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十 三、窮奢極侈

這在背後大叫的正是秦瀟!

他飛身從倒鉤上取下那塊白色的東西,在座位上仔細看。隻見這是一塊皮質樣的東西,慘白色,背麵還沾著些許血肉。這東西有彈性還有韌性,仔細看上麵還有紋路,甚至還隱約間可見毛孔。

他思索著回想著,猛地想起以前在古書上看到過的一個故事。他拿著那塊白東西跟自己手臂上的皮膚對比,更加確定,這就是一塊萎縮了的人皮!

他接著又想起周烔以前在租界破獲的一起乞討團夥案。乞討並不犯法,但那個團夥卻是把正常健康的人擄去,折斷手足,殘害得麵目全非,而後趕到街上去乞討。怕這些被殘害者呼救或聽到任何聲音,他們將這些人的耳朵用銅汁燒聾,舌頭割掉,有的甚至還刺瞎雙目。就這樣這群被殘害者過著眼不能見、耳不能聽、口不能言的地獄般悲慘的日子。關鍵是這些人手足俱被折斷,很多連動都動不了,想死都沒可能。

要說那次案件的破獲,還是靠了工部局的一位董事。他家千金在被奶媽抱出玩的途中丟失,這才有了巡捕聯合英軍法軍在租界的聯合搜查。最後竟擴大到清界,要求衙門聯合偵辦。

等找到了這位千金,她的手腳已被折斷,而一隻手已被前後折斷過兩次,再不能複原。軍警要是再晚來一步,這孩子估計就耳聾口啞了。

為此工部局大為光火,要求不惜一切代價嚴查此案,勢必將歹徒繩之以法。這才抓出了一夥橫跨幾個省,主要成員上百的特大害人乞討團夥。

據他們招認,他們屬於一個九流以下的見不得光的古老門派。這門派還有個挺文縐縐的名字叫“采生折割”,專門就是拐騙、偷盜小孩致殘後,推到外麵,利用人的同情心賺錢。這夥人僅在十年間就在蘇浙滬一帶殘害了上千名兒童,竟然還殘害了幾百名婦女。

而等到被害人員從各個窩點被解救出的時候,用周烔的話講是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慘不忍睹。可這些被解救出的人還成了問題,大多數已無法辨認本來麵目,又不能說不能聽,完全無法幫助他們回到家中。

當然這個事情就是後話了,但在當時卻把工部局和英法租界頭頭腦腦的體麵人都給嚇壞了。他們全把老婆孩子送回了本國,再也不敢讓孩子待下去了。

而秦瀟記得周烔說過那些人招認除了“采生折割”這殘忍的門派外,江湖最陰暗處還有另一邪惡門派叫“顛倒六道”。專門是把獸皮披在小孩身上,經過長期折磨和秘法,讓獸皮與小孩合為一體,再割掉孩子的舌頭,讓他們成為不能人言的獸型人。這些獸型人多數是以猴、狗、豬的形象出現,為他們用各種辦法賺取錢財。

而此刻秦瀟手上的就是一塊人皮,而那隻遠超野獸的聰明猿猴實際就是個被控製殘害的猴皮人。

秦瀟這一叫,不光門口的小二,包括所有食客都是滿座皆驚。見秦瀟上前奮身擋住了耍猴人的去路,食客都圍上來看個究竟。

那人見秦瀟大叫攔住自己,先是震驚,而後卻輕鬆笑道:“這位小爺,你沒說笑吧?這是人?”

“你讓大家夥看看,這到底是猴還是人?”

眾人都紛紛道:“這不就是猴嗎?”“對呀!怎麽是人是猴還分不清了?”

“肯定是喝高了胡說呢?”……

小二見狀忙過來,他就知道秦瀟可是喝了三壇平沽高粱,那是老酒烈酒,保不齊早就醉了。他打哈哈道:“這位先生,我看您老準是花了眼了,看這猴聰明就以為是人了!沒事,我扶您老回去歇會兒,再叫後廚給您老燒碗醒酒湯,保準一會兒就好!”

可是秦瀟一揮胳膊就回絕了小二的好意,他拿起手上那塊皮道:“這就是從你們說的猴身上刮下來的,就是人皮!”

人群有近的看了看道:“乖乖,還真像人皮!就是色兒淡了點兒,像是我家小三的屁股!”

旁人哄笑,耍猴人卻道:“你說人皮就人皮啊?可誰知道不是猴皮下的東西呢?”

“你倒是看看,這猿猴從頭到腳哪裏有一點像人?”

大家又是紛紛議論點頭,秦瀟急道:“胡說,真猴猴皮下還怎麽可能有人皮!定是你把猴皮披在了孩子身上,經過殘害,強迫他賣藝為你賺錢!”

耍猴人陰惻一笑道:“你也說了,猴皮下怎麽還能有人皮?所以這就是猴,那也不是人皮,就是猴皮下的東西!”

秦瀟無意間的言語漏洞,竟被人抓了話柄反製,他一時間懊腦自己喝酒太多連話都說不周全了,但他還是說:“胡說!猴皮下不可能有這樣的皮質!”

耍猴人繼續陰笑道:“那這位小爺怎麽知道猴皮下沒有這樣的皮質?”

秦瀟又被人用自己的話駁了回去,就像是對不明事物的辯論,你所說的可能隨時都是對方反詰的理由。

誰知人群卻**起來,人們也進入了辯論,說猴皮下有這樣皮質的和沒有的各執一詞,辯得不亦樂乎。最後還是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叫道:“去找隻猴來,把皮一剝一看不就都清楚了!”

馬上就有人出聲響應,一時間另找隻猴的呼聲甚囂塵上。

秦瀟心中又怒又氣又急,別說這匆忙間到哪裏再找另一隻猴,就是找到了當眾剝猴皮這種殘忍行徑他是無論如何不能容忍的。而就在此時,他一掃眼,卻看見了那隻猿猴正蹲在地上無聲地哭泣,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而它也用前爪不時地拂拭著。

秦瀟心念一動,怎麽把被殘害者給忘了!這孩子口不能言,顯然是被割去了舌頭,可那混蛋為了讓他賣藝表演,卻不能把他弄聾。他一定聽到了聽懂了自己在為他伸張正義,這才哭個不停。於是他馬上道:“這人是不是猴,一問便知!”

接著他低頭問道:“你是不是被這人殘害的人,是他給你披上猴皮把你變成猴的?”

見猿猴畏畏縮縮不敢有動作,秦瀟頓時明白這是平時飽受耍猴人殘害,對耍猴人怕到已極,根本不敢有任何忤逆,於是提高聲音道:“不要怕!有我在!我定會為你主持公道!”

那猴抬頭,眼淚汪汪地看著他,而周圍也有人看見了這猴在哭,也紛紛奇道:“看見沒,猴竟然哭了?”

“猴怎麽會哭?這就是人,要不能那麽聰明?”

“不對,牛還會掉淚呢?那也是人了?”……

耍猴人卻笑道:“你也聽到了,會哭的又不隻是人!它要是人,怎麽不應你呢?”

說罷他袍袖一擺似是不經意間向猿猴後部拂去,可秦瀟卻看得真切,這袍袖下藏著一根細長鋼針,他再不能忍了,舉手就攔住了耍猴人的去勢,而另一隻手疾出,直切向耍猴人手腕。他這兩下力道都不大,但就是快得讓人無法躲閃。

耍猴人的鋼針還沒接觸到猿猴,就已經被秦瀟一格一切給打落了。眾人見一根細長鋼針落到地上,紛紛發出噢聲,也不知是明白了真相還是沒明白。

可那猿猴見秦瀟出手如電打落了鋼針,也覺得此刻碰到的就是不世的救星。他立刻撲到秦瀟腳下,跪倒後拚命磕頭,止不住的淚水都甩到了空中。

耍猴人見狀,猛拉係在猴頸處的鐵鏈。秦瀟見狀,飛踢一腳,而後雙掌齊下,猛地把鐵鏈奪了過來。

這時耍猴人見對方是個高手,索性耍起賴來道:“大家可看見了!這人見我的猴聰明,就想搶去占為己有!大家看了……”

還真有不少人跟著起哄,一時間秦瀟明明占了上風卻有理說不出。耍猴人更是仗著圍觀者起哄叫囂開了,現在秦瀟得了猴卻顯然處在了群論下風。他本想著憑著自己功夫,抱著猴用輕功跑,沒人能追得上,但這樣一言不發地走了不成了他最大的汙點?

而正在此時,就見猿猴突然張開嘴巴朝向眾人,他嘴中的舌頭果然已被齊根切去。眾人見狀又有了不同倒向,可耍猴人卻道:“怎麽的?猴崽子小時候舌頭生了爛瘡,為保它的命,隻好切了舌頭,這有什麽不對?”

有人又覺得有理,可猿猴死命地指著自己的牙齒。眾人一看頓時再次生疑,猴牙和人牙其實很相似,不同就是猴子都有一對未退化的上獠牙,而人沒有。

秦瀟見了當即明白道:“看到了嗎?他要是猴,怎麽沒獠牙?”

耍猴人又冷笑道:“訓練它時怕它咬我,早就把獠牙給磨平了,這也叫理由?”

秦瀟這次是真的見著什麽叫道理並非掌握在對的人手裏,他每說一句,都能被對方以聽似合理的理由反駁,而且人群中竟還有不少人支持他。這些人完全忘了一個根本原則,那就是猴子不可能像人一樣認得漢字會挑漢字。但此刻他確實是無從反駁,隻得在那裏想著人猴區別好再論證。

而此時卻見那猿猴突然止住了眼淚,好像是在下著極大的決心一般。但見它把屁股扭了過來,而後用兩隻前爪猛地揪住尾巴根。大家見此情景都是屏住呼吸,而秦瀟卻是極為驚愕,他想幹什麽?莫不是……

就見猿猴張大嘴巴,發出無聲的怒號,而後雙爪抓住猴尾猛力搖擺,接著猛地發力,就聽“哢嚓”“噗”兩聲過後,一條猴尾就被生生地揪了下來。

眾人都被這一幕驚得是目瞪口呆,就連原來支持這是猴的也開始懷疑了,猴子怎麽可能揪下自己的尾巴呢?

而這一幕同樣讓秦瀟震驚莫名,他感受到了這個被迫害的孩子想脫離魔掌視死如歸的勇氣。他雙目血紅道:“到了此刻你們還看不出,這到底是人還是猴嗎?”

耍猴人也萬沒料想到這小子竟有如此勇氣,竟然把自己費力給他粘在尾椎骨上的猴尾硬生生給揪下來。他眼見大勢已去,就腳底抹油想溜。

可秦瀟卻一眼看到他叫道:“哪裏跑!你這個殘害小孩的惡魔,跟我去見官!”

那人見狀撒腿就跑,秦瀟一個箭步跟上去就要拿他。

眾人見人跑了,再沒了疑惑,倒是繼續圍著看熱鬧。

秦瀟的手掌已接近了那人肩部,可誰知那人頭也沒回,袍袖往後一揮,一大把銀針就被射了出來。

秦瀟見狀忙低頭閃避,可後麵看熱鬧的哪裏來得及躲閃,不少人都被銀針射到,紛紛慘叫不已。

而等秦瀟再躍身出手,那人已經在兩丈外了。可這點距離當然不在秦瀟話下,他再次猛地抓住那人肩頭。可那人卻去勢不減,秦瀟隻覺得手下一空,隻剩件袍子被抓在手裏。他氣急,沒想到這人還有金蟬脫殼的本事。他再次飛起身形,直抓向那人頂門。

可就在手掌將將接近之時,那人突然一揮手,一團白煙就朝他麵門鋪散過來。秦瀟忙扭身回頭躲避,等煙霧過了,他再回身看,卻見那人到了海河邊,一個猛子就紮進了河裏。

本來秦瀟的水性也還不錯,但就這時他卻聽後麵有人叫道:“哎呀,疼死我了!”

而後酒樓前中了銀針的圍觀者,就有人開始倒在地上扭了起來,邊扭邊叫疼。秦瀟隻得憤憤地一跺腳,趕回去看個究竟。等他到時,已有不少人都忍不住痛倒在地上扭了起來。

秦瀟暗想莫非這針上喂了毒?可店小二卻不幹了,揪住秦瀟道:“這先生,這禍可是你惹的,出了人命我們酒樓可吃不消!你可不能走!”

而就在這時,卻見猿猴拿著那隻耍猴人匆忙逃走落下的口袋,從裏麵倒出了兩個小瓶。他拿一個小瓶對秦瀟比畫一個往身上抹的手勢,而打開另一個瓶子往自己屁股上身上的傷口抹藥。

秦瀟明白了,忙拿著第一個瓶子給中針的人敷藥,半刻之後,那些人果然消除了痛感。

而秦瀟再去看猴孩兒屁股上的傷勢,就見原來的猴尾連著邊上的猴皮都被扯掉,卻沒怎麽出血,也不知是傷得不重還是他的藥膏有靈效。

而猴孩兒處理好傷口,撲通一下跪倒在秦瀟麵前,連聲磕著響頭,淚水不住流下。秦瀟見這孩子承受著這麽巨大的痛苦卻不能說出來,頓覺心如刀絞,趕快把孩子扶起來。而那猴孩兒卻抓住秦瀟的衣襟,再也不肯撒手了。

同樣抓住他不撒手的還有小夥計,他說今天的買賣全被砸了,必須要秦瀟賠錢。可猴孩兒卻指著那大口袋,秦瀟當即明白這聰明的孩子要說什麽,那裏可是有上千銅錢,還不夠賠嗎?

最後秦瀟又搭上了十塊銀票才被夥計放行,可他帶著這猴孩兒卻要去哪裏呢?他這個樣子是決計找不到家人了,就是找到了也沒人再肯認他。而這張猴皮估計也是脫不下來了,要不他準得當時就死了。一想著這孩子以後就要披著猴皮過著不人不鬼的日子,秦瀟就無比心痛。

他實在無法,就把猴孩兒帶回了裏士滿酒店。可酒店的人卻死活不讓猴子進去,任秦瀟再解釋都不行。最後他隻得施展輕功帶著猴孩兒回了房間,而後再在門迎一臉驚訝的表情下出去,買回了吃喝再從大堂招搖而入。

猴孩兒見他進屋頓時就撲過去,緊緊抓住他的衣襟,仿佛再也不想撒手一般。秦瀟心中極為痛楚,但又實在沒有可行的辦法。

好在猴孩兒抹的不知什麽藥膏,效果極好,沒到晚上身上的傷口竟然全都結合在一起了。秦瀟暗想這可能就是那夥邪人的秘藥,他們驅使人猴做危險表演,人猴會經常受傷,那就得有這樣能幫助傷口快速愈合的藥。不過這樣也好,秦瀟在澡盆裏放滿熱水,給人猴好好洗了個澡。

起初他還擔心被熱水一泡,他的傷口會再次崩開,可這情況竟沒有發生。等他換了三缸水洗淨那身肮髒的猴毛,給他擦幹全身毛發後,卻發現那些傷口還都被黏合得死死的,包括拔掉猴尾產生的最大的那個。

他不禁好奇這是什麽靈藥,怎會如此強力?等他打開藥瓶仔細查看後才明白,這哪裏是藥,分明就是一種秘製的強力膠。他不禁又是一陣心痛,這孩子每次受傷都沒有經過任何消毒去炎,就這樣把傷口粘上,沒死當真是造化了!

他試圖用寫字來問出孩子的名字,可寫了自認常見的上百個孩子可能的名字,那猴孩都隻是搖頭。實在無法,秦瀟隻得給他取了個名字叫靈福。這是希望上天有靈,賜他後福的意思。他猛地想起,要是沁然在,肯定能起個更好聽的名字,不禁又是黯然。

當晚他把靈福放在**去睡,可是靈福卻顯然是剛脫魔爪,驚恐過度,隻是不住地抓住他的衣襟不撒手,還止不住哭泣。

秦瀟隻得半偎在**擰擰巴巴陪了他一晚,連酒都沒喝透。

第二日秦瀟迷迷糊糊醒來,卻發現自己身上蓋著被子,再看屋中,卻見桌上已經擺著兩屜冒著熱氣的包子,此外還有一壇酒。而靈福則規規矩矩地站在一邊,等著他起床。

秦瀟一見,當即明白這些都是靈福早上從窗子溜出去偷的。他也暗怪自己怎麽這麽笨,那惡人定是當他是猴子一樣訓練賺錢偷竊,這些技能靈福怎能不會?還有昨天自己還費力抱著他從窗子進屋,他根本就能自己爬嘛!

他洗了把臉坐下,也拽過靈福坐在一邊,先是語重心長告誡他再不可偷東西。而後見對方一臉委屈,又覺得這小子這麽做也是對自己的一番報答。於是就不再多言,隻是叫靈福一起來吃。

今天的圍局是在下午,上午他又出去按照靈福的身型給他買了衣帽鞋襪。等給他打扮妥當,再看上去,雖然還是說不出的怪異,但至少不會讓人一眼看出這是個髒猴了。

可靈福隻要單獨待在酒店一陣,就會驚恐萬分焦躁不安,秦瀟隻得不住地勸慰他這裏十分安全,告訴他不要怕。

等約定的時間到了,秦瀟把依依不舍的靈福放在房內,出門上了馬車就去赴約。等馬車啟動時,他還在房間窗口看見一臉不舍的靈福。

車七扭八繞,過了好久才來到了租界內一間幽暗的大宅後麵。其實他們到達的位置隻是宅子的後門,之所以能判斷出是大宅,是因為這後門外都圈著個幾十丈見方的花園。秦瀟在上海灘沒少見過西式大宅,可後院還有如此占地排場的還真不多見。

這宅子沒有任何門牌名標,隻是被樹冠濃密的樹木繞圈遮住,看不出裏麵的乾坤。

趕車人到了後麵的銅門邊叩門,不久後門開了條縫。那人往裏塞了個大牛皮紙袋,秦瀟根本不知道裏麵是什麽。因為按計劃,他是假扮賣家混進去的,也不用叫價,就等著競賣結束、跟好拿錢的賣家就成。所以他也不知道這裏是什麽規矩,反正到裏麵悄聲待著就成。

可趕車人在與裏麵人交涉了一番後,又從口袋裏掏出一遝銀票塞了進去。這秦瀟可是看了個真切,難道是在交押金嗎?這也合乎規矩,畢竟是二十萬兩起拍的買賣,如果哪個二五眼叫了個高價卻沒錢結賬,那東家損失可就大了。但現在交押金是不是晚了點兒,而且這二十萬的押金怎麽著也得兩萬兩銀票,看來袁克己還真的挺信任這駕車的。隨即他又想到其實自己這筆生意就算做成了,酬金也不算高,畢竟也不過是追回贓款的不到一成,這錢也賺得算是心安理得。

等了一下,趕車人才回來開了車門,恭敬地請他下車。秦瀟今天穿的是專門給他送來的白西裝,配上趕車人的恭謹,果然顯得很有派頭。此時,趕車人卻在他耳邊悄聲說:“秦公子,進去好好享受,今天的圍局門票就是五千兩!可別虧待了自己!”

秦瀟正走著,一聽這話腿肚子差點兒抽筋。五千兩一張門票!這得是什麽規格!他之前閑著幫忙辦案子,幾起下來也不過就是幾十銀元的賞金,而這裏進門價就要百倍以上。這門票可不同於押金,是退不得的,那就是什麽也沒買就要花五千兩。也不知東主請了多少人,要是光參與的就上百,那他什麽都不用做,光門票就賺大發了。

秦瀟對於貴族上流的圈子是一竅不通,難怪會有此感歎。殊不知這次不過就是個小小的消遣,比起京城豪門巨貴們在銷金窟裏動輒一擲數萬那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秦瀟強忍著心中的激動,挺挺胸膛進入了銅門。帶路的是個穿著一身寶藍水綢的中年人,此人不說話,但行止態度都是彬彬有禮,溫文雅致。他暗想此人絕不是主人,但下人都有如此雍容,那主人的情調可想而知。

不過讓他吃驚的才剛剛開始,這道門進去並不是大宅內部,而是通過一個雕梁畫柱的回廊進入了中心庭院。就見這院子裏是舞榭歌台、碧池假山、畫舫雨亭無所不有。看上去既有南方園林的精致,也兼具北方大戶的開闊。

更別具一格的是,這中庭裏還有很多西式布置的映襯。那裏冒出個古羅馬樣式浮雕的庭柱,這邊擺著個文藝複興氣息的淺盆。那邊廂池邊有條法式風格的扶欄,這邊廂靜臥著張英倫皇家氣的條椅。

而各種混合中西風格的布置也讓秦瀟看花了眼,而最讓他驚奇的是一個琺琅彩魚缸。向裏麵一看,有幾條碩大的五色鯉魚正悠閑地遊**其間。這魚看著怎麽這般新鮮奇特,秦瀟雖然滿眼都是新奇,但不方便露怯,隻得故作鎮定地跟著繼續走。

穿過了中庭,才看到一棟用石柱做門撐裝飾,幾何尖角做圍,圓弧蓋頂的氣派大宅。可是任秦瀟在西方見過不少西洋建築,也愣是說不出這是古羅馬派的、巴洛克式的、哥特流的,還是拜占庭風格的。總之既像是混合雜糅,又像是各取所長,但總體感覺像是自己看過的,在西方極為前衛的超現實主義畫作般讓人難解其意。

帶路人見秦瀟看著宅子出奇,就說了一句:“這是主人找了幾個不同國家的頂尖建築師共同設計建築的,要的就是博采眾家所長!”

秦瀟想著一路看過的中庭布置,不禁點頭暗道這就是一脈相承啊!

帶路人又說:“等先生進去了,就知道什麽是真正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了!”

秦瀟忙點頭左顧右盼地邊走邊看,心想,這可是五千兩,不多看點兒可怎麽能值回票價!不過他還是眼界太淺,更多的不可思議還在後麵。

兩人來到了大宅的門前,這還是後門,但已經是兩扇對開的了,隻見西式扭轉門把手都是包金的,門框也是描金的。進了門後,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橫向的走廊,吊頂簷角都裝飾著西式浮雕。仔細看看牆上掛的東西後,秦瀟不禁是暗暗抽氣。

隻見牆上間或掛著大小不一的西洋油畫,畫的主題幾乎都是田園風光和自然風景。按照秦瀟的知識,這些應該都是印象主義的畫作,遵循的是片刻視覺衝擊下的光影關係。他見了這麽多,也是眼花繚亂,再加上走著根本沒法仔細看。但其中一幅田園風光的用色之強烈,表現之飽滿卻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真不知這是哪位畫家的作品,如此桀驁不馴、獨樹一幟。

而走過回廊,又來到了一個後廳。此間卻全是一派中式古典風格,各式的木架擺放其間,中央還有個中式書桌和大圈椅。這些都是純木質的,看木頭的色澤都是隱隱透出凝厚的青紫色,這種東西以前秦瀟在唐季孫府上見過,應該都是紫檀的。不過這些裝飾並沒有什麽稀奇,真正吸引人的是各處擺放的古玩和滿牆的字畫。

由於引路人請他在此稍等片刻,他就索性到處看了起來。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全屋沒有一件凡品。

他雖然不像明墉那樣精通古玩,可畢竟還是見過一些,可這裏的都是市麵上少見的。就說那些瓶瓶罐罐,無論是窄口、闊口、單耳、雙耳、有足、無足,就沒有任意兩件從尺寸大小到形狀姿態是相似的。再看釉麵彩繪,更是有光滑、皸裂、布點、漸層、粉彩、鬥彩、青花、白描、山水、人物等,也是沒有任意兩件哪怕是色彩上類似的。

再看那些字畫就更是了不得了,他也不太懂好壞,隻是看著密密麻麻的題跋和收藏印鑒上的名字就知道,這些每一個都是本朝以前的。

他還沒驚訝完,領路人就回來了,客氣道:“公子,這邊請!”

秦瀟被引著走進了個弧形通道,而兩邊牆壁上都掛滿了各色人體油畫,這都是新古典主義的。之所以他知道,是因為盛思蕊每次去博物館見到這些**畫,都是大加斥責,所以他就留心記了一下。

可還沒等他一一看清,他就被引到了一間虛掩的木門前,那人手一揚道:“請!”

秦瀟抬頭,見牌匾上書四個古勁大字“紫氣東來”,他還在琢磨這四個字是什麽意思,人就被讓到了裏麵,隨後門就關上了。

進門就看到四扇絲質半透明屏風,屏風上用工筆畫著四大古典美人。當然在秦瀟看起來,除了衣著不同模樣都差不多。

而透過屏風,隱約見到一張長條台案,而案後有三張椅子。他信步走進,卻見這裏麵兩邊似乎都是夾層木牆,他知道這種中空木牆的作用實際就是隔音的。

他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牆上的掛畫,頓時臉紅心跳。原來兩邊都是掛滿了各色古法春宮圖,畫風之露骨令人不敢多看。而牆邊還有張寬大的軟榻,看起來躺上兩三個人都不成問題。整間屋子都用這種材質渲染布置成了粉色,整體氛圍極為曖昧。

看頭頂,這屋子無頂蓋,木牆一直延伸向上,卻是看到了一塊弧形不透明七彩玻璃頂,這可能就是外麵看到的弧頂。那他現在所處的應該就是大宅的中心了。

而這屋子前麵卻是一張垂下的竹條百葉簾,這簾子的竹條角度是刻意調整好的,從裏麵可以看到外麵,而在外麵卻很難看清裏麵。秦瀟心道這簾子外麵估計就是空的,而自己這間隻是今天參與者的一間。門口匾上寫著紫氣東來,再加上自己一路記得方位,此間應該就在東麵的“震”位,那難道這次競買一共隻來了八位主顧嗎?就是八個人,光門票東主就淨賺四萬,這買賣看來還是劃算的。

不過他還是想淺了,這時前麵百葉簾一挑,隨著一聲溫軟的“公子”進來了兩位女子。隻一個照麵,秦瀟的眼睛立刻就直了。

這兩名女子俱是妙齡,容貌雖算不上傾國傾城,但也絕對是難得的美人——雲鬢高挽,略施粉黛,眉眼中流轉著萬種風情,千般嬌媚,讓人一看就覺得渾身發飄。

而真正讓他眼直的是往下一瞥,就見這二人都是輕紗罩身,裏麵輕薄的褻衣,全身衣著就似半透明般將嬌美胴體朦朧展現。秦瀟剛想著要低頭,那兩名女子就已經踏著流雲步來到他麵前,而後一齊行禮,之後就一左一右架著他坐到了軟榻上。

一名女子見眼都不敢亂看的秦瀟笑道:“公子一定是第一次來,可是麵嫩得緊呢!”

“可不是,公子生得風流緊俏,我們姐妹心中也是歡喜!”

說著二女就要給秦瀟脫外套,秦瀟一驚忙口吃道:“這是幹什麽?”

一女子笑道:“現在客人還沒到齊,後廚正在準備帝宴,公子現在不想風流一把,難道要等到結束了還在此過夜不成?”

秦瀟忙躲開二人手道:“姑娘們,我……隻是……受人之托,來此……”

“公子莫要多言,來這裏的客人都說是受人之托,可是這等規格可是一般人受得起的?既然來了,也就不必矜持,一場風流,可是免不了的!”

見秦瀟還是躲躲閃閃的,另一姑娘道:“公子是第一回來,緊張在所難免!也怪我們難得見到如此英俊的年輕公子,有些失禮!”

第一個姑娘道:“我們可都是此間主人為今天專程從京城請來的,我叫梓春,她叫夏玉,平時在京城不是王公巨貴可是見不到我們姐妹的!”

夏玉接話道:“可不是,所以公子,今天我們都是你的!……”

說罷二人就左右環抱上了秦瀟,秦瀟見形勢情急,忙腳下加勁使上了輕功,從二人的夾縫中如鯰魚般鑽了出來。

那二人撲了個空,都是很吃驚,梓春道:“公子莫非對我們姐妹放不下心?”

隨即她嫣然一笑道:“啊!看來公子是要……”

說罷她手一順,外罩輕紗就滑落下來,這雪白胴體頓時耀得秦瀟馬上閉上了眼。

兩姐妹相顧一愣,而後都是會心一笑,二人交耳小聲齊道:“是個雛兒!”

之後這兩位對秦瀟更是不依不饒了,圍著屋子就追上了秦瀟。秦瀟仗著功夫,左躲右閃,愣是不讓二人近身。

這倒成了一幅奇景,兩個幾乎**的美人在撲抱著躲閃的年輕後生,不知此間主人見了,會做何等想法。

這兩人實在是沾不到秦瀟的身,又撲累了,索性坐下喘氣道:“公子,你要是喜歡這遊戲,我們姐妹都是弱不禁風,哪裏陪得起呀!”

秦瀟見二人終於累坐下了,這才定住身形,往案前椅子上一坐,目不斜視道:“姑娘請穿好衣衫吧!”

這兩女子又是一愣,夏玉恍然道:“看來公子是風雅人,請別怪我們姐妹造次了!”

“對呀,每日在京城對著那些半老頭子,早就麻木了,看到公子才這般性急。請公子莫怪!”

“是呀,我們可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過好久都沒遇上雅人了!”

說罷,兩人起身,正正衣裳,一左一右在秦瀟身邊椅上坐好。

梓春一拍手,沒過多時,外麵簾子一掀,一個小廝頭也不抬地送進了幾壺酒和酒具。

秦瀟受了刺激,一看酒,忙要拿過來灌下去壓驚。可卻被夏玉一把擋開道:“公子是貴人,這倒酒的事理應我們來才是!”

秦瀟看著她慢慢地從極精美的酒壺中往一個不過寸許淺的酒杯裏,姿勢優美地斟酒,心都快急死了,可又不能表露。

好不容易等她斟滿,秦瀟剛想奪過來喝,梓春又端起酒杯道:“公子,我們不如行個酒令,就以詩來,我說上句,公子若答上了,梓春就陪酒一杯!”

“您聽好了,‘葡萄美酒夜光杯’……”

還沒等他說完,秦瀟已經迫不及待地取掉酒壺蓋,端著壺仰頭就將一壺酒灌了下去。

梓春看得又懵了,她怎麽知道秦瀟是酒癮發作,不得不如此,還道是秦瀟不喜歡詩詞,她忙改口道:“那公子既然不喜詩詞,那我們不如猜個謎語吧!劉邦大笑,劉備大哭,打一字!”

誰想到聽到此處,秦瀟突然把酒壺往桌子上一扔,愣在那兒了。

這謎語正是莫沁然曾經出給過他的,而這話一出,沁然的音容笑貌就不停地在他眼前浮現,再也收不回去了。他想起了沁然跟他說過,她就是那次在廣州被他看過全相的教主魔頭。秦瀟想起那一幕,不覺得又是感到窘迫,又是感到心跳。可這幾年了,那畫麵都模糊了,不知再這樣下去,那場景自己還能不能記得?

春夏二位姑娘見一出謎語,就惹得這俊俏公子又是發愣,又是傻笑,又是苦惱的,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秦瀟此時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而外在唯一想的就是喝酒。他隨手抄起另一壺,又是一飲而盡。

夏玉道:“公子真是好酒量,可是宴席還沒備好,您要悠著點兒,可別喝壞了身子!”

見秦瀟依舊不為所動,梓春可是有點耐不住了。她們兩個可是京城花魁級的,一般的富家公子哥兒連麵兒都別想見到。這次被此間主人一天一人兩千兩請來,當然是有目的的。如果她們能把此間買主伺候得神魂顛倒,等下競買他每加一次價,她們姐妹就可以多得一千兩,而且根本不論這位是否是最後的買家。這也是這家私賣的常規隱藏做法,就是靠各種手段抬高賣價。可此時梓春見這位俊俏公子好像不為美色所動,不免心急。

要是光為了兩千兩,她們是不會過來的,隻要把那些個京城的王爺呀貝勒呀伺候舒服了,怎麽也有千八賞金,犯不著來回折騰。就好比上回,她將一個買家伺候得如在雲裏霧裏,那人竟然加了十次價,最後還買走了一件。僅一次,她就分了兩萬兩。千古皮肉隻為財,難道還真是被小白臉的俊俏吸引不成?

眼見著這單生意就要泡湯,她眼珠一轉有了計較。這時竹簾外突然響起一聲喊:“宋宴已停當,請各位貴賓享用!”

接著外麵就響起了《春江花月夜》的古琴演奏聲。隨後竹簾再一打開,有人端上了一副餐具,而後一道被銀罩扣住的托盤就被端放到了桌案上。

秦瀟見隻有一副餐具,不免奇怪。

夏玉卻笑道:“這頓帝王宋宴是為貴賓們準備的,我們哪裏配得上呢?”說罷她把一副用絲巾包裹的筷子打開,輕輕拿出道:“公子您看,這可是象牙金頭箸,價值不菲,您剛喝了不少酒,就讓小女子來喂公子吧!”

秦瀟見那筷子是通體奶白色,而筷頂鑲嵌著魚樣雕琢的黃金頭,他雖然不太識貨,但也知此筷價值不菲,也就不動了。

而梓春拿起個酒杯道:“這可不同於之前的了,這可是仿汝窯冰裂杯。據說這套餐具可是南宋的古物,可是損壞不得!還是由小女子來喂公子吃酒!”說罷她從又送上來的十來個酒壺中選出一壺道:“這清爽頭盤要配上甘醇的‘入竹青’才相得益彰,來!公子請飲!”

秦瀟見著杯子上都是大片的裂紋,要說多好他是看不出,但要是如此昂貴的古董,他可不願再用自己飲酒而抖的手碰了。可自打他記事後就沒被人喂過,這個……這個要多尷尬?不過對於酒他還是來者不拒,杯一沾唇就吸溜了進去,隻是覺得味道挺沁,其他倒沒別的。

可此時夏玉卻打開了銀罩,隻見裏麵有四碟小菜,應該是頭盤,可秦瀟卻一樣都沒見過。夏玉邊夾起一塊像是青梅的蜜餞說道:“這是‘青梅鹵春蘭秋菊’,是將青梅去核,內填蔗霜、橙子、石榴和鴨梨粒等微漬鹵製,公子嚐嚐!”

之後他又吃了奶房蟹鉗、花燴乳鴿和蛤蜊膾,聽著夏玉滔滔不絕地講著菜式做法,他就覺得這也過於繁複了,而且完全吃不到東西。

那個奶房蟹鉗是用切得精薄若紙的鰣魚片用乳酪塗裹,包裹住時蔬葉和蟹鉗肉,並用一片火腿封口,而後再用一製成剪刀狀的雙耳竹簽插鎖住,視覺感受遠大於實際口味。

至於那蛤蜊膾,就是削得輕薄如透的豚魚生汆三下沸水,而後蘸醬料吃。這刀工的確是讓人歎為觀止,但他根本就想不出這和那怪名字有何聯係。

不過光這些冷菜就足以讓他見識了什麽叫奢華,以前他還僅僅以為吃頓好的就是大魚大肉,最多就是名貴的食材。而這裏的東西從樣式到擺盤,從器具到搭配,無不精美絕倫。他不禁想到書中劉姥姥進大觀園時的樣子,自己現在這樣又有什麽區別?而兩個半裸美人喂著吃,這種體驗更是劉姥姥享受不到的。可秦瀟隻覺得極為別扭,隻想著趕緊上完菜,吃過辦了正事兒走人。

這時梓春卻端起一杯酒遞到他唇邊道:“公子,在熱菜之前,您先喝杯紫露酒清清口。”

秦瀟是目不斜視,嘴一歪就把酒都吸進了嘴裏。這酒的口感可確實奇怪,如微醺中纏繞的嫩柳,入口就像百轉間將他的舌頭給鎖住了一般。而這酒液就仿如在他的舌尖纏綿一般,不肯離去。

秦瀟就感覺這酒入口就像活過來一般,不住地在自己口腔裏激越碰撞。而他再看這屋子裏的事物就好像是扭轉飄動起來,他一眼瞥過牆邊,卻看到那些鮮活的春宮裏的男女就像是全部在畫裏活了一般,跨出畫外,就在這屋中做著肉體激烈碰撞往來的事。而那些氣喘籲籲、嬌喘連連、呻吟浪叫就不停地往耳朵裏鑽。

他趕忙想捂住耳朵,卻感覺手上軟綿綿的好像抬不起來。他想轉眼,卻一下掃到了梓春的臉,而這一掃眼睛卻似轉過不過來了。

就見梓春的樣貌漸漸幻化重組,竟變成了沁然的模樣。就見她雲鬢微亂,臉色桃紅,眼神迷離,婉然輕佻讓人骨酥筋麻。再見她雙唇微張,竟向著自己的唇上印了過來。

這一幕秦瀟不知在幻想中經過多少次,可每次到了這一步前都打住了,他可不想褻玩了心中的聖潔仙女。所以等真正要實現了,他又惶恐地將頭扭向另一邊。

可轉頭才發現,沁然的臉正貼向自己,距離已不過數寸。他都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火熱、顫抖和彌漫出的讓人心神迷醉的氣息。他就覺得自己已經完全陷入了一個溫柔旖旎的沙地當中,順從著沉淪著,暈眩著迷亂著,而後就是整個人被覆沒,再也看不到外麵的絲毫光亮。

他真舍不得睜開眼,這簡直就像是一場**無比的春夢,隻是在夢中他和沁然是那般的**似火、癡纏難分。在夢中沁然一會兒是一個人,一會兒又幻化成兩個人,讓他百轉千回,沉溺其間。而且在夢中,他似乎還不停地和外麵的世界競爭著什麽,而這些次競爭也讓他更為熱血激**。

恢複了知覺的他,此刻就感覺自己大躺在**,而左右半身上,各有一軟綿綿熱乎乎的物事趴在上麵。尤其是胸前左右,簡直就要被那種軟彈溫潤熨化一般。

他猛地睜開眼,就見到一左一右兩個雲鬢蓬亂的人正依偎在他的胸前,身上卻寸縷未掛。他大驚之下再看看自己,上身的衣服不知都跑到哪裏去了,光溜溜的正被兩個女子蓋著。

秦瀟心中狂跳,猛然掙脫開二人,飛也似地起身開始忙亂地找衣服穿。

再見這二女,卻是慵懶地撐起身子,眉目含笑地看著他。

梓春先說道:“公子這是怎麽了?急什麽,時候還早著呢。”

秦瀟忙亂中驚惶地問道:“兩位姑娘,我……我和你們這是怎麽回事?”

卻見夏玉笑道:“公子怎麽這麽健忘,你呀也是個薄情人!剛才不知把我們姐妹倆兒折騰成什麽樣子,轉眼就忘了?”

梓春道:“算了,妹妹,你我好久也沒見過如此俊俏還生猛的公子了!也算我們姐妹沒白春風雨露盡心盡力服侍一場了!”

秦瀟此刻聽得都快五雷轟頂了,他顫巍巍問道:“你們是說我們剛才……”

夏玉見他快被急瘋的樣子,忽然捂著嘴笑了起來,一笑間雙眉顫抖,風月無邊。

梓春道:“我看呀公子也不是什麽薄情之人,可能是真沒經過,一下子太緊張了!”

說完二女笑成一團,秦瀟看著**一對鮮活的肉體滾來滾去,頓時就明白了。在此情此景之下,還能有什麽好解釋的,當然就是自己和她們……

秦瀟此刻雖然已如身墜冰窟般透體生寒,可還是抱著僅存一絲的希望問道:“可我為什麽都不記得了!”

“公子你都忘了?這也不奇怪!”梓春道。

“第一次用過‘仙樂散’的都會覺得是幻覺,不過下次可就真的欲仙欲死了!”

秦瀟一聽“仙樂散”三字,頓時覺得腦子被猛地一擊,他腦中閃過記憶中的玄玉丹爐,白色怪蟲,白色丹丸,海旭……

他再也支撐不住,頓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後驚得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夏玉見狀,好心地起身想扶起他,她邊走邊說:“公子,這東西外麵可是找不到,可比鴉片要好多了……”

誰知秦瀟卻一把推開她伸過的手道:“你走!你們好狠毒!怎麽會給我吃這個!”

梓春也下了軟榻,和夏玉站成一排道:“公子,這可是此間主人的一番美意,您可不能負了這上品極樂!”

秦瀟都快哭出來了,自己這幾年送上門的癡情姑娘都不看一眼,沒想到卻被兩個青樓女子毀了清白之身。不光這個,自己竟還被糊裏糊塗喂食了“仙樂散”。那東西的煉製過程自己都目睹過,沒想到這回竟然……他實在沒想到,僅僅是一個下午,好像就是過隙之間,自己竟然就一下子墮落到了這般田地,這可讓他還有什麽臉去見沁然!

兩個姑娘看著秦瀟無比痛苦地在地上都快捶胸頓足了,也覺得好像這回事情有點兒大了,忙悄悄地找那透明的紗罩穿上,然後從前門溜了出去。

等門關上,秦瀟都沒從墮落到極致的悲痛中緩過勁兒來,可無論他怎麽自憐自怨也好,懺悔痛苦也罷,該發生的貌似都發生了,自己還能怎麽辦?秦瀟隻得頹然從地上爬起來,一邊踉蹌地穿著衣服,一邊腦子空空如也地感覺著魂魄全失。

而此刻門簾外忽然有人叫了起來:“所有競買結束,‘春江花月宴’款待完畢!請諸位貴客準備接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