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十 九、求仁得仁

秦瀟讓明墉押著傑弗遜回府去通知,自己則搶了輛馬車在路上飛奔著,目的地直指十六鋪碼頭。

在法租界待久了,他很熟悉這碼頭上的事物,尤其是經常帶人去巡視的周烔。

可眼下僅僅幾個月沒見,周烔怎麽變得那麽陌生了?

難怪這幾天周烔一直對他們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原來是要做這件事!

他不相信以周烔一個副探長的身份會不知道這件事,碼頭走私一直是巡捕的重要財源,不管是進貨出貨他們都要管,說不知道誰會相信!

可周烔會幹出這樣的事情他可是怎麽都不信,難道他不痛恨把他父親殺死在黃海的日本人嗎?

難道他會眼睜睜地看著這樣喪盡天良的東西流出去嗎?應該不會!

秦瀟修正著自己的判斷,他堅信周烔一定是被蒙在鼓裏,或是另有隱情!

因為他堅信自己師弟的純良本性,內心的良知!

周烔一直是他們中有仁義卻從不多說的,他的仁義全在心裏,全在骨子裏。

他心裏焦慮,把馬車趕得飛快,不多時夜幕中的碼頭就出現在眼前。

他眼看著有一艘大船已經離港,而正有一艘還在碼頭邊裝運著貨物。

經常看著這些來來往往的船隻,人會變得麻木,可秦瀟卻從未像今天此刻一般痛恨這些貨船。

它們帶來的有必需品,有消費品,但也有著數不清的違禁品,甚至是毒害品。

它們運載出了繁華,但也承載著罪惡。

不過沒有一次貨物離港能讓他如此揪心。

眼見著近了,他索性離馬飛身到了船前,雙手比畫著叫道:“都住手!別搬了!都別搬了!”

果不其然,周烔正在那裏站著看著貨物上船,他見秦瀟來了,先是一愣,隨即低頭旁顧。

而旁邊一人卻先是一驚,看了看周烔,轉而笑著說道:“哎呀!是秦老弟呀!你怎麽什麽熱鬧都不落下呀!怎麽?我委托的事辦完了嗎?”

秦瀟定睛一看,原來是袁克己,見他在場,秦瀟似乎明白了什麽。

就見他一襲白色純絲長袍,還是那麽瀟灑風流,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氣派,但此刻在秦瀟眼裏這就是個衣冠禽獸!

秦瀟強壓怒氣,瞪圓雙眼道:“袁公子!那件事回頭再說!這裏現在運什麽貨你知道嗎?”

可袁克己卻是灑脫地打開折扇,邊搖邊道:“知道呀!有何不妥?”

秦瀟見他還是這樣氣定神閑,當時就氣急道:“你這運的都是害人性命的東西!你竟然還這樣無動於衷?”

誰知袁克己卻輕笑道:“秦老弟這話過了,害人性命得分怎麽說!”

“之前你說我運進來軍火是殘害百姓,我知道你不識大體,也就任你揣度,不跟你計較了!可現在呢?我是把害人的東西運出去!你怎麽還要裝作義正詞嚴般跟我糾纏不休呢?”

秦瀟見他臉上顯得不屑,心中更氣,怒道:“什麽叫把害人的東西運出去?那些走肉就是要運到邊境打仗用的!還有那些致幻白丸,我可是親眼見過,是能要人命的!”

袁克己微微吃驚,他顯然不知道秦瀟竟知道這麽多。他看看周烔,見他微微搖頭,再一想這走肉的細節自己也沒告訴過他,應該不是他說的。

於是他輕哼一聲道:“你也知道那些人肉要送去打仗?那好!他們要去對付的可是英軍法軍,有何不可呢?”

“可邊境上還有我們的百姓!”秦瀟對他的強詞奪理怒不可遏。

“什麽叫我們的百姓?我可聽說這些東西比狗都聽話,隻要不去交戰,百姓怎會受傷?”

這話雖是歪理,但有一定的邏輯,秦瀟一時倒是不知該怎麽反駁。

見他語塞,袁克己馬上道:“還有那些白丸,你該知道是‘仙樂散’的進化配方,吸食者可是會輕者成癮成狂,重者極樂喪命!那些東西可是要運到海外去賣給那些洋人的!就是那些曾經用鴉片毒害我們國人的洋人的!你說我們以彼之道還之彼身,這有何不可呢?”

這話倒像是說得慷慨激昂,連碼頭上不少裝卸工人都跟著叫好。

秦瀟頓時語塞了,以洋人禍害國人的手段還治他們,這不是解氣的好事嗎?

而一旁周烔開口道:“是呀!師兄!之前袁公子來找我時就是這麽說的!我覺得把這些害人的鬼東西再賣回給他們,實在是雪我國恥,報我民仇的好事,所以我就答應幫忙了!我可是分文不取,就是為了能出口惡氣!師兄你就別計較了!”

秦瀟聽著就覺得哪裏不對,可是卻怎麽也轉不出這思維的圈子。

這行徑聽起來是以毒攻毒,似乎站在國仇家恨的角度上確實說得過去。

可問題到底出在哪裏了呢?他似乎被繞進去了,怎麽也繞不明白。

這時周烔問道:“袁公子,那些什麽走肉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沒跟我提過?我說怎麽這麽多貨呢?是不是還有什麽死畜生?”

袁克己搪塞道:“沒什麽,也都是一路招呼洋人的,而且比藥丸更厲害!”

秦瀟卻是猛地一驚,果然周烔還被蒙在鼓裏!

自己這個師弟認死理,有些一根筋,雖然身在租界位為巡捕,可是心中對洋鬼子的憤恨卻是絲毫未減。

而袁克己正是看中了他這點,才施以誤導,加以利用的。

可現在這情況,自己該如何反駁呢?看著碼頭上的上百人,還有持槍的巡捕,自己孤身一人是沒法阻止的,可自己該如何做呢?

這時他突然靈光一現,對周烔肅然道:“師弟,你知道這些走肉是什麽嗎?”

“別聽他廢話,趕快裝船!”袁克己唯恐遲則生變。

周烔卻接問道:“是什麽?”

“那是我華人同胞的屍身,被邪術改造成了不死的殺人利器!你知道他們被用來幹什麽的嗎?”

周烔已經有所震驚,接著目不轉睛地聽著。

“他們要被運到邊陲,幫助密謀割據的祁主使打下地盤,建立新國用的!”

“他說的是真的嗎?”周烔瞪眼大聲問袁克己。

袁克己不耐煩道:“不管它們是怎樣的,反正都不是活人也不關人命!還有運出去可是要從英法殖民地搶奪土地,又不幹咱們版圖的事兒!況且滇緬寮那一塊本來就是大清的,是這些年國弱了才被搶走的!被咱們華人搶回來,也是情理之中!”

周烔似乎被這解釋給說服了,輕輕鬆了口氣。

“這不是真相!實際上它們被運過去先要來打我們中華的版圖!那些割據分裂者打下他國地盤隻是為了做戰略緩衝,最後還不是要打回神州?曆史上無數次發生了,難道師弟你沒看到嗎?而且這些走肉我是領教過,刀槍不懼,沒有痛覺,被砍斷了手腳還能殺人呢。而且是毫無人性,一味地就知道嗜血殺戮!你覺得把它們放走,真的不會給百姓帶來傷害?其實它們到哪裏就是哪裏百姓的災難!”

周烔再次一驚,瞪眼看著袁克己。

袁克己忙道:“別管那些,不管怎麽說,這些比鴉片還強勁害人的東西可是要運到海外,去收拾洋人的!這總是假不了的!”

周烔似乎又被這個理由給說動了,在那裏猶豫不決。

秦瀟轉而嚴肅地問袁克己道:“袁公子,你真是要把這些東西運出去害洋人?”

“那還有假?”袁克己正色道,“告訴你們,我出身名門,身份顯貴,也有一份愛國之心!”

他似乎有些被氣著了,突然豁出去般道:“不怕告訴你,秦老弟!我派你出去追查貪贓就是個局!我知道你本事不大,意見倒是不少!滿嘴的仁義道德,深明大義,卻什麽愛國救國的事情也做不了!像你這樣的人,本公子我見多了!什麽叫誌大才疏,什麽叫偽善假道,什麽叫誇誇其談,就是你們這種人的注腳!可你們又做過什麽?整天嚷嚷著解救黎民、拯救蒼生,可哪裏見過你們殺過一個貪官酷吏?整天喊著驅趕洋鬼、救國救民,可哪裏見過你們拿著刀槍對洋鬼子動手?就包括那些革命黨,也都是色厲內荏的主兒!這麽多年了說要推翻大清,可做過什麽?除了放過聽不著響的幾聲槍,搞過幾次放爆竹般的暗殺,可還做過什麽?除了用嘴噴,就是用嘴到處噴!我問你,這些能有什麽用?可我就不一樣!有我大哥二哥在,我雖然不能在官場上縱橫捭闔,但照樣能有一番作為!這些年上至親貴權臣,下至反賊逆黨,哪個不得和我稱兄道弟,給我幾分薄麵?我建立了龐大的關係網,既可以幫革命黨買槍買炮,又可以扶植新生勢力,待到時機一到,他們轉眼間就可推翻這腐朽的朝廷!到時我爹辛苦了半輩子都達不到的成就,說不準就能在我手中完成!你以為我那圍局是幹什麽的?就是去摸那些權貴的底的!你還當我是他們的真朋友?去他們姥姥的吧!我早就記下大賬,等著新朝一立就跟那幫鱉孫子一塊算賬!我為什麽安排人去搶劫,那還不是看現在革命勢力勢單力孤,想弄點兒錢幫幫他們?沒想到被一夥兒關外的給截胡了!不過沒關係,我的機會大把!就像現在,我就是要把這些禍害東西弄出去給洋鬼子們嚐嚐,讓他們自食其果!你說我幹的是不是比你們這些滿嘴仁義道德的更多、更徹底!”

秦瀟聽著,心中的疑惑終於全被解開了。

原來那個圍局就是袁克己的,而那第一夥露麵的劫匪就是他安排的。

本來胖瘦兩位權貴還想著安排人火中取栗,沒想到被他算計在先了。

也幸好關外這些人的駕到,要不然他自己現在可能還灰溜溜地,沒頭蒼蠅般到處亂轉呢!

不過他這麽說就能掩蓋他私藏的禍心和野心了嗎?這人詭計多端,計謀老辣,所圖所想定不會向他說的這麽簡單。

不過看著周烔似乎又被他說動了,秦瀟猛地又想到了一點,道:“好,袁公子,我說不過你!但你的陰謀企圖總有露餡的一天!到時清者自清!我隻問你一點!這些致幻劑運出去,你就能保證它們不會再回到國內嗎?”

袁克己促狹笑道:“我說老弟呀,你知道這東西多貴嗎?在京城也就頂尖兒的人能用得起!就算是流回來了,那禍害的也就是那些為富不仁的!你難道胸懷大到還為他們的死活擔心嗎?”

誰知秦瀟道:“所謂的致幻劑說白了就是藥劑丹藥,我知道這種原始的生產過程!那可是觸目驚心,產量少,所以貴。可是它們說穿了也就是一些化學元素,倘若能把這些元素給研究出來,那就能大量生產,到時候價格也自然會下來!你說到那時,這些東西會不會回流回來?會不會繼續毒害國人?”

袁克己顯然沒想到這點,一貫能言善辯的他竟一下被問得懵住了。

周烔聞聽此言頓時恍然道:“師兄說得沒錯!難怪義父總說鴉片危害之大,但遲早會升級換代,讓更多人買得起而深陷其中!所以這大煙無論何時,都要堅決禁絕!洋人化學遠遠先進於我們,遲早會破解出配方構成,到時受害的還不是我們大清人!所以袁公子,這次的貨運就到此為止了!”

他對外麵的手下喊道:“兄弟們,讓船工把貨都搬下船!今晚這船貨不能離港了!”

周烔的突然反目給了袁克己結實一擊,現在無論他怎麽遊說,周烔都認進死理去了,堅決不肯讓步。

此時碼頭上百十多人都聽周烔的,他隻有幾個隨從,自然奈何不得他們。

就見袁克己歎氣道:“沒辦法了!這是你們哥兩個逼我的!”

說罷,他突然抽出一支短小手槍,向空中放了一槍。

而就在眾人還驚愕著不明就裏之時,從碼頭兩邊迅速擁出了幾百人,他們兩方各執短斧長槍,前麵的不少還手執火槍,迅速把這裏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周烔和手下的巡捕兄弟迅速抬槍,對著來人。

不多時,兩人在眾人的詫異目光中走到了裏麵,向袁克己施禮。

秦瀟一看,認得正是馮興莊和嚴曲九,是他們帶著自己幫派的弟兄策應袁克己把這裏圍住的。

馮興莊道:“周探長,你叫手下把槍放下,俺們斧頭幫和你們巡捕井水不犯河水,犯不著傷了和氣!”

一旁嚴曲九也道:“周探長呀,袁公子和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又是金主,幹嗎非要鬧得不可開交呀?”

此時周烔這邊隻有十來杆槍,剩下的都是碼頭苦力,根本就不能和這兩撥人馬抗衡。

不過他還是硬氣道:“我說你們紅槍會和斧頭幫的吃錯了藥吧?竟敢挾持巡捕?趕快把槍放下!”

“還有老嚴老馮你們,知不知道這貨是害人的東西,絕不能讓它們離港!”

“周探長,剛才已經走了一大船了,那時你咋不攔著?”

“那時我不知道!現在明白了,就絕不能再放走了!”

“我說吃錯藥的是你!”嚴曲九道,“沒有袁公子,巡捕兄弟哪裏來的這麽多油水,你是不是想砸了他們的飯碗呀!”

周烔平時對手下弟兄極好,所以大家開始都是同仇敵愾。可一聽嚴曲九這麽說,很多已經把槍口放下了。

周烔一見局麵逆轉,頓時怒道:“虧你們還是江湖出身,難道就不知道江湖道義嗎?難道就不知道世間正義嗎?”

袁克己卻是哈哈笑道:“周老弟這話是我聽過最夢幻的了!人連飯都沒了,誰還跟你講什麽仁義道德?”

“你閉嘴!命可以沒有,但仁義不可丟!”

“你這話好可笑,你問問你的弟兄們誰想和你一起丟命,恐怕就是一起丟飯碗都沒人肯吧?”

巡捕們都知道這袁公子手眼通天,見他這麽說,眾人把槍都放下了。

轉眼間,秦瀟和周烔就成了兩個光杆,麵對著幾百人。

雖然以這兩人的功夫拚命一擊,也可以給對方造成重創。可這說穿了都是同胞,又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他們怎能下得了手?

就這麽對峙間,碼頭上的工人已經在催促下把貨物全部裝船了,而隨著汽笛聲起,貨船已經漸漸駛離碼頭。

秦瀟是一臉沮喪,周烔也是怒火難捺道:“就這麽放他們走了,大師兄,你倒是想個辦法呀!”

秦瀟隻是搖搖頭,如果讓他為了那些東西動手和自己的同胞相殘,那他是不會做的。

袁克己見二人滿臉頹唐,笑道:“幹什麽這麽嚴肅?以後大家還有得合作!記住這些虛仁假義以後可要不得了!”

說罷,他就帶著馮嚴二人和這幾百人浩浩****地撤了。

周烔氣急道:“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沒有正義仁義在了!”

秦瀟忍不住搶白了一句:“如果不是你給他們開路,他們也不會走得這般從容!”

周烔頓時漲紅臉道:“師兄,你這話什麽意思?我隻是表麵風光的小角色!這些都是黃大哥他們定好的,我隻是來執行罷了!怎能全怨在我頭上?”

“不是嗎?如果你能早做防範,早點兒通知我們,至少我們還能有個周詳的計劃!現在呢?隻能眼睜睜看著禍害離港!”秦瀟憤然道。

“你……你……”周烔一貫不善爭辯,被堵得語塞,他一貫自認行得正,做事仁字當先,怎麽受得了這樣的搶白?

正此時,兩輛馬車風馳電掣趕到,車上跳下幾人,細看下,莫沁然、盛思蕊、明墉都來了,最後下車的竟然是宋婉毓。

幾人到了港口邊粗略一問,都是看著離岸已有二十多丈的貨船跺腳。

盛思蕊先按捺不住了,幾步點上了最近的一條船,探囊飛手一擺,一把飛鏢就向著船上射去。

就聽到哎呀幾聲,似乎是射中了幾個,可還沒等她高興,就聽一梭子嗒嗒聲,盛思蕊大驚,忙身形向後急撤,而那艘她踏腳的船已被打穿了不少洞。

在盛思蕊驚魂之際,眾人都是愕然,沒想到這貨船上竟裝上了機槍!這可如何是好?

而此時,宋婉毓輕輕拉著周烔,卻見自己的丈夫,自己已經認識了十來年的人臉上現出了前所未見的殺氣,那張憨厚忠實的臉孔因為氣惱扭曲著。

而他也第一次沒有對她和顏悅色,隻是憤恨道:“我一定要把它攔下來!”

宋婉毓一怔,默默地搖搖頭,手探到兜囊裏兩次都半途拿出,但見到周烔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似乎都要氣炸了。

她實在無奈之際,隻得從兜囊裏掏出個小鐵盒遞給周烔道:“哥哥,錢先生讓我把這個交給你,他說你會自己選擇的!”

周烔忙不迭地打開一看,裏麵赫然是一針管暗綠色的**,正是那剩下的最後一針變身藥。

此時眾人都看到了,秦瀟伸手過去道:“給我打上!我去把那艘船弄沉!”

而周烔這回卻無比靈活地把他的手打開,恨恨道:“誰也別跟我搶!我犯的錯自己彌補!莫姑娘上次就是你給我打的針,這次還是你來吧!”

宋婉毓緊緊地攥著周烔的衣袖,輕輕地搖著,眼中全是不舍。

而周烔卻輕輕放下她的手道:“婉妹,讓哥去吧!否則我這一輩子都會不安生!”

船已駛離了港口過百米,這個距離,岸上人怎麽也奈何不了了。

村山從駕駛艙走出來,看著岸邊,對跟在身旁的史密斯道:“看到了嗎?這就是可笑可悲的中國人!他們自己從來不知道團結,有利益什麽都可以不顧!這樣的民族實在是不堪一擊!”

史密斯邪邪一笑道:“可不是?這群人還跟綿羊一樣,怎麽壓榨都不知道反抗!不,他們還不如綿羊,就算他們被殺死前,都不懂掙紮!”

“所以說!”村山突然豪氣滿懷道,“我們的計劃一定會成功!從南疆開始,我們一路製作走肉,用不了多久,這個孱弱的國家就會徹底崩潰!到時我們帝國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占領廣袤的領土!那個時候,史密斯先生你就可以名利雙收,在這東方富庶的土地上,成為一代領主!”

這話說得史密斯哈哈大笑,似乎是壯誌得酬一般。

“你想好了,真的不想為你們大英帝國爭取些利益嗎?”村山道。

“算了,那國家就差點兒把我當成通緝犯了!難道我還要回去等他們審判嗎?等我有了錢,有了土地,有了數不清的奴隸,就可以建立自己的國度!到時就可以和祖國討價還價了!”史密斯得意道。

村山心道:到時候你一個人,被怎麽吃了都不知道!

不過他卻客氣道:“既然大家的目的一致,就要開誠布公!你可以把走肉控製體係改進的方法和藥物配方給我公開了吧?”

“那可不行!”村山的套話被史密斯斷然拒絕。

“為什麽?我們已經支付了足夠的金錢,還有,難道到了現在,先生你還不信任我嗎?”

史密斯幹笑道:“中國有句俗話叫‘防人之心不可無’,我知道製作的方法,不過配方不在我手上,這樣子對我們都安全!”

“你是說配方在傑弗遜那裏?”村山吃驚道。

他沒想到一直看起來跟個鵪鶉一般的落魄人,竟然有著至關重要的配方!早知如此,他絕不會把傑弗遜留到後麵。

“你不要擔心!等他趕上來,你要多少走肉就有多少!而且我也會製作呀!不會影響你使用的!”

村山暗罵這幫白豬也是信不過,個個都比豺狼還精!

就在這時,底艙的機槍聲響了,而且是各種槍聲驟起,接著人聲鼎沸號叫四起。

他們忙向下看,一看之下全被鎮住了!

就見一個巨人正扒著船舷大步踏上船來,各種子彈打在他身上仿佛無效一般,而他的大腳一用力就將甲板踩塌了一大片。

村山忙叫著還擊,而史密斯卻驚呼道:“這不是傳說中死了多少年的海德嗎?怎麽會在這裏出現?……”

這時船上的人也在求生欲的驅使下拚了,幾顆手榴彈在巨人身邊炸響,而又有一挺機槍加入了對巨人的掃射。

巨人的腿部似乎受了傷,打了個趔趄。不過他猛抬頭就看見了頂層駕駛艙外的兩人。

就見巨人瞪著紅燈般的巨眼,猛地雙掌向他們拍來,兩人想躲,可無奈那巴掌實在是太大,竟連著駕駛艙和他們一同被拍在掌下。

而這掌拍落過後,他們就什麽東西都不會再看見了。

岸上的幾人焦灼地看著貨船上的舉動,這時明墉突然叫道:“不好!”

隻見船舷尾側突然有火光冒起,貨船被燒著了。

幾人大驚,忙到下麵找船貨船邊劃去。

可是此時正逢汛期,小船吃水淺,明墉、秦瀟二人費盡力氣,才能保證船身不會隨波逐流。

可是這樣下來,卻是很難靠過去。

這時就聽貨船上接連三聲轟隆的爆炸聲,團團火球驟起,而貨船已經變成了火海一片,正在快速地向水下沉去。

而火光中,哪裏還能見到周烔的影子呢?

宋婉毓哭著大聲呼喚,喊得聲嘶力竭了,可就是沒有任何回應,也沒出現任何人影。

直到船徹底沉到了江裏,周烔都沒有再出現。

崩潰的宋婉毓痛哭不止,隻是張著嘴卻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水性較好的秦瀟和明墉立刻潛水去找,可是找了幾輪直到二人氣力用盡,這才悻悻地返回小船。

盛莫二人勸著宋婉毓,眾人回到岸邊。而此刻巡捕房的黃總探長帶著人來了,忙指揮找人打撈自己的好兄弟。

可是集齊上百人找了三個多小時,還是一無所獲。下潛人說汛期水下水流太急,當夜不好找,要是被激流衝走那就說不準了。

宋婉毓是徹底癲狂了,她跟周烔苦盡甘來後沒過幾年太平日子,本想著就這樣跟他心滿意足白頭到老的,沒承想現在已經人去影空。

回想著和周烔的點點滴滴,她是心碎欲裂,萬念皆灰,直想著陪周烔一起去了。

幸虧盛莫二女不離左右,才沒給她輕生的機會。

不過宋婉毓還是因為悲痛過度暈死過去,眾人忙找來郎中,可是一號脈卻查出了喜脈。

眾人更是悲喜交加,悲的是這孩子一出生可能就沒了爹,喜的是周烔在不幸中竟然還留了個後。

等宋婉毓醒來後得知此事,更是難抑複雜的情愫,可是她卻再也不想尋死了,她要將周烔的孩子好好帶大,告訴他他爹爹是個英雄。

出事後一直忙左忙右的黃世榮這時表示,周烔的孩子就是他的幹兒子幹閨女,以後他們一家都由他來照顧,不必有任何顧慮。

不過秦瀟卻對這個貌似忠肝義膽的大哥很是懷疑,這事情應該是他吩咐周烔做的,事後他又來得如此及時,是不是本來就有所圖謀?

不過他最恨的是自己,要不是當時他一個勁兒地激周烔,師弟也絕不會做出這樣不管不顧的事情!

畢竟他現在已經有了妻室也將有兒女,他要真是就這樣走了,那秦瀟還不得埋怨自己一輩子?

想著想著,他來到門外,卻見到幾個巡捕正在門口掛白燈籠。

他頓時大怒,上前一把扯掉道:“你們幹什麽?周烔還生死未卜,你們就想給他出殯了?你們安的是什麽心?盼著我兄弟死是吧?”

他越想越氣,忍不住揮拳就要揍那個領頭的。

這時他的胳膊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拽住,他憤而側目,卻是吃驚地叫道:“義父!你……終於回來了!”

出手阻止秦瀟的正是讓眾人朝思暮想,苦尋無蹤,多年後突然露麵的李白安!

就見他身材依舊挺拔英武,衣著仍是樸素隨意,麵容卻滿布滄桑,隻是神情堅韌依然。

他的臉下有一道暗紅色的疤痕劃過脖頸直入胸膛,顯然是曾經受過什麽重傷。

秦瀟見了朝思慕想的義父,喜極而泣。

他趕忙抓住李白安的手哽咽道:“義父,快跟我進府!大家這些年都想死你了!”

“現在思蕊、婉毓、明墉還有錢先生都在府裏,可惜周烔他昨晚……”這大悲大喜間的轉換過於突然,讓秦瀟也不知該怎麽說下去了。

李白安聽到幾個年輕人的名字時臉上還露著暖意,可聽到錢千金時麵色微變,待得聽到周烔時卻說:“瀟兒,不要過於難過!烔兒這是舍身成仁!是大義!就算是真的葬生了,也是英雄豪俠所為,是死得其所!況且現在隻是找不到人,未必人就真死了!他這幾年的作為堪稱大丈夫!吉人自有天相!也許冥冥中有另一份造化等著他也說不準!”

聽義父如此說,秦瀟倒是略略放下了悔愧之心,可是李白安卻接著道:“我先不進去,我們師徒到外麵,為師有些要緊話要跟你說說!”

秦瀟完全不知為何義父時隔多年,剛一出現卻不急著看望大家,似要先跟他說什麽要緊事,他不禁目光中有些疑惑。

李白安見狀微微一笑道:“其實這兩年來除了思蕊,你們的近況我都大概知道!你們這些年都做得很好,為師很是寬慰!尤其是你,深陷泥沼中還能自己幡然醒悟爬出來,就這個也夠為師欣慰的了!”

秦瀟聽了一驚:怎麽義父知道他們的近況,可是為什麽不出來和大家相見呢?還有義父既然知道自己墮落到了崩潰邊緣,為何就不現身斥責點醒自己呢?

不過他還是說:“其他人是都很努力,可是弟子我真的慚愧!”

李白安搖頭道:“任何人都會走彎路,都會迷茫無措,也可能沉淪,但隻要能站起來,走出去,也不失為大丈夫所為!其實為師也想過要現身點醒你,可是一個人如果都過不了自己的一關,那未來他還如何能麵對千難萬險,如何能百折不回呢?”

聽義父這樣說,秦瀟頓時肅然。沒錯!那個孟聖人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之說,不就是說的人要如何過自己這一關嗎?如果連自己都克服不了,那還何談什麽大任什麽難關呢?

秦瀟深深點頭道:“義父說得對!徒兒經此之後,確實不再亂想了!”

“這就好!凡天下豪俠者,必將自己置於最後,而將國民放在心上!這就是大仁大義!這也是我輩武林人士的最高追求!”

秦瀟惶恐點頭,但心中卻泛起了個不小的疑問,如果曆史上的豪俠們都能在國難關頭挺身而出,那些朝代為何會滅亡呢?

而曆史中除了東周的寥寥幾筆,為什麽沒有什麽俠士的記載呢?

當然這些他隻是一想,並沒有說出口。

李白安在前麵開始走得飛快,秦瀟隻得亦步亦趨地跟著,兩人幾個轉彎,竟然來到了秦瀟曾經居住的小木樓前。

秦瀟驚訝義父竟然知道自己曾經沉醉的陋室,看來的確是沒少關注他們呀!頓時也覺得心中溫暖滿溢。

這二人當然是直接從窗戶進去了,秦瀟就見李白安的身形比較之前更加輕盈迅捷,顯然功力有進步,雖然還是與自己見過的那兩個絕世高手不可同較,可是在江湖之內也絕對是頂尖的了。

兩人隨便坐下,屋內久未住人,彌漫著潮腐氣,連口水都沒有。

李白安見秦瀟忙亂地想找水,忙道:“不必了,為師說完就走!”

秦瀟一驚,義父為何如此匆忙?大家都不見,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嗎?

李白安卻道:“為師現在身份特殊,在哪裏都是個危險人物,還是少露麵的好!”

秦瀟更不明白了,怎麽義父剛剛露麵就成了危險人物了呢?難道……難道他成了刺客?

不過讓他掛念的是另一件事,他急問道:“義母可好?我們大家都很是掛念!”

“她已經痊愈了,現在安穩地生活著!”

秦瀟心中一塊大石落地,這事也是一直讓他們幾個小的牽腸掛肚的。

他接著問:“那她在哪裏?我們很想去看望她,還在秘境中嗎?可明墉卻說那秘境已經不複存在了呢?”

“那裏確實已經不存在了!為師已經將整個秘境連同你義母、先聖和殘留上古族人一同用船運走,安置到南太平洋一處島嶼上了!那裏人跡不至,也是個世外桃源,他們可以在那裏安度了!”

秦瀟一聽興奮了,忙道:“那太好了,這下我們可安心了!等什麽時候義父你有空,帶我們過去拜見!別說,沁然還很是思念羽澄姐姐呢!她現在怎麽樣了?”

聽到羽澄,李白安頓時神色迷離黯然道:“她……兩年前去世了!”

“怎會這樣?”秦瀟驚道。

“她在那秘境中生活了幾百年,離開時間一旦過長,人體在外麵就會加速衰老!她算是老死的!”李白安話中透著無盡的哀傷。

秦瀟心中一凜,沒錯了,趙信他們那些漢軍也都是加速衰老死的,看來在秘境中時間被無限地拉長了!趙信他們待了快兩千年,結果到了外麵兩年就開始加速衰老,那羽澄待了八百多年,也就是說她是……

卻聽李白安道:“所以我為了保住這些遠古先民,才不惜代價用東淵巨船將秘境一並帶走了!”

秦瀟咋舌道:“那得是多大的船呀,才能將秘境裝下?”

“中華先民的智慧我們迄今也難以企及!”李白安歎道,“哪怕是現在先進的西洋科技也打造不出那樣的媧族巨型木船來!”

秦瀟一聽驚道:“您到了極東媧族的那一與?”

“何止,東淵、西狩、南巔我都走遍了!那三個金盒我也都打開了!而且那時我還都不記得自己是誰!”

秦瀟是驚得都快掉了下巴,真是難以想象,這得是多麽絕拔的毅力,才能將這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做完!

那不記得自己是誰又是怎麽回事?

不過他略有激動問道:“那既然四與寶盒都被打開了,不是這帝王的天下就要結束了嗎?”

李白安微微一笑道:“你說呢?”

不過,李白安卻是臉色一轉道:“這些我說上幾天幾夜都說不完,義父這次來找你是有別的要事!”

一聽李白安不容置疑的口氣,秦瀟立刻坐了下來,等著他的訓示。

可李白安說的事情,更讓他瞠目結舌。

李白安自從把秘境拉到了孤島上,把愛妻和先聖族人都安置好後,他再乘船出來,卻是先遇到了孫文和同行的革命黨。

這時國內的革命事業似乎已經準備得如火如荼,很快革命之火將如燎原般展開。

但這一切都隻是革命黨人樂觀的預測和幻想,每次各地掀起的起義都以迅速被鎮壓告終。

李白安雖然受孫文器重,進入了革命隊伍,而且擔任著軍事聯絡的要職,可是每每鞭長莫及,根本就來不及救援各路同仁,他深感無力。

為此他利用自己師父胡進銳傳下的漕幫幫主河神腰牌,廣納江湖武林人士。

可讓他沮喪的是,那些還有傳承的名門正派,都不願摻和到革命這種公然造反的事情中來。

而且李白安也發現,在這些大派中,既有驚天動地本事也具備俠肝義膽的是鳳毛麟角,根本就無從尋覓。

他隻得從隱匿的江湖人物中尋找幫手,終於通過各種關係,還真讓他找到了幾百名可稱為豪俠的人物。

不過將這些人安置到各個預備的起義據點後,他們的力量又變得杯水車薪一般。

這也好理解,現在的對抗已經完全不同於冷兵器時代,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就能製服整營的火槍兵這樣的事情已經不可能發生了。

所以就算這些高手能在一戰一回甚至幾回中都能占到便宜,可依舊沒法戰勝裝備人數都遠超己方的整營清軍。

而這樣的問題在黃花崗起義時表現得淋漓盡致,當時有十來名好手埋伏在廣州城中各處,等待著響應。

可還沒等他們完成下一步任務,最先的起義同誌就已經全部犧牲了。而這些豪俠中竟也有人中了埋伏,英勇就義,那接下來的計劃也隻能不了了之。

於是李白安痛定思痛,認為再這樣一盤散沙、廣泛布點地幹下去,不僅起義難見成效,自己招來的熱血英雄也會被慢慢地耗光。

所以他再次把眾路英雄集結在一起,準備找個合適的時機選個合適的地方,先打下個州府,先讓革命的旗幟屹立不倒再說。

孫文當然極其支持,說實在的,這些江湖英雄,除了李白安,在他這裏就沒人再能指揮得動了,所以李白安當仁不讓地就成了此路人馬的領袖。

這是通過一位孫文信任的中間人,輾轉經過了一個月才轉達到的。

秦瀟不解道:“現在電報已經那麽普及,為何不用?”

“電報?”李白安道,“任何涉及機密的,都不能用可能會泄密的渠道!別說現在,就是當時黃海一戰時,京津就已通了電報,可是戰況密報還是要通過專人急遞送達,為師也是快把兩匹馬跑死送信的!”

秦瀟愕然,不再提問,聽著李白安繼續講述。

那封信沒有署名,但送信的說此人來頭極大,甚至可以左右朝野,尤其是在清軍精銳中更是一呼萬應。

信中內容是他願意協助孫文的革命,首先是可幫忙提供武器彈藥,其次是各地的布防都可以告訴革命黨。

但軍火要自己出錢買,他隻能提供門路。

別說第二條,就光是武器彈藥,就已經足夠讓革命黨人興奮了。

他們不是沒有渠道弄到,隻是能買到運進的量太少。分到各個革命據點,有個百十把長槍就已經不錯了。

這時經過孫文的不懈努力,革命黨海外募款已經極有成效,隻要能買到軍火,不怕出錢,更別說是還有各地布防了。

不過那人也提出了條件,那就是革命黨和清廷爭的是天下,絕不能出現分裂割據勢力,日後仍然是一個中華。

這當然也是孫文所願,更不是問題。

但下麵說的就是此時在南陲,正有一小撮人在搶奪地盤,意圖另立王國。

這些人雖然不多,但悍勇異常,清軍已經完全不能抗衡。

所以如果孫文能答應他派人去剿滅這夥妄圖分裂的野心分子,他承諾的條件全部都會兌現。

中間人說了此人口碑極好,一諾千金,不用擔心他會反悔。

不過,孫文他們一直是在東部沿海地區謀求起義,對南陲出現了這樣的勢力還真是一無所知。

他們聯係了雲南的革命黨領袖蔡先生,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不過他也說那夥人雖然占了些城鎮,但看著人數頗少,成不了氣候。

而他們革命黨人正在積極籌劃在昆明起義,一舉占領首府,並沒有任何精力去顧及其他。

於是孫文就把這個任務派給了李白安,因為他這支豪俠隊伍人數雖然不多,也沒有多少人願意用槍,都持著各色奇異兵刃,不過戰鬥力卻是不容小覷。

而且等有了大量武器後,各地起義軍也就能與清廷抗衡了。

總之話裏話外的意思,冠冕堂皇一點說就是人盡其用,而說得不好聽就是,這群江湖人物,也就能用在對抗個別驍勇狠辣的勢力身上了。

不過,李白安憑著一腔救國救民的熱血,毫不為意,帶上人馬就上了路,並在哥磊城上與他們對峙上了。

當時李白安就想把王妃擒來看個究竟,可等他到了近處,卻看出是盛思蕊一行。

他很是驚訝盛思蕊怎麽成了王妃?不過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麽,沒有貿然動手。

果然再經過打探,才知對麵那群勢力已經打下了緬寮境內不少地方,現在在向滇境擴展勢力。

據說那位號稱是大王的戴著個黃金麵具,武功是呼風喚雨,神鬼莫測,驚濤駭浪,飛沙走石,總之百姓都給傳神了。

而他還有兩頭聖物,據說都是千年成精級別的,看過的都嚇得不敢不拜服。

到這裏,李白安也明白了,對麵為首的就是那位祁主使。

要說他的武功,那還真是當世沒有什麽人是對手的。

他將這些與群雄們一說,卻招致噓聲一片。

那些人有的說首領長他人威風滅自己銳氣,有的說拈葉飛花即可殺人誰見過,有的說好虎他也架不住群狼,眾人齊力怎麽不還得把他給撕碎了,雲雲。

總之就是沒人信李白安口中那個神乎其神的人物,還真的是神了!

李白安也有些恍惚了,莫非自己之前和幾個能力不濟的徒弟在一起,潛意識中把祁主使的能力給誇大了?

而現在有數百高手在此,沒準兒真的就能和祁主使分個勝負高低!

被眾人盲目的熱情鼓舞著,他也就不做他想,積極備戰。

終於祁主使的手下開始攻城了,這個哥磊是個彈丸小城,城牆都沒京城王府的府第厚實。

但群雄一出手的確給對方造成重創,殺得他們狼狽奔逃。

豪俠們大受鼓舞,不顧李白安的勸阻,一路追殺至磨勘城下。

而這場大勝隨著祁主使的出手開始急轉,祁主使幾乎一招一個,接連斃掉了數十位好手,而且各人死狀極其慘烈,幾乎就找不到整塊的屍首。

群雄們這才知道強中更有強中手,趕忙隨著李白安的號子撤回了哥磊城中。

可祁主使自從認出李白安後,卻不急於攻城,反而退了回去。

退回城中的群雄們陷入了空前的集體沉默,死掉的人中有他們公認的幾位高手。這些人都沒能過得了一招,那還有什麽勝算?

一時間人心浮動,差點兒就散夥兒,被李白安好不容易才給重新聚回到一起。

他心中暗怕,此時那個祁主使隻要一個人來,估計就能把這些已經被嚇破膽的全殲了。

可也是奇了怪了,往後五天祁主使竟根本沒有動靜。

這時人心已經躁動,眼見隊伍要散,李白安隻得登高喊話,把他這輩子能想出的為國為民,俠之大者那一套全都說幹淨了,眾人才放下散夥的心,硬著頭皮繼續和深不可測的恐怖對手對峙著。

於是,他就說是要去搬救兵,日夜兼程就來到了上海。

他之前來過上海法租界幾次,知道周烔、秦瀟和明墉的近況,但他沒有現身相見。

他很珍惜和他們的這段師徒緣分,很想讓這些年輕人有自己的未來,有自己幸福的生活,所以不想打擾他們。

而這次是情非得已,但他還是猶豫了要不要就這樣把他們拽進渾水中,而且還有可能是淹沒他們的滔滔渾水中。

為此他在周烔府上隱藏起來,想看看這些孩子到底過得怎麽樣再做打算。

他正趕上明墉押著個鬼佬回來報信,而讓他意想不到的是盛思蕊和莫沁然都在這裏。

他見這些孩子都是群情激奮,熱血俠肝不減當年,心中既是喜悅也有遲疑。

而回想起之前他聽到的盛思蕊、宋婉毓二人的私語,卻是給了他一份信心。

宋婉毓說:“思蕊現在已經和明墉在一起了,師兄也找到了莫姑娘,以後呀大家就在上海好好住著,大家做鄰居,永遠在一起。”

而盛思蕊卻說不行,她還要找老怪物祁主使解除婚約,才能和明墉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宋婉毓就說:“你們以前那些都是假的,何必當真?”

可盛思蕊卻反駁道,在她看來經過的一切就是真的,如果不把這事情解決,她會一生寢食難安。

看來思蕊還是那個認死理的思蕊,她要回去見祁主使,她既然曾經跟那老怪有過交往,那或許這事還能有轉機。

至少祁主使看在她的麵子上,不會對武林僅存的這些豪俠們斬盡殺絕。

於是當幾個孩子鬧哄哄地趕去碼頭時,他卻悄然下來走進後堂,去看看闊別已久的老友錢千金。

錢千金見了他十分激動,差點兒背過氣去,等平靜下來後才老淚縱橫地和他傾吐離情。

錢千金話還是說得不利索,所以耗了很長時間,可李白安卻是單刀直入向他介紹了現狀,問他自己想把幾個孩子帶到前線去可否。

錢千金差點兒被驚成石雕泥塑,等他緩過勁兒來,才像是用出全身力氣般叫道:“白安!……這些孩子吃了那麽多苦頭……好不容易苦盡甘來了……你還要把他們往火坑裏推嗎?”

可李白安卻堅定道:“救國救民怎麽能是火坑呢?習武之人的俠肝義膽正當此時,正當此用!”

錢千金激動道:“什麽救國救民……那是圈套……是把你們這些忠勇的……武林人士……耗盡的圈套!”

“你們沒了,不管誰坐江山……都能做得安穩……幾千年都是這樣!……白安你還看不出嗎?……”

錢千金急得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你怎麽執迷不悟呢!都一樣!……一樣!”

李白安想著去碼頭那邊看看幾個孩子怎麽樣了,沒說完就先行走了。

不過他還是來晚一步,周烔已經不知所終了。

李白安下潛了好多次,耗費了幾個小時都沒有在水底發現周烔的一點兒蹤跡。

他深信,以他的水性要是找不到,那就是找不到了。

所以他就沉重地走回周烔府上,邊走邊在想著錢千金的話,難道真的會如他所言嗎?

他就這樣心情矛盾地走到了門口,正躑躅著要不要進去,剛好碰到秦瀟出來,這才上去相認。

他說了這些,也沒隱瞞錢千金的話,之後問秦瀟:“瀟兒,我不逼你!你自己判斷你該不該去。”

誰知一句果斷的答複響起:“我去!我也要讓他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