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十 八、再聚人非

盛思蕊被明墉扯斷袖子,這跟當眾扒她衣服有何分別?

她正要盛怒教訓,卻聽明墉說她騙他。

她頓時狐疑地氣道:“我騙你什麽了?你個小賊!”

明墉疾走兩步,麵對盛思蕊指著她的臂彎道:“還說你沒騙我?那你的守宮砂怎麽還在?”

盛思蕊立刻低頭一瞧,果真十年前被姑姑點的那殷紅一點赫然還在。

她本就對這個沒有什麽意識,模模糊糊早就不理會了,沒想到這麽多年它還在。

卻聽明墉道:“你說你成親嫁人了!可你明明還是個處子之身!”

盛思蕊顯然被問得有些糊裏糊塗,怔怔地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這是姑姑給你點的守宮砂!處子之身沒了自然會褪去,你這顆呢?還是殷紅一片!”明墉指著她的臂彎忿忿地說。

盛思蕊恍惚回憶了一下,猛地搖搖頭,又怒目圓睜道:“那又怎麽樣?我已經和祁淩宙拜堂成過親了,現在就是他妻子了!”

“好,那我問你!”明墉絲毫不讓,“你說你們成親,三書六禮有沒有,冰媒證人有沒有,官府文案有沒有?”

“這個……”盛思蕊當時是萬般無奈下,當著祁淩宙的一些親信倉促間交拜天地,明墉說的那些東西還當真沒有。

“這些都沒有,怎麽算作成親,你們又哪裏算作夫妻?”明墉氣道。

盛思蕊略一琢磨,又勃然怒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們是夫妻是外人都知道的,也就是事實!這和有沒有那些繁文縟節有什麽相幹?”

明墉氣得都快冒煙了,不管不顧地上前一把抱住盛思蕊道:“你跟他隻是假夫妻,你到現在還不明白什麽是夫妻嗎?”

盛思蕊沒提防被他一把緊緊摟住,又是急得漲紅了臉,她掙紮咬牙道:“你個小賊,快給我放手!你這樣抱著別人的妻子,毫不知禮儀廉恥!信不信我……”

明墉用盡全力越抱越緊道:“什麽別人的妻子,要是真夫妻,我也不會抱!可你這是假的!你都忘了我們的約定了嗎?你忘了我在苦苦等你嗎?你卻跟個怪物玩起了過家家!”

盛思蕊被抱得死死的,越掙紮越緊,雖然聽到約定時她身上一軟,可還是十分硬氣道:“那又怎麽樣?外人眼裏我們是夫妻,那就是夫妻,我不能對他不忠,不能背叛他!”

秦瀟一聽盛思蕊竟還有著這樣的迂腐思想,不禁氣得快七竅生煙道:“你們那是假的!假的!你知道什麽是真夫妻嗎?什麽是相濡以沫,靈肉交融嗎?……”

他邊說邊死死地抱著盛思蕊,往石床邊退去。

盛思蕊見狀大急,可是不知怎麽的,在明墉的大力擁抱下,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她卻感覺心中撲撲亂跳,身子逐漸發軟。

可她絕不會輕易放棄掙紮,很快一隻手解脫了出來。

她劈頭就給了明墉一巴掌,這一掌是勢大力沉,打得明墉是眼前金星亂冒,牙齒都有些鬆動。

可明墉卻是咬緊牙關越抱越緊,他嘟囔說道:“我就不信這些年你就不想我!你都忘了最後我們在湖邊是怎麽說的嗎?……”

盛思蕊還是不住地拍打著明墉,可明墉此時已將臉藏到了她另一邊身下,隻能猛擊到他的背部。

盛思蕊臉紅得已如熟透的蘋果般,邊打邊說:“說了又如何,但我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你還想怎麽樣?……”

明墉躲著不敢露頭,繼續嘟囔道:“你們不是夫妻,是假的!我們的約定自然沒變過!思蕊你怎麽還不明白?……”

盛思蕊的拚力掙紮,另一隻手也抽了出來,這回明墉可是躲無可躲,臉上被她左右開弓,劈裏啪啦一頓亂打。

可明墉就是抱定信念,一任被打得天旋地轉,就是死不撒手往後退著。

此時二人已來到石床邊,明墉抱著盛思蕊一仰兩人就倒在了**。

盛思蕊更是驚懼交加,不住地拍打叫著:“你要幹什麽?你個小賊!你個**賊!……”

可明墉突然抬起頭,直麵就挨了她一掌,被打得鼻血長流。

不過他毫無懼色道:“我問你!有哪個**賊能十年如一日,念念不忘隻想找到你!有哪個**賊能跟你風風雨雨那麽久,還秋毫無犯?有哪個**賊能除了你,別的女子連看都不看一眼?”

盛思蕊看著她一掌竟把對方打得滿臉是血,一下子愧意就上來了。

她隻是從沒經驗被這樣強抱著上床,出手亂打隻是出於自衛的本能,但沒想到會把明墉打成這樣。

尤其是她聽到明墉說到那三點時,想起過往的點滴,陣陣情意湧上心頭,往事飛快浮現。

那些好那些愛,哪一樣不是真真實實的?而自己這些年又何嚐不是經常回味,聊以解愁呢?

不過她自己這般反應強烈是為了什麽?還不是她已經認定了自己是他人的妻室了,骨子裏的傳統讓她不能背叛?

她略有歉意地對明墉道:“對不起,我下手重了!你鬆開手,我們好好說!”

明墉這次是鐵了心死活都不會鬆手了,他側頭用衣服一擦鼻子道:“你打吧!打死我都不會鬆手!打吧!把我打死我就不用再受相思之苦了!打死我讓我絕了念想!讓你少了牽掛!你倒是打呀!……”

可盛思蕊卻怎麽也下不去手了。

明墉接著道:“思蕊你別傻了,思蕊,你們那是假夫妻,又是不合禮法的,為何還苦苦地為了虛假的東西死守!我們好不容易能重聚,難道你真的忍心就再次離我而去!讓相愛的人永世不能相見嗎?”

說到這裏,明墉又是涕淚橫流,這一哭,臉上全是血道子。

盛思蕊一下心就軟了,這些話不知她在心裏盼了多久,可為何一見麵她又如此抗拒呢?

明墉見盛思蕊身上開始發軟發燙,一狠心抱著盛思蕊就滾在了一起,而一邊還抽出手來扒她的衣裳。

盛思蕊猝不及防,竟被他一把把外衫扯開,露出了裏麵的香肩。

她大驚失色,順手又是一掌箍上去。

明墉差點兒被打倒在**,可他愣是挺著,繼續扒著盛思蕊的衣裳。

“你住手!小心我出匕首了!”

“都沒了!思蕊你就別掙紮了!我倒是要讓你看看夫妻應該怎樣!”

“我們才應該是天造地設,順理成章的夫妻!”

“哎呀!你怎麽還打!”

“你鬆手!”

“哎呦!再踹我們可就做不成夫妻了!……”

“你……”

“思蕊,我真的永生永世隻愛你一個!”

“你!……你可要記住這話……”

…………

原本處在山穀角落的石洞,此時因為一場激烈的纏綿變得有了溫度。

而更因為濃情蜜意的彌漫,變得春色無邊。

盛思蕊衣衫淩亂地躺在尚起伏著的明墉的胸口上,伸出兩條玉臂注視著,上麵已是潔白無瑕。

已經被打成了豬頭狀的明墉,臉上卻流露著滿足的神情,好像自己剛剛不是差點兒被打死一樣。

盛思蕊轉頭看看明墉的臉,輕輕摸了一把,明墉疼得直哼哼,她關切地問:“好疼嗎?我也沒怎麽用力!”

明墉心道:姑奶奶你要是用力,石洞都能被打破!他笑著道:“沒事!疼在我身,樂在我心!”

盛思蕊一氣又拍了他一下,明墉又開始哼哼,盛思蕊忙又摸了摸道:“對不住,以後我不打你了!”

明墉一興奮,眼睛放光道:“真的?”

誰知盛思蕊小嘴一噘道:“那得看你表現!要是再這般無禮,照打不誤!”

明墉有些泄氣,想想自己日後的艱難,暗自叫苦。

不過他還是振作精神問道:“思蕊,我這幾年拚了命找你,你到底到哪裏去了?”

“你說你三年前才脫身出來,我也好不了多少,五年前我才重新回到了真正的世界之中……”

盛思蕊當日被祁主使擄走,眼看著同行都掉進了地裂的水漩之中。

她當時是萬念俱灰,又想著此後可能再也見不到明墉了,連死的心思都有了。

當時秘境中引發了一場地震,大湖的水翻滾滔滔,到處都是天崩地陷的感覺。

由於整個秘境都處於巨震之中,祁主使為求安全,就挾著她先躲在山林裏觀看動靜。

等強震過後,地殼變化,秘境中也亂哄哄的不太平,祁主使他們就在林子裏足足待了半月有餘。

其實根本不用等這麽久,而是祁主使發現這裏的環境很適合他提升功力而強行留下的。

這段時間祁主使對她秋毫無犯,每日隻是封住她的經脈,還每日去給她找吃的。

盛思蕊那時是萬念俱灰,更是全身心的空虛茫然。

她無時無刻不企盼著明墉能來救她,可見到祁淩宙那神鬼難敵的功力每日精進,她又盼著那個傻小賊千萬別來送死。

等祁主使覺得功力提升得差不多了,就帶著盛思蕊潛到了魔兵的洞窟之中。

倒不是他睚眥必報,非得報被魔兵毀容之仇,而是隻有魔兵,能檢驗他的功力到了什麽火候。

祁淩宙在那蜿蜒曲折的洞裏不知待了多久,而隨著洞中魔兵被不斷擊殺,祁主使的功夫日漸接近鼎峰。

在那段時間,盛思蕊被迫天天以昆蟲為食。

剛開始她覺得自己要是吃了肯定要嘔死,可說來也怪,每每昆蟲被送到麵前,她卻迫不及待地吃完了。

聽到這裏,明墉心思翻滾,決定要跟盛思蕊說真話:“蕊妹!”

盛思蕊雖然被打斷,可是毫不介意地微笑看著他問:“怎麽了?”

“我們已是夫妻,什麽都要向你坦白!其實那日為了救你,我喂你服下的不是什麽靈藥,而是……而是……”

“而是什麽?磨磨蹭蹭的!”盛思蕊又拍了他胸口一下。

“而是金蟾精的內丹!”明墉鼓足勇氣說出口。

可是他預料的暴風驟雨般的拳頭沒到,看到的卻是盛思蕊略為得意的笑容。

他驚道:“你不生氣我騙你嗎?”

“怎麽不氣!可這個當時祁主使已經幫我猜了個七七八八!”

“他怎麽知道呢?”

“他說要是受了他一掌,沒有內丹一類的是不可能痊愈得如此之快,還功力大增的!”明墉聞言隻能是幹瞪眼。

“不過也幸虧是吃了那內丹,要不我在那洞裏根本就熬不下去!……”

盛思蕊萬沒想到自己竟然能進食昆蟲,可經祁主使點撥,她倒是明白了來由。

在那裏他們不知住了多久,直等到祁主使練到能單掌就把魔兵擊個粉碎為止。

這樣祁主使為了練出巔峰武功,竟無意間為秘境除了魔兵之患。

等殺光了魔兵,祁主使卻要從另一端出去。

而他們出去的地方,正是當時盛明二人將祁主使困住的光壁。

此時魔兵除盡,光壁果真就消失了。盛思蕊在慨歎媧族先人神妙的同時,還在擔心著離冰。

不過外麵有一道機關,祁主使不一定就能通過。

可事情並非按她預料發展,祁主使輕鬆地破了機關石壁,來到了那個先人洞中,並不出所料地擒獲了離冰。

明墉又插嘴道:“不對呀!那個大個兒和離冰合力可是神妙無窮呀!怎麽輕鬆就被擒獲了呢?”

“祁淩宙在那段時間悟透人心了,他知道這兩者是難分難離,所以隻要擒住一個,另一個就得乖乖就範!果不其然!……”

不過祁淩宙並沒有痛下殺手,隻是強迫收了離冰這個徒弟,並讓他們在此等候他的光複大業。

而經過這一番折騰,他們再出去時,已經都快光緒三十二年了,他們整整在秘境和洞裏待了快六年!

可這六年盛思蕊覺得根本就沒什麽感覺,就像是待了幾個月甚至更短一般。

祁淩宙此刻的功力已經登峰造極,他料想當世再無敵手,便帶著盛思蕊回返去找聖族的人。

可等他們到了早先的據點和接頭點,卻發現早已物是人非,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了。

原來這六年間,隨著祁主使的憑空消失,桓祭司也亡故了,聖族從此群龍無首。

本來就對複族這樣虛無縹緲、近乎妄念不報指望的眾人,也就早作鳥獸散了。

等祁淩宙再次召集,除了一些死忠外就再無旁人加入,而區區幾十人的力量,就算祁淩宙再強,也就再沒什麽複族的希望了。

祁主使不知道秘境密道裏時間會過得這麽快,而盛思蕊也一直沒告訴他,要不然他也會早回來安定族中事務。

不過既然聖族已經名存實亡了,祁主使隻得暗中用力,想再次集結族人,再樹希望。

可是這次就連他帶著聖女回來的消息都沒能再次聚攏族人,兩年時間人員總數還不過百,眼看著複族希望已成明日黃花。

祁主使一直堅忍不拔地努力著,可對於這個已經沒有多大作用的盛思蕊就不再那麽警惕了。

盛思蕊也能到處走走轉轉了,她先到上海,那時周烔還帶著錢千金混跡於底層求生,盛思蕊自然不會留意。

但當她看到宋婉毓已經成了唐季孫府上的夫人時,也就不打算驚動了。

而後兩年間,她是走遍了大江南北,根本就沒有明墉的任何消息。

甚至她還去了明墉提到過的竊寺盜墓團夥出沒的地方,都沒有一絲信息。

漸漸地她絕望了,她以為明墉已經死了,要不然怎麽會到處都找不到人?

可如果他沒死,為何就不來找她?難道忘了以前的山盟海誓,也像師兄那樣,另尋新歡了?

不論哪一種結果,似乎都是一樣的,找不到人。

她是又絕望又怨恨,普天下之大,心愛的人把她給忘了,自己如同親人一般的又隻剩下了個向權貴低頭的師姐,那這世上哪裏又是她的容身之處?

她帶著無比的沮喪心傷回到了祁淩宙處,這是她自己回去的,沒有任何人逼她。

看著也已經快要陷入深深絕望的祁淩宙,她突然感覺有點兒同病相憐。

祁主使雖然擄了她,可之後不說是千依百順,可也從不強迫她,對她又是百般照顧。

雖然談不上疼愛,但最起碼對她還保持著一份敬重。

而且自打擄了她後,祁主使便再也不提她身上藏寶的事了。

慢慢地盛思蕊開始有點可憐這位複族入魔的祁主使了,他堅忍不拔,敢於犧牲,而且武功蓋世,可偏偏就沒有時代來成全。

終於,祁淩宙再一次努力失敗後,他喝了個大醉,躲起來痛哭失聲。

盛思蕊覺得這哭聲怎麽那麽熟悉,就像是自己心愛的人曾經那樣,讓人心中生憐。

她當時鬼使神差地作了個決定,嫁給祁淩宙,幫他完成複族大業。

祁淩宙被這突如其來的喜訊給鎮住了,但是也沒錯過機會,當時就叫手下準備,當日完婚,並把消息通傳族內人等。

他們結婚的時間恰好是明墉在嘉峪關前轉向進入蒙古關外之時,哪怕是再早些這樣的錯失就可以避免了,這才是天意弄人!

婚後祁主使根本就沒進過盛思蕊的閨房,而盛思蕊倒是一門心思幫起他來。

也不知是因為聖女和主使結婚的消息,還是盛思蕊自帶旺夫運,婚後祁主使竟奇跡般地在大業上大幅跨進。

之後的兩年間,他不僅又召集了兩三百死忠,還打通了南北線甚至打通了宮廷線。

他與權貴結識,為太後治病,直至密謀一起建立新國。

祁主使當然是想通過此事複族,而現在看起來的確沒有什麽能比這個更現實的了。

他不遺餘力地奔波於塞北南陲之間,斡旋於宮廷江湖之間,終於將這建國複族的計劃準備周全。

當然這些很多盛思蕊都不知道,她隻是幫助打理族中事務。

直到今年初祁主使帶著她和上百人手再次出關,先是來到陷入地底的千禪寺,帶走了沉睡中的金蟾精。而後再到北境,帶走了離冰和寸步不離的大個兒。

而祁主使竟然早已備好海船,裝上他們從俄境出海直奔南陲。

盛思蕊陪著他們一路過去,這一路上金蟾精早被祁主使製得服服帖帖的,而離冰更是早被他嚇破了膽。

在說清祁主使並非殺害他母親的真凶後,離冰也就不再反抗了。

盛思蕊曾問過祁主使此舉為何,他的回答是新國成立、新族領地建立,必須得有祥瑞的神物才能讓百姓信服。

而南陲的百姓多信妖蟲精怪,把這兩個帶過去是為了震懾當地百姓別有反心。

盛思蕊雖覺得不妥,但又實在找不到理由反對,所以兩個多月後,他們就從安南上陸,一路到了滇緬寮的邊陲境內。

這就是祁主使找的立國之地,此處看似有清兵、英軍、法軍,卻是勢力龐雜,各方都很孱弱。

而且此地地勢極為封閉複雜,蒼莽層障,一般人都不會輕易深入,更不會跟他費力搶奪。

果不其然,祁主使隻是幾個回合就把各派人馬都殺了個大敗虧輸,在這片狀如三角的地區,再也沒有任何勢力能和他抗衡了。

於是烏王領地正式確立,這也是未來新國的所在地。

而這國名祁主使早已想好,就等著時候一到再行宣布。

到了這時,盛思蕊覺得祁主使距離自己的複族夢隻有一步之遙,暗想著自己的使命也就要完成了。

而祁主使卻看出了她萌生了退意,也不在乎,隻是要她以王妃的名義參加新主轉世儀式。

而她之後的去留,則是她自己的自由。

聽到這裏,明墉不禁問道:“既然去留都隨你了,你為何還死活不肯為我留下?”

盛思蕊舉手要拍,卻見他咬著牙準備硬受的樣子,再看看已經漸漸浮現出的滿臉傷痕,放下手歎氣道:“誰叫你突然出現了,還說到處找我!可我也到處找過你呀!根本就找不到!我想起那兩年的心碎委屈,才不要跟你走呢!況且我已經是人家妻子,怎麽能輕易背叛!”

明墉心疼地抱住她柔聲道:“我答應你!再也不會離開你了!再也不會讓你找不到了!”

“我們安頓了就成親!”明墉目光灼灼道。

“要明媒正娶,要八抬大轎!”盛思蕊咬著嘴唇道。

“那是自然!”不過他突然想起盛思蕊說祁主使不對她的秘密感興趣了,那她的秘密到底是什麽?

剛才他曾見盛思蕊背後有什麽像是文身的圖畫,好大一片,莫不是那個?

於是他問道:“思蕊你背後文的是什麽?讓我看看有什麽蹊蹺……”

誰知盛思蕊猛地罩起衣裳,扇了他一下道:“沒正式成親之前,再也不許碰我!……”明墉隻得訕訕點頭。

這時外麵突然有人叫了聲:“思蕊妹子,你在嗎?哎呀!……”

二人聞言忙起身整理衣服,卻見莫沁然正背著身捂著臉在門外,進退不是。

他二人慌慌張張出來,卻見莫沁然羞紅了臉對他們說:“都辦完了,我們該走了,你們跟著一起嗎?”

他們此時當然沒有意見了,盛思蕊見莫沁然看著她,眼含笑意,嬌嗔道:“莫姐姐不許笑我!”

眾人出來看,果然都已經準備好了,淩震已經被救了上來,簡單用藥敷過,沒有性命之虞,伍芮此時對他已是寸步不離。

那些孩子都醒了,被莫沁然安撫得都乖乖地傻傻地看著這些大人忙碌。

還好伍芮帶來的幾位弟兄成了主力,忙著帶人拿東西。

此行並未在此發現任何珍寶,想必都被運到新國去了,但剩下的都有命在,還救出了孩子,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看著那兩個被嵌在牆裏半死不活的權貴,眾人可是沒什麽憐憫,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不過下麵水道裏的船都被老道和他逃出去的弟子開走了,所以眾人隻得再走山路。

一行人有傷員在側,一路行進很慢,直用了十天才回到了丹奕鎮。

他們委托那兩個衙差將孩子各個送回到家中好生安置,兩人見這群神人隻多不少地回來了,都是連連稱謝,心中敬佩無以複加。

而黃霓鶥的父母知道孩子還在強人手中,都哭得什麽似的,在莫沁然一定幫忙找回的允諾下才悻悻而去。

之後秦瀟又拿著巨型野生靈芝去了趟掌故通處問用法,並為淩震求了副外傷奇方才回返。

走前他還看了看此時已經改名叫作靈芷萱的靈福,就見她正泡在個冒著熱氣的大缸裏,露出頭,似乎向他綻放著甜美的笑容。

幾人一商議,還是先回上海再做打算,由於陸路不便,還是選擇行船。

這時江淮流域剛剛發了場大洪水,路過洪澤湖時,這裏已經是一片汪洋,變成了名副其實的“洪水過後,澤湖一片”。

看著這富庶的漁米之鄉的慘境,卻沒有任何官方的人來救援,大家都是十分沉重。

江南富庶之地大災過後尚且如此,那要是換作黃泛區,那些百姓又將如何流離失所,餓殍遍地?

不過他們的行程倒是較順,幾日後就到了法租界的十六鋪碼頭。

得到了通知的周烔早早在此迎候,興高采烈地將眾人迎回了家。

還好他家中十分寬敞,這麽多人入了府都不嫌擁擠。

而宋婉毓見了盛思蕊則是抱頭痛哭,互訴著十年來的各種苦痛愁思,惹得眾人直掉眼淚。

等大家都一起拜見了錢先生,他見了盛思蕊回來果然十分激動,竟然能完整地說幾句話了。

而盛思蕊見錢先生已經無法站起,更是抱著他痛哭了一番。

十年倏乎而過,留在各人身上心中的都是傷痕,一如這個時代一般。

不過在這波瀾詭譎的亂世之中,幾個孩子都能齊齊整整地重聚一起,還能再多求什麽呢?

周烔十分興奮,在府上連開了三天大宴,款待這些兄弟姐妹。

就連錢千金都興奮地多喝了幾杯酒,每人更都有有劫後餘生的暢快。

可秦瀟卻發現周烔看起來有些不對勁兒,他是和周烔最熟悉的,知道這位師弟在親人身邊,臉上根本就藏不住什麽事兒。

可他幾次想私下問問,卻都被周烔以各種借口一一岔開。

他雖然存疑,但也沒多說,畢竟周烔他是了解的,應該不會幹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更何況大家剛剛重聚,每個都沉浸在喜悅中,自己幹嗎去破壞氛圍?

他按照掌故通寫的做法,找藥鋪給莫沁然煎了那棵巨型野靈芝。

藥鋪直言暴殄天物,要用五千銀元來收,秦瀟當然不幹。

但他被騙得久了,留了個心眼,把家夥和人一起接到了家裏去製藥。

這大靈芝果真是有奇效,莫沁然隻服了兩天就覺得身上力氣恢複了不少。

秦瀟見她氣色也回轉了良多,就帶著她到外麵去走走。

他們一路來到了秦瀟曾經醉居的小樓前,秦瀟是感觸良多,莫沁然也格外注意,直說這裏也算個紀念,不經寒徹骨,哪知梅花香呢?

兩人正在閑聊,突然有人在背後叫道:“秦大哥!你回來啦!”

秦瀟回頭一看,卻是個熟人,這人其實早在十年前就與莫沁然相距甚近但沒見過麵。

他忙向莫沁然介紹:“這是十年前我在山東那裏結識的小兄弟袁讚卿,他現在可出息了,已經成了位建築設計師了!”

“這位是你莫姐姐!”秦瀟一指莫沁然。

袁讚卿雖然心下不懂這個看起來美若仙子的少女怎麽成了姐姐,但還是極為有禮地行了個西式禮。

莫沁然也覺得納悶,這人看起來成熟穩重,濃濃的書卷氣中還透著一股子英氣,怎麽倒成了弟弟?但她也及時還禮。

秦瀟道:“這位袁小弟十年前就說以後要當個建築師,要大庇天下寒士盡歡顏!沒想到他還真做到了!就這一點,足可以讓哥哥我敬佩了!”

莫沁然也是眼中露著欣賞之色,畢竟在腐朽的朝代,這樣有朝氣有抱負的青年實在是太少了。

其實秦瀟沒說,袁讚卿讀了幾年私塾後,就覺得科舉之路一定長久不了。所以幹脆不顧父母反對,隻身來到上海到洋人設計所裏做了學徒。

經過了幾年無比嚴苛、近乎殘酷悲催的學徒生涯後,他倒是脫胎換骨,真的成了一名注冊建築師。

秦瀟從在租界偶遇他之後,幾年間為了破案,也向他求過圖紙、尋找過幫助。

而袁讚卿也很是敬佩秦瀟的人品武功,長久下來兩人也算是十分熟稔的朋友了。甚至可以說,他也是秦瀟在上海除了周烔、明墉外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秦瀟見袁讚卿一直溫和熱情的臉上現著焦慮急切,就疑道:“袁兄弟,你是遇到什麽難事了嗎?”

這些年秦瀟頹廢沉淪,還受過小兄弟的接濟,看到他現在似乎碰上了難關,那已經振作起來的秦瀟焉有不管之理?

袁讚卿看看莫沁然欲言又止,秦瀟道:“無妨!莫姐姐可是極為靈透的人,思謀遠慮都在我之上,你有什麽事有她一起幫著參詳,定能無往不利!”

秦瀟終於也開竅了,對莫沁然也是不假掩飾地奉承,當然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心中是樂滋滋的。

莫沁然倒是淡然一笑道:“別聽你大哥渾話,但有什麽且講無妨!”

袁讚卿有些釋然道:“其實這段時間我都來找秦大哥好多次了,可沒一次有人!”

“可這事情太大,又恐有風險!偌大個上海灘我還真不知道能告訴誰!……”

去年年末,袁讚卿工作的事務所接到了一個急單,要在六個月內設計建造好一間工廠。

事務所見對方出價甚高,但時間過短,一開始是不想接手的。

可對方卻說,廠房上麵的部分可以慢慢來,但是地下部分必須要在半年建好。

事務所於是接了單,對方提出的沒有設計難度,隻是要連軸吃苦,所以這任務就指派給了華人設計師袁讚卿。

這地方選址在租界外緣,蘇州河上遊,但已經向官府拿了地,所以袁讚卿拉起隊伍說幹就幹。

不出六個月一套碩大的地下設施就已修造完畢,雖說時間急,造得很是簡陋,但這也是對方要求的。

袁讚卿根本就不知道委托方要這麽一個巨大的地下設施有什麽用,但既然是工廠,可不能少了什麽化學實驗。

不過再怎麽想,也不需要個半個球場大小的實驗室吧?

雖然疑惑重重,但袁讚卿還是秉承著一絲不苟的專業精神,繼續地上設施的修造。

為了讓工期順利進行,他甚至住在工地裏,日夜工作,不敢有絲毫廢弛。

也就在五月左右,地下室的水泥工程徹底幹透,可以投入使用了。

袁讚卿每晚就見到大量的貨箱從船上卸下,而後再由馬車悄無聲息地轉運到地下室中。

按理說客人的工廠籌備,袁讚卿不應該過問,但是,他漸漸地發現了很多奇怪的地方。

一次晚上,廠房外運來了大量的木條箱,而透著箱子,借著月光,隱隱看到裏麵竟然是人的樣子。

他對此偶然發現十分驚駭,仔細悄悄查看,發現這些是一具具被裝在箱子裏的死屍,而僅一次的數量就有百具之多。

此後陸續有大量的木條箱被運進來,袁讚卿每次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上,就整個五月,他們運到地下的屍體竟有近千具之多!

袁讚卿徹底傻了,他完全不知道委托方這是要幹什麽。

他以前聽事務所的洋鬼子們閑談時說過,西洋曾有過利用屍體傳播瘟疫疾病的先例,每次都會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他在驚駭之下,開始了暗中調查,他回到事務所,千央萬求用盡了辦法,才知道這委托方原來是日本人。

他早就知道這些小日本一直對中華虎視眈眈不懷好意,莫非是想在上海傳播一種疾病?

為此他決定趁著夜半防備鬆懈之時,親探地下設施。

按說對方安排了人巡視守衛,這工作對一般人來說難度很大。好在這裏是他設計的,他對一切通道了如指掌。

就這樣他偷偷地溜進了地下設施之中開始查看,可一看之下卻讓他頓時傻了眼。

在地下專門劃出的一間足有籃球場大小的大廳裏,密密麻麻擺放著死屍。

這些死屍都是立著的,好像是站立一般,有的甚至還在微微地動著。

他當時都快被嚇癱了,不過更讓他驚異的是這些死屍竟然沒有任何腐敗的跡象!

身為大清人,誰沒見過死屍呀!可從最早一批被搬下來的到現在也過去一個多月了,這季節怎麽也該有腐爛的了吧?

可這裏的都雖死猶生般,除了一些被剃光的頭上胸前有明顯的縫合痕跡外,卻是個個完好。

而且這裏散發著濃重的化學藥水味兒,但跟他聞過的醫院用的福爾馬林還有很大不同。

他被嚇得趕快就從通風口逃了出去,回去後更是覺得心有餘悸。

於是第二日他就來到了鬆江府報官,可是地方官死活不管,就說是已經賣地給了洋人,那就是洋人的事,告訴他別多管閑事,要不是看他為洋人打工,早就把他給羈押了。

袁讚卿知道地方官收了小日本的好處,這是明顯的袒護。可他雖然痛恨,卻又無計可施。

百般無奈下,又出於良心的驅使,他就跑來找秦瀟商量。

可是當時秦瀟剛接了袁克己的案子出門了,袁讚卿就此落空。

此後他三番五次地來,但秦瀟都是不在,他就算是急上了天,也毫無辦法。

幸好過了兩個多月他還沒有放棄,這才能見到秦瀟說明此事。

秦瀟和莫沁然互望了一眼,當時都明白了這是什麽地方,這不就是那個叫村山的小日本在上海製造走肉的基地嗎?

莫沁然問道:“袁兄弟,那些屍體現在還在嗎?”

“之前陸陸續續被偷偷運走大半,現在應該還有幾百具吧!”

“那除了這些,你還知道些什麽?”

“噢!”袁讚卿道,“我還懷疑他們提煉鴉片!”

“提煉鴉片?”

“對!我之前曾見過他們偷偷運送過大量鴉片到地下,可並沒有見到那些人有吸食的跡象!”

“我在一次夜探中從他們的實驗室偷拿出了這個……”

袁讚卿從兜裏掏出一個布包,打開拿出一顆白球道:“就是這個!我沒有化學實驗設備,不知道是什麽物質,但肯定和鴉片有關!”

秦瀟一看,頓時一驚,這不就是他在丹奕鎮屍體中見到的那種白丸嗎?這日本鬼子果真還同時研製著這種致幻的白丸!

他收了白丸,繼續問道:“你說還有什麽特別的?”

“噢,那裏領頭的日本人好像是叫村山,而且他還有兩個白人幫手。”

“白人?”

“對!聽他們說話應該是英國人,好像一個叫史密斯,一個叫傑弗遜!”

秦瀟凝神細思,頓時眼前一亮,心道:原來是他們!這兩個魔鬼不知悔改,竟然還在幹著傷天害理的事!看來是要新賬舊賬一塊算了!

秦瀟想畢道:“袁兄弟,多謝你這條消息,這事情我們肯定要管上一管!”

袁讚卿噓口氣道:“這就好了!我就知道秦大哥是這種俠肝義膽的人了!”

秦瀟卻心中泛起了迷惑,自己算是俠肝義膽嗎?

可是莫沁然卻問道:“袁兄弟,你把這件事告訴我們,日後出了事,你也脫不了幹係!現在這世道見義勇為的不見得就有好報!你想過以後該怎麽辦嗎?”

秦瀟一聽沁然此言,甚覺有理,自己怎麽就沒想到要給袁兄弟留條後路呢?

卻聽袁讚卿苦笑道:“那又能怎樣呢?難道世道艱難就不能路見不平了,難道世風日下就不能存有正義了?我不會武功,沒法幹那行俠仗義、快意恩仇的事,但至少不能泯滅良知,至少不能遇事就躲!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能為無辜的百姓多做些事情就多做些,這樣自己也會心安!至於什麽幹係,我也想好了!如果大哥姐姐你們真能把那個魔窟給毀了,丟了工作又算什麽?況且在那些洋鬼子手下,幹的不都是為權貴服務的事兒?哪一樣真的利國利民了?所以呀!我也想好了!既然見到了秦大哥,把知道的說了,回去我就辭職!天下之大,哪裏還沒有容身之所?百廢待興之時,哪裏還不要建房修屋?與其在租界裏為那些洋人修造些華麗的居所,還不如多為百姓造些結實的房子來得更痛快,更踏實!多謝莫姐姐提醒了,您可真是難得的大好人!不過不要為我擔心,我可是吃過好多苦的,到哪裏都能生存!”

“這個大清的衙門壞透了!這事情他們幹得出!可清廷也爛透了,又有多少本事找到我呢?所以我以為天下百姓修屋為懷,以天下為家,他們又能奈我何呢?”

看著袁讚卿離去的背影,莫沁然悠悠道:“我本想讓這有骨氣有血性的小兄弟跟著我們,不過看來他的抱負更大呀!”

秦瀟點頭道:“沒錯!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這孩子十歲時就說出了這樣的話,足見心懷黎民蒼生,以後造化非淺呀!”

莫沁然卻道:“這你可說錯了!但凡有這樣理想並能親力親為的,以後可能都不會有人記得他的名字!”

“可是說回來!”莫沁然淡然地盯著秦瀟道,“你覺得讓人稱道的成就什麽的,在他心裏有那麽重要嗎?”

秦瀟二人馬上回到了周府,想找周烔商量一下,可沒想到周烔不在,這些天他總是行蹤不定,神神秘秘的。

無奈之下,他們隻得找了整天膩在一起的盛明二人商量對策。

明墉對這種打擾一開始態度是十分勉強的,因為實際上不是他和思蕊整天粘在一起,而是他除了如廁睡覺,整天都纏著思蕊,就連睡覺時他也不踏實。

這也難怪,一回到周府,盛思蕊似乎又回到了以往對他愛搭不理的狀態,這讓明墉十分捉摸不透,更是小心翼翼,不敢輕離半步,唯恐一不留神她又消失了。

明墉實在想不明白,那個和她隻是表麵夫妻的祁淩宙她念念不想背叛,可自己這個與她已有夫妻之實的她卻是若即若離,怎麽想都不應該,隻得賠著十二分小心。

聽到小日本村山時,盛思蕊眼中殺氣突盛,嚷嚷著要去教訓。

等聽到英國人史密斯時,明墉突然來了同仇敵愾,當時就要和秦瀟同去將這些魔鬼除之後快。

最後商議下來,秦瀟和明墉同行趁夜搗毀這個魔窟。

盛思蕊參戰的強烈要求被幾人苦勸下來,明墉的借口是那麽多屍體她看了一定會反胃,盛思蕊琢磨琢磨隻得作罷。

而明墉還以自己有殘劍這利刃,為秦瀟求了盛思蕊的斷刃做防身之用。

這二人一出府,秦瀟就感激起來,感謝他為自己著想借了師妹的寶貝。

誰知明墉白了他一眼道:“對付那些,隨便給你些什麽兵刃不行?”

“那你死活要借她的匕首?”秦瀟不解。

明墉搖頭道:“什麽心最難測,美人心!”

“你說都到這個份上了,思蕊還是對我一副不冷不熱、若即若離的態度,我這心裏虛呀!”

“你們到什麽份上了?”秦瀟問道。

明墉白了他一眼道:“別裝孫子!”秦瀟有點犯傻,自己哪裏裝孫子了?

“我可不能讓她帶著匕首單獨待著,要不她要是想溜,我追又追不上!”

“那你以為呢?”明墉又白了他一眼。

“你這個師妹你是一點兒都不了解!其實過了這麽久我也不了解!”明墉歎道。

“那你的意思是……”秦瀟試探問。

“哪裏有什麽意思?這輩子好生伺候著吧!”明墉頗為無奈。

秦瀟看他尚未完全消腫的豬頭臉,想笑又憋住了。

明墉再白了他一眼道:“笑什麽笑?你那個莫姑娘就是省油的燈了?”

“告訴你,你是沒到時候!到了有你的苦頭吃!”

“你說沁然也會像師妹那樣無理取鬧?”秦瀟不信。

“那倒不會!可她的意誌是九牛二虎都拉不回來的!”

“等哪天她想到了要做什麽,一定會義無反顧!”

“所以呀別怪兄弟我不提醒你!你一定要早些打算,早做應對,才不至於雞飛蛋打,煮熟的鴨子飛了!”

秦瀟聽了心頭一凜,他深深點點頭道:“這回可是真要多謝明兄指教了!”

二人一路閑話著倒是走得十分輕鬆,因為天色尚早,這次搗毀計劃不能驚動官府,所以要等到入夜後才能實施。

不過一路來,秦瀟倒是從明墉處學來了不少寶貴經驗。

二人都是很慨歎,當初是被豬油糊了心,怎麽鬼迷心竅就偏偏迷上了一個仙女一個精靈,弄得自己這些年來是苦不堪言。

說著說著他們倒有了些同病相憐的味道,感覺這麽多年他們從沒有這樣親近過。

等入夜到了地方,這兩人心一橫,再無收斂,一路就殺了進去,看到那些叫嚷著的倭國武士被砍得支離破碎,秦瀟這樣不存殺念的人都有了極大的快感。

很快,守衛被殺了個幹淨,兩人直入地下,但到了那裏後他們卻都茫然了。

這裏除了個空空如也的大廳外,哪裏有屍體的影子?

莫非小鬼子知道了消息,提前撤離了?

不過在實驗室中,還是讓他們逮到了個關鍵人物——傑弗遜。

此時傑弗遜見到兩個殺神一路砍瓜切菜般進來,早就嚇得體似篩糠癱坐在地。

剛開始他還沒認出這兩個,也難怪,那已是十年前,而且當時這兩個還是滿臉油汙蓬頭垢麵的少年。

而他們再看傑弗遜,卻已是頭發花白,滿臉衰色,看起來十分蒼老,哪裏還是十年前那個青年才俊的模樣?

但當秦瀟細數了罪狀後,傑弗遜才恍然大悟,痛哭流涕道:“我也不想的!都是史密斯逼我的!”

原來自打遠東第一瘋人院被放火後,萊斯特院長被射殺,而瘋人院中用活人做大腦實驗的秘密也逐漸被公之於眾。

西方媒體廣為關注,大肆報道,這兩個當事人立刻就在西方醫學界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他們的醫生執照全部被吊銷,而英國他們再也混不下去了。

這些年他們輾轉去了非洲,到了印度、緬甸,但都沒有能再繼續他們的事業。

可一個醫生,尤其是執著於醫學研究成狂的人來說,沒法繼續自己的科研實在是個殘酷的折磨。

眼見著這麽多英屬殖民地,沒有一個的研究條件能和上海相提並論,他們就在去年又流竄回了這個遠東都市。

而就在上海,他們舉目無措間,史密斯結識了村山。

之後兩人一拍即合,史密斯聽說了村山的研究後更是雙眼冒光,急切地加入進來。

傑弗遜沒有生計,也在威逼利誘下加入了計劃。

可他到這裏後,事情進展得越順利,他就越膽寒。

看著一具具行屍走肉被改造成殺人利器,他並沒有像史密斯一樣興奮,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之中。

他深知這些東西被投入戰場後將會造成多麽可怕的後果,如果大範圍使用,災難將不可避免。

可他還是像以前一樣,敢想不敢言,隻能窩窩囊囊地混日子。

今天本來是最後一批走肉被運走的日子,他被留下來負責銷毀實驗數據和清理實驗室。

秦瀟問道:“你們是不是還在這裏用鴉片提煉致幻劑?”

傑弗遜驚道:“這你也知道?”

日本人確實是不知從哪裏找來了些白丸,這有強烈的致幻性。

不過那些白丸數量有限,所以他就想出了用鴉片提純混合的方法,實用後效果極佳。

“那些東西呢?”秦瀟逼問道。

“最後一批都一道裝箱運走了!在十六鋪碼頭,今晚就開船!”

秦瀟一聽在法租界,這小鬼子運貨怎麽不在日租界,反而到了這邊?

傑弗遜在逼問下答道:“日本人說了,這樣的東西不能髒汙了大日本帝國的土地,而且法租界的巡捕是見錢眼開的,什麽都方便運!”