的!如此,或者方可說是盡了個人對社會應盡的一點義務吧!”

照我想,當她繼承了這份豐厚的遺產之後,在她的財力上,如欲舉辦這二件事,確是綽有餘裕的!而像她這麽一位的富家小姐,居然能夠不跟在上海一般摩登女郎的後麵,過著那種金迷紙醉、窮奢極欲的生活,卻能以貧民為念,學術為念,實是難能可貴的!不禁對於她倒有點肅然起敬了,一邊也就情不自禁地,誇讚一句道:“女士能有此仁心,具此宏誌,真足稱女中丈夫,當愧煞一般須眉!我除了為一般窮黎ca給你祝福之外,同時並為醫學前途十分慶幸呢!”

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原是受不起人家的稱讚的,經我這麽極口誇讚之下,在她真有點受寵若驚了,便又把眉兒一皺,說道:“但是,各人的意見,卻不能盡同的!即以我姑母而論,她就不讚同我的意思,以為一個人該為自己謀幸福方對,若專對別人著想,未免太傻了!倘然換了是她的話,她決計不是這樣幹,她當以這大部分的財產,做一點有利益於自己的事業呢!”

“照她的意見,不是想經營商業嗎?這也是各人的觀點不同,她是一個職業女子,無怪她要有上如此的一個傾向了。”我不覺笑嘻嘻地說。

“是的。”她說,“這BB公司的創設,就是她意誌的實施。不過,隻運用了她自己名下的一筆錢,很希望我他日也能投資其中呢!”

她又閑談了一會兒,也就告辭而去。未幾胡閑回來了,我便把以上的一番經過,並她所說的那許多話,都告訴了他。

胡閑不覺狂喜道:“如今,對於這凶案的動機,更是十分明了了!”

十三 園中靜伏

一轉眼間,已是星期四,這可詛咒的星期五,又快要到臨了!這天一早就下著雨,竟是連綿不斷,沒有停止的時候。胡閑凝望著雨中,作著深思的樣子。

“你在今天晚上,莫非真個想逾東家之牆嗎?”我已揣知其意,所以這麽含笑向他問上一句。

“不過,你能決得定,今晚在那邊園中,真有事情會發生嗎?”我又問。

“這最後的一擊,是不是今晚會發生,卻還是有點說不定!然據我的觀察,遲早總是不能免的!所以,不管是怎樣,我們總不能忽略得,須得對之嚴密地注視著。”胡閑說。

“我隻是為了這雨,不會發生什麽影響嗎?”

“這哪裏會?”

“不!我不是這樣的意思!我隻是說,在這雨中,孫嫵娟恐不會到這園中來!如此,不就要影響到那凶手預定的計劃嗎?換句話說,就是凶手預定了在今天動手的,為了這雨,恐也將延期了!”

胡閑聽了這話,突把眼光移了過來,灼灼然向我注視上好一陣,方又一笑,說道:“照這樣看來,你對於本案的內容,還不能完全明了呢!據我想,不管下雨不下雨,和那位孫小姐來到園中,並無什麽關係的!”

這樣一來,我當然不能再說什麽了。隻是我總在懷疑著,在午夜二句鍾的時分,又是下著雨,一個少女為什麽要到花園中來呢?好在一轉眼這個時候便到,有沒有這種事,立刻就見分曉!同時,在這位少女來不來花園內的上麵,對於本案的發展方麵,也就可略見端倪了!

未幾,已是到了夜中,在快近十二句鍾的時候,胡閑便和我從家中走出,去到孫家的牆邊,悄悄逾牆而入。雖是地既靜僻,時又深夜,我們的這種舉動,不致為人窺見,但心中不無惴惴,萬一給人觀及,不要疑我們是穿窬之盜嗎?雖在解釋之下,或者不難使人明白,然總要多費一番口舌了!

不久,已是到了牆內,方始把心放下。然在這裏又有一個問題發生了:我們該在哪一個地點躲著,方能對於園中有什麽舉動都可瞧到;同時,真有什麽舉動發生的話,我們也可來得及把它阻止,不致徒興鞭長莫及之歎呢?因為,這凶徒究在哪一個地點行凶,我們卻不能預知的啊!

好容易,總算給我們找到一適宜的地點了,卻是一個小小的亭子,亭外樹木紛披,正遮去了這上麵的一半,然僂著身子望出去,卻是什麽地方都可瞧到!而在這裏更有一樁便宜之處,即是我們可以瞧見人家,人家卻不能瞧見我們,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然而,就我們那時的環境而言,並不見如何愉快!你想,在如此深夜之中,冷雨又瀟瀟地下著,卻各人睜大了眼睛,巴巴地向外望著,期待著這並不可必的事情的降臨,這不要令我們覺得非常地難堪嗎?

“你真能決得定,她會準時出現嗎?”我為了等待得已是很久,受不住這寒冷的夜風,免不得有些疑惑起來了。

我也就不再說什麽了。隻是心中卻仍在想著,萬一到了那個時候,她卻並不出現,那真是多此一舉了!看他還有什麽話說!

在靜靜的期待中,好像這時間更倍覺其遲緩的,所以,在實際上雖隻等待了有一個多鍾頭,而看去竟是十分的長,像已有一天的樣子!我在這裏,確有點不耐煩了,很想再向胡閑征詢他的意見。但是還不曾開得口,卻見有一個黑影子一晃,果然有一個人來到園中了!我不期把胡閑的衣襟扯了一扯,信服他確能料事如神!

十四 一個平淡的鏡頭

在這下雨的夜中,又沒有月亮,當然瞧不清出現那人的麵目的,不過,就這亭亭倩影瞧來,定是一個女子無疑,而如果是那老處女孫笑倩的話,似乎還要高大一點,再把這柳腰一搦映入我們的眼簾,就知除了那孫嫵娟,沒有第二個了!

“真是奇怪!值此深宵,又是下著大雨,她為什麽會到這裏來啊?又是所為何事呢?”我見到以後,不禁暗自稱奇著。

可是,她卻也沒有幹得什麽一樁特別的事情,隻是在這草地上蹀躞往來著。一會兒,卻又立停了,抬起頭來,很殷切地向著對麵望著,似乎在期待著什麽的。然而,在對麵卻隻是黑漫漫的一片,一點也不能瞧到什麽。

而據我所知,對麵卻是一座高大的洋房,自從我們遷來此間以後,隻見那邊大門緊閉,並沒有什麽人出入,大概還是一座空無人居的洋房吧?——但她好似一點都不知道,仍在盼望得非常地殷切,雖是這雨直淋下來,從頭上滾到了她的雨衣上,她竟是毫不覺得的一般!

一會兒,遠遠的有一架大鍾在敲響了,卻是“當當”的二下。深夜聞鍾,原是最清澈也沒有的,何況,不多不少,恰恰正是二下——正是這極堪注意也是極堪咒詛的二句鍾,頓時使我們這在場的三個人,把精神都集中起來了,好似馬上就會有什麽事情發見的!尤其是遠在那麵的那個她——孫嫵娟,更是對著對麵注望得非常殷切!

然而,五秒鍾過去了,十秒鍾過去了,甚至是一分鍾、二分鍾都已過去了,對麵仍是漆黑一片,毫無一點動靜!園中也是寂靜無聲,毫無一點動靜!就在此際,卻聽得很低很低的一個歎息之聲,忽然破寂而起!無疑的,這一聲低低的歎息,卻是出自彼美之口!而在同時,也就證明了她那焦急之情,似乎還在我輩之上呢!

最後,她又很失望地,向著對麵望上一眼,方回過身來,向著黑影中走去,倏忽間已是不見,大概她已回到裏麵去了。

“今晚的事情已完,我們也可離了這裏,回家去睡覺吧!”胡閑一拉我的臂膀,悄悄地對我說。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難道她竟是等待著那凶手前來殺害她嗎?”我待坐定以後,方又向胡閑這般問。因為,這件事在我看來,確是太奇怪得使人不敢相信了!

“照情形看來,差不多是這般;但在實際上,她卻是在期待著一個人的到來——或者竟是她的情人,決計想不到會有被害之事呢!”胡閑卻靜靜地回答著,似乎關於這案中的情形,什麽他都已知道的了。

“可是,這個人卻沒有到來呢!”我說。

“這就是說,本案的結束,至少還得遲延上一星期,或者竟至數星期!——然而,像這般的遲延,實是要不得的,也是使人十分焦躁的;因為,每遲延上一周,就得多添一個無辜被害的少女!即拿今晚來講,恐在本市的哪一個角落裏,又有一個無辜少女遭到犧牲了吧!”胡閑兩眼向對麵望著,緩緩地說了來。

“你決得定是如此的嗎?”我仍是不大相信。

“這當然是這般!須知每周逢著星期五,在一定的時期內,定有一個少女被害,這隻是那凶手所放的一種煙幕彈;倘然到了本周,竟不舉行這故事,那麽,他以前所做的這幾件凶案,都是成為毫無意義的了!這在事實上又哪裏會有呢?”胡閑卻說得很有理由。

約莫在二小時以後,胡閑似乎再也忍耐不住了,便打了一個電話到警局中,詢問今晚有無凶案發生。一會兒,他兩眼灼灼作光,回過頭來對我說道:“果然已給他們發現,同樣性質的一件凶案,又在市西的一個廢園中發生了!”

十五 你瞧著就是了

為了一夜沒有睡,第二天我們睡到很晏才起來,瞧樣子已是下午了。

“難道我們竟是睜大了眼睛,一無所為,再呆呆地等上一星期嗎?這未免太是無聊了!”胡閑說。

“這當然不能如此的!”我忙接口說,“不過老友!我卻要提出一個意見,在本案中,我們對於有一些事件,不免太為忽略了!”

“什麽一些事件?”胡閑忙不迭地問。

“就是每星期所發生的那許多樁少女被害的慘案,在一般人認為這是主要的,你卻一概置之不問,這恐怕有點不大對吧?”我又說。

“哈哈!哈哈!”胡閑一聽便大笑起來了,“我不早已對你說過,這都是那凶手放的煙幕彈嗎?既知是煙幕彈,又何必予以注意呢?”

“但是,如今既有多餘的時間,何不也對它們注意一下,或者也能探出一點什麽線索來,正未可知!”我忙又這麽說著。

“不!這大可不必!譬之於水,這隻是一些支流,我們既已知其總流之所在,盡可直探其源,正不必枝枝節節,作此事倍功半之舉了!”胡閑卻是十分的固執。

胡閑見我默默不語,倒又向我問道:“華生!你在思忖些什麽,莫非不讚成我這個辦法嗎?”

“不!我隻在忖著,在本星期中,我們是不是真得照著你剛才所說的那句話,睜大眼睛,一無所為,呆呆地瞧上一星期呢?”我故意說得幽默些。

於是,胡閑又大笑起來了:“哈哈!華生!你放心!決不讓你如此就是了!實對你說:手頭應幹之事甚多,而且,就在現在,馬上就有一樁事情,須得趕快一幹呢!”

“真的嗎?什麽事?”我忙問。

“你瞧著就是了!”他笑嘻嘻地回答。

又隔了一會兒,我們已是吃過了飯,他瞧了瞧手表,說道:“華生!是時候了!你準備著吧,我們馬上就得出發了!”

我聽了他的話,忙整了一整衣,作著整裝待發的樣子。

不久,隻見他把手一揮道:“走吧!”

我即跟在他的後麵,出了大門,他的那輛跑車,卻早已停在門外了。他即一聲不響地和我走上車,即由他自己司著機,直向前麵駛去。

“我們究竟要到哪裏去呀?”我到底是一個直爽人,不能再裝啞子了。

“你瞧,在我們的前麵不遠,不是有一輛藍色的汽車嗎?這就是我們的目的物!”胡閑說。

“那麽,那輛車中究坐著什麽人呢?”我問。

“你不必問,你瞧著就是了!”他似在故意和我開玩笑,又第二次給了我一悶棍。

此後,前麵的那輛車子如果開得快,我們也開得快一些,如果開得慢,我們也開得慢一些,實行著“盯梢”的那種工作。在這裏,我不免有幾個問題要向他請教,但恐他再拿悶棍給予我,也就不再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